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靈魂救贖
1994年,聞州這座城市就是一座熔爐,熔爐里鑄就著形形色色的人,人於事、記憶與歷史、虛假與真誠,都在這座熔爐里鑄就,你分不清什麼人跟你有關聯,什麼人又是虛假的,什麼人又是真誠的,一件事、一個人、一個謊言足以毀掉你的一生。
湯偉敏抱著一隻受傷的流浪狗走進了診所,這個愛狗如命的年輕人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可惜診所里的醫生只救人不救狗,當時的寵物醫院沒現在這麼多,當時的人不會把狗看的比人更重要。
湯偉敏只好把狗帶回了家,自己給它進行包紮,狗很有靈性,它知道湯偉敏是它的救命恩人,它不願意離開。
這個愛狗如命的年輕人一年撿來了十幾條老弱病殘的流浪狗,他用自己打工微薄的收入養著這十幾條狗,他的家太小了,他和他的狗狗們住不下了,他找了一家倒閉的小工廠,用自己的積蓄租了下來改造成了養狗場,這裡成了他和他的狗狗們的樂園,湯偉敏在門口掛起了牌子,收養流浪狗,也提供給愛狗人士領養。
湯偉敏父母雙亡,生活異常艱辛,狗狗們在他生活漆黑一片的時候給他指點了一條明路,狗狗是他的家人,他們相依為命。
湯偉敏並不賣狗,因為狗是他的家人,但愛狗人士總會慕名前來買他的狗,即便是免費被領養的狗,狗主也會留下一筆可觀的錢,以示對他愛心的報答,湯偉敏跟狗生活在一起很開心,他過的很充實。
湯偉敏抱著一隻流浪狗經過了巷子口的燒烤攤,老闆吳天明嬉笑著說:「小湯,賣幾隻狗給我吧,反正你這些也是流浪狗,有的還殘疾了。」
「你不要在問我了,我說什麼也不會賣給你,我只賣給愛狗的人,我見過你活剝狗皮,將它們做成砂鍋和烤串,你太殘忍了。」湯偉敏皺了皺眉說。
「嘿,我說你真是有毛病啊,撿了這麼多狗不賣,這個世界哪有像你這樣有錢不賺的傻子。」吳天明不屑道。
「你不理解。」湯偉敏丟下這句話就抱著流浪狗走了。
吳天明看著遠去的湯偉敏小聲罵道:「傻逼,把狗當情人了吧,沒準晚上還跟母狗打炮吧,操!」
吳天明盯上湯偉敏的狗很久了,在他眼裡那些狗可以是砂鍋,可以是烤串,可以是一壇狗鞭酒,是燒烤攤廉價的貨源,是一把把綠花花的鈔票。
吳天明不止一次跟湯偉敏談合作,可惜每次都被無情的拒絕了,他心生不滿,既然你不賣給我你也別想賣給其他人,在一個雷雨夜吳天明趁著湯偉敏跟朋友出去玩了,就買了耗子葯翻進了養狗場的院牆,他把耗子葯混進了狗盆的食物里,狗狗們察覺到有人溜進來狂叫了起來,但它們被鎖在籠子里無法對吳天明造成傷害,它們也無法得知吳天明到底幹了什麼。
有著睡眠障礙的獨居老人盛開民聽到狗叫聲,火氣陡升,自從隔壁的小夥子開了養狗場后他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這更是加劇了自己的睡眠障礙,為了這事他不止跟湯偉敏吵過一次,就在昨天他們還吵過架。
盛開民打開窗戶朝狗場里觀望,正要破口大罵卻看到吳天明在狗盆里動手腳,在電閃雷鳴的情況下他看到了吳天明那邪惡的笑容,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院牆和窗戶,院牆和窗戶之間只有很小的間隙,只要翻過窗戶就能直接站在院牆上,盛開民好奇心重當即翻到了院牆上跳進了養狗場,偷偷的觀看吳天明在做什麼,當他看到吳天明手中拿的是耗子葯時很是吃驚,馬上進行了制止,兩人發生了爭執,兩人的爭吵被雷雨所湮沒,沒有人聽到養狗場里的爭執,可老天卻聽到了。
「小吳你太過分了,居然趁小湯不在要毒死這些狗!」盛開民憤憤道。
「老盛,你不也嫌這些狗吵你睡覺恨不得把它們都宰了嗎?我這也是替你做好事啊。」吳天明說。
「我是討厭這些狗半夜瞎叫,但我不會做這種缺德的事。」盛開民說。
「少羅里吧嗦的,我警告你少多管閑事!不然我連你一起毒死了!」吳天明舉著手中的耗子葯惡狠狠的說。
盛開民一時火大,四下觀望,他看到了狗籠的鑰匙就掛在一枚釘子上,於是拿了鑰匙趁吳天明不注意打開了其中幾個狗籠,打算把推進狗籠的狗盆給拿出來丟了,可惜有些狗已經被狗糧所吸引吃了不少,吳天明發現了盛開民的舉動當即跟他發生了肢體衝突,兩人扭打著到了葡萄棚下,盛開民上了年紀哪是吳天明的對手,很快就被推倒在了葡萄棚下的泥濘地里,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鐵絲網上突然閃起了火花,幽藍的電流肉眼都能看得見,瞬間倒在葡萄棚下的盛開民就全身抽搐,很快就被電死了。
