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雷老大

「原來是雷莊主，實不相瞞，您這大名還真是如雷貫耳。」

沈驥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心說就因為你，我們哥倆才迫不得已進了警察局，身上還背了十幾條人命，更和雷家莊結下讎隙，差點死在馬家船口！

這中年漢子正是雷老大，他聽沈驥口中說如雷貫耳，臉上表情卻有些怪異，不由眉頭微微一聳，開口道：「既然你知道我，也該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吧，若是為了避嫌，就到一邊去吧！」

他居然直接甩手轟人，同時眼睛一翻，冷哼一聲，雙手抄在袖子里，手銬發出撞擊聲，隨即閉上眼睛，理也不理沈驥了。

這等古怪脾氣，沈驥也是前所未見，當下一愣，抱拳道：「雷莊主誤會了，其實我是想說，今天上午的時候，我才剛剛見過令公子，還有一位雷二爺。」

中年漢子聞言立刻睜開眼睛，瞪著沈驥道：「你怎麼會見到他們，他們……如何？」

沈驥再次苦笑：「他們倒沒如何，雷家莊訓練有素，倒是令我大開眼界，要不是我今天命大，恐怕，也見不到雷莊主你了。」

中年漢子臉色又是一變，立即沖了過來，雙手抓著牢房的鐵欄杆，喝道：「你怎麼會和雷家莊的人交手，你到底是什麼人？雷家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給我聽著，我雷老大一人做事一人當，與雷家莊無關，！」

他後面這句話幾乎是在大吼，卻不是對著沈驥，而是望著牢房門口的方向，雙手緊握欄杆，青筋暴起，滿面怒容，看起來，就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

這吼聲在牢房裡回蕩，周圍的那些小毛賊都噤了聲，一個個駭的縮頭縮腦，大氣都不敢出。

片刻，牢房大門打開一條縫隙，一個警察探頭進來，捏著嗓子喊了起來。

「我的雷大爺，你老人家好不容易消停幾天，怎麼又鬧起來了，現在您這事咱們這說了不算，歸日本人管，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次沒把您老關去日本人的警察署，已經是郭局長天大的面子了，不然，您要是在日本人的地盤，現在可保不齊是什麼樣嘍。」

「那你們就把我送去日本人那邊好了！」

「得，您當我沒說……」

那個警察頭一縮，又把門關上了，沉重的鐵門發出砰的一聲，將兩個世界完全隔絕。

牢房裡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沈驥和欒挺對視一眼，心說這位雷老大還當真是火爆脾氣，那警察的語氣流里流氣，但說出來的話卻透著恭敬，再看雷老大雖然刑具齊全，腳鐐手銬的，身上的衣服倒也整齊，也沒什麼傷，一看就知道，雷老大在這裡其實沒受什麼罪。

沈驥輕咳一聲，說道：「雷莊主想必是誤會了，我們和日本人，和這些警察並無半點關係，和雷家莊的衝突，也完全是誤會……」

說罷，沈驥便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了雷老大，包括欒挺為了脫身，手刃十餘名臂纏紅帶之人，這才被抓進警察局，也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

雷老大聽他說完這些事，才恍然大悟，眉頭卻也是皺的更緊了。

他站起身來，拖著腳鐐，在狹窄的牢房裡踱起了步。

片刻后，他忽然抬起頭，彷彿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沈驥和欒挺說話。

「這丫頭，這麼不聽話，怎麼跟滿江紅的人攪在一起了！」

他這話一說，沈驥當即明白了，正如黃炳章所說，那些欒挺所殺之人，應該正是江北那伙土匪滿江紅的手下。

但是……這丫頭，是什麼意思？

欒挺也愣住了，他看看沈驥，又看看雷老大，說道：「這麼說的話，我殺的那些人，真的都是土匪？」

雷老大點點頭，道：「不錯，臂纏紅帶，是滿江紅那伙人的標誌，但雷家跟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更是嚴令莊裡的子弟和鄉親們，不要和滿江紅那伙人扯上關係，怎麼這次……沈少俠，我入獄之時，你們還未到哈爾濱，所以這件事不可能和你們有關，雷家莊這次大概是受人挑唆，冒犯之處，我代英兒和二弟，向你們賠個不是了。」

他說著竟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行了一個大禮。

隔著牢房，沈驥也無法扶起他來，慌忙還禮，說道：「雷莊主不必如此，我們兄弟今天並沒什麼大礙，再說，這件事我們也有不是之處，如果不意氣用事，能早點說清楚情況，或許就不會有之後的誤會和大打出手了，雷莊主如此大禮，晚輩萬萬受不得。」

雷老大嘿了一聲，說道：「我這禮不是單單給你們賠不是的，是謝你未傷我雷家莊子弟，此事，我雷某定當給你一個說法。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道：「你們兩個人，是不是日本人派來的，我不知道，但自打你們來了之後，哈爾濱的武林界就不斷出事，我雖然身在囹圄，外面的事，我也清楚得很。所以，如果你們跟日本人無關，那麼，就一定有人暗中在利用你們，做為掩護，行不軌之事，然後再將所有的屎盆子都往你們身上扣，為的是混淆視聽，渾水摸魚。」

沈驥嘆了口氣，道：「雷莊主說的不錯，我們哥倆也是這麼想的，但我們兩個勢單力孤，又沒什麼背景，只能人家是刀砧，我們是魚肉，任人宰割，不然的話，我們也不至於平白無故的，跑到這個地方來，更不會見到雷莊主。」

雷老大沉默半晌，也長嘆口氣，道：「日本人覬覦我東北已久，近來更是動作頻繁，只怕快要有所行動了。上月日本關東軍一位高級軍官，秘密來到哈爾濱領事館，為了刺探消息，我夜入領事館，不料被人發現……」

沈驥點了點頭，嘆道：「這件事我已聽黃老鏢頭講過，雷莊主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等實是發自肺腑的佩服，只可惜……哎，想我泱泱中華，地大物博，被列強環伺欺凌，我等空有一身本事，卻報國無門，徒喚奈何。」

欒挺在旁默默的聽著兩人說話，忽然插道：「師哥你說的不錯，但我們中國人為什麼被人欺負？還不是大家不團結，天天都在內訌，爭地盤，佔山頭。想當老大的人太多，卻沒一個是真心為了國家，為了百姓。」

彼時華夏大地滿目瘡痍，山河破碎，沈驥和欒挺兩人一路從山東到此，感觸頗多，談其此事，都是滿面憤然。

雷老大在牢房裡緩緩坐下，望著兩人，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笑容。

「兩位小友，你們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夜入領事館，可打探到了什麼消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