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果(二)

許願果(二)

趙也棠走到床邊,紫金露出一個頭在外面。燭光雖然很淡,但還是能看到她臉上不正常的潮紅。

趙也棠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果然如吳嬸所說,很燙手。

趙也棠轉頭看向吳嬸,問道:「大夫怎麼說?」

吳嬸道:「大夫說有可能是受了風寒。但是葯灌不下去,他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了。」

趙也棠轉頭看向紫金。她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格外的恬靜。

「你去往楊鎮去請張太醫來一趟。」

吳嬸當然知道張太醫,他原本是宮裡太醫院的副院正,兩年前告老還鄉,現在輕易沒有人能請得到他老人家出山了。不過趙也棠的面子是例外。

吳嬸不敢耽誤,連忙轉身去了。

趙也棠站在紫金的床前,見她嘴唇有點干,她這樣發燒,應該會很想喝水,就算是喝不下去,潤潤唇也好。趙也棠倒了一杯水,他左看右看找不到什麼可以用來給她潤唇的東西,只好摸出自己的手帕,沾了水,輕柔地點在她的唇上。

一點清涼的觸感似乎驚動了昏睡中的人,她或許真是渴了,微微地張開了嘴。

趙也棠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里,另一手端起杯子,喂她喝水。

趙也棠心想她還是知道喝東西的,一會讓吳嬸將葯煎了讓她喝下去。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楊鎮親自將張太醫給請了過來。

趙也棠聽到庭院中響起楊鎮的聲音,知道是張太醫來了,連忙起身走到門口相迎。

張太醫頭髮花白,但是精神矍鑠,走路都還很是穩當。

楊鎮就跟在他身後,身上背著張太醫行醫用的藥箱。

「張太醫,這麼晚了還驚動您老人家,實在是晚輩的罪過。」

張太醫以前在京都的時候就見過幾次趙也棠,趙家在京城勢大,張太醫也不敢輕易得罪。而且趙也棠自從任了這個淮寧兩府總督之後,對他十分尊敬,逢年過節,總是會派人去送禮。雖然張太醫並不缺這些東西,但是勝在一份心意。趙也棠來了淮寧兩年了,從來沒有請張太醫出診過,這是第一回,張太醫心裡有數,大概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生了病,別的大夫束手無策,這才會請他出山。

張太醫連聲道:「老朽承蒙趙大人諸多關照,這是應該的,閑話稍後再敘,不知病人在何處?」

趙也棠將張太醫讓進了房間。

張太醫看到床上躺著的紫金,就知道這就是病人了。

不消他吩咐,楊鎮將他的藥箱放下,打開。張太醫從裡面取出聽診包,墊在了紫金的手腕下,隨即將三指搭在了紫金的脈搏上。

房間里靜得只能偶爾聽到一兩聲燭火爆裂的聲音。

張太醫靜靜地聽脈,良久,他收回手,眉頭已然微微地蹙了起來。

「張太醫,如何?」

張太醫抬頭看向臉色冷靜的趙也棠,道:「這脈象著實奇怪。我觀這位姑娘的脈象沉穩平和,不像是著了風寒。天色已晚,看不清這位姑娘的眼臉和舌苔,不過我觀她脈象,倒是覺得,這姑娘並無大礙。」

趙也棠倒不是懷疑張太醫的醫術,張太醫就算是在人才濟濟的太醫院,醫術都是有口皆碑的。

「只是既然無恙,不知為何高燒不退?」趙也棠問道。

張太醫道:「細聽這位姑娘的呼吸也十分地沉穩有力,她雖然渾身高熱,但是半點汗水都無。這確實有些奇怪。老朽雖然醫術淺薄,不知這位姑娘為何會發生此等異狀,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姑娘應該沒有大礙。讓她睡一夜吧,若是明天高燒還是不退,老朽再過來一趟。」

