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過了這麼久，韓爍還是能清晰的回憶起當時自己那複雜的心境，無論如何兄友弟恭自然使人心情愉悅，而對於韓煉說的他立志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君主他更是欣慰不已，覺得飽受磨難幾十年的玄虎百姓這日子終於有了盼頭。至於韓煉的追妻一說...呵，韓爍想說自己是不屑一顧的，但是一想起招親，他的心中又湧起了絲絲縷縷不明的感覺，好像是融融的痛感，這痛感這些日子一直在他心中若隱若現著，惱人的緊。

思索間馬車忽然一震便停了下來，緊接著外面便是一陣嘈雜，韓爍被打斷了思路，微微皺起眉頭，抬手輕挑車簾向外問道「怎麼回事？」

白芨聞言騎在馬上向前方張望了一陣，這才開口道「回王爺，前方似乎出了些狀況擁堵住了，怕是要等一會子才能過去了。」

韓爍點點頭，目光向四周一掃，覺得這綴錦街上的景緻與記憶中幾年前那繁華富麗的景象一般無二，忽然起了故地重遊的興緻，於是便隨手翻出了馬車上一隻樣式簡單的金質面具，帶在自己的面上，遮住了自己挺直的鼻骨和之下的半張面目，只余那寒星般凌厲明亮的一雙眼睛和一對斜飛入鬢英氣勃勃的劍眉。花垣女尊男卑，男女大防甚嚴，也不乏有那封建古板的家庭不許未成婚的公子們外出拋頭露面，於是此等裝扮在花垣的街面上也屬尋常，韓爍自知自己在花垣日久，難免有人會認得自己，所以便帶上面具遮掩一二了。韓爍戴好面具，便向白芨道「你們先回府中安置，本王四處轉轉，不必跟隨了。」

白芨忙道「為安全還是小人隨您同去吧。」

韓爍道「我們明日才去拜訪城主，你我又在花垣日久，現下若一同出行被忍住來便不好了。」眼見白芨還要說話，韓爍繼續道「好了，還要去準備明日覲見城主的事情，你回去安排吧，不多久我便也回去了。」說完便縱身一躍，悄無聲息的自馬車中躍了下來，動作極快的幾個閃身，白芨便不見了自家主子的身影，而此時前方的路也通了，白芨便只好領著人先往預備好的宅子去了。

卻說此時，街邊全花垣最好的茶樓玉香紅翠的二樓包房的窗邊，一個高挑俊俏的年輕公子正斜倚在窗邊，面露好奇的看著那漸行漸遠的玄虎旗幟，開口問身邊的小廝道「是玄虎城來人了，這時候來人？莫不是也為了三公主？」

男子身後的小廝聞言賠笑道「公子安心吧，城主並未向玄虎下帖，他們不會自降身份派人來和親的，再者說即便他們派了人來，這玄虎男子粗鄙野蠻，三公主又怎會看重他們呢？」

「不可胡說！」男子聽了小廝的話沉下了面色輕叱一句，見小廝訕訕的閉了嘴，這才繼續道「這樣的話不可再說，三公主之前的夫君便是玄虎的敬王爺，詆毀玄虎男子豈不是也使三公主面上無光？」

小廝猶自憤憤不平「三公主與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罷了，此事花垣皆知...」

見小廝冥頑不靈，男子有些惱了，但男子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他只是語氣中染了淡淡的薄怒開口道「我不許你置喙三公主的過往！你再說我便回了母親，不用你伺候了！」

小廝聞言這才慌了，趕忙擺擺手道「求少爺開恩，我再不敢了！」眼見得自家主子稍稍消氣，小廝才放下一顆心來，半晌卻又忍不住多嘴般的嘀咕道「真不知道公子你怎的就被三公主迷住了，三公主那樣...」荒唐又好色，這幾個字被小廝及時的吞回了口中，不敢在自家少爺的面前吐露半分。

男子的表情變得溫和，目光似最柔軟的絲綢一般柔順而又布滿星光，嘴角含著甜蜜的笑容輕緩的道「三公主...她那樣的出塵絕艷又善良洒脫，她在我被人為難之際為我解圍，我如何能不為她傾心呢？」

小廝聞言驚得張大了嘴，眨眨眼道「公子是說那次被人設計險些污了清白一事？可，可那次三公主也是誤打誤撞才幫了您啊！」

原來此男子便是隨國公家的幼子蕭清辰，隨國公家世清貴又有實權，幾年前自邊郡升遷回京更是一時風頭無量，自然便有那汲汲營營的小人想要扒上隨國公這條大船，於是便有人惦記上了蕭清辰這個國公最為寵愛的幼子。此人是花垣一落魄世家僅存的一女，好賭好色敗光了家財，文不成武不就但卻有一肚子的歪主意，她趁著蕭清辰外出踏青之時，糾集了一夥街面上的小混混故意製造混亂，趁機劫走了蕭清辰，意圖生米煮成熟飯，迫使蕭清辰下嫁於她。誰知正趕上芊芊外出歸來，路過時順手將其救下教訓了壞人，還一路護送回了國公府。正是因了那次的事情，又加上他與芊芊等人本就有的一些自小的情分和對於芊芊之子血緣的猜測，所以他才會這般的非芊芊不可，寧願拋了世家公子的矜持清高，弄得整個花垣都知道他心繫三公主。

「正是因為如此，才能看出三公主的正直善良，樂於拔刀相助啊！」蕭清辰面頰微微泛紅有些羞澀的反駁。

小廝抿了抿唇，覺得自家公子說的有理，三公主為人確實很不錯，但是他要怎麼和自家公子表明三公主不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呢？並且，在他看來，三公主或許對自家公子根本就是無意...

