第129章
太極殿滿殿沉寂,大臣們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些許,南陽皇身形微僵,但是很快他又舒緩了身子,「一個三歲孩童如何就不能作姦細了?琉雲笙三歲能文四歲能武,七歲就可以領兵上戰場,此等聰慧之人繞是朕也能放心將他放於別國,北離陛下莫要拿年歲作理由,這些放在琉雲笙身上不合適」
南陽皇話落,沒有一個人反駁,因為他說的就是事實,憑藉琉雲笙的心智只要稍加培養必會是一個優秀的細作。
琉玉冷笑一聲打破眾人的默不作聲,「南陽陛下此言有理,雲笙的能力確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但同樣,他從三歲開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南陽,敢問南陽陛下,貴國可有遺漏什麼重要的情報,貴國的領土可有受到侵犯,貴國能有如今的強大雲笙他是否功不可沒?!」
「正如南陽陛下所言,琉雲笙三歲能文四歲能武七歲領兵上戰場,十二歲獻計滅南頌,南陽之所以能一統南方能夠與其他三國齊頭並進,是不是有他琉雲笙一半的功勞,如今南陽陛下卻因為一個所謂的姦細要將其除之而後快,敢問,南陽陛下此舉是否太過忘恩負義,拿一個人的身份說事必須要足夠的證據,但是至今我仍未見貴國拿出什麼有力的證據證明琉雲笙是姦細,我是不是要懷疑這不過是南陽陛下擔心琉雲笙功高蓋主而隨意胡謅的借口!」
琉玉字字珠璣,句句犀利,直將人逼得無所遁形,將人的內心全數剖析,血淋淋地呈現在眼前。
不管南陽皇承不承認,琉玉說的句句屬實,琉雲笙為南陽所付出的都被史官記錄在冊,一筆一筆為後世人所稱讚傳頌。
「公主的話未免太過武斷,琉雲笙的確功不可沒,但這些都是建立在為取得朕的信任的基礎上,他若不拿出些真本事朕又如何能倚重他,他又如何能拿到南陽重要情報」
「情報?」琉玉冷笑,「他何時出賣了南陽的情報,一直都是陛下在說,那麼我請問南陽陛下,琉雲笙到底是哪國的姦細,又偷了貴國什麼重要情報,還請南陽陛下解惑」
南陽皇垂首不語,一旁的正衡公公拿起拂塵怒指琉玉,「大膽,北離公主這是什麼態度?」
琉玉牽了牽唇角,無言以對了吧!
夜負雪這才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情目悠悠掃過正衡公公,後者頓覺背脊發涼,舌頭打劫,太可怕了!
夜負雪溫淡開口,「原來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朕的公主在南陽竟是連一條狗都能隨意對她大吼大叫!」他的聲音逐漸加重,最後一個字落,伴隨著茶杯與桌面碰撞的聲音發出森冷『嘡』一聲。
南陽皇冷眼掃了正衡公公一眼,後者嚇得撲跪在地,一面磕頭一面扇自己的耳光,『啪啪』聲甚是響亮,「奴才知錯!奴才該死!奴才多嘴!」
「確實該死」夜負雪語意涼薄,「如此不知禮數不動進退的奴才留之何用!」
正衡公公一瞬嚇白了臉,頭磕得砰砰相,「陛下饒命,陛下,奴才知錯了!陛下」
「好了」南陽皇不耐煩地打斷他,捏著眉心對夜負雪道,「奴才不懂事讓北離陛下見笑了,朕會好好教訓他,不過朕習慣了他伺候,若是殺了朕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不如就看在朕的面子上饒他一條狗命?」
夜負雪抿唇,「放了他不是不可以但是否貴國要拿出些誠意來?」
南陽皇默然,拿一個狗奴才就想換琉雲笙一條命,痴人說夢,「來人,把這個冒犯了北離公主的狗奴才帶下去,砍了!」
「陛下饒命啊陛下!奴才知錯了,陛下!」
很快正衡公公的求饒聲淹沒在人潮里,周遭的人都抖了抖,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就要了人一條命,果然是北離皇的手段!
夜負雪眸色深了深,看向琉雲笙去見他正垂首緘默,不知道的當他是無言以對,但夜負雪看得看得清清楚楚,那廝竟是在游神!
