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最後的歸宿(大結局)2
「如果事實不盡人意,那就改變他!」
杜花眠本在一旁聽得出神,甚至看蘇飄飄的眼神都有了些許溫存憐惜,突聽這樣,又跳將起來。
「不盡人意的是我吧?釋者也真是,像你這樣兇悍的女人,魂飛魄散了豈不造福天下,非給你重生的機會,回來折騰我!」
蘇飄飄文靜地抿著茶,右手一扇結果了他。
杜花眠的話像是勾起這位大小姐的不平,她乾巴巴地看著我。
「春喜,說起來都是你的錯,你以為有那朱七慕九潛規則你,就可以草菅人命?要不是在離憂聖地你賴著不走,哪有今天這麼多事!」
好像還真是我的錯,我摸著頭有些尷尬。
「啊,那,對不起哈……」
杜花眠從桌下爬起來。
「這也不能怪春喜,要不是白寒衣他……」
我心裡一跳。
「你說什麼?」
收到蘇飄飄千里冰封的眼神提示,杜花眠意識到什麼,急忙低頭喝茶。
「咳咳,我是說天冷,春喜你多穿兩件衣裳……」
蘇飄飄一把掩過杜花眠,正色對我說。
「你就同殿下好好過吧!人既不在了,還提他做什麼,徒增傷感。」
我平靜地看著她。
「我不傷感,你告訴我。」
「其實也沒有什麼……」
「告訴我!」
「你不用逼她,我告訴你。」
一道清俊乾淨的男聲幽幽揚起,如同回蕩在空谷的風,彷彿不食煙火的天神講經,不是柳簫,更不是杜花眠。
我把屋裡巡視過一遍,還是沒有發現聲源,莫非高人會隱身術!我不由佩服。
「何方高人?請尊駕現身一見!」
只聽那神仙般脫俗的聲音說。
「笨蛋,往你旁邊的椅子看。」
我照高人指點,抱持著恭敬的心態俯下頭,這才終於看清椅子里蜷作一團,半眯著眼睛的毛球。
「小、小、小黑?」
小黑淡定地抖了抖毛站起來,面無表情。
「是俊郞。」
夜幕降臨,皇宮裡頭掛起了各色燈籠,爆竹的殘紙鋪得滿地都是,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火藥香。
柳簫從大殿上下來,如今君臨天下,自然不比往常寫意,我見他換了紫色的錦袍,烏黑的發規規矩矩用冠束在一處,彷彿比從前更成熟俊美了幾分,然而他一進門,就歡喜得不得了,那不說話時,顯得很睿智的臉,立刻暴露出原有的青蔥本色來。
他趾高氣揚地踱到我面前,笑開了花。
「本公子這身打扮可好看?」
柳簫於人前,是天生的君主,殺伐決斷,無不讓人臣服。唯獨在我面前,還是那麼矯情,這自負的樣子,和初到這個世界時見到的他重疊在一起,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風雅,混合著幾分孩氣,竟然讓我看得有些痴。
直到他有些忐忑地在我眼前揮手,咳嗽「不好看?」我才回過神來。
「好看,就是太好看了,我覺得,我簡直有點配不上你了……」
柳簫被我無由來的傷感驚了一驚,陰晴不定地瞪我半日,罵道。
「廢話!你早八百年就不配了,可我在乎你配不配嗎?」
我怔了怔,欲言又止,他卻率先拉了我的手,眉間露出喜色。
「對了,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我們換了布衣,快馬出皇城。在顛簸的馬背上抱著他的腰,讓我想起私奔的那個夜晚,只是,遠遠沒有現在這樣完滿,我不由將頭往他背上再靠緊些。
運河大堤上,柳簫將馬栓在一旁吃草,拉著我左轉右繞,來到一處淺灘,他打了火石,揭開茂密的樹蔭。
那是一搜小小的烏篷船。
安靜地停靠在岸邊,像是守候了許久。
我愣怔,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柳簫拉著上了船,柳簫燃起那盞小小的燈掛在船頭,走過來拉我在船尾坐定,他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躺下靠在我腿上。
