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條規矩

演武廳中，一片寂靜。

沈驥和欒挺師兄弟兩人，一同站在擂台上，四目相對。

周圍的人群中，有認識和熟悉這兩人的，也有不認識的，但所有人都很好奇，此時此刻，這兄弟兩人會不會真的大打出手，爭奪會長？

黃炳章心道要壞，這哥倆要是打起來了，無論誰勝了都不是好事，這個節骨眼上大家應該團結一致，若是現在鬧的兄弟反目，那可大大的不妙。

他咳嗽了一聲，便想找個借口把比武的事情岔開，卻沒想到，沈驥先一步開口了。

「關於武術會會長的競選，我建議暫時擱置，現在是非常時期，謝清秋真面目暴露之後，必然會進行下一步行動，甚至借著日本人的勢力大肆報復。我和欒挺年紀太輕，各方面都有很多不足，更無法擔起會長的重任。我建議，還是由黃老鏢頭暫代會長之職，帶著大家一起度過難關。」

他語氣平靜的說出這番話來，欒挺頓時愣住了，黃炳章眉頭微皺，看了沈驥一眼，若有所思。

台下眾人也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覺得沈驥的提議不錯，不住的點頭表示贊同。

單林思索了下，便上前道：「好吧，既然沈驥如此說，也的確在理，那就這麼辦了，如果大家也都沒有異議，就暫時由黃老鏢頭行使會長之職，等日後……」

他話未說完，欒挺忽然開口道：「沈驥棄權，我還沒有棄權，你們大張旗鼓的搞什麼比武大會選舉會長，原來就是這麼糊弄大夥的么？」

場中頓時安靜下來，誰也沒想到欒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了過去。

單林略微有些尷尬，乾笑一聲，道：「欒挺啊，今天的事情，的確是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如此變故。但你也知道，這比武大會本就是謝清秋髮起的，他的真實目的是暗中扶持楚容，現在謝清秋已經跑了，這比武大會……」

他言下之意很明顯，這比武大會本就是謝清秋自己搞出來的，現在謝清秋都跑了，還比個屁啊？

欒挺臉色很是難看，四下掃視一周，忽然冷哼一聲，轉身便跳下擂台，竟不顧沈驥，揚長而去。

沈驥一向知道他的脾氣，這一次欒挺為了當上會長，下了很多苦功，經常在深夜凌晨還在練功，可今天卻一切都成了空，也難怪他會如此反應。

沈驥暗暗嘆了口氣，對黃炳章拱了拱手，道：「一切還請黃老鏢頭做主，哈爾濱武術會自洛師叔離世后，雖然表面維持現狀，實則各家暗自打算，又有幾位前輩遭到謝清秋陷害，正是風雨飄搖，黃老鏢頭德高望重，威名遠播，相信武術會一定會在黃老鏢頭的帶領下，重現往日之盛況。」

他這番話聽上去彷彿有些拍馬屁的嫌疑，但實際上沈驥卻是真心實意。

「洛師叔未完成的事業，我等後輩有責任將之繼續下去，雷莊主慨然赴死之時曾經留下幾句話，他說，我等習武之人，要上報國家，上安黎民，方不負這一身的本事，不負這一腔的熱血，不負這英雄氣概。」

沈驥的話，激起場中之人熱血沸騰。

都是堂堂五尺男兒，誰不想轟轟烈烈干出一番事業？誰不想青史留名，萬古流芳？

雖說剛才日本人在的時候，貪生怕死的一面佔了上風，但此時此刻，眾人胸中熱血又被激發，當即紛紛大聲應和，七嘴八舌，表示要要保家衛國，要團結一致，要和武術會共存亡。

黃炳章也很是欣慰，不管怎樣，現在一切真相大白，總是向好的一面邁了一大步。

於是，黃炳章當即決定，比武大會暫時停止，競選會長的事也容后再說，然後發布了三條規定。

其一，各家武館即日起聯合一起，每天都要互相穿插走動，以免哪家發生事故時，無人知曉。

其二，各家在收徒的時候也要從嚴把關，最好暫時不要收徒，免得被一些心懷不軌之人混進來。

其三，關於謝清秋一事，武術會將會儘快商量出辦法，給被此事牽連的各家門派一個交代。

這三條規定，後面兩條大家都點頭表示沒問題，但這第一條，卻有大部分人反對。

他們說，各家門派武館以前也有聯絡走動，但那是小範圍的，如今每天都要互相穿插走動，那還怎麼教徒弟，怎麼練武？

沈驥有些不明白，便問這怎麼可能會影響教徒弟練武，立刻有人大聲說道，各家都有很多功夫是不傳之秘，教徒弟都得嚴防外人在場，更不得觀看，以防有人偷藝。如果成天走動，那豈不亂了套，各家功夫還怎麼保密？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都說這是一個大問題，別的都好說好商量，但祖宗規矩不可亂也。

沈驥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這些人所慮之事，原來還是門戶之見。

他不由暗嘆了口氣，想起了八卦掌傳到今天，洛海川一去，八卦門滿門竟無一人學全八卦掌，只剩自己和欒挺，還有洛楚容三個人，各自會半部八卦掌，可在這亂世之中，萬一哪天出了事，這八卦掌豈不就要失傳？

這個道理，放在任何一個門派都是如此。

想到此，沈驥看著台下，語重心長道：「大家的想法，自然也有道理。但請大家想想，我們的老祖宗傳下武功，打根上起，原本是一家，或數家，經過千百年的發展和演變，才有了今日今時的規模，才有了這許多的門派。可是到了現在，外族侵略，日夜覬覦我中華，我等習武之人，便當拋開門戶之見，只有這樣大家才能真正的團結一致。」

「須知，功夫不是一家的，也不是一個人的，而是咱們中華民族的。大家試想一下，如果咱們每個人都把絕招拿出來，讓更多人學會，天下就會有很多高手出現，那倭人要想侵我中華，就會受到更多的阻力，這是對國家，對天下，對黎民百姓都有益處的事情，大家為什麼還非要藏寶貝，把自家功夫藏起來，連外人看上一眼，都如臨大敵一般呢？」

沈驥一番話，台下眾人面面相覷，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有人當即喊道：「你八卦門自己的事都沒弄明白，有什麼資格說我們？你要真敢那麼干，就先把八卦掌公布出來，讓我們大家都學學，然後我們再考慮要不要把絕招都拿出來。」

這種話除非沒人說，一旦說出來，立刻就有無數人附和支持。

當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紛紛表示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絕對不能輕易露出去，多少年的門派規矩，豈能因為你沈驥一句話就廢了？

對於這種局面，黃炳章早料到了，只得對沈驥苦笑一聲，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沈驥默默搖了搖頭，心中有些失望，對黃炳章和單林，還有曾叔慶等人拱了拱手，託言要去看看欒挺，便悄然離了演武廳。

謝清秋敗露，曾叔慶回歸，黃炳章穩定局面，眼下暫時看起來也只能這樣了，至於後面謝清秋會不會報復，或者要怎樣找日本領事館交涉，那是另外一件事了。

此時，沈驥必須要去找到欒挺，把一件事，跟他說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