既然張太醫都說她沒事了,趙也棠也不好要求他再仔細地診斷一下。

張太醫臨走前交代要想辦法讓紫金多喝點水。

送走了張太醫,趙也棠讓吳嬸喂紫金喝水。但是吳嬸沒有那麼大的力氣,趙也棠只好搭了一把手,將紫金抱起來,讓吳嬸端了杯子過來,像剛才那樣為紫金喝水。

吳嬸見她肯喝,十分高興,問道:「大人,既然紫金姑娘肯喝水了,不如我去煎了葯讓她喝下去吧?」

趙也棠想了一下,搖頭。

「暫時不必了,城裡的大夫不會比張太醫更厲害的。既然張太醫說等一晚上看,今晚上就麻煩吳嬸照料一下紫金姑娘了。」

趙也棠雖然官及四品,但是他不是喜歡享受的人,后衙也只有吳嬸一個,平時煮飯,打掃衛生,拆洗這些工作都是吳嬸在做。趙也棠是男子,不太方便照顧紫金。

吳嬸倒是很喜歡這個沒有什麼多餘心思的小姑娘,見她生病心也是很焦灼,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趙也棠就先回去了。

到了第二天。

紫金醒來的時候,吳嬸坐在床前,上身倒在床上,已經睡熟了。

紫金不知道為什麼吳嬸會在自己的房間,還這樣睡熟了,但她覺得渴得慌,便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了桌子邊,一連倒了幾杯水喝了下去。

晨光透光門縫照進了房間裡面來,外面天都已經大亮了。平時這個時候,吳嬸早就已經起床開始忙活了,但是她昨晚上照顧紫金,一直守到天都快亮了才睡著,這會兒睡得正熟呢。

紫金沒有驚動吳嬸,走出了房間。

趙也棠已經起床了,洗漱完畢,正要朝這邊走來,看到紫金從房間里躡手躡腳地走出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覺得好笑。

「紫金,你都沒事了吧。」

紫金聽到趙也棠的聲音,轉過頭。

趙也棠站在庭中,清晨最和熙的晨光照在他身上,將他平素的冷峻都緩和了許多。

紫金還不知道自己發燒的事情,在她看來,自己也不過就是一夜睡醒而已。

「我很好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剿匪怎麼樣了?」

這是公事,趙也棠不想跟紫金說太多,只是點了點頭。

好在紫金對這個並不是很感興趣,她朝廚房走去,打水洗漱。

趙也棠跟了過來。

紫金一邊往嘴裡塞青鹽,一邊用目光詢問他。

趙也棠走到紫金跟前,伸手。紫金的目光隨著趙也棠的手上移,他最終將手放在了紫金的額頭上。

體溫已經正常了。趙也棠鬆了口氣,果然張太醫是對的。

「你昨天發了一天的高燒,昏迷不醒,你有沒有印象?」

紫金搖頭,吸了一口水,咕嚕咕嚕地漱了口,吐出來,才問道:「真的嗎?我一點都沒印象呢。」

趙也棠想起昨天詢問張太醫的時候,張太醫說有些很奇怪的病症,往往都有家族共性,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家裡還有人有這樣的癥狀。

「你從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

「你說發高燒嗎?」紫金想了一下才道:「我聽我爹說過,我六歲的時候曾經發過一次高燒,一連燒了幾天呢,將我爹給嚇壞了。不過我家當時好像沒有多少錢,我爹為了給我治病花了很多銀子。」

