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林若幽眸中里都是得意,瞧著雪音一步步走過來,伸手去拿那藥瓶子,她放鬆一口氣。
只要齊雪音一死,齊家的人再沒有什麼念想了,而她往後的路只會是順遂無比。
可下一秒,眼前一片粉末撲來,林若幽一驚,只覺得眼睛生疼,忍不住要尖叫!
可雪音一把捂住她的唇,用儘力氣把她往後拖了兩步,緊接著,用拳頭狠狠地砸了幾下她的後頸。
自打林若幽回了齊府只會養尊處優,鮮少動彈,如今力氣竟然還不如雪音。
而雪音被阿婆養了數日,雖然是糙養,身子骨竟然好了許多,每日里幫阿婆里裡外外地打掃,力氣倒是練出了一點。
她那幾下,林若幽竟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此時牢里一片寂靜,已是深夜,兩盞油燈被風吹滅一盞,只剩了一盞,顯得幽深可怕。
雪音身上發抖,卻逼著自己很快把林若幽身上的衣裳給解開了,匆促地把林若幽身上的衣裳換到自己身上,她戴上面紗和帽子,腳步輕快地往牢門口走。
為了不引起懷疑,走到門口她扔了一塊從林若幽身上搜出來的銀子到那看守身上,看守一喜,一邊說著「多謝姑娘!」一邊去瞧那銀子大約多重。
雪音加快腳步一路往外走,可還沒走到大牢門口,就聽到一陣匆促的腳步聲。
為首的男人個子很高,他穿著深藍色的披風,走路極快,身後的隨從急匆匆地說:「世子,我打聽了,那些人說世子妃是犯了命案才進來的!」
陸靖言臉色陰沉,他想起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太子因為欺辱大臣之女一事被皇上斥責,他又連帶著受了氣,那一日臉色正差,從宮裡出來就遇著了齊雪音養父的兒子齊鴻睿,侍郎齊家的人都與陸靖言不走動,只一個林若幽還是私下走動。
齊鴻睿瞧見陸靖言,招呼都不打,就當沒看見。
其實也不是當沒看見,他大著膽子翻了個白眼,陸靖言便攔住了他:「站住!」
齊鴻睿知道陸靖言雖然不為皇上所喜,但地位有些尷尬,說上不上說下不下,也是個不能惹的主兒,最要緊的是,陸靖言這個人手段狠辣。
要不,皇上也不會那般忌憚陸靖言。
齊鴻睿忍氣吞聲地站在陸靖言跟前,他是個文人,也沒有什麼成就,因此對雪音一事素來都沒有幫上什麼忙。
當初雪音要嫁給陸靖言,齊鴻睿也跟雪音大吵了一架。
他原話就是「你明知道太子一黨是要拿你來羞辱陸世子,何苦再往前湊?」
那時候雪音只是可憐地看著他:「二哥,我願意的。」
她是真的喜歡陸靖言,才會嫁給他。
全家都反對,願意為了她對抗聖旨想旁的法子,可她非要嫁。
嫁了之後呢?這才短短一年,卻又和離了。
齊府上下當著林若幽只說雪音是自作自受,可私下誰不擔心?
就是齊鴻儒都時不時地親自出門去大街上到處打聽雪音的下落。
此時瞧見陸靖言,他氣不打一處來:「陸世子有何事?」
陸靖言涼涼地看著他:「齊雪音可曾與你聯絡過?」
齊鴻儒咬咬牙:「陸世子,若是我一個月內找不到她,你也休想安好!當初雪音一意孤行嫁給你,不相信你是個材狼,寧願與我們鬧翻,如今她是自作自受,但我作為她的二哥,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陸靖言淡淡地看了看他幾乎要噴火的眸子,定定地問:「她一意孤行嫁給我?難道這一切不是你們設計的?你們想要她在我府上監視我罷了。她是個孤女,齊府不要她,把她賣了當棋子。」
齊鴻儒憤怒地說:「我們沒有不要她!若她沒有堅持嫁給你,我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為了她抗旨!若非她一心傾慕你,看錯了人,哪裡會到如今的地步?你陸世子是什麼人,她一個弱女子能如何監視你?她嫁給你只會受辱!」
陸靖言心中宛如駭浪翻滾,他冷眼瞧著齊鴻儒滿面的怒色,知道齊侍郎不算什麼好人,但他這個二公子耿直純正,不會弄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更何況,他瞧得出齊鴻儒眼中對齊雪音的在意。
這讓他有些不高興。
若從前齊鴻儒在意齊雪音,那是因為兄妹之情,可如今二人不再是兄妹,又以什麼身份去在意的?
