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光2

曲流光2

燕國總是會下雪的,每一年都會有,但其實雪這種東西對於不同人來說是不同的,有些能夠握在寒冷的雪天里,在可以感受溫暖的富貴人家眼裡自然會覺得這雪下的有多麼美麗,但對於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這雪不是美麗而是殘酷。

高漸離的出身並不好,算是貧寒,索性他不怕下雪,寒冷對他來說還算是一件比較習慣的事情。

今年的雪比以往來的要早一些,高漸離結束了表演,抱著琴匆匆的離開,他一直在遊盪,到底是沒有家。

街道上空空蕩蕩的,很少有行人,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幾乎是聽不見的。

然後他撞見了一個人,那個人離他不近,只是他突如其來往那邊看了一眼,只是突如其來那個人撞入了他眼帘。

她也帶著一把琴,白色的雪花落在她的發上,她藍色的裙上,雙眼上的輕紗,已經有些濕了,映出淡淡的水痕。

她哭著卻如此安靜,就像是這場雪一樣,美麗卻寂靜無聲。

高漸離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那麼快,是那麼安靜,卻跳得那麼快。

他不由得上前給那位姑娘遞上帕子,向她問好。

那位姑娘她看不見,她也是剛剛知道,原來她流淚了,剛開始還自言自語著她很少哭泣,只是後來卻不肯承認了,只是說她沒有流淚,只是這裡下雪了,雪落在她的臉上,融化了。

那位姑娘說完便要走了。

「姑娘你行動都有不便,現在又下雪了,你要去哪呢?」

高漸離覺得自己說這話有點失禮了,他一向沉默寡言,對他人也是不冷不熱,但是今天這場雪下的實在早,把他變得都有點熱情了。

「我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走著走著累了就停一會兒,這樣就好了。」那位姑娘其實也是迷茫,她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她知道走著走著又到了一定的時候總會停下來的。

「可是現在天色不早了,又下著雪,你可以等雪停了再走。」

「可是留在這裡的話,我又能去哪裡,這裡沒有我能待的地方。」

那位姑娘說著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背後背著的桐木琴。

高漸離覺得這位姑娘一定有一個特別悲傷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是不方便追問的。

於是高漸離失禮的提出,可以帶那位姑娘暫時住在他那裡。

高漸離剛提出來,自己就覺得這位姑娘是不會答應的,畢竟她一個陌生人提出這種要求,這位姑娘還看不見,指不定會以為他是什麼壞人呢。

「多謝。」那位姑娘沒有戒備,更沒有拒絕,她只是輕輕的道了聲多謝。

「姑娘不怕我是壞人嗎?」

「我聽見你的聲音就不像是壞人,你的聲音很溫柔。」

高漸離聽到姑娘的話,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卻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只好先帶著姑娘到了他家,也不算是家,頂多是他在這裡暫住的地方而已,他沒有家,他也一直在遊盪。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客棧,客棧老闆是個好心人,收留高漸離住在那裡的一間房間。

但是這時候客棧的人還是蠻多的,客棧老闆也不能再開一間房間,免費的讓那位姑娘住下來,於是高漸離只好讓出自己的房間,讓那位姑娘睡自己的房間和自己跑到樓下睡在馬窖里。

那位姑娘不知情,只是安安靜靜的被高漸離牽著手帶到房間,那位姑娘有著非常好的聽音辯位的功夫,還有非常好的記性,只是高漸離帶著她摸索了房間一遍,她便能清清楚楚的知道各樣東西擺在哪裡了。

「流光,我叫曲流光。」在高漸離要離開房間的時候,那位姑娘終於告訴了高漸離她的名字。

「很好聽,我叫高漸離。」高漸離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他是真的覺得流光很好聽,但是他的名字似乎就有些傷感了。

「你的名字也很好聽,我真的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曲流光認認真真的說著,彷彿在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樣。

高漸離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只得匆匆告別,跑到樓下在冰冷的馬廄里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高漸離早早的醒了起來,卻發現那姑娘也已經起來了。

「我一向睡得少,於是起來的早了,我一起來就想找你。」曲流光這麼解釋道。

解釋完,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笑很淺,又很快,只是一瞬間,但是卻那麼讓人驚艷。

