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一巴掌

那一天，余喜喜接了余歡學校的放假通知：

各位家長，本校將於2010年2月02日下午5：30進行本學期最後一門科目考試。屆時，請各位家長準時到學校大門口接送孩子回家。

星期二，下班時間一到，余喜喜便開了余大興的車去接余歡，余歡的學校是私立學校，可以全托，只要放寒暑假的時候接孩子回家住就可以了。

余歡的學校離余喜喜的公司並不遠，離余大興的家也不遠，但是余喜喜已經習慣了寵溺余歡，最重要的是害怕讓他坐地鐵。在余歡很小的時候，余喜喜有一次帶他坐地鐵去遊樂場，他看見同齡人的父親在指導自己的孩子玩遊戲，於是問余喜喜「媽媽，我的爸爸呢？」

余喜喜卻不知如何作答，最後只能敷衍的說「你爸爸在你一出生就出國了」。余喜喜害怕再對他撒謊，害怕自己的謊言不夠真實，害怕余歡那種懇求的眼神。所以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帶他坐過地鐵。

余喜喜在車上給蘇子卿打了電話，說今晚有事不回去住了，蘇子卿說了句好便掛了電話。「淡如水，才能沁人心」是倆人心照不宣的愛情態度。

余喜喜將車停在合適的地方，走到了幼兒園的門外，透過鐵門，可以看到排在隊伍末尾的余歡。余歡個子很高，所以站在隊伍的最後面一眼便看見了余喜喜。余歡興奮地喊著「媽媽」。

余歡每叫一次，余喜喜的愧疚感便加深一分。欠她的債，她是沒辦法還給她了，她卻留下了自己的兒子來討債。余喜喜沖余歡扯出最能體現母愛的笑容，儘管不夠真，余歡看來卻仍是出自母親的笑。

在寶貝們還沒有完全被交到各自的父母手中之前，學校還是不敢有一絲懈怠。一名老師在隊伍前列，一名老師在隊伍末尾，防止學生因長久未見父母而一時激動發生踩踏事件。大門緩緩地打開，余歡終於看到了最親愛的媽媽。

「媽媽」11歲的小孩已經能控制自己不去對父母做一些親昵的動作了，但是渴望愛的眼神卻是藏匿不住的。

「嗯」余喜喜盡量讓自己的回應顯得更真誠一點，然而她明白，有些本能的東西裝不出來，就像愧疚無法代替母愛。

「把你書包給我，帶你回家。」余喜喜快速轉移話題。余歡脫下書包遞給了余喜喜，牽起了余喜喜的手。

「媽媽，爺爺今天怎麼沒來接我？」

「他這段時間很忙呢，你不是要讀小學了嗎？他在給你找學校呢。」

「真的嗎？！太好了！」

按照正常年紀，余歡早就應該進小學了，可是因為一直沒有上戶口再加上無人照料，所以一直都寄宿在私立幼兒園，其實這所學校就是專門替家長照料孩子的地方，早不能稱之為幼兒園了。

11歲的小孩子已經懂得很多，也學會了察言觀色。余歡總覺得自己的媽媽對自己的態度和別人的媽媽對孩子的態度不一樣，但是卻察覺不出來是哪裡不一樣。

「周末帶你去新開的遊樂園玩吧？」這是余喜喜經常對余歡說的話。余喜喜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一招了，既避免了平時過多的接觸，又能討得余歡開心。

余歡一聽可以和媽媽去遊樂場玩，當即拋開了所有的煩惱，一會兒說要玩這個一會兒說要玩那個。

車子很快開到了一個小區，很多的故事都從這裡開始。她也記得，蘇子卿就是從那以後離開了她的生活。那件事發生以後，余喜喜幾乎崩潰，後來，她盡量不來了，但如果是要接余歡回來，她一定會來，就算再不情願，她也必須做。

余歡牽著余喜喜的手，一蹦一跳的走到了家。倆人踏進屋子的時候聞到了飯香，不用想，一定是余大興又下廚了。余歡一進屋子就跑進廚房，看著正在煲湯的余大興說：爺爺，這個周末，媽媽要帶我去遊樂場，我們一起去吧？

余大興露出寵溺的笑容說：爺爺不去啦~爺爺去了也玩不了什麼，你跟媽媽去吧？

余歡憋了憋嘴說：哼，還有三天才到周末，你還有三天的時間考慮。

這孩子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台詞~余大興帶著滿臉的笑嘀咕著。

余喜喜放下包走進廚房從冰箱里拿了個蘋果，摸了摸余歡的頭說：來，媽媽削蘋果給你吃。從進屋到現在，余大興始終沒聽到她叫自己一聲爸，不過已經習慣了，她肯踏進這個家門都已經是在寬恕自己了。

余喜喜將電視調到少兒頻道，一圈一圈的削著蘋果的皮，削完的蘋果一半塞進自己的嘴裡，一半塞進了余歡的嘴裡。余大興端了倆盤菜出來，朝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喊道：吃飯啦！

余喜喜朝飯桌走去，余歡也跟著過去了。

三人坐定以後，像例行公事一樣靜靜的扒飯。吃完以後，余大興開始收拾碗筷，卻被余喜喜一把奪了過去。父女倆之間沒有什麼語言，余喜喜開始洗碗。余歡很早就習慣了他倆的相處模式，所以自己吃完飯就安心的去看電視去了。

余大興並沒有去坐著，他站在余喜喜的身後，希望余喜喜能跟他講講話。

「你還在怨我嗎？」

「你是我爸，我有什麼好怨的呀」余喜喜冷笑著說。

「我知道你怨我，你怨我是應該的，是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

「別說了，都過去了」

「你怎麼樣？找男朋友了么？」余喜喜沉默了，她以前渴望親人的關心，現在卻害怕起來。余大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唉，該找了，那個男孩子你別等了，你都快30啦~」

余喜喜轉過頭看著余大興說：「他回來了，我們現在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問都不問自己一句？眼裡還有自己這個父親么？余大興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露，終於在余喜喜轉身的時候，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余喜喜的臉上。

在她恨透自己沒能挽回父母的婚姻的時候，他沒打自己，在她恨透自己將黎蕾從窗欞上推下去的時候，他沒打自己，他現在因為自己開始嘗試靠近他一點的時候，他卻給了自己一巴掌？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父親啊？余喜喜鬆開了手，所有的盤子自由落體，摔在地上變成粉碎。

余歡聽見廚房裡的響聲，連忙跑進廚房，看見地上滿是碎渣的瓷片，以及怒目圓瞪的爺爺。余喜喜的臉上有很明顯的手印。余歡連忙拿來了掃把，然後看著余大興說：爺爺，你是不是打我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