看到這一幕吳天明慌了神,身後的狗開始狂叫,它們吃了耗子葯出現了一些口吐白沫的癥狀,但由於吃的不多沒有傷及性命,但它們已經陷入了瘋狂的狀態,幾隻籠子被打開的狗瘋狂的朝葡萄棚這邊撲過來,吳天明怕的躲到了狗場的一間雜物房裡把門給抵上了,吃了耗子葯的瘋狗神志不清的沖向了盛開民的屍體,開始對屍體進行撕咬,緩解不舒適感。
閃電停息了,雨漸漸停了,雷聲消逝了,吳天明從門縫裡看到那些狗都病怏怏的癱倒在了邊上不會動彈了,於是大著膽子推開了門,由於害怕還有電流,吳天明從雜物房裡拿了湯偉敏平時養狗時穿的一套橡膠服,橡膠雨鞋、圍裙、手套全是絕緣體,穿好后他才進了葡萄棚,雖然盛開民是意外死亡,但也是吳天明造成的,這要是被警方查到是他乾的一定會追究他毒狗和過失殺人的罪名,吳天明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就地將盛開民埋在了葡萄棚里,又將混過耗子葯的狗糧給處理了,這才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半夜跟幾個朋友喝酒回來的湯偉敏回來倒頭就睡,完全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直到第二天盛開民的家人發現老人聯繫不上,就趕了過來,他們發現了窗戶是開著的,老人不知所蹤,感覺出了事於是就報警了,警方一查就查到了湯偉敏跟盛開民有過矛盾,他的嫌疑陡然上升,很快警方就在葡萄棚里找到了盛開民的屍體,還在雜物房裡找到了沾上葡萄棚泥土的橡膠雨鞋、圍裙和手套,就此湯偉敏百口莫辯,成了代罪羔羊。
在法庭上湯偉敏無論怎麼辯解都沒用,所有證人和證據都顯示他有殺人嫌疑,他在法庭上大吵大鬧,最終因為這事被延緩了審判,他被關進了拘留所,這一關就是半年之久,這半年也是他終身的惡夢。
在那個法制不是很健全、偵查手段落後的年代里,湯偉敏跟幾個犯了案的盲流同關在一起,這些人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聽說你是個養狗的,這麼有愛心?我頂多是偷偷車,沒想到你這麼沒人性,你他媽怎麼能這麼殘忍呢,還殺人?」一個因非法改裝車輛、偷竊車輛被抓進來的盲流踩著湯偉敏的脊樑說。
「就是,我雖然賣炸藥,但也只是賣給人家炸山開礦,從不傷害人,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呢?」一個非法交易雷管炸藥的盲流揪著湯偉敏的頭髮說。
「電視機在廁所里,你去給我們搬過來,我們要看電視。」一個帶頭的盲流說。
湯偉敏眼神里閃過了遲疑,電視機怎麼會在廁所里?拘留室里有電視可看?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這些人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拘留室里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欺負那些新人,欺負老實人,踐踏尊嚴是他們這些人最大的樂趣。
湯偉敏被抓進了廁所,被按在了蹲式屎坑裡吃屎,吃完屎這些人覺得養狗的殺人,就要讓他受到一定的懲罰,於是他們還讓他學狗爬,在警方送來的食品里,他們混入了泥沙、煙頭、樹葉讓他吃,為了活下去湯偉敏真的吃了,在吃這些東西的時候他那顆善良的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仇恨。
白天這些盲流對他無所不用其極的百般凌辱,晚上讓他扮狗蹲在床邊守夜,只要有人夜尿,湯偉敏就要充當尿架,他在地上爬,盲流昏昏欲睡的騎在他背上,他爬進了廁所,盲流就騎在他身上掏出雞雞撒尿,尿液順著他的脖子流進了嘴裡,流進了衣衫里,徹底澆滅了他的人性之火。
湯偉敏默默接受了一切,變得冷漠和冷酷,盲流們玩膩他了,因為有另外一個新人進來了,可他並不關心這個跟當初一樣的自己,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對這些盲流阿諛奉承,他成了盲流們的一份子。