「這可真是奇怪,我向老闆問過了,你昨夜是睡在馬廄那裡,那裡一定不太好受,何必為了我這個陌路人委屈自己,難道只是因為你也是個彈琴的嗎?」

高漸離沒有回答他只是想著現在這個時辰,曲流光應該還沒有用過早膳。

「難道現在的琴師都是這麼好心的嗎?還是因為我長的比較好看?」

曲流光沒有等到高漸離的回答,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怎麼說呢,如果高漸離是覺得她好看才這麼照顧他的話,她肯定立馬甩袖子走人。

「不是的,我只是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想好好的照顧你。」高漸離解釋,這個解釋有些牽強,有些無力,還有些莫名其妙。

「……謝謝。」曲流光輕輕地倒立深陷,然後不說話了,取下自己的琴,拿出帕子,開始慢慢的細細的擦拭,因為看不見,所以她總是摸索著擦的很仔細,靠感覺。

高漸離又想著流光還未用過,便起身向客棧老闆買一頓早飯。

雖然囊中羞澀,但是高漸離還是想要給曲流光一桌最好的飯菜。

便向老闆請示能不能賒著賬,日後他一定會還的。

但是客棧老闆備好了全客棧最貴的酒菜,卻沒有像高漸離要一分錢。

客棧老闆說:「那位藍衣服的姑娘已經付過錢了,她不止付過這桌飯錢,她還已經把客棧買下來了」

高漸離愣了一下。

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曲流光的面前,曲流光聽見腳步聲。

「你來了。」

高漸離聽到曲流光的聲音點了點頭但又想到曲流光看不見。

「我來了。」

曲流光聽到高漸離的回答,笑了一下然後又說:「抱歉,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還挺有錢的,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待我好,你在馬廄里睡了一夜的真心,是我花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的。」

高漸離聽到曲流光溫柔中又帶著幾分解釋性的話語,臉有些微紅。

「不是你的錯,我沒問過,而且光是你這條裙子恐怕就要花費許多,其實是我自己有些……」高漸離自嘲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曲流光打斷了。

「你為何要說這種話,你對我的心是好的,這我是知道的,難道這世上的真心不比千萬黃金更為珍貴嗎?你卻還要在這兒與我聊,我的裙子要花多少。」曲流光說著,看上去有些生氣了。

「你若是非要我孤苦伶仃,非得要靠你才能活著,但你大可離開,只因我這人除了眼瞎,其餘的倒是比別人都好許多。」

「我未曾你想過要讓你孤苦伶仃,我巴不得你能處處都比別人好。」高漸離有些解釋不了,他總是很難解釋什麼,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朋友很少的原因吧,不過他也不需要朋友。

「你要是沒這個意思,就不要在我面前說什麼,自己錯了,自己哪裡不太好,我雖與你相處的不多,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好人,說你這個好人都說自己哪裡不好了,那才是真真的不好。」

曲流光一本正經地說著,她那些話語彷彿是一雙手撩撥著高漸離的心弦。

這話若是從別人嘴裡出來,免不了就有些假,但從曲流光的嘴裡出來,那就完完全全像是一罐甜甜的蜂蜜,只往人心上倒,除了甜蜜,往後的就什麼都沒了。

因為姑娘這曲流光看不見高漸離便不時的為曲流光夾菜,細心地把魚肉上的刺一點一點的挑出來。

待到用完早餐之後,高漸離本是要離開這裡的,但是流光彷彿有什麼話要對高漸離說,只是一時間卻不開口。

高漸離想著她會對他說什麼,莫非是要告別?

「……我,我能讓你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嗎?」曲流光的話,讓高漸離有些驚訝,這個要求太夠簡單了。

「只要你想聽的話。」

高漸離說完便彈奏了一曲,琴聲是那麼優美,其中包含的情感是那麼複雜,就像是一個人的哭泣,又像是鳥兒的歌聲。

曲流光聽著聽著,然後便突然笑了。

「我這首曲子應當是悲傷的。」高漸離演奏完一曲,看著曲流光的笑容,不由說道。

「若是彈奏曲子的人不悲傷的話,那麼我也是傷心不起來的,我聽得出來你現在很開心。」曲流光這麼說著語氣是那麼信心十足,並且肯定,她肯定高漸離現在很開心,至於為什麼開心,她或許是不知道的。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何只是讓我彈首曲子,這麼簡單的要求,你卻猶豫的那般久?」

「我怕,你的琴聲如果真的那麼那麼好的話,那個人在我心裡就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琴師了。」

她表情彷彿是在回憶著什麼,想必她在回憶的那個人應當是個極好的人才,能夠讓她露出那種懷念的表情,是微笑著的懷念。

「那個,你心裡最好的琴師是誰?」高漸離忍不住問道。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但是我卻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讓我喜歡上了琴,他在我心中是全天下最好的琴師。或許也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叫曠修。」

