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前世今生9
顧婠婠不敢出房門,她覺得只要一出去就能看到林西定和顧容琴瑟和鳴的情景,顧容像是非常喜歡炫耀她和林西定的感情,但凡有顧婠婠在場,她和林西定就表現得異常親昵。
顧婠婠想恨,卻恨不起來,權讓的死,好像把她最後的一絲希冀帶走了,她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因為她愛的男人是林西定,她怎麼能因為權讓,而對林西定毫無感覺?
更可恥的是,權讓是被她害死的,這一切是如此荒誕可笑。
顧婠婠在心裡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她愛的人是林西定,她對權讓只有愧疚,沒有別的感情,可她的行動永遠和自己的內心是相反的,她甚至特地去找大師學習按摩之術,好在林西定有點良心,倒沒有限制她,雖然心底疑惑,卻也沒有過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望著窗外冰雪融化,顧婠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從前在顧家她雖受盡欺凌,但身邊好歹有個知冷知熱的袖子在,可袖子在一年前就病逝了,她當時在總督府,甚至不知道這個消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這是她心底最大的遺憾了,袖子那麼護著她,卻沒有跟她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想想,那也好,她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如何還能再拖累袖子?
自娘親死後,似乎只有在總督府的那段日子是最快樂的,權讓幾乎是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她了,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權讓會待她不同。
顧婠婠笑了,她哪是想不明白,她根本就沒有深想,她把權讓對她的好當成了習慣,現在他死了,她才明白,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像權讓那樣護著她了,她從此以後,孑然一身,其實這都是她自己作的,她不怨任何人,如果可以重來,她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她要做護他的那個人。
顧婠婠想了一個晚上,最後決定離開林府,這裡所有人都討厭她,林西定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林西定,她留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她想出去走走,或許總有一天,她會忘了所有,包括權讓。
原諒她自私的逃避,她向來都是膽小怯懦,不是嗎?
這裡,沒有她愛的人,她分不清他們對她是好意還是虛情,哪怕是她的親生父親,也從未在乎過她,她最恨的,還是顧橋,他害了娘親,辛虧娘親死了,否則,還不得傷心死。
不過顧橋遲早要遭到報應,他那個新納的姨娘懷了孕,他還高興得不知所云,她卻無意間撞破了那個姨娘和管家的姦情,還不知道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呢!
至於她的報應,想來也快了吧。
想通了后,顧婠婠去找了顧容,既然顧容那麼討厭她,她離開林府,大概是她喜於樂見的吧。
「母親,我每日看著顧婠婠在我面前晃悠,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了,我真害怕西定會跟她舊情復燃,母親,您要幫幫我啊!」
「你現在是她的主母,你怕什麼,何況林西定不是都不喜歡她了嘛!」
「可……可是我感覺西定對她還是有感覺的,當初要不是顧家會給林家助力,西定根本不會娶我,我好不容易把他從顧婠婠身邊搶過來,我怕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只喜歡顧婠婠。」
「那不可能,她永遠都只能是你的手下敗將,哼,當初是我一時大意,讓她逃脫了,還好柳氏那個賤人死了,否則他們母女兩不是要一起來給我們添堵嘛!」
忽然,只聽一聲「嘎吱」,一股冷氣從門外灌了進來,吹得二人寒意直逼心頭,顧婠婠穿著大襖站在門口,眼底是一片冰冷。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原來……我娘……是被你們……」
「母親!」顧容被顧婠婠的樣子嚇懵了,躲在鄭氏身後,鄭氏忙安撫,轉頭對著顧婠婠冷笑。
「不錯,當初追殺你們的山匪都是我派去的,可惜只是殺了你娘親,沒有把你這個小野種給弄死,讓你活到了今天,還來破壞我女兒的幸福!」
顧婠婠緊緊握住拳頭,身子不住地顫抖,「我們……我們沒有做錯什麼……」
「她生下你就是個錯誤,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我不喜歡你們的存在,不會放任你們活在這個世上!」鄭氏微眯起雙眼,冷然道。
顧容許是被鄭氏的話壯了膽,不再躲在鄭氏身後,她嘲諷地笑道:「不錯,母親當年有先見之明,可惜沒有把你給殺了,你知道嗎,當初你和林西定,在槐樹下的那些山盟海誓我都聽到了,我當時真是恨不得把你掐死,林西定是屬於我的男人,你算個什麼東西,膽敢勾引他,不過呢,你鬥不過我,他終究還是我的人!」
聞言,顧婠婠眼底掀起了驚濤駭浪,她以為自己只是不招人喜歡,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娘都是被這對母女給害死的?
