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下人跪在地上一聲不敢吭,陸靖言捏著香囊,半晌才道:「出去吧。」
打這一晚起,陸靖言便在長清園住下了。
從前雪音日日盼著他去,他倒是不常去,可如今事情忙完了便回了長清園。
一聽到外頭有什麼響動,陸靖言便起身,以為是有人回來了。
但每次,都是丫鬟罷了。
他逐漸也明白了,齊雪音並非是鬧彆扭,而是真的與他和離了。
男人坐在床沿上,閉著眼,彷彿還能聽到女人嬌甜的聲音。
「世子……我給您寬衣。」
「世子您渴不渴?這是我新煮的茶,還有這糕點,清香可口。」
「世子,妾這樣穿不好看嗎?」
……
一幕一幕,越加清晰,陸靖言抬起手,瞧見自己手背上乾淨一片,去年那次凍瘡被她找藥膏塗了幾次之後,便逐漸好轉,一絲痕迹也無。
倒是她的淚滴到他手背上的滋味,竟然那般清晰。
她是為了他在哭嗎?不是虛情假意,而是趁著他睡著了,才敢偷偷地哭。
心中如有蟲子在一點一點地啃咬,陸靖言閉上眼,喊人:「來人!把齊雪音的東西都拿出去!」
很快就有人來收拾,可那些人越收拾陸靖言就越是生氣,一腳踢翻了凳子:「住手!」
下人們摸不著頭腦,一個個戰戰兢兢的,好半晌,只見世子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一邊吩咐說道:「把這長清園給我鎖住,誰也不許再進來!」
宣平侯府的陸世子忽然間性情比先前更為狠戾這件事,最先發現的就是侯府的人。
就連侯夫人都有些不滿:「和離之後,你便這般沉悶,為娘知道你心中不痛快,但男兒要為大局考慮,齊雪音本就是那些人欺辱咱們的工具,亦不能生兒育女,性子也忒矯情了些,早該出府。前幾日,我又夢見你爹了……」
陸靖言與陸慎言都齊齊抬頭:「娘,您夢到了什麼?」
侯夫人有些痛苦地搖搖頭:「夢見你爹受了重傷,那樣子可憐極了。你們兄弟兩個一定要爭氣,再多去打聽打聽你爹的蹤跡,但千萬不能讓太子和皇帝知道,否則……」
她眼睛紅紅的,拉著陸靖言的手:「靖言,早些讓你那通房懷上孩子,陸家不可無後,你爹無論是生是死,咱們家都有大仇要報,你可記得?」
陸靖言眸色堅毅:「娘,您放心!」
兄弟二人從母親的房中出來,陸慎言忍不住問:「大哥,大嫂其實……」
「慎言,記住你的名字。」陸靖言目光冰冷,陸慎言一下子閉嘴了。
陸靖言再未同任何人提起過齊雪音,白日里出門辦公,晚上就讓通房去他屋子裡待上半個時辰,第二日侯夫人喊了通房去問話,小通房便垂著腦袋,聲音輕輕的:「夫人,世子輪流寵幸我們三人,是我們三人肚子不爭氣……」
侯夫人氣得不行,但也無可奈何。
三個小通房出了侯夫人的房門都鬆了一口氣,再想想世子的話,只能閉緊嘴巴。
畢竟,世子那眼神足以殺人,只是她們仍舊後悔,為何要來這裡做通房?簡直像個活死人墓!
第二個感受到陸靖言如何狠戾的人,是楊明熙。
那一日楊明熙正與丫鬟一起去街上買胭脂水粉,馬車所用的小馬駒不知道怎的忽然發瘋了似的往前狂奔,楊明熙嚇個半死,在車內失聲尖叫,額頭都撞紅了,最後車夫勉強把馬制住,她下了馬車之後臉都哭花了。
恰好就瞧見從茶樓里走出來的陸靖言,他一身青色衣袍,身材高大,俊逸無雙,站在那廊下被明晃晃的日光一照,五官更是無可挑剔地好看,只是臉色冷肅,眸子如寒潭,淡淡掃了楊明熙一眼,楊明熙一愣,下意識心虛。
那日,她得罪的不只是齊雪音,得罪的也同樣是世子妃,不知道陸世子會不會嫉恨在心?
可陸世子不是不喜歡齊雪音的嗎?
想到自己曾經把齊雪音的那麼多秘密出賣給了林若幽,包括陸世子曾經受傷被救一事,她就愈發心虛,才要走人,就聽到了陸靖言與旁人的說話聲。
「世子,這馬倒是野性的很。」
陸靖言手背在身後,目光毫無波瀾,聲音清冷:「馬兒野性了些,打死了便是。」
楊明熙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趕緊地走了,她怎麼聽著那句「打死了便是」好像是說給她聽的?
這事兒鬧得楊明熙好些日子不敢出門,呆在家裡疑神疑鬼。
這便罷了,恰好這幾日不知道外頭怎的傳了些流言,說是國丈府的三姑娘愛慕上了侍郎齊大人家的二公子,時常往齊府跑,可人家齊二公子偏生看不上她,處處躲著閉著。
那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楊明熙她娘氣得不行,回來就警告她:「往後不許你再去齊家!切莫再給府里丟臉了!」
楊明熙本身就病著,此番更是難受,她的確是愛慕齊二公子,可這事兒就連齊雪音都不知道,也就林若幽知青,外人是如何知道的?
林若幽曾答應過她,若是除掉了齊雪音,一定會幫她嫁入齊家,如今怎的反悔了?竟然還出賣了她!
現如今齊二公子瞧不上她,旁人定然也嫌棄她名聲不好,好人家還怎會與她說親呢?
