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真相可以交易
「陳叔,車洗了一半,要出去啊?」
「老闆讓我去辦點事。我先走了,章先生。」
……
這段手機錄音被章霄宇反覆播放了幾遍。從唐家回來,他就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韓休和蘇念竹。
陳叔的聲音對蘇念竹和韓休來說沒有任何特別。尤其是蘇念竹。章霄宇放再多遍錄音,她也聽不出異常。但是每一次播放錄音時,她都敏銳地發現章霄宇的腿會下意識地抖動。她就想起他八歲時的遭遇,生出一股憐意。
是了,是由憐生愛罷了。知道章霄宇的過往,她就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在一起共事後,她生病時以為抱著自己整夜予她溫暖的男人是他,所以才會對章霄宇生出感情。蘇念竹的眼神漸漸變得清亮,終於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看向章霄宇的眼神溫柔如水。韓休下意識地站起身,走到了章霄宇面前,擋住了蘇念竹的視線:「聲音相似也是有的。再說過了二十年。當初你也只聽過綁匪說過一兩句話,記憶也會有偏差的。」
如果綁匪是陳叔,那麼唐國之是否知曉。他和唐緲的感情怎麼辦?蘇念竹想想就揪心,聲音柔和得不像她了:「是啊,錄音里也只有陳叔的一句話。」
「我也希望不是他。」章霄宇嘆了口氣,「大韓。這麼多年,我就只聽到陳叔說話時才有這麼大反應,當時腿一軟差點就癱下去了。上次你也覺得陳叔這個人不簡單。還是查一查他的背景來歷。李正曾經見過那個綁匪的身影。大韓,找機會陪我再去唐家,拍點陳叔的視頻讓李正看看。有機會我也和陳叔再多接觸一下。」
韓休點了點頭,順勢就坐在了蘇念竹身邊:「小宇,如果陳叔真的是那個人。如果唐國之……」
「我喜歡的是緲緲這個人。時代不同了,思想也不同了。她不是朱麗葉,我也不是羅密歐。我只想知道真相。」章霄宇看著對面沙發上並肩坐著的韓休和蘇念竹,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念竹,江城沒有從唐國之手裡借到錢,正是從他嘴裡得到真相的好時機。你去問他。錢不是問題。」
他讓她去問?蘇念竹吃驚地看著章霄宇。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里有著信任真誠與鼓勵。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腦子一熱脫口說道:「可是我父親或許會和你媽媽失蹤有關。」
她終於說出來了。章霄宇給了韓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所以,你更應該去問問江城,讓他為你解惑。」章霄宇笑容燦爛,語氣輕鬆「念竹,你問出來也幫我解惑。我們都需要知道真相。我猜江城現在肯定愁得睡不著,你給他打電話吧。若是他想當面談,讓大韓陪你去。我上樓休息了。」
他打了個呵欠,徑直上樓去了。
蘇念竹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說道:「他不介意么?如果江城……我爸是幫凶,他也不介意嗎?」
「都是過去的事了。老爺子對他極好的。他很幸福。人得往前看。過去的悲傷與仇恨不能成為總罩在頭頂上的陰霾。難道你非要小宇擺出一副蘇念竹,我恨你爸我恨你的態度你才覺得正常?那叫有病!」
蘇念竹拿起沙發墊子砸了過去:「你才有病!客廳這麼大你跑來和我搶沙發!」
怕被章霄宇看見不好意思?韓休心裡又酸了,靈活地在沙發上一撐跳開了,板著臉說道:「趕緊給江城打電話。拖久了江城想出辦法弄到錢就不肯吐實了。」
蘇念竹哼了聲,拿起電話給江城打了過去。
很快江城就接了:「哪位?」
手機開了錄音和免提,韓休湊得近了,和蘇念竹一起聽。
「江總,我是蘇念竹。」
「蘇小姐?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念竹輕輕笑著:「江總,您在家還是辦公室?」
遲疑了下,江城回道:「辦公室。江氏大廈辦公室。」
江城沒有回家。他獨自呆在江氏大廈總經理辦公室里。江氏面臨的困境只有他才能解決。他讓江柯趕去了外省,親自去拜訪回款資金最大的兩家客戶。江柯向他保證,拿不到貨款他就不回來。
辦公桌上擺著財務報表和一個小本子。江城對電腦不太熟,對繁複的財務報表眼暈。他只相信一直陪伴著自己的這個小本子。上面的數字他反覆算了又算,最終得出結論,如果有八百萬,他可以堅持三個月。
三個月時間,江柯無論如何也會將去年的貨款討一部份回來。
辦公桌上的座機鈴聲響了,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是蘇念竹打來的吧?她為什麼不繼續用手機和他通話?江城看著放在一旁的手機有點心驚肉跳。他迅速接起了電話。
「聽說江氏遇到了麻煩。我希望能幫得上忙。」
「江氏有什麼能麻煩到蘇小姐的?說笑了,呵呵。」
很顯然,江城並不願意讓外人知曉江氏的困境。或者他也懷疑蘇念竹是否真的知情。
「江總這樣說就見外了。我知道江氏需一大筆錢,我恰好有,還願意無息借給您。當然,我也有條件。我給您聽段錄音。您聽完咱們再談。」蘇念竹調出神秘人發來的錄音點開。
聽筒里傳來了江城和司機的對話。
「你去飲馬湖酒樓定兩桌席。吃過飯約王春竹去湖邊交易。別讓人看見。」
「我知道怎麼做。」
江城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手機。圓臉上的肉哆嗦了下,眼神恐懼。他的手機竟然被人竊聽了!他想起了王春竹溺水后不翼而飛的一百萬,一時間膽顫心寒,喉間陣陣乾澀:「蘇小姐,你這麼做是違法的!」
「江總,我是律師,我不會做違法的事情。如果是我,我就不會打你辦公室的電話了。竊聽你手機的人打電話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用了變聲器,分辨不出男女。江總,你該相信我的誠意。」蘇念竹淡然地說道,「江氏出現幾百萬的資金缺口。當然,如果您賣房子賣收藏想來也是能湊得出來的。但是沙城就這麼大,您也不想讓業界的人看您笑話吧?我的條件很簡單,我想知道那天晚上,您吩咐人約了我父親在飲馬湖邊交易。交易什麼?」
兩個結果。一個是交易未成,王春竹失足溺水。一個是江城殺人滅口,造成王春竹失足溺水的假象。
蘇念竹沒有提一百萬的事,也沒有提沈佳。如果沈佳失蹤和父親王春竹溺水都是江城乾的,他絕對不會承認。更不會和她做交易。
現在他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呢?顧言風早就懷疑江氏器型不是他設計的。唐國之早就看出來是出自沈佳之手。他為了瞞著這個消息,為了讓江氏壺業揚名,苦苦隱瞞,還被王春竹兩次勒索。就為了一個名聲!江城笑了起來。江氏都快要破產了,他還要什麼名聲?!