趙也棠哦了一聲,心想這得跟張太醫說一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疑難雜症。

紫金洗漱完,看了廚房一眼。吳嬸還在睡覺,早點沒人做,洗漱的時候她咽了幾口水,這會兒感覺腹中更加飢餓了。

而就在這時,官衙後面的小巷子傳來叫賣早點的聲音。

「炊餅嘞!又香又大的炊餅!豆腐腦!新鮮的豆腐腦!」

紫金環顧廚房的視線絲毫沒有掩飾,她都昏迷了一天,趙也棠也知道她肯定是餓了。

「走吧,吃早點去。」趙也棠道。

紫金沒有銀子,她咽了咽口水,沒有說話。

趙也棠打開了後門,將小販叫了過來,買了三人份的早點。小販本來見是官府的人,不敢收錢,趙也棠將十來個銅板塞給了他。

紫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待在趙也棠這裡麻煩他,可是她現在也知道了什麼叫無錢寸步難行。

紫金吃著趙也棠掏錢買來的炊餅,剛出爐,又像又脆,混著豆腐腦吃,比她家用重金請來的天下名廚做的還好吃。

趙也棠察覺到紫金吃得很慢,問道:「是不是不夠,要不我再去買兩個回來?」

還有兩個炊餅是給趙嬸留的。

紫金搖搖頭,她胃口不大,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是她從來不曾體會過的,大概這輩子也只有這次能體會到了。她知道趙也棠讓人去給她父母送信的事情,趙也棠本來沒想讓她知道,怕她又悄悄地離開。是紫金不小心聽到的。

但是紫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趙也棠這裡的。

紫金吃完,深吸了一口氣,問趙也棠,「趙大人,我家的人什麼時候過來你知道嗎?」

趙也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嗆到了,他正在喝豆腐腦,咳了幾聲才道:「你可別亂跑了。」

紫金搖了搖頭,她想回家就是不想再留在這裡給趙大人添麻煩了。因為從剛才趙大人的口中她得知,吳嬸之所以會在她的房間,就是因為徹夜照顧她。

紫金不想再給他和吳嬸添麻煩了。

趙也棠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番紫金的臉色,才道:「大概就是這兩天了吧。」

紫金點了點頭,別的都沒說,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去看吳嬸醒了沒有。」

等紫金起身離開,趙也棠才看了紫金的背影一眼。這個姑娘是真的天真,但是一點都不蠢。

淮寧的水匪平息過後,沒兩天,富陽王府的人就趕了過來。

是紫金的老爹王必富親自趕過來接紫金回家的。

趙也棠從公務中抽出時間來接待王必富。

王必富摟著紫金,一把老淚橫流。這個唯一的寶貝疙瘩就是他的命啊!

紫金也感覺愧疚無比,她雖然留了字條,但是她爹娘一定還是很擔心的。

趙也棠見狀,也就沒有將紫金被人拐走的事情說出來,只是說他碰巧在船上遇上了紫金,就將她帶過來了。

王必富自然是對著趙也棠謝了又謝。還拿出了重金酬謝。

趙也棠自然不收。

王必富抹乾了老淚,這才對紫金道:「紫金,咱們回家吧,你娘思念你都成疾了。」

紫金看了趙也棠一眼,趙也棠今天穿著官府,他的官府是醬紅色的,胸前至衣擺綉著一隻金白色相間的孔雀,官帶將他的腰襯托得極好,他可真算得上是肩寬腰窄,一流的人才。

若不是他官至四品,王必富都要打他的主意了。但是人家是官家,還是如此的高官,給王必富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打他的主意的。謝了又謝,這才帶著紫金辭別。

紫金走的時候,趙也棠沒有相送,他派楊鎮代他去送了。

等楊鎮回來,這才有空好好跟他掰扯這富陽第一首富家裡是如何的金碧輝煌。

「屬下一生也算是走南闖北了,這王家我看估計和進度的王府都有得一拼了。」楊鎮搖搖頭,那「只是可惜後繼無人,這王家只有王紫金姑娘一個女兒,也難怪王老爺將人看得眼珠子似的。」

趙也棠靜靜地聽著。

他來淮寧也兩年有餘了,不出意外,年底的時候就會調回京都。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立冬后,淮寧兩道開始結霜,京都聽說已經下了第一場雪了。

