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玲瓏被打自然不服氣,向她主子林若幽看過去,林若幽完全沒有料到齊雪音跟換了性子似的。
自打她回齊家之後始終把齊雪音捏在手心裡,從未想過齊雪音會這般膽大,膽敢動手打她的侍女。
那跟上手打她有什麼區別呢?
林若幽定定地看著齊雪音,微微一笑:「姐姐去見母親,妹妹怎能不陪著一起去呢?」
她非要陪著,齊雪音也懶得搭理她,徑直往前走。
這會兒齊夫人並未睡著,方才說睡覺只是為了把林若幽打發走罷了。
她撫著自己的額頭,對著手裡的一方帕子黯然落淚。
「音兒聰慧,五歲那年便會綉帕子了,她為我繡的這方帕子,說是蘭草,可歪歪扭扭的,像是門前的亂草。我留了這麼多年,最喜歡的就是這帕子,可命運真的就這般會捉弄人呢?音兒竟不是我親生的。若幽是很乖順,我也歉疚得很,可……對她終究生不出那種刻骨銘心的母女之情,後半生,我只能儘力把音兒忘了,對若幽好點。我到底做了什麼孽,上天要這般懲罰我呢?」
她擦擦淚,旁邊的嬤嬤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只能跟著齊夫人一道傷心。
聽到腳步聲,齊夫人連忙擦淚,丫鬟便道:「夫人,世子妃回來看您了。」
齊夫人一喜,立即站了起來:「音兒回來了?真的嗎?」
雪音從外頭匆匆進來,與母親對視那一瞬間,立即紅了眼眶,她忍著悲傷,跪在地上,哽咽地說道:「母親!」
接著,林若幽也進來了,齊夫人原本的激動之情,活生生的被壓住了。
她強忍著淚,淡然說道:「你……來做什麼?」
雪音瞧見她這般冷淡,心裡不免失望,卻還是說道:「母親,音兒聽說您又失眠了。音兒……」
她原想說香囊之事,可想到林若幽與齊夫人終究是親生母女,那書中寫林若幽待齊夫人還是不錯的,她走都要走了,何苦再離間她們之間的感情呢?
說來說去,血緣應該是是真真切切的吧。
雪音眼眶中盛著淚:「音兒思念母親,想與母親說幾句體己話。」
旁邊林若幽也跟著跪下,哭道:「母親,今日姐姐來了,若幽才知道自己與姐姐根本比不得,姐姐打了玲瓏一巴掌,何嘗不是打在我的臉上?若幽出身微賤,自請出府,再不做齊家的女兒……」
齊夫人手微微一顫,喝道:「胡鬧!你是齊家正經的血脈,什麼叫做再不做齊家的女兒?我與你爹已錯過你這麼多年,你若是再走了,叫我怎麼活?」
她一邊安慰林若幽,一邊卻又看向齊雪音。
幾個月不見,雪音竟然瘦了一大圈,齊夫人心裡一疼,卻摸著林若幽的手道:「你若是不開心,便叫嬤嬤帶你去我的庫房裡挑揀幾塊好料子,再做幾件新衣,眼見著要開春了,女孩兒家就是要漂漂亮亮的。玲瓏挨了打,母親會說你姐姐的。」
林若幽滿意了,靠在齊夫人懷裡撒嬌:「還是母親最疼我!」
很快,她跟著嬤嬤走了,齊夫人這才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著齊雪音。
「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嗎?」
她細細地打量著雪音,覺得明明兩人這麼近,卻又這麼遠。
若是按照心裡想的那樣對待雪音,終究對不住若幽,她只能這樣假裝自己不在意。
雪音心裡涼涼的,仍舊微微一笑:「聽聞母親近日又失眠了,身子可還好?」
齊夫人某地一片哀傷,她失眠自然是因為雪音。
「我年紀大了,身子有毛病也是常見的,你嫁去了宣平侯府,萬事……都得自己當心。我是護不住你了。」
她想到這些又有些怨恨雪音為何非要嫁去宣平侯府呢?當初若是雪音說一個不字,她拼了命也會阻止。
齊夫人搖搖頭:「你……可曾後悔?」
雪音眼睛一酸:「母親,後悔是這個世上最沒用的東西。雪音過些時日,大約要出一趟遠門,此番來拜見母親,是希望母親往後保重身子,雪音會讓人送些香囊來,您多佩戴在身邊,也對睡眠多有助益。」
少女彎唇一笑,臉上一如既往地像是有溫柔的光:「母親,人生在世,活著才有希望。您萬萬不可再多思多慮,害了自己個兒的身子。大哥二哥都已成親,將來齊家會興盛更勝如今,您一定要顧好自個兒。許多病症都是由心情低落引起的。」
齊夫人怔怔地看著她,眸中又現淚意,雪音忍不住走上前,握住她手:「母親……」
這下齊夫人再也忍不住,顫抖著手攬住她肩頭:「音兒,音兒……你在宣平侯府可一定要好好的!」