「她與齊家早已斷了關係,齊公子未免太把自己當根蔥了?」男人薄唇間都是冷諷。
齊鴻儒胸口起伏:「我們之間的關係,此生都斷不了。倒是她與你,怕是再沒有任何關係了,陸世子,齊某請你,放過她!」
陸靖言沒說話,撩起帘子上了馬車。
腦中思索著齊鴻儒的話,雪音不是誰安插進宣平侯府的棋子,而是她自願嫁來的。
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忽然想起來她無數次淚眼盈盈地看著自己解釋:「世子,妾不是什麼棋子,妾嫁過來是因為,因為傾慕與您……」
那時候他冷淡地望著她的淚,此時卻覺得心裡一陣陣地疼。
他總想著自保,懷疑一切身邊的人和事,府上的奴才時不時便要挨個調查一番,路上瞧見一個人都生怕是刺客,即便睡覺時枕頭下都放著匕首,一有時間便撲在練武上頭,身手了得,就是為了不讓旁人傷害自己。
也就那一日任由她把一本書砸在了他的額上,那傷疤才掉,似乎都觸不到痕迹了。
她竟不是棋子,可她卻也離開了他。
陸靖言閉著眼,狠狠地踹了一腳馬車車廂,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當晚他就帶著張三親自到處去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肖似她的背影,查找了許多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可是都沒有。
好幾次他瞧見跟她身形相似的背影,立即去抓住那肩膀,女人一回頭,就發現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
他失望了無數次,才真真切切地發覺,雪音不要他了。
那一晚他回到侯府,失魂落魄地坐在燈下,好一會才問:「張三,你說她為何藏在本世子找不到的地方?」
張三不敢說,陸靖言便問李四,李四嘴唇動了幾下,只能硬著頭皮說:「世子,齊姑娘應當是不想看見您。」
陸靖言拳頭猛地鎖緊,李四嚇得一抖,又連忙說:「可齊姑娘那麼在意您,人心都是肉長的,哪裡能說放下就放下了?說不定過幾日忍不住還是會回來找您的。」
張三點頭:「對,世子,齊姑娘一定會來找您的!」
陸靖言心裡好受了些,可他睡不著,他把伺候過雪音的人一個個地喊來,問話。
他修長的手執著纏枝紋瓷杯,安靜地問:「她從前每日里都做些什麼?」
長清園裡的蘭兒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道:「回世子,世子妃從前每日里都是早起梳妝,而後等著世子一起用早膳,若世子不來,她便一個人用,接著去夫人那裡請安,再為世子做些荷包衣裳之類的,接著便是用午膳,做些世子愛吃的茶點,到了傍晚,便是提著燈籠去廊下等世子回來。」
蘭兒想了想,似乎瞧見世子不滿意,又添了幾句。
「只是自從世子妃為了給您送棉衣落水之後,便跟從前不一樣了,每日里除了養病,不再做什麼針線,也不會去等您了。」
陸靖言手指一緊,驀地看向她:「為了給我送棉衣?」
蘭兒心底實則為雪音感到不值得,此時也忍不住帶了些私人情緒,她努力壓抑著:「那時候人人都道您是護送林姑娘去蘇州了,世子妃傷心得哭了幾次,後來聽聞您沒有帶上最厚的棉衣,便拿了她給您做的那件厚棉衣坐著馬車追過去,怕您腿疾發作。可……半路上就掉入了河中,人拉回來時差點就不行了。」
說到這些事,蘭兒哽咽起來。
陸靖言喝道:「大膽!誰同你說的我是為了護送林姑娘才去的蘇州?又是誰告訴你世子妃是為了給本世子送棉衣才落水的?」
蘭兒有些怕:「世子……這些事,人人都知道呀。」
陸靖言把瓷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凝視著張三和李四:「你們也都知道?」
張三跟李四對望一樣,忽然點頭:「世子不喜歡世子妃,更喜歡林姑娘,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世子妃落水一事,世子沒問過,小的不敢多嘴。」
這話把陸靖言氣得夠嗆,可事已至此,他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人人都以為他更喜歡林姑娘,那麼她就更加會這樣以為了。
怪道她總是淚水漣漣,偶然他睡著時,她躺在旁邊還會低聲啜泣。
她在吃醋,可她不敢說,不敢問,只能默默忍受,甚至,還要擔心他的腿,為了給他送棉衣差點送命。
他聲音干啞:「那棉衣……去哪了?」
她走之前,跟他說棉衣針腳做錯了,就不拿出來了,可若是真的錯了,那時候為何還要去送?
蘭兒低聲道:「世子妃痊癒后,便把給您做的棉衣和荷包盡數剪碎了。奴婢……沒捨得扔,都留著呢,因為那衣裳世子妃綉了日日夜夜,眼睛都累得流淚了,上頭的刺繡實在是好看。翠鶯姐姐讓奴婢扔了,奴婢沒敢真的扔。」
陸靖言咬著牙:「去拿來!」
他心中酸甜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不知不覺,自責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貫穿了他。
等蘭兒把那一大包碎布拿過來捧到陸靖言的面前時,她瞧見一向嚴肅冷漠的世子竟然紅了眼眶。
他伸手,五指微微有些顫抖,一片一片地拿起來那些碎布,喉頭滾動兩下。
那碎的應當不是布,而是她的心,所以她此番才會義無反顧地走了。
哪怕天涯無路,哪怕外頭艱辛險惡,她都敢去闖,唯獨不願意再愛他。
陸靖言帶著人挨家挨戶地搜查,就在快要絕望的時候收到了消息,說是有人抓到了齊雪音,此時就關在京兆伊的大牢里,他拖著幾日來勞碌導致疼痛加劇的腿就趕來了。
他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睡過一個踏實覺了,這幾日更是連半個時辰都睡不著。
才進大牢他就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屬於齊雪音的獨特香氣,一盞油燈無法將黑沉沉的大牢照得多麼明亮,迎面走來的人戴著帽子和面紗,那不是屬於齊雪音的慣常打扮,她低著頭走得急匆匆的。
陸靖言忽的站住,心幾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胳膊!
「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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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媳婦我原諒你了,咱倆和好
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