「我要……殺了你們,為我娘償命!」
鄭氏母女沒有想到,一向懦弱的顧婠婠竟然會突然爆發,顧婠婠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她們狂刺,鄭氏哪裡還有方才的囂張,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就怕顧婠婠的刀子刺進她的心臟。
「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
顧婠婠雙目赤紅,滿腦子都是要血刃鄭氏,她最愛的娘親,竟然是被這個女人害死的,她娘何罪之有?憑什麼他們要把所有的錯都怪在娘親身上!
多年的委屈和憤恨在那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顧婠婠奔潰大喊,勢要將鄭氏千刀萬剮,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攔都攔不住,打鬥之中,鄭氏被顧婠婠劃了三刀,其中一刀,差點划進眼珠子。
鄭氏捂著自己滿臉的血,哭著朝顧婠婠求饒,可顧婠婠殺紅了眼,她要把這些人,全部殺了!
「顧婠婠,住手!」林西定趕來,一腳踢飛顧婠婠手上的匕首,將顧婠婠擒住,「你給我清醒點!」
顧婠婠的力氣大得出奇,很快掙脫林西定的禁錮,她猛地推開林西定,抓住鄭氏爬向門外的腳,鄭氏心頭一驚,顧婠婠手心的溫度太低,跟毒蛇一般寒冷,她彷彿看到一條毒蛇向她吐出信子,嚇得大喊大叫。
「救命,救命!」
「顧婠婠!」林西定扯開顧婠婠,一個巴掌扇了上去。
顧婠婠被打倒在地,腦子一片空白,腦袋嗡嗡作響,林西定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
顧婠婠頂著紅腫的臉頰,失神地說:「她害死了我娘……」
「母親,母親……」顧容爬向被嚇暈了的鄭氏,喊道,「快救我母親,母親,母親……」
林西定沒有回答顧婠婠,轉頭大喊:「快叫醫生過來!」
隨即便去查看鄭氏的傷勢。
顧容心有餘悸,害怕地看了看顧婠婠,「西……西定,你不能放過這個殺人兇手啊……」
林西定頓了頓,說:「岳母只是受了傷,不算是殺人吧,讓她在外面跪上點時日反省反省即可。」
顧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閉嘴!」林西定瞪著顧容,「現在救你母親要緊!」
顧容沒有再說話,比起顧婠婠的下場,的確是她母親的命更要緊。
顧婠婠看著林西定抱著鄭氏離開,嘴角微微上揚,看啊,多好笑,這就是她愛到塵埃里的男人。
到了晚上,下起了大雪,顧婠婠跪在雪地里,幾乎凍麻了身體,她抬頭看著天空,睫毛上的雪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彷彿看到了她娘,在對著她笑。
娘,對不起,女兒沒用,不能為您報仇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大雪間,一個身影緩緩倒了下去。
顧婠婠隱隱看見,一個身穿軍裝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他面色冷峻,身姿挺拔,強大的風雪沒能壓垮他一分一毫,一如當年。
顧婠婠動了動手指頭,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的弧度,她嘴巴動了動,聲音極其微弱,只有風雪聽得見她的聲音。
她在說:「權讓,我愛你。」
她終於承認,她愛權讓,不同於對林西定的愛慕,她愛他,不論他是誰,如果可以重來,她要守護在他身邊,幫他擋住牛鬼蛇神,絕對不會像這輩子一樣,成為傷害他的利器,她還要告訴他,她愛他。
更重要的是,她想嫁給他……
「你不能進去,你不能進去……」
「滾——」
「你是人是鬼?」林西定聽到動靜跑過來,看到眼前的男人,嚇得差點腿軟,他怎麼沒死?
權讓沒有理會受驚的林西定,朝雪地上的顧婠婠跑過去。
「婠婠……婠婠……」
顧婠婠臉色慘白,身體沒有一點溫度,權讓抱著她就跟抱著一個屍體一樣,冷到他心尖上。
權讓漸漸紅了眼眶,顧婠婠沒有聲息的臉蛋就像一把利劍,深深刺痛他的心,他一把抱起了顧婠婠,準備離開。
此時的林西定也反應過來,怒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權讓停下腳步,聲線陰寒無比,「從今天起,她是我權讓的女人,所有傷害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包括你!」
林西定怔了怔,這種時候,他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權讓抱著顧婠婠,一步步離開林府,背影堅定,幾個下人本來還想攔著,但一靠近權讓,又紛紛避開。
這個男人渾身被一種悲傷的氣息籠罩,他們只要一靠近,就不自覺地感到難過,再仔細一看,他堅定的背影,其實也有孤寂和悲涼在裡面。
他彷彿是抱著一個至寶,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