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雨欲來（3）

晚飯過後，母親正在廚房收拾，誠縉和父親靠著沙發看電視。電視里正播齣電影《手機》：嚴守一躲在車裡，一面接聽手機跟老婆說話，一面跟武月偷情。

看到這略微不堪的畫面，誠縉不自在地撇過頭，卻見父親正低頭擺弄著手機，根本沒在看電視……

誠縉似乎意識到些什麼，有意提高嗓子喊了聲：「爸！你看這個電影……」

「啊？」父親口中答應著，眼睛卻一直盯著手機看。

誠縉：「爸！你忙什麼呢？我跟你說話呢！」

父親：「啊？怎麼了？」

誠縉：「你看這部電影，是馮小剛導演最新的作品！」

父親抬頭看到電視上右下角顯示的「電影《手機》」字樣，詫異道：「手機？這是講什麼故事的？」

誠縉不動聲色地說：「婚外情……」

父親一愣，不自然地笑笑：「婚外情？那跟手機有什麼關聯？現在這導演也真是的……亂拍！」

「爸，你的手機……好像很好玩的樣子？」誠縉一面說著，一面急上前欲搶手機，「給我也玩玩……」

「去去去！」父親急忙躲開，「這又不是玩具！有什麼好玩的？快做作業去！」

誠縉一面答應，一面滿腹狐疑地看著父親，越發對他的手機好奇起來……

這天晚上，誠縉等到父母都睡熟以後，躡手躡腳地走進卧室，看到父親的衣服堆在床邊的椅子上，翻出父親的褲子，從口袋裡取出手機，悄悄拿到自己房間翻看起來……

手機上顯示出一連串的聯繫人號碼，誠縉翻看手機，終於找到了那天凌晨的來電記錄，顯示的名字是「吳德惠」。

誠縉馬上翻出日記本，記下這個電話號碼，繼續寫日記：

「那個凌晨，父親接聽的電話就是這個號碼——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已然調動我滿腹的好奇心，我一定要認清她是誰……」

這天晚上，誠縉按照慣例隨父親來到辦公室玩電腦。罕見的是，父親竟在一旁翻看文件。

誠縉：「爸，你今晚怎麼沒去打牌？」

父親突然站起身說：「爸有點公事要出去辦一下……你自己玩，別太晚了！」

誠縉急問：「爸你去哪？」

父親：「哦……我要去商場給單位定一批貨……」

誠縉：「啊？那你晚上還回來不？」

父親：「爸一會就回來！你累了就睡，別熬夜知道嗎？」

「直覺告訴我：父親在說謊！我鼓足勇氣跟著他，一定能發現點什麼！」

誠縉眼看著父親出門，心裡一震，起身悄悄跟上去。剛走到大門口，冷不防父親回頭一望！誠縉急忙止步腳步，進退兩難……

父親退後幾步問：「怎麼了？小縉！」

屈誠縉強笑：「哦……爸……我想喝飲料……」

父親：「那你不早說！走！爸帶你去買……」

街邊的小商店裡，父親將一袋零食交給誠縉：「帶回去吃吧！」

屈誠縉：「嗯！爸，那你早點回來啊！」

父親一直看著誠縉走進大門，掉頭去了馬路對面。

誠縉疾步回到辦公室，透過玻璃窗看到父親上了一輛計程車，不知去了何處……

「那一夜，父親徹夜未歸，他到底去幹什麼了？我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可我依然不願意給他貼上不肖的標籤——直到那一天，我終於認清了吳德惠是誰……」

幾個同事說說笑笑地從門外擠進來：「哎！老屈，三缺一啦！趕快行動起來！」

誠縉猛轉過身：「哦，我爸剛出去了，叔叔。」

同事：「哎？上哪去了啊？小吳都到了！他又不見了……」

聽到「小吳」兩個字，誠縉心裡一驚：「小吳？」

誠縉看同事出去，忙起身奔出門外張望著，看到一個中年婦女笑嘻嘻地前來：「喲！大家都到齊了啊！」

同事：「德惠！你快去找找老屈啊！就缺他了！」

誠縉盯著吳德惠看了許久：「德惠……小吳……吳德惠……」

「那一刻，我徹徹底底地將那個神秘的名字和這個女人對上了號！我終於知道那就是她——那個勾引父親的壞女人！破壞人家家庭的小三！狐狸精！」

這天夜裡，誠縉怎麼都睡不著，他聽到窗外呼嘯的風聲聲入耳，將門窗震得乒乓直響。朦朧之中，彷彿聽到門外傳來父親的說話聲。

誠縉再也睡不安穩，起身披上外衣，輕輕打開門，赤腳走出，循著說話聲找到一個亮著燈的房間，步步挨近……

亮著燈的房門離他越來越近，房門虛掩著，從門縫裡滲出一道光。誠縉從門縫向內窺視，赫然發現父親露出正跟吳德惠對坐床沿說說笑笑：

父親：「今晚你手氣還真不賴！算起來能贏二三百了吧？只怕我的錢都到你那去了！」

吳德惠：「你怕什麼？不過是暫且在我這兒存著，早晚不還是要被你贏回去？！」

誠縉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吳德惠：「哎？聽說咱們單位下星期有一次去省城學習考察的機會，你去嗎？」

