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劍拔弩張

第159章 劍拔弩張

第159章劍拔弩張

黑氅之人既未穿官服也沒通報姓名,堂而皇之之從側門入了含元殿,非但李旦等人驚詫不已,就連滿朝文武也能從此人身上窺一斑而知全豹,來人能在戒備森嚴的大明宮暢通無阻,可見皇宮的守衛盡在許元輔等人的掌控之中。

更讓所有人疑惑的是,勝券在握的許元輔等人在那黑氅面前表現的異常恭敬,要知吳松鶴、曹密以及許元輔都是朝中威望甚高的重臣,不但位高權重而且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隨意一人都足以左右朝局,如今從這三人的舉止來看,分明是以黑氅之人馬首是瞻。

包括李旦在內,朝堂上的所有官員絞盡腦汁篩選一遍,也未想出還有誰能同時能令這三人臣服。

「豫王不是質疑遺詔真偽。」黑氅聲音渾雄老成,「老臣可用一世聲譽和名節擔保,遺詔確有其事。」

「你既然稱臣,就該知臣道,含元殿上你可還有君臣之禮?」李旦嗤之以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見其心不正,你說的話憑什麼能令人信服?」

「因為先帝交託遺詔時,老臣就在面前。」黑氅不慌不忙答道,「先帝料到武氏專權會有染指李唐社稷之心,因此在駕崩前留下八塊錦布,持有錦布之人分別是遣唐大使章英縱、禪師慧雲、醫痴薛修緣、御史大夫柴獬、內侍省宦官羅福康、帝師戚愈以及有將帥之才的陳世末,最後一人便是老臣。」

顧洛雪心中一驚,下意識看了一眼鳳椅上的武則天,來人就是那個從未露面的第八人,也是禍亂長安妖案的始作俑者,顧洛雪追查妖案這麼久,極其想知道幕後主使到底是誰,而在這含元殿上,唯一知曉黑氅身份的恐怕只有武則天。

顧洛雪百思不得其解,武則天明明已知道此人身份,為什麼沒有先發制人,反而是任由局勢惡化,變成現在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派胡言!」李旦勃然大怒,「先帝與太后情深意重,斷不會留下這等荒誕無稽的遺詔,爾等不過是憑空捏造為謀反找借口罷了。」

「豫王不必指摘老臣謀反,老臣也不想見到今日這般地步,先帝亦不想,所以才會留下一條限制,也算是給了武氏最後的機會。」

「什麼限制?」

「只要武氏沒有廢黜先帝欽定的新君,這些持有錦布的人也不會聚合,錦布缺一不可,自然也無法找到先帝的遺詔。」黑氅心平氣和道,「臣等不過是遵照先帝遺詔匡扶社稷,如若武氏能安分守己斷不會到現在這步田地,不是臣等謀反,而是武氏咎由自取。」

武則天始終一言不發,枕著手的頭遮掩了面容,望日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只剩下面無表情的頹然。

「君有過失,為臣者當該勸諫匡佐,而不是起兵逼宮以下犯上,你口口聲聲是為了匡扶社稷,想以忠誠自居,既是忠臣就敢坦蕩於天下,而你藏頭掩尾與小人無異。」季元宏出聲苛責,「你此舉不配為臣,更不配指責太后!」

「季將軍赤膽忠心倒是沒讓老臣看錯,老臣聽聞季將軍是重情重義之人,而且極其尊師重道,老臣想問季將軍一句,將軍的恩師是當朝首輔裴炎,他是如何教導將軍的?」黑氅鎮靜自若問道。

「恩師於我有知遇之恩,元宏沒齒難忘,恩師仙游之前一直再三叮囑,要元宏一不參與朋黨,二不結交權貴,三不以權謀私,恪盡職守,忠君為國。」季元宏一臉坦蕩道,「在下行的正坐的端,上忠社稷,下敬恩師,無愧天地從未令恩師蒙羞。」

「未必。」黑氅擲地有聲。

「難不成在下有行事不妥之處?」

「這社稷是李唐的不是武氏的,你該忠的人也不該是武氏。」黑氅沉聲道,「你倘若真聽從恩師之言,就該迷途知返撥亂反正,而不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你在為一名覬覦李唐社稷之人盡忠,此舉讓你落不下忠名,只會千夫所指。」

「既然你都說社稷是李唐的,高殿之上一位是即將繼位的陛下,一位是先帝委以重任的太后,二位皆是皇室宗親,這江山帝位誰主沉浮也該是他們說了算。」季元宏據理力爭道,「爾等不過是臣子,憑什麼僭越禮法,以下犯上,到底是在下沒忠於社稷,還是爾等居心叵測?」

