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芊芊抱著昭兒一路進了林府，向著書房的方向越走越近，飄入耳中的便是裴恆溫潤清朗的讀書聲。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一道尚顯稚嫩但也十分認真的小姑娘的聲音一板一眼的重複道。

芊芊挑挑眉，在門前停下了腳步，將手上激動的昭兒放到地上，昭兒便像是一直活蹦亂跳的小山雀一般，邁過門檻飛撲了進去，口中還激動的叫著「小八妹妹！」

只見裡面那個腰板挺得筆直，正在背對著門口背書的小姑娘身形一震，立馬便起身回過頭來，將飛撲過來的小糰子迎入懷中，驚喜道「昭兒！你來找我玩了？！」

「嗯嗯，昭兒好想小八妹妹~」已然八歲了的小昭兒白嫩可愛，像極了芊芊的一張鵝蛋小臉還帶著嬰兒肥，任誰都忍不住想去親一親，撒嬌的功力比起他的母親更是青出於藍，簡直就是一顆甜甜膩膩的白兔小糖糕，還是淋了香香的桂花醬的那種。

裴恆像是向著門口表情複雜的芊芊笑著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才伸手摸摸昭兒的頭頂道「昭兒只想小八嗎？有沒有想念裴叔叔啊？」

昭兒覺得自己只顧得上小八妹妹，忘記和裴叔叔打招呼了，於是臉紅紅像是軟乎乎的水蜜桃一般害羞的小聲道「裴叔叔好，嗯，昭兒也想裴叔叔~」說著便害羞的躲到了林小八的身後，小八見狀趕忙將昭兒護了起來，不贊同的看著面前似乎有些「為老不尊」的父親，惹得裴恆哭笑不得，心道，罷了，自家這女兒怕是個夫奴呢。

「噗嗤。」眼見得裴恆吃癟，芊芊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心中對於自家昭兒滿心都是林小八的憤恨終是消了一些。

林小八這才看到門口的芊芊，趕忙過來，一板一眼的行禮道「小八見過芊芊姨姨。」

芊芊含笑捏了捏小八的臉蛋，語氣溫和的道「好了，小小的孩子這般多禮，昭兒想你的緊就知道在家鬧我，煩的我只得將他帶來找你了，你帶他去玩吧。」

林小八聽得眼睛都亮晶晶的，開心的牽著昭兒的手，又回頭去看自家父親的意思，見父親也點頭了，便高高興興的帶著昭兒去看自己新得的那些稀罕玩意了。

見兩個孩子跑遠了，芊芊嘆了口氣道「唉，昭兒這麼小就中意小八，日後怕是真要便宜你家了，哼，林七那個烏鴉嘴。」芊芊慢悠悠的走進房間，在裴恆的對面坐了下來，口中還不滿的小聲嘀咕著。

裴恆聞言一笑，姿態優雅的為芊芊斟上了一杯香茗，眼中蘊著暖暖的笑意道「我家小八有何不好？你看他們二人兩小無猜的樣子。」裴恆頓了頓，意有所指的道「還是自小培養出的感情，才最牢靠。」

芊芊聞言斜眼看向裴恆，嫌棄道「你都已經嫁作人夫了，不會是還想著我吧，還是算了吧，偷情這種事我可是做不來的。」

裴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氣的面上染了緋紅道「你！污言穢語！思想污濁！誰要與你...我說的是清辰！」

原來不是這個意思啊，幸好，否則她都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林七那個潑婦了，芊芊尷尬的扣扣臉頰，訕訕的道「抱歉抱歉，是我誤會了。」

