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老來有伴

我曾聽人說過，如果一個人總是受打擊的話，他很可能會變得心裡扭曲。

我一直都認為老白不應該會是這種人，因為他曾是個當過兵的人，有過強的心理素質，然而，我高估了他。

隨著時間的蹉跎，他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他。

我說完那番話后，老白坐在我對面，臉色難堪，手指骨節發白，「誰讓你提那件事的？你是在嘲笑我嗎？」

我汲氣，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爸，你能不能別這樣，陳姨好歹陪了您這麼多年，您現在一天到晚這樣板著臉，您就不怕她傷心難過嗎？」

「她會難過？」老白譏諷，往廚房的方向橫了一眼，「你覺得她會難過？她如果真的會難過，又怎麼會做那種事？」

我靜默不語，頓數秒，廚房裡傳來一聲刀落地的聲音。

咣當一聲，十分清脆。

「陳姨？」我下意識開口，起身，沖向廚房。

陳素蹲在地上，手指上切了一個大口子，血突突的往外冒，見我進來，她把頭低的極低，強擠出一抹笑，「沒事，就是剛才切菜的時候手滑，不小心切到了手，人老了，不中用了。」

陳素的話口不對心，我秀眉蹙起幾分，看她，深吸氣，「陳姨，您不需要這樣委曲求全的，當初您的確是做錯了，但是您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沒那個必要一輩子都在白家低三下四抬不起頭。」

如果一個人的餘生要全在愧疚中度日，那，估計不會撐的太久。

我一口氣說完，陳素抬頭看我，哽咽，「白首，你爸他……」

「過不下去就離婚吧！」我倏然一笑，「您放心，您大半輩子的青春跟心血都耗費在了我們白家，不論您跟老白是否能共度餘生，我都會為您養老送終。」

我話落，陳素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白首，你……」

我笑笑，「陳姨，以前的事情我跟白澤也有錯，是我們倆不懂事，沒能讓您放心的把自己交付給我們。」

陳素不吭一聲，抽噎。

其實很多事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陳素的事情我回家之後想了許久，最後發現，其實，她那樣做，也無非就是想要個依靠而已。

在她的世界里，不論是我還是白澤，我們倆都是怨憤她的，所以，伺候她餘生，養老送終，肯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至於老白，或許她也是把他看透了，知道他這個人的性子，雖然表面看起來對她言聽計從，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樣，老白不是對她言聽計從，而是淡漠，對於她的事情淡漠，乃至於根本提不起興趣去管束她。

所以，陳素才會做出那樣的事，哄騙她的不是那些保安所說的甜言蜜語，而是那個保安許諾給她的餘生。

她以為，那個保安是對她對了心的。

在這一刻，我突然有些開始同情起陳素，如果她當初不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沒有嫁給老白，是不是一切就都會變得不一樣。

她或許會遇到一個別的男人，那個男人會一心一意待她，然後他們再一起生一個可愛的寶寶。

我思緒亂飛，老白從客廳里滾動輪椅進來，見我跟陳素都蹲在地上，冷淡著臉開口，「想離婚？哈哈，好啊，一個是我女兒，一個是我老婆，你們倆居然商量著要離開我……」

老白後面的話說的一句比一句刻薄，甚至，他說陳素不過就是他當年花錢娶回來的一個婊子，還說這麼多年壓根就沒愛過她。

最後，我聽不下去，直接拽著陳素的手腕出了門。

走出小區，我站住，抬手捏了捏發疼的眉心，「我爸這樣子多久了？」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就變成這樣了，以前，他對我的事都無所謂，不論是我深夜不歸家還是我變著法的問你騙錢，他都不管，突然間，他就變成這樣了。」陳素說著，自嘲的笑笑，「不過說真的，我還挺喜歡他這樣的，至少，我會覺得，他心裡其實還是有我的。」

愛情讓人盲目，不分年齡。

原本，我想著給陳素先在酒店租一間房，等老白氣焰消了，再跟他坐下來細談她的事。

沒想到，陳素執意要回家，為了防止她跟老白都做出什麼過激行為，無奈，我只能帶著她回了顧奈的別墅。

直到打車回到家，我才反應過來許默那丫頭不知道去了哪兒，給她打電話，她在電話笑著說自己早回了家。

作為多年閨蜜之間的默契，許默沒詢問我家裡的事，我也什麼都沒說，簡單寒暄了兩句，切斷電話。

陳素從進門后開始就束手束腳，坐在沙發上，身子筆直，一動都不敢動。

「陳姨，你就當這裡是自己家，別太拘束。」我邊寬慰的說，邊打開冰箱從裡面翻找食材，想著晚上親自下廚做晚飯。

陳素抿抿唇，扭頭看我，「白首，你真的跟那個顧總結婚了？他，對你好嗎？」

「好。」我如實回答，顧奈對我那個樣子，是對我好吧？

「對你好就行，這女人啊，越到一定年紀，越是明白一個道理，不論是金錢還是權勢，其實統統都是假的，只有一個男人真的待你好，把你捧在手心，才是真的。」陳素語重心長的說。