母女二人對望著,都是眼眶濕潤。
臨走之時,齊夫人又塞給雪音一塊帕子包好的東西:「這是你幼時最愛吃的糕點,你且塞在衣裳裡帶著,如今外頭流言紛紛,五皇子等人虎視眈眈,你父親亦不敢與你有什麼來往,母親實在是沒有什麼法子,你要原諒母親,下輩子,我們當親母女好不好?音兒……」
雪音心痛萬分,正要說什麼,林若幽忽然回來了,還未進門便大聲說道:「母親!父親要回來了,他最不喜與宣平侯府來往,不如讓姐姐先行回去吧。」
齊夫人慌張地鬆開雪音,那雙溫柔的手離雪音而去,雪音心中慘然一笑。
她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後退兩步,她給齊夫人下跪磕頭:「母親,音兒走了。」
瞧見這兩人都淚意朦朧的,卻不得不分開強裝鎮定,林若幽心中舒爽至極。
一直到離開齊府,坐上自己的馬車,雪音都還怔怔的。
她對齊夫人有太多不捨得,畢竟從前齊夫人與二哥都是真心疼愛她,可命運竟然如此捉弄人,她當初其實就不該嫁給陸靖言,若是她堅持不嫁,母親說不準真的能想得出好法子幫她脫身。
可她非要嫁,她深深地愛慕著陸靖言。
直道如今,一敗塗地。
雪音從衣裳里拿出來齊夫人塞給她的帕子,打開一瞧,裡頭是一塊紅豆糕,紅豆糕下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五張銀票,一張是一百兩,五張,恰好是五百兩。
她心中一痛,忍不住熱淚滾滾落下。
「母親,母親……」雪音閉上眼,淚往下掉。
這麼地哭了一會子,雪音覺得眼睛有些痛,等到了宣平侯府,便扶著翠鶯的手往回走。
「翠鶯,我想睡一會,馬車顛得我腰痛。」
翠鶯輕輕嘆息:「姑娘身子才好些,又這般哭了,晚上我再給您燉些瘦肉粥吃好不好?」
「嗯。」雪音腦袋嗡嗡的。
剛走到卧房門口,就瞧見負責洒掃的丫鬟眼神都有些怪異。
雪音心道不妙,她扶著門框往裡,就瞧見世子正站在她的梳妝台前,手裡捏著一枚她的發簪。
那簪子都是他吩咐人去打的,樣樣都是好的,他手裡捏著的是一枚製成了桃花樣式的發簪,瞧著便精緻又昂貴,戴上去也顯得人嬌媚無比。
只是,雪音已經許久未曾戴過了。
他記得她戴上那桃花簪子沖他笑的樣子,她走動時,那簪子上的流蘇便微微晃動,好看得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其實,他也見過旁人戴桃花簪子。
今兒那新進門的小通房的其中一人伺候他喝酒,便戴了這樣的簪子。
自打那三個通房入門,他未曾想過臨幸她們。
可女人們多了,便開始爭風吃醋,三個通房只認為是世子妃身子不好了,她們若是伺候得好了,豈非有機會飛上枝頭作鳳凰?
因此三人處處較量,今日其中一個便花了銀子打點了人,親自到陸靖言身邊伺候。
姿色秀麗的女人,戴著一枚桃花發簪,顏色嫵媚,處處都透露著風情。
的確生得不錯,楊柳腰,芙蓉面,前些日子揚州那邊運來了不少這樣的女子,專為京城達官貴人準備的,不知道齊雪音是如何找到的這種貨色。
陸靖言不動聲色地瞧見小通房在他跟前嫵媚生姿,忽然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美?」
小通房一怔,臉色有些僵,她手裡還提著酒壺,摸摸自己的臉:「世子……奴……」
「你戴的簪子實在是太丑。」
小通房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尷尬得想鑽進地縫,她使盡渾身解數,才勸世子喝了不少的酒,原以為世子喝了酒之後就會把她這樣那樣,可誰知道世子會冷不丁這樣?
陸靖言懶得看她,自斟自飲,一邊道:「下去吧。」
小通房滿面羞紅,趕緊地走了,回去便對著鏡子照了許久,心內暗暗生疑,她這樣的都不好看,那什麼叫好看?
……
陸靖言靜默地看著手裡的簪子,樣式差不多的簪子,可戴在齊雪音發上卻多了一種勾人的滋味。
定然是齊雪音蓄意勾引他。
說起來,的確沒有人比齊雪音更沒羞沒臊,方才若是她伺候自己喝酒,他讓她滾,她不但不會滾,還會問:「世子是否不高興了?妾今日穿的衣裳不入您的眼嗎?還是這簪子您不喜歡?妾回去重新打扮,打扮成您喜歡的樣子好不好?」
瞧瞧她說的那些話,一般人誰說的出來?
陸靖言忍不住勾唇,他在想,齊雪音說那些話的時候為什麼臉都不紅的?