「哼。」裴恆冷哼一聲，憤憤的喝了口手中的茶，才壓下了心火和面上的燒紅，開口問道「眼見得便快到花蒔節了，你到底是怎樣個章程？」

一說到這個芊芊就覺得頭痛，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還能怎樣？母親鐵了心的想給我塞男人，我又怎能拒絕的了呢，你看這幾天，我都不敢往金亭館驛那處去了，滿大街的豺狼想吃我的肉呢。」芊芊就納了悶了，她的名聲已經爛成了這副德行，還都已經有了三個嫡出的子女，這一說招親怎麼這還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鶩呢，她可不信這些人真的是被她的魅力折服了。

裴恆被芊芊的話逗笑了，忍不住調侃道「好好的美貌公子被你說成了豺狼，你不是喜好美色嗎？這麼多美人齊聚，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呢。」

芊芊撇撇嘴道「我是好色，但好的是溫柔美貌只求一晌貪歡的解語花，而不是這些一心想要入主月璃府的清高公子們。」說著芊芊似是十分苦惱的抱怨道「母親就是看不慣我過些好日子。」

裴恆看著眼前一副玩世不恭樣子的芊芊，在心中嘆了口氣，自從韓爍走後，芊芊彷彿解脫一般的又變回了那個驕傲肆意的三公主，整日間尋花問柳好不快活，但是只有在他們這些親近的人才能發現，她的目光中強撐出來的愉悅下，藏不住的那幾縷憂傷和孤獨。

其實若是芊芊能真正的走出那段情殤，便不會像是今日這般的醉生夢死，逞著強向所有人也向自己表現出一種，她根本不在乎那個人的離開的樣子，但是，怎麼可能不在乎呢，這麼多年的情愛，有誰能這般洒脫的在一方離開的一瞬間便將之棄之如敝履嗎？很顯然，芊芊不能，所以，她對於這段感情的在乎和懷念，總是以其他的方式一點一滴的表露出來，比如瑤兒的姓氏，比如她暗暗籌備著的那個蕭府，再比如她生下雙生子后便喝下的那碗絕嗣湯，更比如這些年她雖流連煙花之地，卻都只是聽琴喝酒不逾矩半分...說到底，芊芊根本不能釋懷，當年的事她選擇成全韓爍，捍衛花垣的秘密，同樣，也選擇了隱匿起自己的真心，悄悄的孤獨的守著記憶中的那些溫情。

心疼芊芊的際遇，裴恆在心中嘆了口氣，但是一想到芊芊以後的歲月還如此的漫長，他便像城主一般不舍的芊芊荒廢至此，還是想有個溫和淑善的男子陪她共度一生，於是裴恆打起精神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既如此，你何不接受清朗的心意呢？他與咱們一同長大，到十歲上才隨著他母親去了邊郡上任，也算是知根知底，又加上他出身名門恪守夫德，定不會苛待昭兒兄妹三人，對你也定是百依百順，你早早娶了他又哪會有今天這般的事情？」

芊芊垂著眼睛聽著裴恆的話，手中把玩著一隻小小的茶盞，半晌才開口道「何必讓他賠上一輩子呢，他以為至少翡兒和瑤兒是他哥哥的孩子，說不準覺得昭兒也是，正因如此他才能這般毫無芥蒂的傾心想要嫁給我，好悉心的撫育他哥哥的孩子，但是裴恆，你又怎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我雖不能說出原因，但也不能騙他吧。」

裴恆一驚，不由問道「這！他是因此才要嫁給你的嗎？不對啊，他看你的眼神，明明是有情意的。」

芊芊無奈的笑了笑「他或許有幾分真心，但哪就到了非我不嫁的地步了，我既不愛慕他，也註定不會再有其他的子女，又何必去欺騙一個有情有義的好人，這樣糊裡糊塗的與我過一輩子呢。」

