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金屬胸針是個學校的校標，疑似帶有入學通知書的功能。不管怎麼碰，它都只會重複那一句話「斯塔利軍事學院歡迎您balabala」。

「軍事學校。」蔚梨坐在棚屋裡，反覆打量手裡那枚小小的胸針，聽起來像是軍校、培養軍人的地方。不知道這外星的軍人是什麼模樣，但是不管怎麼說，起碼是學校啊……

一想到自己夭折在襁褓里的大學夢，蔚梨就感覺心裡湮滅的火焰又重新開始燃燒。

從外星飛船里找到的食物不多，裝在餐盒裡的蔬菜水果已經被撞得稀爛，完全看不出原樣，但傑克和肉絲一點也不嫌棄。所幸還有一箱真空包裝的壓縮食物，吃上一塊，蔚梨就感覺這段時間餓到痙攣的胃部好受起來了。

彷彿渾身充滿了力量！！！

要離開這顆垃圾星，無非兩種方式：第一是再次和信號不好的神秘人取得聯繫，呼叫救援；第二就是自己利用這外星飛船離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蔚梨暫時告別了撿垃圾這項偉大事業，她幾乎從早到晚都埋頭在報廢星艦里搜尋，想要找到什麼轉機。

可飛船是從太空里砸在γ3墜毀的，一路上還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東西，外殼千瘡百孔腐蝕嚴重，艙門都破了一個大洞，這也就導致這艘民航大部分的機械構建都損壞了。

如果γ3上有高級工程師，或者取得執照的修理師在，應該都能看出來端倪，星艦外的腐蝕，明顯是沙蟲毒素的作用，而且這種損毀是永久性的。

然而蔚梨本人並不知道。

她在腦袋上扎塊布巾，擼袖子卷褲腳，在星艦內不眠不休就是一整天，連天黑了都沒有發現。

撬開星艦的地板以後，蔚梨看著裡頭那堆亂七八糟緊緊纏繞在一起的電線，只覺得頭暈眼花。

這……該怎麼下手啊？

「汪汪。」冷不丁身後的傑克叫了起來，蔚梨下意識起身，因為蹲的時間太長腳麻了，她身形一個不穩，背脊撞在了牆壁上。

只聞細微的「嘎嘣」一聲，好像是碰到了什麼按鈕。

蔚梨趕忙站直身體，她回頭一看，見一個不起眼的小凸起陷了下去，隨後，原本平整密閉的牆壁緩緩向兩側打開，露出裡頭一個狹窄的隔間，和隔間里一排三個放置著的……蛋？

那是巨大的金屬蛋，前端有一小片透明的玻璃視物，體積大約能容納一個人坐下，外殼也是和星艦一樣的灰白色金屬材質，上頭噴印著一些數字和看不懂的編號，看起來非常堅固，竟然一點也沒有破損。

外頭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劇烈的狂風卷著黃沙碎石不斷擊打在星艦外壁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蔚梨借著機艙內昏暗的應急燈光亮，細細打量這奇怪的金屬蛋。