半年後他的案子再次開審,這次他不再氣盛,無論審判長和公訴人說什麼他都默默的聽著,看著,他沒有律師,他選擇了自辯,他的自辯只有一句話:我沒殺人,我是被冤枉的。
湯偉敏被判了二十年,從監獄的大門將他世隔絕開始,他就堅定了自己報復的信念,這二十年來他在監獄里跟那些有著各種背景的犯人打交道,在他們身上他學習到了各種手段,偽造身份、改裝車輛、盜竊、製造炸彈、反偵察,在可閱讀的書籍里他學到了法律、法醫學、歷史、互聯網技術,他躺在鐵架床上努力想象著外面的世界,從唯一可看的新聞聯播里拼湊著外面的世界,努力使自己不跟社會脫節,他用鐵床床角磨光了自己的指紋,他沒有指紋,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他就是一本充斥仇恨和罪惡的百科全書。
他在監獄里就已經研究過當年的案子,這二十年來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自己醉酒回來時看到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將自己在法庭上聽到的細節組合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回憶當年自己接觸過的人,他可以將法醫、警察、證人的口供和審判長敲錘審判的話語倒背如流,因為這些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讓他坐冤獄的原因。
光憑這樣的回憶和細節組合他就已經把真兇鎖定了,湯偉敏的高智商協助了他成為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出獄后他來到了燒烤攤,當初的燒烤攤成了餐飲公司,但老闆仍然是吳天明,湯偉敏並沒有一開始就對付吳天明,而是選擇了默默觀察吳天明的說話口氣,動作模式,等研究透吳天明的特徵后他又將矛頭指向了那些犯了罪又沒有受到法律制裁的人身上,他路過星巴克聽到市長女兒在跟好友吹噓如何玩弄帥哥感情,讓他們傾家蕩產給自己買名牌;他路過學校聽到了一對父母在教育孩子不要偷同學的東西;他竊聽了賓館隔壁的聲音,聽到了一個富二代開寶馬撞人後跟父親打電話求救;他路過民政局門口,聽到了老人打算騙養老金的計劃;他路過餐廳後巷看到廚房在用過期食材;他在網上看到有人秘密買了一份廣告設計圖,他看到了這個社會的罪惡,看到了法律仍然漏洞百出,於是他成了一個戴著狗面具的地下判官。
他隨機而又有目標的選擇了被綁人,他利用高超的盜車技術偷了查不到信息的報廢車,找到了很難強攻的地下室,他準備了一切。
湯偉敏很愛狗,因為他天生就跟狗有緣;可他又恨狗,因為那些盲流讓他成了狗,他對狗的心態很複雜。他把被綁人當狗養,讓自己戴上狗面具,他將自己遭受的苦難強加在人質身上。
湯偉敏找到了坐在冷氣辦公室里悠閑得意的吳天明,將自己的分析擺在了他面前,面對冷漠的湯偉敏吳天明感到了莫名的恐慌。
「你不用解釋,我的分析不會有錯,你就是那個陷害我坐二十年冤枉牢的人。我綁架了二十人,二十年的冤獄讓我變的瘋狂,我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我有能力躲過警方做一些事,想要老婆孩子沒事,你就幫我做一件事,我不會控制你,你隨時能報警,有沒有用你知道,我無所謂,你想清楚就來找我。」湯偉敏如是說,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
吳天明有過內疚,他擔心老婆孩子無辜遭到牽連,於是痛苦掙扎后他選擇了合作,被迫做了湯偉敏的替身,在湯偉敏作案的時候就刻意模仿了吳天明的一切,包括說話聲音、語調、動作,在戴著面具的情況下沒有人知道他就是湯偉敏,在摘下面具的時刻吳天明就成了替罪羊,人質們完全記得這個人的恐怖聲音、語調和動作,他們一致認定就是吳天明折磨他們的人,地下室里根本就沒有留下湯偉敏的指紋,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指紋!
