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進退兩難

「郭局長，多謝您對我們兄弟的信任，但我們都是散漫慣了的人，如果要吃這碗公門飯，恐怕難以勝任，不如，您還是另尋高明。」

沈驥舉起酒杯，居然不動聲色的，對郭局長讓他們兄弟兩人加入警察局的請求，一口回絕。

欒挺在旁愣住了，他看了看沈驥，又望著郭局長，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於還是一言未發。

但沈驥的反應，似乎在郭局長的預料之中。

「呵呵呵呵，沈驥啊，無妨無妨，這件事也不急，先吃飯，等你們回去之後，仔細考慮一下，再回話也不遲。」

郭局長擺了擺手，一旁的局長夫人便笑了起來，伸出筷子，給沈驥和欒挺夾菜，一邊打著招呼，狀甚熱情。

這一頓飯，沈驥兩人吃的彆扭至極。

郭局長再沒有提起剛才的話題，吃到中途便借故離開了，只剩萬隊長，和沈驥兩人閑扯了幾句，卻怎麼都說不到一起去，沈驥見機不對，便拉著欒挺，起身告辭。

只不過，就在沈驥打算離開時，郭局長卻忽然回來了，而且，陰沉著臉，滿腹心事的樣子。

沈驥的心中頓時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上前拱手抱拳，正要開口說話，郭局長一擺手，淡淡道：「什麼都不用說，恐怕，你們兄弟倆今天走不成了。」

「什麼，走不成了？」

沈驥心中一沉，迅速和欒挺對視一眼，暗想這個郭局長果然有貓膩，見自己和師弟不肯為其所用，立刻便翻臉變卦了。

欒挺臉急性子躁，當場就變了臉，盯著郭局長，喝道：「怎麼，郭局長出爾反爾，要反悔了么？」

郭局長一笑，雙手下按，不急不忙地說：「你們誤會了，並非是我出爾反爾，而是日本領事館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你們可能和一個刺殺案有關，所以……」

「刺殺案？郭局長，您指的是雷老大一案吧，但據我所知，那個案子發生在一個月之前，而我們兄弟兩個來到哈爾濱，還不足一個月，這從時間上完全對不上，怎麼就把我們扯進去了？」

沈驥解釋了之後，郭局長無可奈何的一攤手，說道：「我自然也知道，不過，日本人可不是那麼講理的，剛才領事館那邊傳來消息，說要押你們過去審訊，二位，這可不是我駁黃老鏢頭的面子，也不是我不講江湖道義，實在是身不由己……來人，請二位少俠上車。」

郭局長前半段還說的好好的，到了後面，忽然冷聲大喝，外面頓時衝進來幾十個警察，將沈驥和欒挺兩人團團圍住。

萬隊長也緩緩從腰間拔出配槍，拍在了桌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

「二位，是要我們動一番手腳，還是你們主動一些，自己選吧。」

沈驥一聲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今天這事不可能如此容易就善了，郭局長，如果沒猜錯的話，剛才我們兄弟兩個人要是答應了你的要求，現在的局面，完全不同吧？」

郭局長輕輕咳嗽一聲，聳了聳肩，卻是一言不發，只給萬隊長揮了揮手，然後，就轉身退到人群之外，回到了桌子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起來。

「唉，世間事，大多不如人意，我當這個警察局長，也是難做。好在這裡有酒，我就給你們一些時間考慮。如果你們留下做事，我就可以告訴領事館那邊，你們是我警局的人，這樣也就能免去很多麻煩。但如果你們執意按照自己的主意做事，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說著，郭局長舉起酒杯，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一飲而盡。

「哼，惺惺作態。」

沈驥早看出這郭局長是個笑面虎，殺人不見血的狠角色，此時他已經是吃定了自己和欒挺，如果不按照他說的，恐怕今天真的難以走出這個大門。

一向沾火就著的欒挺，此時卻難得的冷靜了下來，低聲對沈驥道：「師哥，眼下這局面，不如，我們先應了他，反正也沒什麼壞處，好漢不吃眼前虧，真到了日本人那邊，就不好辦了。」

他所說的利害，沈驥何嘗不知，在警察局這邊好歹還是中國人說了算，能講些關係人情，可要是到了日本人的手裡，可能就真的完蛋了。

但是，這擺明了是郭局長設局硬逼兩人答應，真要跟這種人共事合作，只怕日後也是後患無窮，沈驥此心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又怎麼可能答應與狼為伍？

「師弟，你說的不錯，真到了日本人那邊，就不好辦了。搞不好，咱們兩個的小命就交代了。可要是留在警察局，實在非我所願。」

「這都什麼時候了師哥，你還非你所願，你以為我願意么？但是眼下這個形勢，就算咱們今天殺出去了，以後在哈爾濱也再無立足之地。你想，八卦門和各大門派，本就難容咱們，要是再得罪了警察，那就是黑白兩道都混不下去了，咱們兩個除了捲鋪蓋滾蛋，還有第二條路可走么？」

欒挺有些急了，一口氣把所有利害關係都說了出來，沈驥聞言微微皺眉，轉頭看了看欒挺。

「師弟，難道你想妥協么？」

欒挺一愣，隨即攤手道：「我當然不想妥協，我是什麼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可眼下形勢逼人，大不了，咱們先應下來，回頭再找機會跑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就不信……」

「唉……師弟，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吧，你留下，幫郭局長做事，日本人那邊，我去。」

「師哥，你傻了么，去日本人那等於送死，我不同意，咱們兩個生死都得在一塊……」

幾十個警察環伺之下，沈驥和欒挺兩人低聲商議，你一言我一語，卻如何都無法達成一致。

萬沉山冷眼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冷笑，卻是不發一言。

人生，有時候便是這樣，總要面對一些，難以抉擇之事。

進或退，兩難。

「難以抉擇啊，二位少俠。不過，我這裡的酒，可只剩這一杯了。如果你們還是不能拿定主意，那麼，我只好把你們一起送去日本領事館了。哦對了，你們兩個都是一身本事之人，不過我要提醒你們，功夫再高的人，也絕對無法在幾十支槍杆子面前脫身逃走。我記得，你們八卦掌那個一代宗師，叫什麼程廷華的，就是死在洋毛子的槍下吧？嘖嘖，倒是可惜了，堂堂一代宗師，一樣吃不起槍子喲……」

郭局長唉聲嘆氣，一副惋惜的神情，把玩著手裡的酒杯，目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然後，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兄弟們，動手！」

郭局長一聲令下，數十個警察同時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沈驥和欒挺，萬沉山也緩緩舉起了手槍，臉上帶著一絲得意而又殘酷的冷笑。

「師哥，沒時間磨蹭了，既然你不同意，那咱們殺出去好了！」

殺出去的後果，沈驥十分清楚，他死在這裡不要緊，可是，師弟絕不能出事。

八卦掌一脈，還要傳承下去。

「師弟，罷了，我……」

沈驥幾乎已經快要放棄了，此情此景，面對數十個黑洞洞的槍口，硬拼，只有死路一條。

那麼，與其無謂的犧牲，還不如……

但就在此時，沈驥的話還未出口，大廳之外，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郭局長，你們就這麼對待我八卦門的子弟，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