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單嫣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面前擱了兩張大臉。

單嫣眨眨眼睛。

兩張大臉也眨眨眼睛。

接著,左邊那張大圓臉把右邊那張瘦尖臉推了推,湊上前來笑道:「你醒啦?」

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事後」台詞。

單嫣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就護住胸口往後靠,嘴裡「啊——」的一聲尖叫出來。

這一聲尖叫把跟前兩張臉嚇壞了,右邊的瘦尖臉把左邊的圓臉狠狠推開,痛罵道:「齊國遠你湊人家姑娘這麼近做什麼?不知道你這張老臉湊近了看容易嚇人嗎!」

「李如珪你推你爹幹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左邊圓臉又反手把右邊尖臉給推開。

趁著這二人拌嘴,單嫣趕緊低頭往自己身上查看了一圈。

發覺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一件沒都少,這才稍微安心一些。

她抬頭,透過面前兩個吵得熱火朝天的人往四周看。

這兒是一間陳設乾淨的卧房,四周門窗緊閉,白光從紙糊的窗戶外傳來。

如果細心聽的話,還能夠聽見外頭大街上商販的吆喝叫賣聲。

這是哪兒?

單嫣把目光漸漸收回來,定在跟前一胖一瘦兩個正掐架的男人身上。

她怔了片刻,突然覺得眼前這兩張面孔無比的眼熟。

單嫣一時沒忍住,瞪著眼訝然道:「你們兩個不是……」

——這、這不是在茶館里她與羅成爭辯的時候,上來勸架的那兩個人嗎!?

那邊爭吵的二人同時轉過頭回來,盯著單嫣驚喜道:「你認出來咱們了?」

單嫣揚手指著他二人,咬牙切齒警惕道:「我乃是北平王府王妃娘娘義女,光天化日,你們竟然敢在北平王府把我劫走,不要命了嗎!?最好趕緊把我放了,北平城就這麼大,若是等我義兄羅成查到,你們兩個吃不了兜著走!」

「這說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啊?三小姐,你真不認識我啦?我是齊彪啊!」那個胖子用手指著自己,滿臉疑惑。

旁邊的瘦臉也指著自己:「我是李豹啊,三小姐,從前咱們兄弟倆上莊子來的時候,您不是同我兄弟二人最要好了嗎?你不記得啦?」

單嫣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什麼三小姐?我不認識你們。」

齊彪湊近單嫣,把腦袋上的瓜皮帽子一取,指著腦門上那一塊疤激動道:「你怎麼會不認識咱們呢?你瞅瞅,這疤還是你拿鎚子給我砸的哪!」

李豹也把袖子一擼,露出手臂上一塊牙印疤:「這個是那回咱們不帶你上街看花燈,你給咬的。你好好想想,肯定記得咱們的。」

單嫣被他倆嚇得退避三舍,坐在床上往後縮了縮:「我真不認識你們!」

這兩個人長得就凶神惡煞的,像極了拐賣婦女兒童的反派。

李豹把袖子放下來,擰著眉道:「三小姐,這兒都是咱們莊子里自己人,又是當著那些官兵跟前,您可就別裝了吧?怪瘮人的。」

單嫣又懵又急,氣得伸出三根手指作發誓狀:「我真不認識你們!我要是認識你們,我全家不得好死!」

「哎喲喂!」齊彪嚇了一大跳,上來就捂住單嫣的嘴,「我的三小姐!你這話可不能胡說!要是擱咱二哥耳朵里去了,你這層皮還不得被扒了!」

單嫣扒開齊彪的手,氣道:「什麼三小姐什麼二哥?我一個都不認識,我是北平王府的義女!你們二人把我擄到這裡來,等我義兄羅成殺過來,你們兩個人誰都別想要命!」

「什麼義女義兄?三小姐,北平王府的人是不是給你下什麼迷魂藥了,你怎麼凈胳膊肘往外拐、架著炮往裡打啊?」齊彪氣憤,伸手一捶床道,「這官道上的人,真沒一個好東西!等我回去稟報了二哥,定要上北平找那羅家討還一個公道!單家好好的一個姑娘就這麼給弄傻了!」

單嫣氣急敗壞:「你才傻了!你全家傻了!」

就在這時,房外突然傳來門栓響動的聲音。

單嫣跟齊彪李豹都頓住了,一齊轉頭往左邊房門處看。

「——勿要冤枉了齊彪李豹,劫你來此的人是我。」

兩扇門左右分開,屋外的人未至,聲先聞。

倒是個好聽如玉碎冰裂的年輕男人聲音。

單嫣抬眼望過去,一道頎長雪白的身影已經進來,他背對著眾人把房門重新關上。

齊彪驚喜笑開:「伯當哥哥?」

單嫣一怔。

伯……當哥哥?

對面的人合上了門,淺淺轉過身來。

看清對方的一剎那,單嫣不自覺地屏息凝神。

來人立在五步開外,是個十分年輕高大的身影,一身雪衣無塵似披了月華前來,頭髮未束,只隨意不羈披在肩頭如鴉青泉流。

他根骨如玉的修長雙手輕輕將別在胸前的摺扇取出來,一拍一拍極有節奏地打在另一隻手掌心當中,緊接著,凌冽如冰刃的纖長睫羽刷地利落一抬,一雙烏沉沉的秀麗眼眸幽靜盯著縮在榻上的單嫣。

——箭無虛發王伯當。

單嫣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伯當兄這會兒不是該在午睡么?怎麼過來三小姐屋子裡了?」李豹笑道。