「八百萬。蘇小姐,我需要八百萬。當然,是借,無息。一年為期,我會還給你。」江城的商人腦袋讓他速度做出了決定。把那件事告訴蘇念竹,換八百萬無息周轉資金。
「好。明天一早我就出借款合同。您來雲霄壺藝簽字,簽完字就打款。」蘇念竹乾脆利落地答應了,「江總是否也應該把您的誠意告訴我?」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一半。」江城已經想明白了,沒有什麼比江氏更重要。有了雲霄壺藝的八百萬,江氏的困境迎刃而解,「二十年前,我還是一個小小的制壺廠老闆。我和你父親王春竹是老熟人。我為了在沙城壺業界揚名,買下了一個人的設計圖譜。交易完成後,我出於好心,開車送這個人去老鷹山。結果她上山後便失蹤了。正巧你父親去老鷹山挖紫砂礦看見。我需要名聲,他就用這件事要挾我,從我這裡拿了四十萬封口費。王春竹把錢給了老婆,離了婚,過得窮困潦倒。他找到我,要我給他份工作。從此就在我江氏的制壺廠里做了二十年紫砂壺。二十年後,你回來了。王春竹決定退休,又勒索我一百萬。說當是他的退休金,永遠不會說出江氏的器型圖譜並非出自我的手這件事情。我答應了他,安排司機宴後去湖邊和他交易。」
「然後呢?」
聽出蘇念竹的急迫。江城笑了起來:「蘇小姐,您要的誠意我已經給你了。明天我拿到您的借款,再告訴你然後發生的事情。明天見。」
江城掛斷了電話。然後,發生了王春竹溺水的事。一百萬不翼而飛的事。以及……他看向自己的手機。竊聽他手機的人,是否就是拿走一百萬的人?王春竹究竟是自己失足溺水,還是被那個神秘人推進湖裡,因醉酒無力爬上岸溺水?
竊聽?江城心中微動,拿起手機給兒子打電話。
「爸,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我今天已經去了客戶公司。約了明天見面談貨款的事。您別著急,早點休息。」
兒子再冒進,也是為了江氏,為了生意。江城不想再責備江柯。如果這件事情能讓江柯受到教訓,也值了。
「小柯,廠里摻假泥料的事情除了程工,你確定只有雲霄壺藝和顧輝知道?」
「我是從雲霄壺藝手裡搶來的這批泥料。他們應該早知道了,故意讓我買的。顧輝也是從雲霄壺藝的人嘴裡知道的。」
江城眼中閃爍著算計,竊聽他的手機,那便讓他多聽聽:「看來顧家和雲霄壺藝是聯手想要榨乾江氏的流動資金。小柯,這件事情你要吸取教訓。做生意最怕冒進。」
「我知道了爸。等我們緩過來,我一定會讓他們好看!」
「唐國之不肯再借錢給咱們。你的貨款催不回來,江氏就要宣布破產了。你要記得,催款就三個字:不要臉。小柯,你從小到大環境優渥,大學一畢業就執掌公司。你要把自尊面子都抹下來才能催到款。生意場上,拖欠貨款的事太常見了。催款的人永遠是孫子。」
「我知道。我一定會把款要回來的!」
江城掛斷了電話,得意地想,竊聽電話的人只會以為他再無翻身之力。殊不知,明天他就能從雲霄壺藝拿到八百萬。
不論是摻假泥料還是城郊田家溝制壺基地,都是蘇念竹這個女人布的局。她想知道王春竹是否是真的失足溺水。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知道她的目的,他還怕什麼呢?拿到八百萬無息借款,他明明白白告訴她就是。至於那個從王春竹手裡拿走一百萬,竊聽他手機的人,有蘇念竹幫他找出來,他還省了把力氣。
事情已經解決了。江城悠閑地喝了一杯茶,將自己的小賬本放進了手提包里,打算回家。
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江城瞄了眼,是個陌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