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破綻

長明燈在角落裡拉出長長的卻寂寞的燈影，就像此時的玉城，不但失去了一切還被關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星玥閣內，現在除了影子玉城真的再無他可以依靠。

瑛歌左思右想，她想若是讓玉城知道實情，恐怕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難以承受。可若是不讓玉城知道實情，恐怕她又會一輩子生活在對自己的怨恨和對大家的歉疚之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終於，瑛歌拿起筆在紙上又寫下幾個字，然後拍了拍玉城的肩頭示意她看。

玉城抹了把淚，就著一丁半點的燈光將紙拿近了些，看完后突然睜大了眼睛。

瑛歌寫的是：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什麼！你……你……你知道？」

瑛歌點點頭。

「瑛歌，你到底知道什麼，他們現在在哪裡，你說啊……不，你……你現在就寫給我，快啊……你寫啊！」

玉城急匆匆的將筆和紙推給瑛歌，用幾近哀求的眼神看著瑛歌。

瑛歌拿起紙筆又寫下幾個字，玉城看過後先是嘆了口氣，后又無奈道：「瑛歌……你該不會是為了寬慰我……故意逗我的吧？你一個小小宮女，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呢？」

瑛歌想了想，又在紙上寫道：我有朋友在陛下身邊，是他告訴我的。

玉城看過後，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

她想既然顧淮夜已經登基稱帝，那身邊一定需要合適的人手幫襯著自己。如果瑛歌說自己有朋友在，顧淮夜身邊做事，那偶爾能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若說瑛歌是顧淮夜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盯梢範圍之內，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了。玉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孑然一身，大不了最後也是個死的下場。但是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和始末后再死，總比死得不明不白的好。

玉城放下信紙，拉著瑛歌的手道：「瑛歌，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身邊只有你。你照顧我這麼多日，我是相信你的……」

瑛歌看得出玉城眼中的顧慮，伸手指了指廚房，然後在紙上寫到：我知道君汐小姐信不過我，可是那些藥渣便是我在救你的證明。

玉城突然想起，對了，廚房的那對藥渣和濃郁的藥味，若不是瑛歌察言觀色心思敏捷，斷不會覺察到自己仍舊疑心她。

「那些葯……是什麼？是給我的嗎？」

瑛歌搖搖頭，寫到：那是加強了計量的安眠藥物。

玉城看後腦子轟的一聲，顫顫巍巍道：「安眠藥……還加強了計量……是誰……是誰想讓我一直醒不過來……瑛歌，你告訴我。」

瑛歌為難了一下，玉城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問的這個問題簡直太傻了。把自己送來這個暗無天日的星玥閣的人是顧淮夜，吩咐瑛歌來照顧自己的也是顧淮夜，那麼這些安眠藥物肯定也是顧淮夜吩咐瑛歌給自己服下的。

玉城抽了口冷氣，看著瑛歌道：「我……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幫著顧淮夜害我呢……」

瑛歌提筆寫到：是我私自停了葯，君汐小姐才能醒過來。

原來瑛歌是在幫自己，難怪自己前些日子已經可以睜開眼，雖然神智仍舊不是很清明，但是腦中卻已經可以模模糊糊的記起一些事情了。

玉城有些歉疚，「對……對不起……我被人加害這麼久，心中難免會對別人的話將信將疑……瑛歌，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瑛歌淡淡一笑，搖搖頭。

「對了瑛歌，我看你年紀與香月相仿，是不是也是自小家中遭遇變故，所以在顧淮夜登基后才不得已入宮做宮女的？」

瑛歌想了想，將說給昊陽的那個關於自己身世的版本寫了下來。

玉城看過後心中很是同情，「原來是這樣，看來你跟香月都是苦命的孩子……香月啊，她在很小的時候家中鬧飢荒，餓死了很多人，她的母親帶著她逃難來到都城，結果途中不幸身染重病，也死了。香月孝順，想要賣身葬母，我娘親與爹爹外出時發現了她。因為香月與我年紀相仿，我家有隻有我一個女兒，爹爹與娘親很想給我找個玩伴，便幫香月埋葬了她母親，然後把香月帶回了家。」

玉城回憶著她與香月小時候的事情。

「瑛歌啊，你別看我現在好像文文弱弱的，我小時候啊調皮的就像一隻小猴子……成天不是上樹就是鬧著要翻牆出去玩。我都不記得有多少次叫香月幫我守門，說謊說我在房中午睡，其實我是偷偷翻窗戶出去，到房間后的小花園玩耍去了……」