在淮寧做了快三年的兩府總督,趙也棠被調進了京城。

在年前,他面見了天子。他和太子從小到大的玩伴,他小時候曾經做過太子侍讀。皇帝對於這個趙家唯一的嫡出也極看重,升了他的官,進了陞官最快的羽林軍。

趙也棠雖然三年不在京城,但是家裡人為了讓他對京都保持熟悉,每三個月都會讓人將京都最新的變動寫成書信,傳給他。所以雖然已經離京三年,但他對京城的情況也算是了如指掌。

如今皇帝身體不太好,卻遲遲不讓太子參政,除此之外,還大力扶植其他的皇子,目的就是讓之和太子抗衡,這是帝王的權衡之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又不得不為了那九五之尊的寶座,甘願淪為棋子。

皇帝永惠年近五十,這在歷代皇帝中算是高壽了,他七歲登基,已經在位四十餘年,早年時候勵精圖治,嘔心瀝血,曾經創下太平盛世。如今年紀大了,貪念權力,身體越發差,行事也越發的糊塗了。

他搜羅天下能人奇士,要效仿始皇煉長生不老丹。

煉丹的方士長期駐紮在皇宮內為皇帝煉丹,將皇宮搞得烏煙瘴氣。甚至聽說皇帝曾經信了一個方士所言,相信吃童子心能長生不老,還曾經秘密在民間搜羅剛出生的男嬰。

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在趙也棠進入皇宮數月之後,就他的所見所聞,相信這件事多半是真的,只是這種掉腦袋的話沒人敢站出來證實罷了。

在淮寧的時候還不太感覺官場污濁,等進了皇城這個集天下權力為一城的地方,趙也棠找知道最骯髒最黑暗的地方就是官場。置身於此,在長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之下,趙也棠都不知道自己最終能不能保持清明。

只是趙家現在的情況不容他退縮。趙氏一門的榮辱現在就全系他一人身上。

除了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幾個皇子參與奪嫡之外,皇帝的胞弟仁王還想來分一杯羹。煉長生不老丹的主意,就是他慫恿的。

仁王的心,天下皆知,偏生皇帝被這個胞弟給迷了心智,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說話怎麼都比幾個兒子說話可信。

一個方士告訴皇帝,皇城寺有一顆許願樹,那樹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傳說樹榦之中早就已經孕育出了樹靈,這樹靈最是靈驗,能滿足凡人的一切心愿。若是皇帝得了這麼個寶貝,長生不老豈不是唾手可得?

皇城寺這棵許願樹,永惠帝當然知道。他已經被方士們耍得團團轉,就連童子心他都能喪心病狂地去弄來吃,何況只是一顆許願樹呢。

他當即就命人去將那顆樹給砍掉,不顧皇城寺全體僧人的組織。結果還真的從樹根處發現了不同,只見樹根位置的樹榦是空的,裡面長出了一個人的雛形。

此物立刻就被方士們吹捧成了寶貝,還專門為它修建了一座高樓,將之供奉了起來。本來方士們是想要讓皇帝直接將這個東西給吃下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何,這東西竟然十分神奇,刀看不動,火燒不燃。不管怎麼弄,就是無法將之分割開來。而比拳頭還大的一團東西,也不可能讓皇帝直接咽下去,沒轍了,這才提議修建一所高樓,將之供奉起來,讓皇帝每日過來許願,只要心足夠虔誠,許願果就能達成皇帝的心愿。

皇帝自然是照辦不誤。

而與此同時,在千里之外的淮寧,十六歲的資金已經開始相看人家。只是選來選去,王必富都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起女兒的終身大事,腦海里總會浮現那日在淮寧見到的那個兩府總督的英姿,那才真的是人中龍鳳,配得上他女兒!