裴恆聞言心有戚戚的點點頭，喃喃道「難怪他會覺得昭兒他們是清朗的孩子，清朗的眉目...」此話就此沒了聲音，裴恆小心翼翼的看了芊芊一眼，見她並無反應，才鬆了口氣，在心中道，蕭清朗的眉眼和韓爍有幾分相似，而這幾個孩子又都隨了他們父親那好看的眉目，自然引得清辰誤會。想罷，裴恆又反應了一下芊芊話中的意思，心道芊芊這話豈不是說她便想要此生就此單著，不再迎娶夫君了？不成，想到這裡，裴恆趕忙道「不對啊，被你繞糊塗了，無論怎樣，我們還是希望能有個知心人陪你的。此次鳳台選夫是城主下令的，即使不是清辰，你也定要選個人出來的，休想跑！」

芊芊聞言頭痛欲裂，覺得自己急需一壇好酒解憂，於是便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難不成我一個都看不上，母親還能逼我娶一個不成？我要走了，昭兒先放在你這裡吧，照顧好我兒子，不用送了！」說完便揮揮手一溜煙的跑走了。

「唉！芊芊！」裴恆起身也沒攔住跑遠了的芊芊，只得站在原地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傻子，只看楚楚招親那時候就能知道，咱們的城主確實是不會逼你娶一個...只怕會讓你納一府啊...」想到此處，裴恆叫過來了林管家，吩咐他將西跨院仔仔細細的收拾出來，以備過幾天月璃府雞飛狗跳之時，將可愛的小昭兒和她的兩個妹妹一起接過來避禍！

而此時，城外也正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為首的那輛車架上玄虎的旗幟在風中烈烈招展。

韓爍正坐在車中閉目養神，便聽得車窗外白芨低聲道「王爺，我們就要進城了。」

韓爍聞稟低低的回了聲知道了，又吩咐了去之前置下的一處宅子安頓歇息，聽到了白芨應是，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摩挲著手中的一個冊子想心事。

這冊子是那日韓煉送給他的那隻包裹裡面的，當時他一打開包裹，便看到正中央端端正正的擺放著這個冊子，封皮上「入、贅、秘、籍」四個斗大的字大喇喇的刺入了他的眼中，氣得他眼前發黑，差一點就要叫停隊伍騎上快馬，沖回去狠狠地敲一頓韓煉的腦袋，韓煉這個小子竟然以為我堂堂玄虎敬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是要去上趕著供那風評不佳的三公主挑擇選夫不成？！

氣憤扔開了那本冊子，韓爍狠狠的磨磨牙，覺得自己對於韓煉的操練教育還是太輕了，致使他認不清形式腦子也不好了，等這次回去，定要好好打磨打磨他才行！一邊想著，一邊隨手翻著包袱中的其他東西，之間其中拉拉雜雜的一盒子的金銀珠寶，厚厚一摞銀票子和房庄地契，甚至最深處還放著一道明黃的城主令。韓爍展開一看，城主令上竟然寫到加封他為超品的親王，並將杭郡賜給他做封地...

這都是什麼呀！韓爍狐疑不已，韓爍沉吟半晌，只得拿回了一邊的那本冊子，翻開后第一頁上面便是韓煉的筆記，只見上面寫到：

二哥，我已明晰了你去花垣的動機，烏石礦之事與你追妻之事一比根本小如塵埃，很不必太上心，你只操心怎樣抱得美人歸吧，加油啊！二哥一定要旗開得勝啊！！！

還有就是，母親與我說女子都喜歡金銀珠寶和甜言蜜語，這包袱中是母親開了庫房親自搜羅出入得了眼的珍寶，銀票地契什麼的是我的私房，都送給你給二嫂買好看的首飾吧！冊子里是我與母親連夜記錄的一些甜言蜜語，我知道你不善言辭，冊中的話你一定要背熟才好，到時候說給二嫂，二嫂一定會感動的！

最後，二哥你這些年為了玄虎和我殫精竭慮辛苦了，我看得出來你並不開心，如今我已長大，必會好好做一個親政愛民的好城主的，你就放心去追求你想要的的吧，無論你以後身歸何處，你都是我最最信任敬重的二哥，你的背後，是整個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