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單嫣一顆心簡直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臉皮上火燒火燎,捂著眼睛嚇得屁滾尿流直大叫:「——不不不不不!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你、你怎麼能把那種東西拿給我看呢!?你害臊不害臊啊!!那種東西我才不要看!」
羅成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怔了半晌才不解道:「……哪種東西?不就是一瓶外敷藥嗎?」
單嫣捂著眼睛的手一僵:「……哈?」
把手拿下來,就見羅成卧在床上,掀開被子,手裡捏著一瓶外敷藥,正以一臉看傻子一樣的神情盯著單嫣:「……你以為我要給你看什麼?」
單嫣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連忙別過紅著的臉,捏著拳頭擋在嘴邊,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沒、沒什麼!」
……單嫣啊單嫣,你的思想太骯髒了。
羅成一臉的我不信,盯著單嫣道:「真的?」
單嫣滿臉通紅,炸毛道:「不然我還能想你點兒什麼!哪有人把一瓶外敷傷葯叫做大寶貝的啊!?」
羅成卧在床上瞧著她氣得直跳腳,別過臉笑了一聲,招招手道:「算了算了,本殿下不逗你玩兒了。你過來,把這瓶外敷傷葯拿回去。」
單嫣這才把奓開的毛順了回去,把藥瓶從羅成的手裡接過來。
一個精緻的小瓷瓶,放在手裡涼意頓生。
單嫣轉過頭去看羅成,獃獃問:「這到底什麼?」
羅成趴在床上,抬手揪著床頭掉下來的穗子玩,聲音懶散:「這個是護國寺我師父給我的外敷傷葯,叫玉簟膏,治皮肉傷最管用了,比王府里的葯都好些。我平常用不上這樣治皮肉傷的娘兒們東西,賞給你了。」
單嫣捏著手裡的小瓶子一呆:「給我幹嘛?」
羅成臉翻過去瞧著單嫣,一雙清凌瞳孔上上下下把她認真打量了一番。
細眉大眼白皮朱唇,明明是一張精明人的長相……
單嫣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警惕道:「盯著我看做什麼?」
羅成眉毛一抬:「我看你長得好看。」
單嫣不覺伸手摸臉,難為情笑起來:「誒?……是、是嗎?」
「是啊。」羅成眉梢一動,「人是長得好看,可就是——透露著一股傻氣。」
單嫣還沒咧開的嘴角咔吧一下收了回去。
……就知道這個人哪會好心誇她。
羅成看著眼前這張臉,細皮嫩肉的,眉眼一耷拉下去的時候,臉圓圓眼睛圓圓,倒真像是一隻小柿子。
不知為何,他心底突然很想使壞一下,很想在這張小圓臉上狠狠掐一下。
單嫣見羅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直勾勾地瞧著自己,心裡越發沒底。
房間中寂靜,唯獨炭火星子爆炸的噼啪聲。
羅成盯著她,她也瞧著羅成。
兩個人的視線中間就隔著五個拳頭的距離,她甚至可以看清楚羅成瞳孔里她面孔的倒影,可以看清楚他纖長烏沉的睫毛微小的撲動。
這氣氛有些許微妙的尷尬,單嫣忍不住耳根紅了一下。
再這樣對視下去……
不太妙啊。
可就在單嫣這麼想的時候,對面的羅成突然把臉一扭,伸手把被褥一拉蒙在頭上,整個人藏進其中。
她還沒反應回來,就聽見羅成瓮聲瓮氣窩在被子里朝著她沒好氣說:「我不是今天在你額頭上磕了一下,又在你腰上掐了一把嗎?這葯算是我賠禮道歉了。拿了葯趕緊走人!」
不知道為何,聽見羅成這樣說話,單嫣突然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可是又覺得有些許不甘。
她獃獃點了兩下頭,拿著藥瓶站起來:「那、那我就走了。」
羅成的頭埋在被子里,沒好氣嗯兩聲:「嗯,快走。」
這一下倒把單嫣弄得莫名其妙了。
怎麼了?她剛才哪兒又惹他了么?
沒有吧?