說著玉城十分幸福的笑了，「我與香月雖為主僕，可是情同姐妹。她比我年紀稍大些，想法也比我更成熟，雖然有時也會和我一樣毛手毛腳做錯事，可是當我發生危險，香月會想都不想的就挺身而出。對香月來說，我已經不只是慕容府的千金大小姐了，我更是她的親人，她的妹妹……」

玉城看著瑛歌，十分鄭重道：「所以瑛歌，你如果真的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請你一定告訴我。他們是我的家人，我已經兩次……兩次失去自己的故土，我不能再失去他們。我懇求你，請你告訴我，他們現在人在哪裡，可還安好……」

瑛歌看著玉城，她的眼中淚光閃爍讓人難以抗拒。

瑛歌低下頭想了想，在紙上寫到：君汐小姐答應我好好養好身子，等小姐痊癒了，我就告訴你。

玉城問道：「你……你現在告訴我不可以嗎？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算知道他們在哪裡，我也逃不出去的。瑛歌，求求你了，我只想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是否……」

玉城哽咽了一下，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是否……還活著……」

瑛歌看著玉城，事情過去了這麼久顧淮夜從未在人前提起過任何關於上官楓溪和英侯以及玉城一家的情況。但是看玉城這個樣子，她心裡八成已經認定他們已經不在了。

瑛歌扶住玉城的肩膀，然後在紙上寫到：我答應君汐小姐，等你身體好了就告訴你他們的下落。君汐小姐若是身體不適，想必也是難以逃出這裡找到家人的吧。

玉城看后思揣了一會兒，然後抬頭道：「瑛歌，你說的不錯，我若想找到他們，想要繼續和他們在一起，必須先讓自己強大起來……」

忽然玉城好像想到了什麼，她問瑛歌：「可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既然是顧淮夜派來照顧我監視我的，為什麼又要私自停了我的葯，讓我醒過來？你……為什麼要幫我……」

瑛歌沉默了一下，在紙上寫了五個字。

「天涯淪落人……」

玉城看著這五個字鼻子沒由來的酸了一下，她拉起瑛歌的手說：「好，我保證，從今日起老老實實的吃飯，睡覺，儘快將身體調養好。」

瑛歌欣慰的笑著點點頭，正要去廚房為玉城準備吃食，卻又被她叫住了。

「瑛歌，如果有一天我能從這裡逃出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瑛歌臉上的笑容滯了滯，然後抿緊嘴唇搖了搖頭。

玉城站起身來拉住瑛歌的手：「瑛歌，那個顧淮夜不是什麼好人，他既然能夠騙我那麼久，然後又將我關在這裡，還給我吃那麼多安眠的藥物……這分明是再也不想讓我蘇醒。也許我是知道顧淮夜的什麼秘密，但是礙於對我的舊情他捨不得殺我……可是瑛歌，顧淮夜雖說派你來照顧我，你可有想過有一日我若是死在了這裡，是否會牽連於你？就算我命大死不了，你覺得慕容流上最終會放過你嗎……他可是個謀朝篡位的假皇帝啊！」

瑛歌嘆了口氣將玉城的手拉起，在她的手心寫到：身不由己，然後轉身去廚房做飯了。

玉城看著瑛歌的背影，忽然覺得瑛歌大概是有什麼別的難言之隱，所以才會不得已要留在這裡。

對於瑛歌的過去玉城很是同情。玉城覺得瑛歌有些地方與香月和自己很像，同樣的悲慘身世，同樣的身不由己，同樣的寄人籬下，同樣的被人利用……

玉城想著瑛歌本就命苦，現在還要頂著違背聖旨的罪名救醒自己。為了日後不再牽連於她，玉城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養身體，好好吃飯，休息，不再給身邊的人添麻煩。

倘若有一日自己能逃離這裡，那她一定要帶走瑛歌，免得她日後再被顧淮夜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廚房內頗有生活氣息的剁剁剁的切菜聲和爐灶的噼啪聲，讓玉城覺得稍稍安心了些。

雖然星玥閣暗無天日，可是好在還有瑛歌在自己身邊。玉城不再覺得害怕，不再覺得孤立無援，她要一點點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逃出這裡，足以保護她的家人，足以與顧淮夜抗衡，讓他償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