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覆巢之下

「黃老鏢頭，日本人可是得罪不起呀，真的把事情鬧大了，咱們這些人的腦袋，都得搬家啊……」

八卦門內，一群人坐在大廳中商議著事情，上面一排，從左至右望去，正是單林、楊永亭、王闖、曾叔慶，還有黃炳章這幾個人。

而周圍還坐著十幾個人，則是各個武館的館主，武術會的成員。

今天實在是個大好的日子，由於沈驥的謀划和這麼多天的調查，洛海川一案終於水落石出，曾叔慶也得以洗脫罪名，重回八卦門。而罪魁禍首謝清秋，也已經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躲到日本領事館不敢出來了。

所以接下來，大家就必須要商議一下，怎麼把謝清秋這個敗類揪出來，給洛海川報仇。

但幾個人坐下來一商量，真正讓人頭疼的問題就無法迴避了。

要找日本人算賬，談何容易？

再說謝清秋既然和日本人勾結，殺害洛海川，坑害幾位門主，那麼必然有所圖謀，如果在這時候主動去找日本人，反而會給對方落下口實，讓日本人有借口，對武術會不利。

剛才楊永亭的話，便是由此而發。

因為日本人，現在真的是得罪不起。

楊永亭是武術會的副會長，他說的話自然也有一些份量，於是很多人紛紛點頭，皺眉跺腳，都覺得這個事情比較棘手，日本人能不惹的話，還是不要惹。

黃炳章四下望望，他自然知道這些人心裡所想，其實也不無道理。可是如果就這麼算了，大家顏面何存？

說出去的話，難道是當放屁的嗎？

曾叔慶第一個蹭的站了起來，怒道：「如果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那我看咱們這個武術會也沒什麼必要繼續搞下去了，不如一拍兩散，大家各走各的路。但是有一點，從今後誰要是再有什麼為難之事，那就是各掃門前雪，誰也別求誰了！」

曾叔慶的話說的很重了，要知道武術會成立已經十多年，哈爾濱大小武館不少，各方勢力更是混雜，任何一個人，一個門派，要想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離了武術會的照應，可以說寸步難行。

過去很多小武館都是有洛海川、黃炳章這些人在上面頂著，才一直維持到現在，他們一個個表面風光，但坐下來想一想，誰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太平日子是怎麼來的？

此時洛海川遇害，牽扯到日本人，大家就都縮了頭，這個武術會以後怎麼還可能繼續為大家說話撐腰？

黃炳章也是一拍桌子，大聲道：「此事決不能就這麼罷休了，你們誰怕引火燒身，給自己惹了麻煩，那就現在寫下退會文書，簽字畫押，我黃炳章也絕不讓你們為難。」

眾人平日里都頗為忌憚這位黃老鏢頭，此時互相對視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左右為難，騎虎難下的神情。

但在這世上，不要臉的大有人在。

黃炳章話音落下不久，就有人在一片寂靜中站了起來，抱拳道：「黃老爺子，曾爺，對不住了，我們小門小戶，實在扛不住，武術會我們得罪不起，日本人我們也得罪不起。過去承蒙洛會長和黃老爺子多多照顧，我銘記在心，可惜我也沒那個能力做什麼，家裡也還有十幾口人要養活，對不住了……但退會文書我是沒臉寫，如果需要，哪位日後可以送一份給我，我簽字就是。不過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以後黃老爺子，曾爺，單爺，各位爺，什麼時候要是落難了，或者有了什麼難處，儘管言語一聲，我保證……」

他本來還想說一番場面話，誰知話還沒說完，黃炳章已經抄起茶碗砸了過去。

「滾！」

那人趕忙躲閃，茶水潑了滿身都是，他也不敢說什麼，灰頭土臉的轉身就走了。

有了這一個開頭的，接下來又有幾個人起身，話也不說，只對眾人拱了拱手，生怕黃炳章又扔過來什麼東西，耷拉著腦袋，匆匆忙忙地都跑了。

片刻的功夫，就走了少說七八家武館的館主。

剩下還有十家左右，大多都是頗有交情的，或者欠著武術會人情，實在沒法走，還有一些權衡利弊難下決斷的，也是硬著頭皮坐在原地，暫時沒動。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武術會到了今天，洛海川一死，謝清秋也倒了，黃炳章年紀大了，武術會還有什麼人，能扛起重任呢？

何況如今日本人已經盯上了武術會，那這些人就是砧板上的肉，早晚有一天，都得讓日本人給收拾了。

這時候還跟著武術會混，那莫不如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還能留得一條命在。

但有些人心裡也是矛盾，現在有武術會，還能撐一撐，如果武術會真的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恐怕自己這些小門派小武館，也就離完蛋大吉不遠了。

見到這些人一個個的樣子，單林不由長嘆口氣，他是武術會的元老，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和武術會共存亡，沒有第二條路選擇了。

他正要站起身來，表明立場，再拉一下那些猶豫不定的人，忽然，鷹爪門的陳鷹從人群中先一步站了起來，大步來到了面前

「黃老鏢頭，單館主，現在是武術會的危難之時，不管別人怎麼樣，我鷹爪門不會幹那種熊包慫蛋的事，什麼時候找日本人算賬，我願意頭一個上，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這點血性沒有，還開什麼武館，稱什麼好漢？！」

他目光如鷹梟般在人群中掃視，所到之處，每個人都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也有些人被他這句話激發，紛紛站起來拍著胸脯保證，要跟武術會共進退，絕不會幹臨陣脫逃，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習武之人畢竟還是有血性的，在陳鷹的帶動之下，還是有十多家武館留了下來，和那七八家逃跑的相比，佔了多數。

楊永亭見此情形，苦著臉道：「你們說的都不錯，咱們都是受洛會長的照顧多年，不能不講義氣，可眼下這個局面，咱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直接去找日本人？」

黃炳章一瞪眼，大聲道：「那又有何不可？楊副會長，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咱們就匯合一處，去日本領事館要人，你要是怕了，就躲在娘們被窩裡別出來，咱們不差你這一個。」

眾人紛紛應和，當下群情激憤，都表示明天一定和黃炳章一起，前往日本領事館。

其實這些留下來的人裡面，也有部分心裡暗想，這件事有黃炳章帶頭，那就好辦一些，畢竟黃炳章手下有幾百人，槍也不少，拉起來就是一支隊伍，而哈爾濱領事館的日本憲兵，其實也就不過一百多人，算上萬沉山的那些警察，從力量上也就算是差不多。

除非真的鬧大了，日本人從外面調兵進來，但真要到了那個地步，也是有黃炳章在前面頂著，自己小門小戶的，就算是臨時再跑，也還來得及……

黃炳章只見這些人紛紛表態，卻不知他們心裡的小算盤，當下便開始研究，明天該如何找日本領事館要人！

曾叔慶在旁聽著，自然是心底的石頭落下了，但卻忽然想起什麼，開口道。

「對了，沈驥剛才說他去去就來，怎麼過了這麼半天，還不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