王伯當靜靜走上跟前,沉靜掃了齊彪一眼道:「你們兩個在這屋子裡吵架的動靜這麼大,整個客棧的人都聽到了,我還能睡得著嗎?」

齊彪趕緊裝模作樣打自己兩個巴掌,賠罪笑道:「哎呦,吵著哥哥睡覺了,我該打、該打。」

王伯當睨他們兩個一眼,淡聲道:「你們倆出去堂下守著,今日北平府全城戒嚴盤查,少時候官道上的人馬就會過來,你們兩個自己掂量著些。出了茬子,我可不管你們死活。」

齊彪笑道:「哥哥回回都說不管咱們死活,可到頭來回回管咱們死活的又都是哥哥。得得得,咱們兄弟先下去守著。」

李彪瞧了單嫣一眼:「那、咱們就先告辭了。」

「哎,你們……」單嫣伸手,話還沒說完,齊彪李豹兩個人便出了屋子,把門重新又合上了。

這也溜得太快了……

「阿嫣。」

單嫣的手還沒放下來,屋子裡王伯當的聲音就靜靜響起。

單嫣緩緩放下手,慢慢轉過頭來,盡量擠出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乾笑,伸手指了一下自己:「你叫我啊?」

王伯當手裡敲打著手心的扇子一停,烏沉沉的眼仁盯著單嫣。

那種眼神銳利而幽深,像是一把刺穿人心的尖刀。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之下,好似一切隱秘都會被抽絲剝繭般層層暴露出來。

那是一種讓人無處隱匿的壓迫感。

單嫣突然覺得自己胸口發堵,心虛別開了王伯當的目光。

耳邊響起一串輕巧的腳步聲,沒有很大動靜,單嫣只覺得身邊一股幽深的草木香襲來,倉皇抬頭之間,就看見王伯當已經坐在了床邊,那張謫仙一樣清冷雋秀的面容很近地俯瞰著她的臉。

單嫣怔了怔:「做……做什麼?」

王伯當卻不言語,只面無表情地伸手靠近單嫣的胸口。

單嫣雙手護胸連忙往後靠:「你、你再過來我叫人了……」

王伯當卻完全無視她的話一樣,自顧伸手往單嫣的胸口裡。

單嫣剛想叫出聲,王伯當的手就退了出來,手牽著一根穗子,往外一拉,把單嫣胸口藏著的那塊青玉玉佩給拉了出來。

單嫣又驚又怯,趕緊往後爬了兩下。

王伯當捏著玉佩,睫羽垂下來,從容地坐直了身子,拉開與單嫣的距離。

他把手上的摺扇別回到胸前衣襟里,又從腰上解下一個什麼東西來。

單嫣滿腹狐疑地看著他,就見他把她的玉佩,還有從自己身上解下來的東西一起放到了單嫣的跟前。

單嫣盯著放在自己腳邊的兩塊玉佩,抬頭疑惑地看了一眼王伯當:「這……」

王伯當卻不言語,只朝著兩塊玉佩揚了揚首,示意單嫣拿起來觀看。

單嫣遲疑了一陣,還是伸手,將兩塊玉佩拿了起來。

皆是一樣的雕刻紋路,連玉佩下結的穗子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只是,一塊背面刻字是單,而另一塊是王。

單嫣怔怔放下手裡的玉佩,看著王伯當:「難道我真是……」

「山西潞州天堂縣二賢庄莊主單雄信幼妹,單嫣。」王伯當垂眸,靜靜把單嫣的話補全了,「只要是從二賢庄出來的人,身上都會有一塊這樣的玉佩。」

一剎那,單嫣如遭雷劈,手裡的兩塊玉佩咯噔掉下來。

……還真是單雄信那個單家的人啊。

王伯當輕輕伸手,將自己那一塊玉佩收了回來重新別在腰上。

一剎,手卻被人抓住。

王伯當別玉佩的手頓住,抬頭一望,便見單嫣有些激動地問道:「我來這兒多久了?」

王伯當看了她一眼,淡聲道:「昨日夜裡過來的,近一天。」

「近一天!?」單嫣驚嘆了,「我睡了近一天?」

「迷藥原不是我配的,用的劑量我也把控不好,許是一時用多了。」王伯當輕描淡寫道。

單嫣抓著他的手不放,追問道:「那……那我義母哪兒。不是,那北平王府那兒豈不是……」

「已經鬧開了。」王伯當抽開單嫣的手,淡聲道,「從昨夜開始,北平城四方就已經嚴查出入,城內也開始盤查,由少保羅成帶領人馬。」

單嫣急道:「那既然明知道回引起騷動,為何還在昨夜就把從王府帶走?等過一段時間,慢慢尋我說清楚事實不行嗎?現在這個時候把我劫走,還是從北平王府的人眼皮子底下,難道對方不會覺得你這是在示威嗎?」

王伯當冷淡地看著她:「齊彪說你被北平王府的人下了迷藥了,我看還真是。從前的事忘得差不多,可你這破脾氣性格還是一樣沒改。把什麼都記不得的你放在北平王府里,從長計議?如今查不出什麼還好,真等羅家父子把你身上的脈絡一根根抓出來,你覺得你還能有活路嗎?阿嫣,你能不能為你哥哥想一想,為二賢莊上下幾百口人想一想?次次做事都是如此衝動蠻橫,只顧著自己,從不顧別人。你當真是以為這天下江湖的人都跟二賢庄的大傢伙一樣,任你胡鬧任你撒潑?今次若不是為著你,為著秦二哥,這一趟北平你以為我會來?還口口聲聲要為你大哥報仇離家出走,我看還沒等你見到李淵,你自己的命就已經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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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羅成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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