「你可還記得那日?也是這樣的光景……」他在我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不由將手覆在他手上,我們一起抬頭望船艙隔出來的大片夜空,月亮微白,和那夜一樣。
「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上水荷島?」他抬頭,眸子在夜色里閃如寒星。
我默默點頭,他像是放了心,微笑。
「我已經在那裡安置好了,從屋子到器具,一應都是竹制的,院子里種四季花草果蔬,我們養些錦鯉,一條黃狗。春天制香料,夏天摘水果,秋天去山裡打獵,冬天、冬天就把獵來的毛皮做成褥子,躲在屋裡喝酒……這樣的日子,你可喜歡?」
我沉默半晌,點頭。
「喜歡……」
柳簫很滿意,他就那樣充滿希冀地看著我,目光悠遠。
「沿上游水路一直走,就能到上水荷島。你若是願意,我們現在便可以走。」
我心中酸軟,笑得苦澀。
「柳簫,你在開玩笑,你已經是一國之君,很多事等著你去做,你怎麼能放得下?」
他盯著我的眸子突然黯了黯,許久,艱難地笑了一下。
「是啊,我放不下。」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靜靜聽著遠處大堤上傳來的煙火炮竹的碎響,孩童互相追逐嬉笑的聲音,柳簫躺在我腿上,死死扣著我的手,閉著眼滿足的微笑。
眼眶裡有似乎什麼東西快要溢出來,我終於忍不住出聲叫他。
「柳簫,我有話對你說……」
他卻突然打斷我。
「那時,你想要說什麼?」
「什麼?」
他睜開眼,略有些失望,像個被忘記生日的小鬼一樣帶著幾分委屈,提醒我。
「那夜……你問我喜不喜歡你,我答過了,你卻沒有,你說,那夜你想要說什麼?」
喉嚨有些梗阻,我注視著他滿含期待的神色,深深閉上眼,顫聲把那個未來得及開口的表白說給他聽。
「我喜歡你。」
唇瓣柔軟,他溫柔如羽毛般的呼吸覆上來,大腦空白了一瞬,我沒有再猶豫,展臂回抱住他,熱烈地回應著他的吻。我們緊緊纏抱在一起,忘情投入地吻著彼此,彷彿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彷彿再也沒有未來。
我們都格外珍惜,因為,這是最後的纏綿。
久久,我輕輕從他懷中退開。
「柳簫,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他沒有說話,看了我許久,平靜地問。
「他在白地雪山等你?」
我心中震驚,抬起頭不可置信,那對瀲灧的瞳子終於顯出悲涼之色來。
「我怎麼知道?除夕之夜,他引火燒毀瞑水宮,我便知道了……他是故意這麼做,好讓你欠他更多,多到不得不用此生來償還……」
「不是的,柳簫!你不明白!」
他看著我頓了頓,又徑自笑了。
「我明白,春喜。離憂聖地的釋者,那隻黑貓,突然跑到我身邊,我就明白了。春喜,你想說你本不是這裡的人,是白寒衣用本該屬於他的天下換你留下的對不對?你想說他可以為了你,放棄性命,放棄江山,什麼都不要,所以你要去找他了對不對?」他憂傷地追詢著我。
「難道你以為……我就不能?他可以選擇為你放棄,我卻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過!我知道得那樣遲……彷彿冥冥中註定有種契機,總是把你推向他身邊,我卻總是錯過一步,明明當時是我先遇到你的……」
我的淚終於掉落下來,柳簫眼中閃過痛色。
「春喜,你那時……是喜歡我的,我們明明相互喜歡的,可為什麼如今,你卻要因為欠了他,離我而去,你可知道我心裡……」
我不忍再聽下去,大聲打斷他。
「柳簫,是我對不起你!」我抬起袖子幫他擦去不知不覺流下的淚,卻忍不住自己的淚水不斷溢出。
既然決定對自己坦白,就不能再心猿意馬。
我握緊拳頭,鼓起勇氣抬頭正視他。
「不是誰欠誰!柳簫,我,我愛……白寒衣!」
不敢看他的表情,我咬住唇,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