父親：「哦，這個名額有限，能不能去還不一定……」

吳德惠：「我已經提前跟馬主任申請到了名額，能去就盡量出去走走！成天待在辦公室怪悶的！」

父親：「是嗎？那我明天去問問馬主任……」

誠縉不想再看下去，踉蹌著退回房間睡下，輾轉難眠，翻開日記本寫道：「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我的父親！我多想那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可我的確清清楚楚地看到父親就在那扇門裡，深更半夜跟一個女人共處一室！父親曾經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就在這一瞬間完全崩塌！我恨他！」

朦朧之中，誠縉似乎看到父親正跟那女人同床共眠……他恨不得馬上衝進去推開那扇門！恍惚看到他們醜態百出的樣子……突然驚醒！誠縉深呼吸一口，轉頭卻見父親已經躺在自己身邊！剛才的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他似乎有些分辨不清。他心存最後一絲美好的幻想，想試探父親的心底是否還存有最後一絲良知……

「爸……爸……」誠縉假裝說起夢話。

父親一驚，慌忙應了一聲，回頭看看已經熟睡中的誠縉……

誠縉翻個身，雙眼依然緊閉，口中卻不住地喃喃自語：「爸……你別走……你別走啊！」

父親只當誠縉是做惡夢魘住了，輕輕地推了推他：「小縉？你做噩夢了嗎？醒醒！」

誠縉猛抓住父親的手臂：「爸……爸你別走……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父親笑著搖搖頭，將誠縉的手移開，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好好睡……」

誠縉漸漸鬆開了父親的手，不停地呼喚著：「爸……爸……」

父親盯著誠縉看了許久，沒見大動靜，這才熄了燈，安然睡下。

誠縉感覺周圍一黑，偷偷眯著眼睛，看著父親，眼角滲出淚水……

「這源自於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如果父親心中尚存最後一絲良知，他就應該聽懂做兒子的良苦用心……」

第二天的課堂上，誠縉出神地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思量著該怎麼挽回父親，該怎麼拯救這個家庭——這讓他幾乎沒有認真聽講過一堂課……

同桌秦玉潔發現誠縉不對勁，輕輕碰了他一下……

誠縉沒有反應，依舊發獃……

張老師講完課文，拍了拍手，翻開點名冊：「好的！下面我找同學來背誦一下這段課文……屈誠縉！」

玉潔悄悄拉一下屈誠縉，輕聲說：「哎！老師點你背課文呢……」

「到！」誠縉驚慌地站起來。

教室里驟然傳出一聲鬨笑。

張老師：「不要吵！屈誠縉同學，你來背誦下這段課文……」

屈誠縉頓了良久，一句都背不出來……

張老師：「怎麼了？啞巴了？快背啊！」

屈誠縉為難地：「我……」

張老師眉頭一皺，不悅道：「怎麼……你是新轉來的嗎？昨天沒上課嗎？」

屈誠縉不語，微微搖了搖頭……

張老師：「連一句都背不出來嗎？第一句總知道吧？」

屈誠縉還是沉默著……

張老師罵：「拿上書滾出去背！」

屈誠縉鼻子一陣發酸，拿著書，起身欲走……

張老師：「出去給我站到角落去！我還嫌別人看到丟人呢！這班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學生？跟白痴有什麼兩樣？」

屈誠縉紅著眼睛往外走……

玉潔突然站起來，不滿意地盯著張老師：「老師您沒有權利把學生趕出去！」

張老師大驚：「你說什麼？」

玉潔：「您無權剝奪我們聽課的自由！屈誠縉不能出去！」

張老師：「他背不過課文，就無權聽我講課！」

玉潔：「全班五十幾名同學，難道只有屈誠縉一個沒有背過嗎？」

張老師生氣：「你……好！那你就給我背！背不出來就給我一起滾出去！」

玉潔：「出去就出去！這種課我不上也罷！」

玉潔起身走出，拉起屈誠縉，一同走出教室……

全班同學瞬間沸騰起來，嘩然一片。

張老師一扔課本：「反了反了！現在的學生全都反了！我看這課也沒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