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尾聲：再見，朋友

彷彿是老天在哀傷一樣，阿P離開之後，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星兒化成騰騰的水霧，將整個世界變得灰濛濛的，彷彿看不到明天……

我和秦品熙各自撐著一把小傘站在雨中，盯著願望小店緊閉的小木門。

「進去吧。」秦品熙向前邁了一步。

我猛地抓住他緩緩伸出要推門的手，聲音乾澀而嘶啞：「你說，他們今天會回來嗎？」

秦品熙慢慢地轉過頭來看我，明亮的眼睛此時霧氣瀰漫：「應該……會吧。」

我不再說話，無聲地鬆開了他僵硬冰涼的手。

是的，他們應該會回來的！秦品熙拒絕了皇甫千影替他安排好的住處，搬進了願望小店，為的不就是能在第一時間得知他們有沒有回來的消息嗎？

所以——

皇甫千影……

阿P……

我和秦品熙會一直在這裡等待你們的歸來……

不管多久多久……

都會一直等下去……

一直……

看著依舊氣勢宏偉的帝囷學園和被秦品熙打理得整整潔潔的願望小店，眼眶突然一陣發癢，有什麼東西在流動，我趕緊吸了吸鼻子：「皇甫千影……他們一定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嗯。」秦品熙點頭。

突然，一雙黑瘦瘦的小短腿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緩慢抬起頭來，然後，猛地睜大了眼睛！

正在這時，一隻黑糊糊的腳飛了出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怎麼回事，秦品熙就「轟」的一聲昏倒在地上了！

怎……怎麼回事？我眨了眨眼睛。

身穿白色直裙的阿P「哈哈哈」地擺著姿勢，它身上的毛被雨淋得糾結得東一塊西一塊的，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帥，反而有點兒滑稽。

是阿P！

它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皇甫千影也……

「阿P，你回來了？」我丟掉手裡的雨傘，尖叫著撲上去，抱著它又哭又笑，「嗚嗚……阿P……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皇甫千影……皇甫千影呢，他是不是也回來了？他在裡面對不對？」

說著，我抓著阿P，拔腿就要往願望小店裡沖，用力拖了好幾次，阿P就像灌了鉛一樣釘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我納悶地扭頭，卻發現阿P的臉色駭人得蒼白，並且整個身子都在抖……

它怎麼了？

我一手搭在門板上，伸出食指戳戳它的腦門：「阿P？你不進去看看皇甫千影嗎？」

阿P看也不看我一眼，它緊抿著唇，徑直扭著屁股走過來，在我呆愣的目光中，把秦品熙扛在肩膀上，進了願望小店，不到10秒又走了出來。

「你到底怎麼了？」他們都回來了，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什麼阿P的臉色這麼難看？難道說皇甫千影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我的心重重一跳，不由地緊緊捉住阿P的爪子。

阿P蒼白如紙的唇張張合合了好幾次，好似有什麼人掐住了它的喉嚨一樣，半晌過後，它終於吐出幾個不完整的字句：「千影他……」

「他怎麼了？」我焦急地問。

「千影他……」

「千影他怎麼了，你快說啊！」我按住阿P的肩膀，用力地搖晃。

「抱歉，我沒有能救回千影，他死掉了……」

「死……死掉了？」我機械般地鬆開阿P，聲音顫抖著喃喃地重複著阿P的話，感覺整個世界在頃刻之間崩塌成一片灰燼……

皇甫千影他死掉了……皇甫千影他死掉了……

不！皇甫千影怎麼可能會死掉呢？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帶我去了遊樂園……

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滾燙的淚水與淅淅瀝瀝飄至臉龐的雨水混在一塊兒，再也分不清……

「丐幫長老，你不要這樣。」阿P跳到我的肩膀上，把我摟進明明溫暖卻讓我冰涼透骨的懷抱里。

我眼裡一片迷霧，久久之後，才吸了吸鼻子，顫抖不已地說道：「皇甫千影他……現在在哪？」

「你在找我嗎？」

這個聲音……

我猛地扭過頭，看見穿著白色直裙的皇甫千影正雙手環胸，懶洋洋地靠在門邊，慵懶地看著我和阿P，他的右腳還吊著石膏，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皇甫千影？他還活著？阿P不是說他死掉了嗎？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看看一臉賊笑的阿P，再看看皇甫千影挺拔修長的身影，想說點兒什麼，一張口，發現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根本沒法說出完整的話來。

「平果果同學……」皇甫千影靜靜地看著我，眼睛里綻放出炫目的柔和光彩，「再不進來把雨水擦乾的話，可是會感冒的哦。」

語畢，轉身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願望小店。

「皇甫千影……」我抹掉眼裡的淚水，一把抓下黏在脖子上的阿P往外一丟，跌跌撞撞地奔上前去攙住他，「嗚嗚……皇甫千影……你沒死……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嗚嗚……」