「南河航空C801-JY001……」

心頭砰砰直跳，她伸手想要摸一摸這東西，指尖剛觸上去，那金屬蛋的外殼忽然嗡嗡震動了起來。

「單人膠囊逃生艙1號掃描中——設備正常。」一道機械聲音說道。

隨後，金屬蛋的外殼徐徐打開，露出裡頭狹窄精妙的空間：柔軟的單人座椅、氧氣頭盔、摺疊桌板、還有一排亮閃閃的操作鍵盤。

這……蔚梨渾身一震。

這是一個，外星人的！單人豪華版宇宙飛船！啊！！

雖然不大，看著也不像是配備了武器的樣子，但起碼是外星科技，應該可以飛行吧。

蔚梨衝上去抱著金屬巨蛋就不撒手了：「傑克，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

雜毛老狗歪了歪腦袋，高興地直搖尾巴：「汪！」

*

主星·α藍

南河星系的軍隊是隸屬於王室的，統稱王室之師。雖說是這麼個名字，但其實是帝國最高軍政大臣管轄，下方還有十位平行指揮官分別負責。

一名指揮官下轄三支艦隊，可以直接指派命令。加西亞·格雷就屬於這十位指揮官之一。

為了便於稱呼，不同的艦隊又有不同的稱號，比如大蛇艦隊、白獅艦隊、藍鯨艦隊……

藍鯨艦隊的軍人以水系異能者為主，操縱的一級機甲也大多是水下作戰使用。白獅艦隊主要負責平地戰，軍人也是部隊中最常見的土系、金系。

除此之外還有像大蛇艦隊這樣的全方位綜合型武裝部隊，和岩羊艦隊這樣的全職救援艦。

γ3附近的宜居小行星只有γ11和γ9，全都是資源較為稀少的貧瘠型小星球，放在整個南河星系都屬於爭奪班上倒數幾名的地位，向來不被放在眼裡。

不過是一百來只沙蟲的小規模襲擊而已，有大蛇艦隊派兵支援已經差不多了，屬於正常操作。

然而α藍的統戰指揮部卻收到了一條不能執行的命令。

「讓玻瑞阿斯號出征？很抱歉指揮官，這我做不到……」負責管理星艦鑰匙的中校傑諾手有點顫抖，他努力挺直了腰板，「玻瑞阿斯號是能實施超時空跳躍的星艦之一，帝國一共也只有四艘。在我們取得軍政大臣的調令前，我沒有許可權為您擅自開啟。」

他這麼說了以後，指揮室里安安靜靜一片。眾人都悄悄注視著面沉如水的加西亞。

而男人卻沒有惱怒，他瞥了眼冷汗直下的人：「傑諾中校，這是為了救援倖存者，也是最快到達γ3的唯一辦法。」

「救援的話大蛇艦隊已經趕去了，不管怎麼說，這個操作都逾矩了。」中校仍固執己見，站在旁邊的副官皮克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指揮官，不如我們換……」

他話未說完，加西亞忽然往前走了半步，他眼眸開始泛出金色的光澤，不光是中校傑諾，幾乎指揮室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巨大的壓迫力。

「以帝國十將軍之名，命令你聽從指揮，如有責任由我一人承擔。」

中校不敢置信：「您、您這樣做會被帝國政府彈劾的……」

加西亞又低頭看了他一眼，傑諾有如電擊，半晌才下定決心交出了鑰匙。

「是……」

「馬上出發！」一聲令下，指揮室里頓時混亂起來，所有人開始分工行動。

而加西亞雙手握拳，那枚星艦鑰匙被重重嵌入掌心。

沒有人知道，他如此匆忙趕去，僅僅只是為了確認那一道並不清晰的聲音。

*

既然要離開垃圾星，肯定是要收拾東西的。

但單人膠囊逃生艙一共那麼點大，裝下一箱食物、幾桶凈化過的水、還有一些舊衣服之後，基本上就滿了。

蔚梨看著自己這麼天收集的東西，每一個瓶瓶罐罐、杯杯盞盞都是她冒著風沙撿來的，破棉被剛剛才做好，抓來的魚還沒有吃完。她慢慢將棚屋裡帶不走的物件都歸置妥當，又將塑料布拉下來蓋好，回頭看著這處簡陋的小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蔚梨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從地上挖了一小棵雜草放在隨身的花盆裡，隨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宇宙航行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為了保證最大的生存可能，蔚梨穿上了能穿的所有衣服，並且清點好了可用的食物。

她爬進逃生艙，抱著傑克和肉絲坐在駕駛座上，扣好腰部類似安全帶的東西，隨後就見面前的金屬蛋殼緩緩合攏了。

漆黑的艙內，一小盞燈亮起，猶如星星火光。

照亮前方。

蔚梨冷靜下來，她拿出那枚校徽放在駕駛台上，雙手合十：「不知道是哪位掉落的東西，我就厚顏收下了，謝謝。」

她進來之後，逃生艙里各項儀器開始運行，發出細微的聲音。

隨後一個機械聲音說道：「未檢測到駕駛員身份賬戶，請輸入新登錄ID。」

蔚梨一愣：「進擊的山頂洞人！」

「確定。」

虛擬屏幕上出現一張巨大繁複的雙語地圖，是有分層的立體地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又一個星球的平面疊在了一起。

