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半隻熏雞
八歲紅下廚，精心燒了幾個菜，再加上正陽樓買來的熏肉熏雞，北市場買來的醬豬蹄，湊了八個菜，配上燒酒，幾個人歡歡喜喜的吃了個不亦樂乎。
當然，在開飯之前，沈驥讓修鐵拿了半隻熏雞，去送給門外大樹底下的乞丐，那乞丐睡的迷迷糊糊，見到有熏雞吃，頓時咧開嘴傻笑起來，也不知道謝，抓過熏雞就大啃起來。
沈驥在門內遠遠看著，這乞丐渾身髒的都不忍心看，那條褲子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補丁摞著補丁，頭髮不知多久沒洗了，虯結在一起，亂蓬蓬的，猶如一頭獅子。
但即便如此，沈驥還是覺得這個乞丐看起來不一般，別的不說，單看那乞丐一雙蒲扇似的大手，就覺得這是一個功夫不低的練家子。
為了試探出底細，欒挺在修鐵拿著熏雞出去的時候，故意把熏雞丟在地上打個滾，上面沾了不少塵土，沈驥有些不忍，但這倒也是一個試探的好辦法。
沒想到，那乞丐根本不當回事，就跟沒看見熏雞上沾的塵土似的，吃的眉開眼笑，張開口，滿嘴的大黃牙。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修鐵很少喝酒，所以喝了一點就臉上通紅，本來欒挺還想拉著他再喝點，卻被八歲紅拎著耳朵走了。
欒挺不但喜歡吃，也喜歡喝酒，這好酒好菜的，他很快就喝的有些微醉，卻還一杯杯的往嘴裡灌，一邊還不住的語帶埋怨的嘀咕著什麼。
因為，沈驥並沒有陪他喝酒。
漸漸的，欒挺酒酣臉熱，打著飽嗝起身，走路已經有些打晃了，晃晃蕩盪的走到門口，拉開褲子，對著大門外嘩嘩的開始撒尿。
「真的是，就你這點酒量，還想跟我拼，怎麼樣，躺下了吧？嘿嘿，師哥啊師哥，你別的比我強，論起酒量，你可是大大的不如我……嗝……」
他在這裡嘀嘀咕咕的，剛尿到一半，忽然，街口處走過來三個人，很快到了近前，一個聲音從昏暗中傳來。
「天還沒全黑呢，光天化日行兇作案，你好大的膽子。」
這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欒挺聞言轉身，眼神迷離的看去。
「我用我自己的東西撒尿，礙著你什麼事……」
欒挺說到一半，忽然看清來人面目，居然是洛楚容。
「哎喲，楚容妹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
欒挺急忙背轉身，胡亂提起褲子，一個箭步溜進門，這才探頭出來，嘿嘿笑道：「楚容妹子，你咋來了，你看這事鬧的，我不知道是你，別、別介意哈……」
洛楚容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神情間淡然自若，微笑道：「無妨，反正我也沒看清，沈驥師兄呢？」
欒挺撇了撇嘴，說：「每次都是找沈驥師兄，你、你就不能找我一次呀？」
洛楚容道：「找你幹嘛，你都喝成這個樣子了，都快不認人了吧？」
欒挺嘿嘿笑道：「這你可就錯了，沈驥師兄喝的更多，現在都倒下了，估計你喊他都起不來，不信，你去試試……對了，楚容妹子，這麼晚了，你是來幹嘛？」
「哦，我是聽修鐵今天去彙報，說是五十把刀打好了，我就帶人來看看，順便拿兩件樣品回去，如果沒什麼問題，回頭我就讓人來取。」
「原來是這樣，那這兩位想必也是八卦門的人吧？既然來了，那就別客氣，來來來，咱們屋裡喝點……」
「喝你個鬼，天快黑了，我去見了沈驥師兄，就帶樣品回去了。唉，八卦門這幾天事務繁多，我好不容易才抽出空來。」
「那是，你現在是哈爾濱武術會會長競選人，肯定忙……師哥，師哥，楚容妹子來了……」
欒挺回頭喊著，一路歪斜的進了屋子，洛楚容對身後兩人示意，也隨後跨步走了進去。
此時屋子裡已經點起了油燈，幾人的身影在窗欞上隱隱顯現，模糊不清，門也關上了，說些什麼，完全聽不清。
那剛剛還在地上坐著啃熏雞的乞丐，雙眼中卻射出精光，把熏雞往懷裡一塞，整個人如同大鳥般掠起，躍上鐵匠鋪的牆頭，又一跳，便將身子倒掛在了眾人所在的屋檐下。
他這時候完全沒了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凝神靜氣，側耳細聽。
但是……
屋子裡的人就好像故意的，說話的聲音壓的極低，幾乎如同蚊蠅一般，那窗外的乞丐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雙耳，卻還是什麼都聽不清。
只不過，欒挺似乎真的喝多了，忽然拔高了聲音，嘿嘿笑著說：「今天的酒喝的真是痛快，過癮，唔，熏肉也好吃，燒雞也好吃，就是可惜了，好端端的燒雞，師哥非要分一半給外面那個臭要飯的。嘿嘿，要我說，這年頭可憐人多了去了，可那個要飯的，明明有手有腳，壯壯實實的，干點什麼不好，去碼頭扛包也行啊，偏偏要飯。我呸，這種人就是不值得可憐，我那半隻燒雞，依著我說，喂狗吃了，都不給他吃，他奶奶的，明天他要是還敢在門口躺著，我一腳踹死他……」
窗外的乞丐仍然屏息靜氣，對這番話置若罔聞，全神貫注的傾聽著。
可惜，他除了這些罵他的話，別的一句也沒聽清……
忽然，洛楚容開口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看沈驥師兄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欒挺師兄，你也睡吧，我和修鐵出去挑兩件樣品，這就回去了。」
「我沒事，楚容妹子，我跟你一起去，你別急，我沒醉，真的沒醉，不信你看，我給你翻個跟斗……」
屋子裡忽然傳出噗通一聲，好像有人摔倒了，隨後，屋裡響起了一陣低低的鼾聲。
「唉，真是不靠譜，修鐵兄弟，咱們走。」
修鐵答應了一聲，便往門外走來，吱呀一聲，伸手推門。
那窗外倒掛的乞丐忽然又如同大鳥一樣，無聲無息的在黑暗中隱沒，掠過院牆，回到了原來的大樹之下，盤膝一坐，從懷裡掏出那還沒吃完的半隻熏雞，又恢復了那一臉呆傻的樣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此時修鐵出了門，在前面帶路，洛楚容從後跟出，再後面，跟著她帶來的那兩個人。
一行人徑直走到存放武器的房屋，修鐵打開門鎖，洛楚容和那兩人走進去，片刻間就走了出來，那兩個人的手裡，各自拿著一把鬼頭刀。
「行了，我要走了，修鐵兄弟，明天他們兩個醒了，替我罵他們一頓，這點酒就倒了，真是沒用。」
「楚容姐，我可不敢。」修鐵的聲音隨後苦笑著說。
洛楚容不再說話，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他們幾個也沒有打燈籠，當下對修鐵打了個招呼，便跨步出了院門，返程而去。
走到那乞丐身邊的時候，洛楚容停留了一下，轉頭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吩咐道：「李進，這人看著有些憨傻，倒也不是好吃懶做，挺可憐的，給他幾個銅板。」
她身後的一個人應了聲，就從身上摸出幾個銅錢來，揚手丟了過去，叮噹幾聲，落在乞丐的腳下。
洛楚容目光在乞丐身上掠過，停留在那個「李進」的身上，莞爾一笑。
「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