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逆轉的命運之輪 (3)

時間靜靜地流逝著……

泥土被染紅了，妖嬈的殷紅如強光灼燒著我的眼。

被澆灌了鮮血的文玉樹，一寸一寸地恢復了生機，慢慢地綻放出五彩的光芒。

絢麗耀眼的光，彷彿要溢出來似的，將頭頂的天空都映得流光溢彩……

還差一枝樹梢，只要再有3秒鐘，整個儀式就完成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陣旋風倏地從天空筆直地落下，襲中了祭台上的皇甫千影。他身形一個不穩，劇烈地搖晃了兩下，踉蹌了好幾步，重重地栽了下去，「哧溜溜」地順著水道往下滾，倒在文玉樹旁，臉上和手上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鮮血緩緩地滲出來，染紅了雪白的衣裳……

祭台上的護衛也被吹得東倒西歪，「左右」長老像兩棵蘿蔔，倒栽在祭台上，雙腳毫無章法地亂踢亂蹬。

眼前的情形，彷彿幾千枚炸彈在耳邊爆炸，炸得我的腦子「嗡嗡」作響。

「皇甫千影！」我大叫著撲上去，卻被冷嗖嗖的利風甩開，肚子重重地撞到祭台的階梯，嘔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颳起這麼大的風？

我雙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逆著風，一步一步艱難地朝皇甫千影走去，烈風像利刃一樣割在臉上，我咬緊牙關，絲毫不退縮。

就在這時，一個狂妄的聲音劈頭蓋了下來：「小丫頭，真看不出來，你還挺耐打的嘛！」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

我全身僵硬，機械般緩緩地抬頭——身著黑色印花滾紅邊直裾的陸吾唯我獨尊地站在祭台上，長發和衣裳在夾著細沙的風中肆意狂舞……他的腳邊，躺著一動不動的秦品熙。

妖神陸吾，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我忐忑不安地看著陸吾，感覺自己瞬間被拖進了翻著狂波巨瀾的海洋里，隨時都有被淹沒的可能……

「陸……陸吾……」

「你記性挺不錯的嘛，值得獎賞！」陸吾輕輕一揮袖，又一個凌厲的風刀飛過來。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已經被肆虐的狂風卷到了半空，陀螺般飛快地旋轉起來。

「砰！」我重重地摔落在地，鮮血狂噴而出，如盛開的蓮花，迅速地在泥土上擴散開來。

頭好暈，眼睛像被什麼蓋住了，灰濛濛的一片。我吃力地伸出手，顫巍巍地往額頭上一抹，才發現是腥紅的血液……

原來流血了啊……難怪會覺得全身像被卡車碾過般疼痛。

頭昏目眩中，我迷濛地看到陸吾如妄自尊大的帝王，一步步地朝皇甫千影走去……

他想做什麼？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破壞儀式！這樣，不僅秦品熙永遠醒不過來，就連皇甫千影都有可能因此而送命！

深吸了口氣，喉嚨里有腥味湧上來，已經顧不了這些了，我蠕動著身體，一寸寸地朝皇甫千影的方向爬去，每一步，都痛苦不已。

妖神陸吾在皇甫千影面前停下了，他獰笑著抬高了手……

我的心猛地一抖，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不——」

下一秒，地動山搖！兩米多高的祭台，瞬間倒塌，化成了莽莽飛揚的塵土，蓋住了我所有的視線……

04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身邊有忙碌的腳步聲來回地奔波著。

我費力地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好沉，好像壓了千百斤石頭那樣沉重。

我……怎麼了？啊……對了，我、皇甫千影、阿P、龍劍蘭，還有龍族和翼族的長老正在寰水虛境舉行儀式……後來，妖神陸吾來了……祭台被打碎了……血，好多血……

祭台被打碎了？

秦品熙！皇甫千影！

我倏地睜開眼，慌亂地彈坐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扯痛了裹著白色繃帶的傷口，一陣齜牙咧嘴！

「你醒了。」有聲音在耳畔響起，我飛快地轉頭，發現自己在願望小店，也看到了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的秦品熙和正在整理醫藥箱的阿P，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阿P收拾東西的動作似乎有些遲鈍。

是阿P它……救了我們嗎？

我整個人僵直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床邊的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心捶戰鼓似的狂跳，被秦品熙握著的手緩緩地滲出汗來。

秦品熙……他沒事了，那是不是代表陸吾國已經恢復，皇甫千影也取迴風狸杖，完成11年來的心愿，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了？

我想說些什麼，發現喉嚨被烈火灼燙過般，又干又疼，只能沙啞地吐出幾個支離破碎的字：「阿……P……皇……」

阿P把最後一瓶葯收起來，扣上醫藥箱，悠悠地看著窗外，光和影在它眼裡交錯：「我該走了。」

「走……去……哪？」

「到陸吾國去找千影。」阿P提著醫藥箱，頭也不回，蹣跚地向門口走去。要跨出去時，它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如果你想去帝囷學園的話，樓下桌子上有通行校徽，那是千影交代我交給你的。我已經給日不落學園的校長打過電話了，你的交換學生生涯到今天就正式結束了，明天就直接回去吧！還有，秦品熙，抱歉，我沒有辦法帶你回去了，千影已經幫你辦好了轉學手續，明天開始，你和果果一起到日不落學園吧。另外，我和千影也許不會回來了，養好了傷，你們就一起離開吧。」