可是不管怎麼念念不忘,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王必富只好一天又一天地篩選,選來選去就是沒有滿意的。看誰他都覺得不行,配不上他女兒。

而紫金也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再也沒有提出過要去尋找老神仙的話。

本以為日子會回歸平靜,但是有一天,紫金突然暈倒在地,不管怎麼叫都醒不過來。王必富快急慌了眼,紫金的母親也日夜擔心女兒,人也很快病倒了。

王必富將知道的所有名醫都請來給女兒看過,但是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紫金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個月了,要不是這三個月紫金除了昏睡不醒,別的異常倒也沒有,王必富都覺得自己要跟著女兒去了。

到後面,名醫都請遍,但是就是治不好女兒的怪病之後,王必富死馬當作活馬醫,命家僕將女兒抬上了西山寺,請寺里的和尚來看看,是不是撞上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之所以這麼信任這個寺廟,是因為當年王必富就是因為到這個寺廟許了願,之後才開始發財,他之後每年都往寺廟中捐贈不少香火錢。

寺廟裡的主持見是老主顧上門,不好不給面子,給紫金看了一眼。

這個主持看完之後,面對王必富希翼的眼神,摸了一把花白鬍子,道:「老衲聽說京城的皇城寺有一顆許願樹,這棵許願樹十分的靈驗,還能驅邪,王施主可帶著令愛去京城試一試。就算是不成,京城的名醫也多。」

王必富一聽,他可不信什麼許願樹,但是此時別的辦法也沒有了,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夜就帶著紫金登上了前往進度的船隻。

十天後,王必富一行人到了京城。

王必富的生意遍布天下,京城也有分店,還置了院子。王必富趕路雖然疲累,但是一天都不敢耽誤,到達京城的當天,就讓家僕們抬著紫金前往皇城寺,同時吩咐掌柜在京城打聽名醫。

等到了皇城寺,寺里的僧人卻告訴了王必富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許願樹被皇帝命人砍了,世上再無許願樹。

王必富快五十歲的人了,這幾個月的擔憂奔波已經讓他心力交瘁,懷著滿腔希望而來,卻得了這麼個讓人失望之極的消息,本來沒有將這個太當一回事,但是當得知連這個法子都行不通的時候,王必富就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站在皇城寺門口,顧不得身份,老淚縱橫。

可就在這時,沉睡了快四個月的紫金竟然睜開了眼睛。

還是一個家僕發現的,他驚喜得大叫:「老爺!老爺!姑娘睜眼睛了!姑娘睜眼睛了!」

王必富眼淚都顧不上擦,急忙撲到女兒軟轎前,果然看到女兒睜著眼睛,雖然眼珠子動都沒動,但是眼睛確實睜開了。

幾個月了,女兒都一直在沉睡,這一到皇城寺,她就睜開眼鏡了,王必富已經認定了就是皇城寺的功勞,當即就租下了一個院子,讓紫金住在了寺廟中。

過了半天,紫金能開口說話了。

「爹。」

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節,讓王必富潸然淚下,他忍著驚動,詢問紫金,「紫金啊,你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告訴爹,爹去請大夫。」

王紫金接下來的話讓王必富愣住了,她說道:「將我抬到後院許願樹那裡去。」

王必富愣住了。他突然響起了很久之前,女兒曾經告訴他,她是許願樹孕育出來的果實,許願果,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後面不知道因為什麼被打入凡間,這才成了他的女兒。

王必富一直都將之當成童言,沒有當真過,但是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信了。

他不敢多問,連忙讓人將紫金抬去了後院。

後院有一處地方十分寬闊,這裡曾經有一顆濃蔭如蓋的的許願樹,這棵許願樹世上的僅此一顆。已經在皇城寺生長了上千年了,可是幾個月前被連根砍斷,只生下了一個樹樁。

從樹樁的斷面可以看到細細條條的年輪,一條一條地數不清楚了。

王必富斂氣屏息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女兒從軟轎上走了下來,走到樹樁旁,伸手觸摸斷面。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從紫金的眼眶中落下,滴在斷面上。若是注意,能看到眼淚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女兒…」王必富小心地叫了她一聲。