「一派胡言……」

「讓他繼續說。」黑氅微微抬手,曹密就不敢再多言。

「在下本是靈州參將,是恩師與太后器重才領上將軍一職,弄權逐利的是在下不會,也不屑去做,在下只知竭盡所能保護皇室宗親安危,今日無論結果如何,爾等若敢一意孤行,就先踩著本將屍體過去!」

季元宏大義凜然,邊說邊拔出腰間佩劍,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黑氅默默點頭,不再與季元宏爭辯,而是看向鳳椅上的武則天。

「太后是明白事理之人,如今局勢太后也該知曉,太后窮途末路無為再反抗,老臣也不想與太后撕破臉面,只要太后遵照太宗和先帝遺詔,老臣向太后保證,保全太后封號,依皇室規制將太后安葬於昭陵。」黑氅聲音平靜鎮定。

「你也知道這江山還是李唐的,你憑什麼發號施令?」李旦出言斥責。

「武氏專權跋扈,為禍朝堂已久,諸公之中不乏有開唐勛臣,李唐江山得來不易,諸公是想青史留名成力挽狂瀾救大唐於危之臣,還是想后史罵名滿篇,看著李唐社稷旁落外戚之手?」黑氅轉身對滿朝文武高聲道,「待到擁立新君登基,諸公便是定鼎之臣,新君定會銘記大家忠心,如若武氏繼續把持朝政,諸公下場恐怕凄慘,何去何從還請諸公定奪。」

群臣相互對視,已無人站在雲階左邊,既然能邁出這一步,就已經無法回頭,倘若武氏不倒,眾人都心知肚明,武氏事後清算定是性命之憂。

群臣在短暫沉默后異口同聲:「請太后遵照太宗與先帝遺詔!」

「實不相瞞,不光是皇宮禁軍,就連京城守軍也悉數在老臣掌握之中,就在諸位入朝之後京城九門已關,武氏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武三思與武承嗣所率的京畿六郡兵馬,但諸公不必忌憚,只要武氏退位新帝登基,一道聖旨便可節制六郡兵權,武三思和武承嗣都非統軍只人,京畿外那十多萬兵馬根本不會尊其將令。」黑氅轉身再次看向鳳椅上的武則天,「所以太后也不必拖延時間,就算武三思和武承嗣馳援京城,老臣算過他們最快也需三日,不過太后恐怕等不到他們,白綾還是毒酒,老臣都為太后準備妥當任由太后挑選。」

武則天仍然沉默不語。

「再告訴太后一件事,老臣已將遺詔通傳給英國公李敬業,李公已於昨日尊先帝遺詔,在揚州聚兵三十萬勤王,發出征討檄文並告示天下。」黑氅氣定神閑道,「在內,百官眾志成城,在外,天下萬民群情激奮,再則京畿內外兵權太后皆失。」

李旦一聽踉蹌向後退一步,落在黑氅眼中換來一聲充滿譏諷的淡笑。

「豫王剛才質問老臣憑什麼在此發號施令,實則是老臣想反問,太後上失朝臣之心,下損萬民之意願,如今海內歸心,廢武立新已是眾望所歸,太后與豫王還有什麼能力挽狂瀾的辦法嗎?」黑氅聲音稍重,立刻透出莫名的威勢,「老臣不是在與太后商議,而是不想讓太后難堪,還望太后能好自為之。」

「還有一個辦法!」

黑氅看向顧洛雪,不以為然道:「願聞其詳。」

崢!

一聲龍吟,月瀆出鞘。

顧洛雪持劍閃擊,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劍鋒已抵在黑氅的咽喉處。

「擒賊先擒王,拿下了你,我看其他逆臣賊子如何自處。」

黑氅未驚,甚至丁點反應也沒有,反而是仰頭大笑。

「你倒是有易錦良的剛猛,可惜未學到你娘的睿智,老臣今日能站在此地,就沒想過生死,再則要反武的也非老臣一人,你殺的了老臣,可能殺完千千萬萬同仇敵愾的志士?」

顧洛雪一怔,見站在黑氅身後的許元輔等人不為所動,全都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笑聲,深沉而輕柔的笑聲。

在劍拔弩張的殿中不合時宜的響起,起初還輕細漸漸響徹整座大殿,那笑聲充滿了自信和從容。

顧洛雪循聲望去,一直默不作聲的武則天慢慢放下遮掩面頰的手,臉上卻沒有絲毫四面楚歌的絕望,那抹雲淡風輕的從容讓顧洛雪有些看不懂。

「把劍放下。」

「太后……」

「你還是不夠通透,這朝堂之上早就波濤暗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籌謀這麼久,豈是會讓一人生死就能改變結局,即便你殺了他,還是會有其他人站出來,他們要的就是本宮身首異處,本宮不死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武則天緩緩從鳳椅上站起身,一掃之前的頹然彷徨,直視黑氅笑意斐然問道,「本宮說的可對,裴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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