忍住抽嘴角的衝動,夜負雪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手指比劃著茶杯的邊沿紋路,「南陽陛下不妨開個條件,究竟要如何才同意朕帶走琉雲笙?」
他這也算是鬆了口,沒有要強行逼人淡淡架勢,這就是先兵后禮了,若是南陽皇是個聰明的主就該知道這個條件有多麼的吸引人,拿一個琉雲笙換兩座城,於南陽而言百利。
「這……」
底下的大臣開始竊竊私語,手上不斷比劃著什麼,神色間有些興奮。
琉玉有些愕然地看向夜負雪,正好撞上他投過來的視線,夜負雪勾唇莞爾一笑,竟溫柔得令人溺斃其中。
琉玉疑惑蹙眉,正想張口問什麼,夜負雪又被他身後的夜汐兒拉過去在說些什麼。
琉玉雖聽不到,但她大致能從夜汐兒的嘴型上看出來她在反對,在撒嬌,在不滿,但是夜負雪對她說了幾句什麼她又扁了扁嘴撇開頭去!
琉玉擰眉,手上覆上一抹溫熱,一直垂首沉默的琉玉笙不知何時抬起頭,正順著琉玉的視線收回來落在她的柔和側臉上。
琉玉轉眸對上他溫柔含笑的眼燦爛一笑,這個人啊,總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情緒有所變化的時候出現,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出現,哪怕他一句話也不說,僅僅一個笑容就可以溫暖她所有。
琉玉心念一動脫口而出,「世子爺,等這次的事情了去,我們就遠離一切是是非非做一對神仙眷侶好不好?」
話一說出口琉玉就後悔了,她咬緊唇辮,這個時候她怎麼能說這些呢,她知道她所提出的他都會答應,所以他為她放下了一切,可是自己卻從來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想要什麼,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從來都沒有。
琉雲笙一眼就能洞穿琉玉的想法,眸中的溫柔都快溢出水來,「好,我答應你」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想要的,似乎從他一出生起他的未來就已經被規劃好了,他需要做什麼應該做什麼都是南琉王給他安排好的,他從來不反對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他沒有想做的事想要的生活那些應該做的就是他認為還好的東西。
直到琉玉的出現,他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無非就是她罷了,只要有她在他就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南陽陛下可考慮好了?」夜負雪適時出聲,大殿瞬時就安靜了,南陽眾臣期待地望著南陽皇,有人希望答應,比如殷尚書,也有人不希望答應,比如胥安。
「朕」
「我不同意」南陽皇糾結再三,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淳于靳安信步邁入大殿,桃花目掃過琉玉最後落在南陽皇身上,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再道,「父皇,兒臣不同意北離陛下的條件,琉雲笙該怎麼處置是南陽的事,何時輪到北離來操心了!」
「北離如何就不能管了?琉雲笙是我的駙馬,也就是北離的人,南陽要殺我北離駙馬難道我北離不能站出來說話嗎?」琉玉冷笑道。
淳于靳安看過來,神色是琉玉從來沒見過的冷郁,「你們何時成婚了,他又何時成了你的駙馬,眾所周知你和他的關係一向親密,若你是為了救他而撒謊誰又能區分?」
琉玉唰地站起來,眸中一片冰冷,似海洋冰川上的一把彎刀令人不寒而慄,「誰說他不是,即使我們沒有成婚,但我已經懷了身孕,我兒子的父親難道不是北離的駙馬嗎?」
『嘶――』
周圍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這兩個月真是一個消息比一個消息雷人,一個比一個驚悚。
連夜負雪都忍不住愣了一瞬,懷孕了?
淳于靳安身子微僵,凝固的嘴唇好不容易拉開距離,「呵,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謊了,竟是連這等有失女子名節的慌話都說得出來」
琉玉依舊冷著臉,態度決然若斯,「我沒有說謊,我說的是真的,不信可以找太醫來把脈,一探便知」
「玉兒」琉雲笙蹙眉,滿眼不贊同地看她。
「沒事」琉玉朝他笑,什麼名節對她來說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琉雲笙沒再說話,他雖然打心底里不同意但她向來尊重琉玉的決定,只要是她想的他都答應,她想要救他他便不死,因為他知道哪怕她失了名節他也一定不會讓人傷害到她!