紫金轉過頭看向王必富,眼淚還在一顆一顆地從她的眼眶中滾落,她實在是傷心之極。

這件事,王必富很聰明地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雖然沒有進京城,但是京城有他商行的分店。他也知道一些消息,比如皇帝為了長生不老吃童子心的事情。

現在用喪心病狂來形容皇帝都不為過了。若是讓皇帝知道他女兒的異常,說不定會以為她女兒真的就是許願果轉世,將她女兒捉去吃了。

只是紫金在聽寺里的僧人無意間說起這許願樹被砍之後,樹榦中有一個雛形的人,那些方士將之當成了許願樹的樹靈,將之取到皇宮中去了。

聽了之後,紫金當場沒有說話,等回到房間,才對王必富道:「那確實是樹靈,是樹母的生命泉,這些人將樹靈取走了,樹母就真的要死了,將樹靈拿回來,樹母就能重新發芽生根,假以時日就能成長為參天大樹。」

王必富瞪大了眼睛,其實他對此還是半信半疑,他寧願懷疑,那樣的話,女兒還是自己的女兒。

「紫金,你小時候做的夢做不得數的。這樹都已經被砍掉了,它已經死了。活不成了,答應爹,別管這件事了。」

紫金搖頭,「不,爹你不明白,女兒有種預感,若是樹母死了,我也會死的。」

王必富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他很想說自己不相信,但是前面發生的事情已經由不得他不信了。女兒昏迷三個月,這三個月什麼東西都沒吃,正常人怎麼可能三個月不吃東西還能活著呢。他對外都不敢說女兒一直沒有吃東西,否則紫金搭大概會被人當成是怪物來看。

只是對於王必富來說,紫金就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夫人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就算是有些怪異之處,她依舊是自己的女兒。

只是王必富就算是有錢,他也沒有從老虎嘴裡掏食的本事。從打聽的消息來看,皇帝對於這個從許願樹身上取到的東西很是看重,還專門修了高樓來供奉。本來宮闈就戒備森嚴,尋常人無法進入,這樹靈說不定有重兵把守,想將之取出來,實在是難如登天。

紫金也有些束手無策,但是她是一定要將樹靈取回來不可的。樹母沒有了樹靈,根莖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裡,若是根莖完全枯死,就算是將樹靈取回來,也於事無補了。

眼下只能混進皇城,再尋他計。

還真讓紫金想出來一個法子。

她讓王必富在城外不遠的山上給她修了一處道觀,她就每天坐在道觀中,王必富聘了很多人假裝信徒來許願,然後回城之後,就散布紫金的道觀住著一位活菩薩,靈驗得很,百試百靈。一傳十十傳百,三人成虎,果然有越來越多的信男願女跑來上香許願。

紫金弄了一套道袍穿在身上。

她也不知道靈不靈,反正從這裡走出去的男女,求賢得賢,求子得子,不出一個月,名聲就打出去了,說著道觀真是靈驗得很。

在京都,好事壞事都有一夕傳千里的本事,紫金的道觀名聲也越來越響,很快就傳到了宮裡去了。

皇帝的使者不日就過來,十分恭敬地表達皇帝想將紫金請進宮裡做法的旨意。

紫金做這一切就是為了進宮,她很痛快地同意了。

王必富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半天都已經過去了,他匆忙地趕了過來,道觀里已經人去樓空。他癱坐在地,不知女兒這一去,是否能安然回來。

半年時間,趙也棠已經升到了副都統的位置。這其中當然缺不了太子的手筆。他曾經做過太子侍讀,現在怎麼看,他都是太子的人。而且在這幾個候選人之中,太子也是成算最大的。

用太子的說法,其他幾個皇子威脅都不大,只有一直不是很出巧的仁王才是藏得最深的。

仁王雖然是皇叔,但是卻深得皇帝信任。甚至皇帝現在沉迷方術,也是在仁王的引導下才迷上的。皇帝煉了幾年的丹,不僅沒有長生不老,反而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身體也越發的虧空了,在太子看來,皇帝頂多能再撐幾年,若是他再這樣作下去,說不定兩年都是多的了。現在最讓人警惕的就是仁王。