曠修,高漸離是知道的,趙國最厲害的琴師,也是他一直以來希望能夠見面的人,只是若是從曲流光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高漸離就沒有之前那麼高興了。

「其實你真的已經談得很好了,只是他在我心裡真的真的很特別。」曲流光說完,自己也擺好琴。

「是你們這些人總是喜歡談一些讓人哭的曲子,我還是更喜歡讓別人笑的,你不如聽聽我的曲子吧,或許你會更高興也說不定。」

曲流光說完,就開始靜靜的演奏。

曲流光的琴聲總有著特殊的力量,那是一種可以勾動人內心的力量,難以用技巧之類的形容來說明的力量,更像是一種感覺,就像是露珠墜落一瞬間的景象帶給人的震撼感。

很多人聽到他的心聲,總會想到那些開心的事情總會不由自主的微笑。

但是高漸離聽著聽著,心裡卻越來越悲傷。

就像是曠修第一次聽曲流光的琴聲,他聽出來了那琴聲之中更深的東西,那快樂之中最深的悲傷,何其孤獨又何其溫柔。

「……抱歉。」一曲終了,曲流光沉默了一會,緩緩說了一聲抱歉。

「我以為你聽到我的琴聲會開心的,沒想到你和他一樣,一般來說只要那些聽到我情深的人開心的話,我其實也是會開心的,但是你這樣,就真叫我傷心了。」

曲流光說完便起身抱起琴。

她離開了客棧,沒有跟高漸離說一句再見或者是永別,她只是一個人繼續踏上了路程,一個人繼續的走,累了就停下來,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哪裡能走,哪裡不能走,但高漸離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之後,曲流光終於忍不住了,在一處湖邊停了下來。

「為什麼還要跟著我呢?我現在很好,也不需要人照顧,我心裡已經有一個琴師了,容不下第二個了。」

曲流光的語氣是那麼冷淡,輕飄飄的卻冷漠,就像是燕國常年下的雪一樣。

「我只是擔心你。」高漸離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很短卻情真意切。

「你知道我是怎麼瞎的嗎?我太在意他了,我從來沒有那麼在意過一個人,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喜歡他的人,還是只是喜歡他的琴聲,索性我就當個箱子好了,只聽他的琴聲,若是我還那麼在乎他,那他的人就是不重要的。」曲流光說著就像是講述一個故事一樣。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我卻感覺很長,長的像半輩子一樣,經看不見之後,我反而能夠更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心,我在意他,所以我要離開他,如果和他在一起,我可能會害死他,他教會我彈琴和聽琴是件快樂的事情。」曲流光說著,轉過頭看向高漸離。

「你很像他,當我聽你彈著曲子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他,看不見你的臉,但我能聽見你的曲子,你倆真是太像了,可是你若是真心待我好,我又怎麼能把你當成另一個人呢?」

「此生我已決定為琴付出一切,連眼睛我都可以不要,你呢,你又要憑什麼?」

「……眼睛並不重要,若是這是證明的話,可以。」高漸離說完,拔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劍。

下一秒,流光輕輕撥動琴弦,一道看不見的氣息就打偏了高漸離手中的劍。

「你變成瞎子,是想讓我一輩子的愧疚不安嗎?」

「我只是想陪著你。」

「你就那麼喜歡我嗎?」

「……是的。」

「我們才認識多久啊?你真的了解我嗎?」

「我未必那麼了解你,但是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便決定要好好照顧你。」

「我不需要你照顧我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你恐怕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我想跟著你,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

「可是你知道的,在我心裡我看不見你,只會把你當成曠修,這樣你也願意嗎?」

「你不會的,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非常不忍心的人,你只是害怕會傷害我,所以想推開我,我想好好照顧你,要能看見你好好的,我便就開心了。」

高漸離說著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曲流光的手。

「哪怕有一天我會害死你。」

「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從那天開始,曲流光沒有再試圖趕走高漸離,而是和高漸離一起開始了遊歷。

曲流光真的很有錢,這估計和她的身世有關,高漸離一本不想用曲,流光的錢,但曲流光卻執意。

在燕國的冬天過了之後,有一天高漸離醒來,曲流光留下了一封信。

「我做過的決定從未後悔,只是我突然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子,我去治我的眼睛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只是你要多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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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明月/天行九歌之作為第一美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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