阿P的話，像一道雷電，狠狠地劈下來，轟得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皇甫千影……他沒有被救出來嗎？

我神情恍惚地看著阿P離開的背影，鼻子酸酸的，感覺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在眼睛里蠕動，視線漸漸變得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落淚了……

我輕輕地從秦品熙手裡抽出手來，行動有些僵硬地掀開被子下了床，扶著木欄杆來到樓下的客廳，果然看到桌上放著一枚閃閃發亮的校徽。

那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帝囷學園校徽，可是為什麼，那抹燦亮的光芒，如今看來是那麼地刺眼……

我伸出手想要拿，腳卻像被鐵釘釘在地上似的，一步也無法向前挪去。

彷彿有一股力量在催促似的，我扭頭離開了客廳，步履蹣跚地走到上了一道鎖的奇怪房間門前，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啪嗒」一聲打開鎖，哆嗦著雙唇，「嘎吱」推開了門……

除了冷冰冰的屏幕和機器，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我搬了個椅子坐到屏幕面前，咬牙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那個紅色的開關。牆壁上的屏幕瞬間亮了起來，熟悉的影像一幕一幕地出現，從校門口到白色的主樓，閃爍的液晶屏幕，以不同的角度，清晰地顯現出帝囷學園裡的景物。

原來，秦品熙說的都是真的，皇甫千影真的在帝囷學園裝了監控器，隨時監視著那裡的一舉一動。所以，帝囷學園的突然出現、日不落學園發生大規模的學生轉學、校門口的巧遇、秦品熙的出現、闖入帝囷學園被保安發現、簽下巨額的欠條……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如果只是為了尋找風狸杖，可以直接說呀！為什麼要做這麼多奇怪的事？

我僵僵地坐在那裡，獃獃地望著大屏幕，即使眼瞳枯酸得脹痛，也沒有移開。

久久之後，我眨著酸澀的眼睛，緩緩地站起來。身後的椅子由於身體的動作，「吱」的一聲撞到了落地櫃，一本印著流雲圖案的筆記簿「哐當」掉了出來，掉在了我的腳邊。

什麼東西？

我彎腰撿起筆記簿，輕輕地翻開——

X年X月X日，皇甫白玉，受惡魔血液驅使，策劃謀反，皇甫一族與秦氏一族血戰，戰敗，兩百多人，除皇甫千影，無一生還，皇甫一族所有的能力被封印！

……

X年X月X日，發現當年目睹封印的小女孩。

X年X月X日，平果果和秦品熙同時出現在當年封印皇甫一族的結界處，開啟穿越四國結界。

X年X月X日，買通衙役，希望他們幫忙殺了秦品熙……

……

X年X月X日，是因為喜歡平果果嗎？所以才不惜盜取洞穴珠，闖入她的夢境……

……

我輕輕地放下筆記簿，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披上一層金紗的世界，往事如按了快進的鏡頭般飛快地掠過。

應該要很生氣的，可是，一想到皇甫千影那天晚上的脆弱和他被陸吾打飛時狼狽的模樣，我所有的憤怒頓時煙消雲散，心裡一陣空落落的，充滿了惆悵。

因為壓抑了11年，所以性格才會變得讓人無法捉摸，其實內心卻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因為不知道如何表達喜歡，所以才會在我承認秦品熙是我男朋友的時候這麼生氣吧……

因為不懂得如何表達喜歡，所以後來那段時間，皇甫千影才會變得有些喜怒無常……

這樣的他，即使是做了那一連串過分的事，也叫人無法生氣，也不忍心生氣。因為，皇甫千影他，不知道如何用更好的方式來完成糾纏了11年的願望吧……

雖然我不知道皇甫一族和秦氏一族11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樣驚天動地的戰爭，也不知道11年前，自己又是如何無意中目睹了那場封印，只知道，不管有多少前因，由一個年僅5歲的孩子來背一個家族的錯誤，這個懲罰真的太重……太重了……

身後有書頁翻動的聲音，緩緩地轉過頭去，發現秦品熙站在那裡。陽光輕柔地灑在他一頭黑得並不純粹，接近墨藍色的柔亮短髮，透出閃著五顏六色的光圈。兩道修長的劍眉煩惱什麼似的深深地擰成一條直線，棕色的潤澤大眼，隱隱約約地閃動著晶瑩剔透的淚光，像是罩著一層蒙蒙的霧氣……

我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秦品熙抹掉眼角的淚花，嘴角漾起一絲淺淺的笑，緩緩地朝我伸出手……

皇甫千影，希望你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