願望小店裡只亮著一盞小燈，光線昏暗，讓人看不太清景象，我緊緊地拉著皇甫千影的手，來到沙發上坐下。

見我們坐下，32它們立刻端上一壺冒著白煙的熱茶。

感覺到皇甫千影被我握住的手有些冰涼，我趕緊道：「千影，你要不要喝杯熱茶？」

皇甫千影轉過頭，靜靜地瞅了我一會兒，微微一笑，將被死死拽住的手舉高：「你這樣我怎麼喝茶？」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還是沒有鬆開他的手，用另一隻手倒了一杯茶端起來遞到他的嘴邊：「哪，喝吧！」

彷彿感覺到我的不安，皇甫千影被我握住的那隻手猛地一緊：「果果，我沒事。」

「我知道。」我笑眯眯地看他，就是不鬆手。

「我已經回來了。」

「嗯，我知道。」

「已經回不去了。」

回去？回哪裡？

聽到這裡，我的心猛然一驚，伸出手，更加惶恐地抓緊他的手。

皇甫千影看著我，眼睛亮亮的，突然，他的嘴角上揚45度，露出一抹壞笑：「所以，你必須負責！」

「負責？」我點點頭，突然察覺到不對勁兒，又趕緊搖搖頭，「要……負責什麼？」

「負責照顧我下半輩子啊！」

啊？他不會是說真的吧？這麼大個人我怎麼負責啊！

我呆住，看著皇甫千影半真不假的表情，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哈哈！」看到我的錯愕，皇甫千影故作自然地笑笑，動作溫柔地揉揉我的頭髮，「我跟你開玩笑的啦！果果，我現在行動有些不便，麻煩你出去幫我叫阿P進來好嗎？經歷了這麼多事，又剛替我凈化了體內的惡魔血液，外面雨又下這麼大，我怕它會感冒。」

我已經懶得去追問惡魔血液到底是什麼了，也不想知道，那是不好的東西，否則皇甫一族怎麼會謀反呢？所以凈化了，就代表皇甫千影已經完全沒事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追問太多？

「呃，嗯。」我點點頭，依依不捨地鬆開皇甫千影的手，一步三回頭，來到願望小店的門口，卻看到了令我全身顫抖的畫面——

阿P沉沉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斷地有鮮血從它的胸口流出，它眼神迷離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話。

「阿P……」我機械地蹲下身，伸出手，抱住阿P，「阿P……」

阿P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我的懷裡，它的身體猶如寒冰那樣刺骨冰涼，我發出凄厲的嘶吼：「皇甫千影，你快來——」

聞訊飛奔出來的皇甫千影看到眼前這種情形，整個人就像被雷劈過似的呆了0.1秒，而後跌跌撞撞地衝過來，將我懷裡的阿P搶了過去，彷彿害怕吵醒它一樣輕柔地喚道：「阿P……」

下一秒，他絕望而痛心地嘶吼：「阿P——」

「阿P……我們又來看你了哦……」

我、秦品熙，各自撐著一把小傘站在公墓小徑的石板路上，皇甫千影沒有撐傘，他白色的衣服被雨水淋得透濕，頭髮也濕了，不斷有豆大的雨珠落下來，「啪嗒啪嗒」地打在他的髮絲和肩頭上。

他捧著滴著雨露的菊花，一直看著墓碑，久久才將它們輕輕放到墓碑前。

看著墓碑前阿P那張笑容燦爛的臉，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將傘移到皇甫千影頭頂，努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皇甫千影，你不要這個樣子，阿P它看了會難過的。」

秦品熙也走了過來，伸手輕輕地搭在他肩上：「你這樣，阿P會不安心的。」

背對著我們的千影緩緩地回過頭來，他的臉上充滿了自責，目光沒有焦距：「寰水虛境一戰，阿P為了保護我們，就已經受了重傷，如果不是後來又用盡全力幫我凈化體內已經壓制不住的惡魔血液，它也不會死……」

「皇甫千影，這不是你的錯……」我不知道這一刻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安穩沉靜，「我媽媽說，靈魂如果一直被人牽挂著，會到不了天堂的。」

「原來懷念一個人也是一種錯誤……」皇甫千影看了我一眼，雙手捂住了臉頰，他的頭壓得很低，我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臉。迷濛中，我看到淚水悄無聲息地從他的眼中滑落，與不停從他髮絲間滑落的雨水匯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墓碑上，像有誰拿了一把鈍刀，在我們每個人心上，慢慢地，捅了一刀又一刀，撕心裂肺地疼。

「啪嗒啪嗒」的雨聲，將世界所有的聲音都淹沒了……

「我不會讓它到不了天堂的。」好久好久之後，皇甫千影輕笑了一聲，終於鬆開了雙手，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是一片璀璨的笑容，「以後，得麻煩你們時常陪我來看它了。」

看著他振作起來，我和秦品熙由衷地感到高興，異口同聲道：「嗯，一定！」

就算皇甫千影不說，我們也會經常來看阿P的，因為，它是我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