而雪音站在門口,瞧見那人俊朗挺拔的身影隨意地立在她梳妝台前,穿一身綉了八駿圖的長袍,那飛騰的八駿圖尋常人穿了總有種違和感,可在他身上卻顯得相得益彰,彷彿他只會比那八匹駿馬更加張狂。
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執著那支桃花發簪,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唇角竟然帶了些笑意,他本身就生得異常俊美,薄唇高鼻,眉目如畫,這樣一笑,竟然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無雙雅緻。
男人眉梢眼角都是漫不經心的神情,他察覺到門口有人,臉色立即冷了下來,手裡的簪子隨意地扔在了桌上。
雪音瞧見男人轉過來的臉,他今日與平常不太相同,雪音下意識地想逃走。
而陸靖言則是坐到了床邊,揉揉太陽穴:「過來伺候。」
這個時候,翠鶯是要出去的,可她不放心,雪音猶豫了下,悄悄捏她一把,翠鶯只得出去了。
雪音走過去,並未上前伺候陸靖言,而是屈下身子,平靜地說道:「世子要的通房,我已經著人安排了。」
陸靖言眼神中帶著一片混沌,他今日不知不覺就喝了太多酒,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剋制不住自己,本打算好好地冷落她一兩個月,可誰知道就走到了這裡。
而她呢?倒是蹬鼻子上臉,拿什麼通房說事兒。
「給本世子脫靴。」他聲音懶懶的。
雪音並未上前,而是道:「世子若是累了,我讓人喊通房伺候可好?我這幾日身子當真尚未恢復好。」
陸靖言眯起眼,手指蜷縮起來:「你去齊府上趕著找他們,便有力氣,來伺候本世子,就沒了力氣?齊家夫婦並非你親生父母,他們為了躲避本世子,瞧見你也從本世子這裡拿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連帶你一同捨棄了。齊雪音,你究竟有沒有腦子?」
雪音不悲不喜地抬眸看著他:「世子,我本就是個無用之人,您找旁人伺候吧。」
這下子陸靖言當真怒了,他大手一拍床沿:「滾過來!」
不知道為何,雪音只覺得心裡涼得很,她如今不僅不想與他同房,就連伺候他脫衣都覺得嫌棄。
她挺直了脊背:「我說了不纏著你就不會纏著你,世子為何非要我伺候?」
陸靖言恥笑:「因為……你地位下等,就是專為伺候本世子而來。你敢反抗?也不看看你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靠山嗎?」
原本過來就是想聽聽她說那些軟話來哄他的,可如今,就連齊雪音都不肯哄著他了。
他起身,一把把她扛起來扔到床上,繼而借著酒勁兒粗魯地羞辱她。
雪音拚死反抗,她打定了主意,這輩子就算依舊短暫,也絕對不再受辱。
若是今晚他一定要這樣,那她就死在這裡算了!
木架子床做工極好,一向都沉穩地很,可陸靖言力氣極大,竟然帶得那床都發出了摩擦的聲音。
他發狠的瞬間,雪音紅著眼咬上了他的肩膀,那一口咬得力氣極大,活生生地都咬出血了。
可恰恰如此,陸靖言今日只覺得銷魂至極,他摁著她的手逼著她喊自己夫君。
「你不是最喜歡喊我夫君了么?齊雪音,你倒是喊!」
雪音嗚嗚嗚地哭,雙手被他壓著,卻根本動不了。
她心裡亂跳,半晌,咬咬牙,開口道:「夫君,我疼……」
陸靖言幾乎是一瞬間鬆開了她的手,雪音顫抖著胳膊操起旁邊被子里的一本書猛地往他頭上砸去!
那書很厚很硬實,正好砸到陸靖言的腦門上,他往後踉蹌兩下,靠著牆壁下意識去摸自己的額頭,出血了,他疼得「嘶」了一聲。
雪音嚇壞了,她連爬帶滾地要走,陸靖言一手摁著額頭,一手抓住她,厲聲問:「你幹什麼?」
她哭了,手足無措地想著陸靖言這樣的狠人,說不定會殺了她吧?
「我不是故意的,你,你非要與我做那事兒,我不想做,陸靖言你太欺負人了!我到底怎麼你了?我不是姦細,我只是喜歡你罷了,你不願意,我如今便不喜歡你了,還不行嗎?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哭得滿臉都是淚,陸靖言卻覺得腦子裡不住地變得模糊,猛地搖搖頭,還是覺得不對勁,他把她摁在床上:「你……下次找你算賬。你打了本世子的事,莫要說出去。」
他穿上衣裳,頭重腳輕地往外走,額上鮮紅一片,走兩步差點眩暈過去,勉強扶著旁邊的桌子,才站穩了而後,搖搖晃晃地繼續往外走。
雪音躲在床上,心裡又怕又慌,她恨不得此時便逃走算了。
如今身上多了母親給的五百兩銀票,她乾脆明兒就跟陸靖言提了和離,這樣大家都好,也不用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可今日是她結結實實地傷了陸靖言,這還能平靜地和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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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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