我翻找食材的手頓住，聽著她這句話，覺得五味陳雜。

冰箱裡面其實根本沒什麼東西，我跟顧奈很少在家做飯，偶爾白澤周末過來的時候做頓早餐，食材也是顧奈提前買回來的，別看我在這邊已經住了一段時間，連買菜的市場在哪裡我都不清楚。

站在冰箱前躊躇半晌，無奈，我摸出手機給顧奈發了條簡訊過去——晚上買點菜回來，陳姨今晚住這邊。

我原本想編輯的簡訊是『陳姨今晚住咱家』，但是想了半天，覺得這樣的簡訊似乎太過曖昧。

發完簡訊，我跟陳素坐在沙發上聊天，聊到以前，她也沒有太多避諱，「其實，我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還是很喜歡的，但是你的性子太要強了，說真的，有時候真的很難讓人對你產生憐憫。後來，咱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因為你爸總淡漠的原因，就開始多了私心，為自己以後做盤算。」

我聽著，低頭沏茶，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陳素碎念了半天後，見我一直不吭一聲，放緩語速，「白首，你怪過我嗎？」

怪過嗎？是怪過的吧？

尤其是在我跟蕭銘的那段婚姻里，我過得那樣憋屈，但因為沒有堅強的後盾，所以只能一味退讓。

我沉默，抬眼間，臉帶笑意，「在以前不懂事的時候或許是怪過的，但是現在，我理解您。」

聞言，陳素羞愧。

我給顧奈發的簡訊石沉大海，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還沒有音訊。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復的時候，顧念的電話打了過來。

按下家庭，顧奈電話那頭聲音有些吵雜，「需要買什麼菜？陳姨愛吃什麼？」

顧奈聲音盡量提高，但還是擋不住電話那頭人聲鼎沸跟音樂的喧鬧聲。

我頓了下，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麼？」顧奈壓低聲音。

「你在超市？」我笑問。

「嗯，怎麼了？」顧奈狐疑。

我笑而不語，報了幾個菜名，切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我盯著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唇角笑意遮擋不住。

完全沒辦法想象，顧奈那樣高冷的一個人，如果在超市買菜，會是什麼模樣。

「白首？」陳素開口。

我回神，收起手機，「陳姨，咱們晚點做飯，您餓嗎？」

陳素搖頭，「剛才的電話是顧總給你打的吧？看你笑的一臉甜蜜我就放心了。」

我，「……」

我笑的甜蜜？我怎麼一點都沒察覺到？

我看著陳素，微囧，「陳姨，其實有些事並不是您想的那樣，我雖然跟顧奈結了婚，但是，我們倆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關於我跟顧奈的關係，我實在沒辦法跟陳素詳細解釋，太難了，別說陳素，就連我自己有時候都琢磨不透。

尤其是經過上次陳小諾的事情后，我更加看不透顧奈，他不是跟我說陳小諾是他初戀嗎？而且公司謠傳，他們倆曾經的關係伉儷情深，但……

想著想著，我的思緒越加紛亂，陳素坐在我旁邊笑笑，伸出手，在我手背上輕拍了兩下，「你這孩子，怎麼看著聰明伶俐，反倒在感情的事上變愚鈍了？」

我跟陳素對視，看著她笑意的眸子下意識閃躲，忙把手從她手裡抽出，起身，朝擺放咖啡機的方向走去，「陳姨，您喝咖啡嗎？前陣子白澤纏著顧奈要了一袋進口的咖啡豆，據說味道不錯。」

陳素溫柔的笑，「好啊，我也嘗嘗鮮，跟你爸過了這麼多年，我只喝過那種袋裝的速溶咖啡，就那種東西，你爸還嫌棄我奢侈，說我敗家。」

我拿出咖啡豆開始磨豆，等到咖啡豆磨好之後，放入全自動咖啡機上。

不多會兒，一杯香濃的咖啡做好，我端到陳素麵前，她試探著淺嘬了一口，秀眉蹙起，「怎麼會這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