「檢測到目的地：南河星系·α藍。請確認。」

蔚梨雙眸堅定，用力拍下確定鍵。

「轟」的一聲，逃生艙底盤一抖，隨手蛋殼整個像后倒去，從側後方伸出四根推進器，瞬間點火，燃著轟轟的煙霧將這小小的蛋殼艙送上了高空。

蔚梨忍了一陣重力加速度下的嘔吐不適，等四周終於不再顛簸了，她才睜開眼，扒著蛋殼的那一小片透明玻璃往外看，只見漆黑的銀河裡點綴著一粒粒綠豆大的亮光，還有許多宇宙垃圾懸浮太空中飄蕩。

低頭往下看的話，貧瘠的γ3徹底變成了灰撲撲的模樣，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等到運行徹底平穩，逃生艙內那個機械聲音又響了：「為保證銀河航行安全，逃生艙開始進入隱身模式。」

聲音落下，原本灰白色的金屬蛋殼外側幽幽閃過一層光暈，隨後與四周的環境徹底融為了一體。

蔚梨看到面前地圖上一個個紅紅的標記，兩處最大的紅點間用虛線相連，但看路程的話，需要穿越許多層界。

「路途較遠，自動駕駛開始。」

「預計航行時間：15天，本艙沒有可食用物資，考慮到人類生理極限，開始對駕駛員進行低溫催眠，保持最低新陳代謝，維持生命體征。」

「倒計時開始3-2-1。」

蔚梨一愣：「等等？什麼低溫？」

*

在加西亞的一再堅持下，眾士兵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帝國四大軍艦的「全力速度」。

熟悉的星球在窗外飛逝，景色一變再變，因為速度過於快，士兵們只能將自己捆在座位上，以防一個不察在空間跳躍時被甩飛出去，那就不是說著玩的了。

一名駕駛員看向牆上的警戒燈帶：「星艦運行速率已達80%，熱度爆表。」

「噪音已超標。」

「穩定軸偏分十分之一。」

加西亞只是緊盯著地圖上的方位：「再快一點！」

「指揮官！波瑞阿斯號已經到極限了，原本α藍到γ區星域如果正常駕駛至少需要半個月，如果用上星際跳躍也要耗費3天，這一路上宇宙風暴和小隕石亂流不斷，我們能在一天內趕到已經屬於奇迹。」

「而且就在剛才，軍政部發來消息，皇帝陛下竟也乘坐諾托斯號趕來了……」副官皮克的聲音越來越小。

星艦內其餘的人都相對無言。

一名士兵看了眼副官：連皇帝陛下都跑過來了，γ3那顆垃圾星上，應該是有大人物吧？吧？吧？

副官皮克：自信點，把「應該」去掉。

眾人的神情都可以用難看來形容。

先是遭到沙蟲襲擊，隨後是星艦墜毀，最後被丟在垃圾星上。

……這位大人物能活下來嗎？

副官皮克：為了保命，請把「嗎」去掉。

加西亞卻沒在意手下人的彆扭，皇帝米路應該是聽到了軍方的消息，這十年他同樣也在兢兢業業尋找王女。

男人的雙手只是緊握住椅子扶手，雙唇抿緊。

廢星？垃圾星？為什麼會出現在哪裡？他有無數的話想要問問她，十年過去了，她還好嗎？又是為什麼不現身？

加西亞心神不寧，所以也沒注意到：一個處於隱身狀態的膠囊逃生艙就在相同航道反方向駛離。

而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卻睡著了，他們正好……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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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瑞阿斯：希臘神話中的北風風神。

諾托斯：南風風神。

蔚梨：進擊的山頂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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