她真是搞不懂男人……
可剛走出去兩步,卻又聽見背後羅成道。
「近日我會多派人出去打聽你的家世。」
單嫣一怔,腳下步子頓住迴轉過頭來。
羅成的聲音沉下來一些:「不要以為今日你在我父王面前替我求了情,我便會看在情面上不追究你的來歷了。不過多時,等你身份查出來,該怎麼辦,我還是會怎麼辦,絕無情面可講。」
單嫣真是被他這前後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弄暈了。
只得點點頭,敷衍道:「好——知道了——」
誰知對方卻極其認真:「我不與你開玩笑。」
單嫣一怔。
「你若是有什麼話,最好先當著我的面說出來。沒查出些什麼便罷,若是真查出來些什麼……」
羅成的話只說了一半,單嫣等了一陣,卻遲遲等不來后一段。
「若是真查出來些什麼?要如何?」想了一陣,單嫣還是問道。
羅成卻沒回答,只道:「你先出去,我要休息。」
說著,便再無聲音。
單嫣捏著手裡觸感冰涼的小瓷瓶,良久,無話折過身去。
屋內房門被輕輕掩上。
羅成聽見外頭的腳步聲遠了,掀開被子。
他看著單嫣離開的方向發獃。
許是在被子里悶久了,臉上還帶著几絲未消散的紅暈。
*
單嫣捏著羅成給的那一小瓶子葯往秦夫人屋子的方向過去。
暮色已經四合,北平王府燈火零星燈火漸上,牆外傳來打梆子的聲響。
一面走,單嫣一面就從瓶子里揩了些藥膏出來抹在額頭上。
倒是好葯,一抹上去一片冰涼,還帶著一襲淡淡的薄荷香味。
適才羅成所提起的她家世之事,她也未嘗不是沒有疑心的。
單嫣把羅成給她的藥瓶揣進懷裡,又從懷中換了昨天那塊青玉佩掏出來。
她盯著玉佩上的「單」字出神。
單……
隋唐里的單姓,可不是個普通的姓氏啊。
若論說隋唐單姓當中的第一人,自然莫過於單雄信。
單雄信是山西潞州天堂縣二賢庄的大莊主,明面上是個員外郎,暗地裡卻是江湖上東南西北中五路響馬的總瓢把子。
說通俗點兒就是道上大哥大。
單嫣又回想起今日在茶樓里碰到的那一胖一瘦兩個男人。
就那兩個男人的形跡來看,怎麼說都像是跟自己相熟認識。
單嫣捏著手裡的玉佩把玩,垂下眼睫。
……不會吧?
想了想去也想不出頭緒,單嫣便把玉佩收了放進懷裡。
前繞過假山池子,再往前走一小陣,便能夠到秦夫人的屋子。
天色已暗,路有些看不清楚。加之假山兩邊又栽著樹叢,風過樹搖,倒有幾分凄清恐怖。
單嫣總覺得這地方有些瘮人,樹叢陰影背後像是藏著些什麼東西似的。
一害怕,她便加快了腳步,想快些穿過這個假山從。
大風過,一時背後不知道傳來一聲什麼動靜。
女人的第六感促使著單嫣回頭張望。
可她剛轉過頭,整個人就撞在一堵胸膛之上。
片刻之間,她便慌了手腳!
可還沒來得及喊一聲,一隻大手就捂在了她的口鼻之間。
單嫣發了瘋地板著來人的手臂掙脫,掙扎之間,口鼻當中吸進去一種不知為何的香味。
覆住她口鼻的大手在剎那間鬆開。
單嫣想叫出聲求救。
可是剛張嘴,意識便模糊了起來。
只感覺有一雙大手把她捆住,耳邊一聲清脆的玻璃碎地聲。
而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
羅成睡到一半被拍門聲吵醒。
「——殿下,殿下,您快些起來!不好了!」外頭白顯道的聲音傳來。
羅成原本就是淺眠的人,驟然從睡夢當中被吵醒頗有些不悅。
他從榻上起來,隨便披了一件外裳便去開門。
一開門便擰著眉毛冷道:「這個時候你來內院做什麼?我說了我睡覺的時候不許人打攪。」
白顯道急得抓耳撓腮的:「不是!哎呀!出大事了!」
羅成不悅:「有什麼快說,說完我要睡覺。你要是沒什麼急事,我關門了。」
說著拉著門左右作勢一合。
白顯道連忙伸手把門扒拉住不讓羅成關,惶急道:「殿下,咱們分開的時候,您可是留了新郡主在屋子裡說話?」
羅成蹙眉:「怎麼?」
白顯道急急問道:「那新郡主是什麼時候從您這兒走的?」
羅成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你這是怎麼了?」
白顯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您不知道,王妃和王爺在屋子裡等著新郡主一同用飯,可是左等右等,等了好一陣也不見新郡主的人過來。王妃怕是新郡主在王府里找不著過來的路了,就把屋子裡的老婆子丫鬟都派出去找了一番,可就是沒找到新郡主。王爺看王妃著急,有怕丫鬟婆子們找不仔細,就把外院咱們兄弟幾個叫了進來,叫咱們帶著人點上亮子油松在王府前後都找一遍。可是這王府都快翻個底朝天了,就是不見新郡主她人的影子,只在去王妃屋子的路上瞧見一隻碎了的藥瓶子,一聞是殿下身邊帶著的玉簟膏的味道。我原本在屋子裡歇息著,聽見這消息就進來了,跟王爺王妃一稟報,他二老就派我上您這兒問了。殿下,新郡主這麼大個人,不可能在王府里憑空蒸發了啊……」
羅成聽著白顯道的話,眉頭擰得越發沉重:「壞了。」
白顯道一愣:「殿下……」
還沒待白顯道回神,羅成就轟地把門重重一關。
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衣裳大氅,肋下也佩好了劍。
他舉雙手把散落腦後的頭髮高高一攏,緊接著單手取下咬在牙齒間的一根髮帶,將頭髮高攏成一束馬尾,而後,便按著劍沖入院外漫天大雪之中。
白顯道連忙跟在羅成身後跑,一面跑一面按著今日才挨打過的屁股:「——殿下!殿下您等等我……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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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貝們!!兒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