國丈府原本就是憑著家裡出了一位先皇后才有的根基,與那些時代簪纓的家族不能比,楊明熙又氣又恨,帶著病去林若幽對質。
林若幽近來也不好過,她與陸靖言的幾次走動不過是想利用陸靖言讓齊雪音難過罷了,真正想嫁的人是太子,因此在太子身上花費了不少的功夫。
可太子素來有個相好的,那人偏生還是個坊間女子,不拘小節性子剛烈,在林若幽與太子尚在曖昧之時,那坊間女子早已與太子魚水之歡行得過癮,這事兒瞞得很緊,誰也不知道。
林若幽花了許多功夫,也沒挖出來這個女子,她以為太子雖然行事不算得體,但這方面是沒有問題的。
直到有人給她遞上去一封信,林若幽去了那別院門口等著,倒是真的見到了喬裝打扮的太子,那年輕男人臉上都是期待與寵溺,進了院子便關上門,院子里男女調笑聲音傳出來,林若幽臉都白了。
「殿下今兒來晚了,麗娘可不饒您!」
「麗娘乖些,孤公務繁忙,還是抽出來時間疼你,你倒是怪起本宮來了,小騷貨,看孤如何懲責於你!」
「哎呀,殿下,您壞!」
林若幽失魂落魄在別院門口站著,如被澆了一身涼水。
她歷經千辛萬苦才來到京城認了齊家,原想著這輩子後面都是榮華富貴,等自己攀上了太子,成為太子妃,太子登基之後她不就是妥妥的皇后?
可卻沒有想到,一切並未像她想象中那般好拿捏。
*
京城西邊的小院子里,崔阿婆手上凍瘡好了許多,此時正在燈下縫製衣衫,一邊笑吟吟地同倆姑娘講話。
一眨眼,雪音離開宣平侯府都已經半月了,心裡頭那點惆悵減輕了許多。
兩人扮成農家姑娘,穿著舊衣裳,臉上塗了顏色偏暗的脂粉,乍一看倒是讓人認不出來。
崔阿婆這些日子也非常快活:「自打你們來了我這屋子總算有了笑聲,我兒子好幾年沒有回來過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心裡頭總是不好受。大妞,你做的那梅花糕竟是比饅頭還好賣,今兒不少人都要我明日多帶一些去呢。」
她日常就喊雪音大妞,喊翠鶯二妞。
雪音為了討好陸靖言的胃,做糕點是一把好手,她這些日子閑著無事便做了糕點讓崔阿婆帶著去外頭街上賣,倒是引了不少的食客,帶得崔阿婆饅頭也賣出去更多。
但她並沒有打算大肆售賣,因為並不想出風頭被人發現,只想在京城安安分分地等幾個月,風頭過去再悄悄地出城。
但再一想想有錢可賺誰會放著不賺?她做些新鮮的口味,應當也沒有人會懷疑什麼吧?
因此,雪音答應了崔阿婆:「成,明日我便早起多做一點。」
晚上,雪音與翠鶯睡在一張床上,翠鶯打了個呵欠,悄悄地說:「姑娘,昨兒我去悄悄地打探了,國丈府的三姑娘還在病著。林若幽從馬車上下來時,我瞧見了她臉色很是難看,想必……太子的外室一事兒她已經知道了。」
雪音彎唇一笑,雖然是閉著眼,臉上卻都是舒坦。
其實她作為死過一次的人,又知道書中劇情,哪裡就是會任人宰割的呢?
林若幽與楊明熙想要欺負她,也只會是自討苦吃。
楊明熙的婚事勢必受到影響,齊家二公子會更厭棄她,而京城旁的世家貴族誰還要她?
至於林若幽,沒有書中女主光環加持,她想要一帆風順,哪裡又那般容易!
這一次到此為止也就罷了,若再有下次,她依舊會毫不留情!
翠鶯給雪音揉揉肩,又有些猶豫地說道:「翠鶯還遇著了宣平侯府的雙福。雙福說……」
雪音下意識睜開眼,臉上的笑淡了些:「雙福說什麼?」
「她說世子自打和離之後,便夜夜都會喊那幾個通房去伺候他。姑娘,世子,世子怎能如此無情?」
進雪音垂著眸子沒有說話,翠鶯有些後悔提起來這個,立即改口說道:「姑娘,都怪我這嘴,又提什麼雙福!」
她只是心裡為姑娘感到不值得,這才和離,世子轉眼就寵上了旁人,姑娘待他那般好,何嘗被他真心寵愛過呢?
可誰知道翠鶯連著喚了幾聲,雪音都閉著眼沒睜開,原來是睡著了,翠鶯只得躺下很快也睡著了。
良久,雪音睜開眼,輕輕在心裡答:「他如何無情,我都不介意。」
不介意孤獨,比愛你舒服。
從前那些日子,終究成了過往,她再不會回去了。
她睜著眼,靜默地看著高粱秸稈搭出來的屋頂,卻忽然想起來陸靖言在庭中執著一根長樹枝也能當成劍來耍的樣子,他練劍的樣子颯爽英姿,宛如行走江湖的俠客,一招一式都俊逸瀟洒。
但記得更清楚的卻是他把和離書扔在她面前的樣子。
雪音自嘲一笑,嘆息一聲,最終還是睡著了。
只是,這一覺終究不能安穩,約摸三更時分,翠鶯警覺地聽到一聲沉悶的重物墜地聲,立即披了衣裳出去瞧了幾眼,這一瞧便發現原來是崔阿婆竟然從床上滾了下來!
崔阿婆本就年事已高,又總是操勞,每到夜間便會心口疼,一直攢錢留著給兒子娶媳都捨不得看病,每次都是硬生生忍著,這一次竟直接疼得渾身大汗,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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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你睡著了?我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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