也許吳天明要將牢底坐穿了,也許他要被執行死刑,吳天明是冤枉的,可你能說他完全冤枉嗎?因為他還是錯手殺了盛開民,並且掩蓋事實讓另一個做了代罪羊。
也許湯偉敏在逍遙法外,也許他現在在美國自由自在,湯偉敏本是無辜的,但你能說他是完全無辜的嗎?因為他製造了恐怖的綁架、折磨、殺人、拋屍的惡行,最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可他又讓人同情。
追捕湯偉敏已經超出了重案組的能力範圍,他們也無能為力了,重案組一行在市長的親自送行下到了機場,他們心情沉重,這是他們碰到的最棘手的犯罪分子,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無法抓捕歸案的兇手。
「湯偉敏的智商和學識跟教授是一個重量級別的,我們玩不過他。」劉睿東垂頭喪氣的說。
「我輸給他了,唉。」侯文峰無奈的說。
「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抓到他的。」蘇錦說。
大家換了登機牌準備進入候機大廳了,這時機場大廳里響起了蕭紅匆匆趕來的疾呼聲,重案組停下了腳步,蕭紅跑到了侯文峰面前,深情款款的凝視著他,然後從兜里拿出了一枚子彈項鏈完全不理會侯文峰是否接受就給他戴了起來,蕭紅紅著臉說:「文峰,我希望你記得我。」
「蕭隊,你這是幹什麼?」侯文峰有些詫異的看著項鏈。
「我喜歡你,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是認真的。」蕭紅盯著侯文峰正色道。
「這……。」侯文峰有些尷尬,看著美貌動人的蕭紅侯文峰也有些心動,不過他沒什麼心思談情說愛,況且兩人又相隔千里,冷靜和理智告訴他這是沒結果的。
「我不是要你馬上答應,我知道我這麼做很唐突,可是我不這麼做就來不及了,你馬上要走了……。」蕭紅說著眼眶就紅了。
侯文峰不想傷蕭紅的心,想了想說:「蕭紅,謝謝你對我的這份心,我感受到了,你是個可愛女人,對你我也有正常男人的觸動感情,不過有些事沒做完我不想談情說愛,我有案件調查強迫症,你懂我的意思嗎?」
蕭紅搖了搖頭,愣愣地問:「有這個強迫症嗎?」
「這樣吧,我親手抓到湯偉敏的那天就是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你願意等嗎?」侯文峰說。
「真的?!」蕭紅有些喜出望外。
「嗯。」侯文峰點了點頭。
「不過你要跟我保持聯繫,這樣可以嗎?」蕭紅說。
「好。」侯文峰迴道。
蕭紅二話不說撲到了侯文峰的懷裡緊緊的摟住了他,侯文峰遲疑了一會才伸出手將蕭紅摟在了懷裡,這份愛情來的太突然讓侯文峰不知所措了。
蘇錦看到這情景趕緊示意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家過安檢,大家這才悻悻的去過安檢了。
「我們這次來還是有收穫的,教授居然找到女朋友了。」秦嵐笑嘻嘻的說。
「不過我覺得教授不地道,居然拿那麼個幌子敷衍蕭隊。」胡悅說。
「這也太快了,兩個人先前毫無徵兆,怎麼突然就你儂我儂的摟在一起了,看來我跟不上時代的變化節奏了。」蔣舟說。
「不是,教授說的是真話,他心裡有太多的顧慮。」蘇錦頓了頓說:「跟你們說個事,教授在跟我一起去中心公園的案發現場時,在車上跟我說起過蕭紅,雖然他沒有表露出心跡,但在我面前提起跟案子無關緊要的事和女人,還是頭一次,教授也是男人,對有感覺的女人動心也是正常的。」
「那老大你的感情生活呢?你又對誰動過心?」秦嵐拉著蘇錦問。
一行人都很好奇的圍著蘇錦等他的回答,他們走在了前面,劉睿東落在了後面,他接了一個電話,醫院一直照顧夏雪的看護給他打來了電話,告訴了他一個噩耗,夏雪去世了,不過最奇怪的是夏雪似乎在去世以前醒來過,還在床頭櫃的筆記本扉頁上寫下了兩個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