猶自在自己的回憶中陶醉了一番，蕭清辰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小廝聞言，立馬便面上做燒起來，支支吾吾的道「少爺，這...事關重大...小的以為，還是和咱們太太商議一下...」

蕭清辰不耐煩聽他這般啰嗦，只問道「你只說準備好了沒有。」

小廝張張嘴，一肚子勸解的話卻說不出來，面色憋得醬紫，最終還是小小聲的道「準備好了。」

蕭清辰聞言面上閃過一絲喜色，眼神中是羞怯與躍躍欲試的光芒交織著，他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小廝，聲若蚊蠅的道「那...那你還杵在這裡...快去...快去...」無法宣之於口，蕭清辰含含糊糊的催促著。

小廝面上紅白交加，還是忍不住哀求道「公子您三思啊，這事情要是讓太太知道了，小的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蕭清辰趕著將小廝向門口推，口中道「別啰嗦了，此事一成我一定能成為三公主的夫君，那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啊，到時候母親必不會會則於罰你。」說話間蕭清辰已將小廝推至門口，眼見得小廝無法反駁，蕭清辰再接再厲道「好了，快去好好辦差，搞砸了我才真要則罰你呢！」手上一用力，小廝已經被推出門去。小廝看著一瞬間便被拍上，險些夾住自己鼻子的房門，在包間前踟躕了一小會，最終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下了二樓，向紅香綠翠對面的教坊司一步三回頭的行去了。

躲在二樓窗邊悄悄看著的蕭清辰見小廝進去了，這才鬆了口氣一般，有些脫力的轉過身靠在一旁的窗邊的牆壁上，有些急促的呼吸著，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蕭清辰就忍不住的臉上作燒，心臟像是鼓噪一般的跳著，像是要從口中蹦出來了一般。

「芊芊...芊芊...」迷醉的自語，蕭清辰咬著下唇克制著湧上心頭的羞澀，一面在心中暗道，我既已中了情毒不可自拔，便求上蒼使我得償所願，三公主，過了今日，你便是我的了...

然而此時的芊芊卻對於蕭清辰的覬覦一無所知，從林府出來，初夏暖洋洋的日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個暖暖的懷抱一般令人感到舒適愉悅，她難得有興緻想一個人在熱鬧的綴錦街漫步散散心，於是便打發掉了跟隨在她身旁的梓銳，一個人步態悠閑的在街上逛著，不時便有人恭敬的對她行禮稱上一聲「三公主」，每當此時她便也好心情的一笑，算是對於這些百姓的回應了。

正行走間，她目光所及之處遙遙的一支玄虎的旗幟由遠及近，那上面的金線所繡的黑虎威武璀璨，吸引了她全部目光，她於是便站住了腳，若有所思的望著旗幟出神。是為了玄虎東嶺山發現的那座小礦來出使的使團吧，芊芊心道，她之前的時候有聽到二姐提過關於此事的隻字片語，但是也僅此而已，再詳細的事情卻是被她有意的避開了，畢竟，雖然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但關於玄虎的事情，還總是能牽擾她的心神，使她夜不成眠又食不下咽，痛苦得很。眼見得使團的車馬在前面的路口轉進了拐角，那赫赫揚揚的旗就這樣又漸行漸遠的消失在她的視野中，芊芊有些悵然若失的收回了目光，嘆了口氣繼續緩緩的邁步向前，自嘲著在心中道，還抱著什麼樣的幻想呢，那個愛你的韓爍，不是早已被你殺死在他自己的軀體中了嗎？即使再見面，那也是個陌生人罷了。

忽然間感覺好沒意思，寥寥的想要喝些酒忘了心頭的苦惱，於是芊芊便舉步向不遠處一間常去的酒肆去，誰知對面一個身材矮小衣衫凌亂的男子自遠處急急奔來，一見她便撲跪到她的腳邊，哭的涕泗橫流的哀求道「求三公主快快去救救我們公子！」

芊芊眉頭一蹙，仔細一看發現是堆雲身邊的小廝歡兒，於是便道「歡兒？你們公子怎麼了？」

那歡兒哭的不成樣子，哽哽咽咽道「齊家三小姐趁我們小姐不在沒人做主，便要我們公子去她府上，我們公子不從，便被甩了巴掌，現下眼瞅著就要被幾個力大的嬤嬤弄上馬車了！求三公主救命啊！」

芊芊聞言頓時便火了，林七是她好友，這齊家竟然欺負到她好友頭上，還打了那乖順貌美的小堆雲，實在是囂張！於是便對歡兒道「別怕，我這便去會會她！」於是便縱身一躍，施展起輕功向著教坊司的方向去了，那歡兒鬆了口氣，也爬起身抹著眼淚一路小跑的回教坊司去了。

路兩邊的百姓竊竊私語，面上具是曖昧之色，更有甚者已經一溜煙的趕去教坊司那裡看熱鬧了。而就在這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緩緩的從暗處顯出了身影，他對眾人的話充耳不聞，反而有些怔怔的喃喃自語「三公主...堆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