淳于靳安臉色陰沉至極,想不到昌平說的是真的!
「誠安王殿下,若是太醫來把脈確定我是懷孕了貴國是不是就該讓我帶我的駙馬離開?」琉玉一身青衣立於大殿之中,傲然清絕,遺世獨立。
「殿下,不可啊」大臣們終於忍不住出聲,若是淳于靳安答應了那他們南陽不僅什麼都不能撈到還有可能因此招來禍患。
但是淳于靳安根本不理會他們,而是看向高位上的南陽皇,一字一句堅定道,「父皇,若是琉玉真的懷孕了便讓琉雲笙離開吧,不管他曾經拿走了南陽什麼情報,兒臣有信心一定不會讓南陽受到影響」
南陽皇沉著臉色思慮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好,就依你」
他的兒子他自然要相信,既然他作出如此保證就是說無論以後琉雲笙是敵是友他都不會輸!
「謝父皇」淳于靳安看向夜負雪身後的庭歌道,「勞煩庭君子為公主把把脈」
庭歌的步子才挪動一步便聽琉玉道,「庭君子與北離有私交,未免不必要的爭論還是請宣太醫吧!」
淳于靳安臉色更加難看了些,「來人,宣太醫」
沒一會兒就有太醫匆匆趕來,他先對殿里幾位位高權重的人行了禮才走到琉玉跟前,「請公主伸手」
琉玉把手往前一遞,沒一會兒功夫那名太醫便顫微微地跪到地上,「回陛下,北,北離公主的脈象顯示為喜脈,腹中胎兒已三個月有餘」
這實在是他把過最驚心膽顫的脈,一來他摸不準聖意,不知道陛下心裡怎麼想,二來邪醫庭君子就在這裡他必須得如實相告,三來,這位公主可是還沒嫁人,就都懷孕了,也太太太讓人膽寒了!
「當真?」南陽皇眯了眯眼,還真的懷孕了?
「回陛下,千真萬確,庭君子面前臣不敢胡言亂語」言下之意就是的的確確懷了身孕。
淳于靳安從最初的愣神到心痛到自嘲,淳于靳安啊淳于靳安,這就是你千方百計想知道的答案,為了知曉這個答案成全了他們,真不知該說自己善良還是愚蠢。
――
離宮前一夜,琉玉收到一封信,上面只有草草三個字,『御花園』
「寫的什麼?」琉雲笙從背後用住她,目光落在那三個字上。
琉玉轉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我去去就回」
琉雲笙無聲點頭。
琉玉離開秋心殿來到御花園,春日百花齊放,坐擁天下百花的御花園自是花香鳥語景色崢嶸。
「你來了?」冷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琉玉一聽便知來者何人,她淡淡轉過身看向他,「找我何事?」
淳于靳安自嘲地牽了牽嘴角,「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琉玉抿唇不語。
淳于靳安眼神一暗,「明日便要離宮,往後就不得再踏入南陽一步,真的,不後悔了嗎?」
聽他一說琉玉才想起,南陽皇答應放過琉雲笙的要求是要他永世不能再踏入南陽,自然而然的琉玉也不會再回來南陽。
「沒什麼好後悔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在哪裡於我而言都沒有差別」
她本就不屬於南陽,可以說不屬於這個陌生的時代,只因為有了琉雲笙她才有了寄託。
淳于靳安似乎自嘲地笑了笑,「我還真是白問了」
琉玉不說話,他又道,「你真的,從來沒愛過我嗎?」
他的聲音似乎含了些希冀,是難掩的期待,哪怕那期待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
琉玉抿唇,「沒有,從來都沒有」
從她把琉雲笙放在心上開始她就將自己的心門關閉,沒有人能夠再擠進來,她自知自己一直與淳于靳安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也僅僅只當朋友看待,他又是何時對自己上心的,現在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離開南陽皇宮那一天天上下起了綿綿細雨,似在眷戀著他們的溫度,這個生活了許久的地方。
琉雲笙沒有再回南琉王府,哪怕知道南琉王妃的不舍他也只是搖了搖頭,有些人有些事,該忘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