趙也棠是太子的一張重要的牌。趙也棠也知道,自己只能被迫站隊了,一來,他曾經是太子侍讀,要想去投靠其他人,誰都不會放心他。而來,趙也棠不是保守的人,他相信富貴險中求。

現在聽說仁王又為皇帝找了一個道士進來。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稀奇就在於,這個道士是個很年輕的姑娘。

皇帝本來在見過她本人之後,對她也十分的懷疑。但是她讓皇帝當場許了一個願望。

皇帝還能有什麼願望呢,他的願望當然就是長生不老。但是這個道士十分聰明。

「皇上現在只是考驗我,立馬就能實現的願望,若是長生不老這個願望,皇上該多久之後才能信任我呢,是等三五十年,一百年之後嗎?皇上現在許一個能讓我馬上為皇上實現的願望,我也好向皇上證明我自己。」

仁王當時就站在旁邊,聽到這裡,臉色雖然不變,心裡卻有些著急。老實說,他將這個小姑娘給弄進來,只是想讓她用美色迷惑皇帝罷了。皇帝現在身體已經快到強弩之末,若是再縱慾過度,就離死不遠了。他倒也還沒有跟這個小姑娘商量過,畢竟不是他的人,他暫時還不能相信。

就連仁王見了紫金都覺得這個小姑娘著實漂亮,只怕皇帝一見就會迷了眼睛。所以他決定就作壁上觀,什麼都不提。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要讓皇帝當場許一個心愿,他心裡有些緊張,不知道她是故作玄虛,還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皇帝聽了頓時哈哈大笑,「你說得有道理。那麼朕就換一個心愿。」

永惠帝踱了兩步步,才道:「朕昨日就想吃葡萄,但是現在是才初夏,葡萄掛在樹上都還沒有成熟,我就許願,我能吃到成熟的葡萄。」

紫金點了點頭,笑道:「這個容易。」

仁王聽了臉色卻微微一變,若是其他的東西,還有可能作弊,這葡萄這個季節都沒有成熟,一時之間上哪裡去找成熟的葡萄呢。

只見紫金雙手握拳抵在下巴處,垂下頭,良久不動。

永惠帝不知道她在搞什麼名堂,興緻勃勃地耐心等待。

但是時間有些過於長了,一炷香之後,紫金還是沒有動靜。永惠帝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仁王眼見永惠帝臉上出現了煩躁之色,連忙想要打圓場。

正在這時,紫金睜開了眼睛,對上永惠帝探查的眼神,道:「皇上現在可讓人去宮中的葡萄架下摘葡萄了。」

所有人聽到這話都大吃一驚。有些早熟的葡萄夏天也能吃,但是現在都還是青果,又酸又澀不能入口。但是紫金竟然開口讓永惠帝派人去摘葡萄!這著實匪夷所思!

永惠帝看了紫金一會兒,才道:「朕親自去摘!」

一大群人跟著皇帝往御花園方向走。御花園有一顆葡萄樹。

走出太極殿,一行帶刀侍衛從台階下走過,看到御駕出行,連忙停下,半跪在地。

領頭的一人身著大紅色飛魚服,腰系佩刀,頭戴黑色官帽,腳蹬白底黑色緞面官靴。他面白如玉,身體頎長,跪倒在地前,晃眼間他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有些面熟的人。他一時之間沒有想太多,將頭垂著,不敢直面天顏。

皇帝倒是興緻勃勃地叫他。

「是趙統領啊,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去瞧瞧稀奇吧。」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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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不做戀愛腦(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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