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韻的現世教育

因為上官翔一家三口的到來，這林府別院更是人丁興旺。林韻覺得反正林府別院除了房子多，其他的也沒有什麼特色，人多一點反而安全，而且如若自己有事要出遠門，那上官翔一家便也可以照看孩子們，所以彼此相處得很是融洽。

那上官翔和上官娘子一開始還對林韻有些忌憚，總是將林韻當成主子一般，可是過了一兩日，便發現林韻雖然有時說話直接，不給人留情面，但為人卻是極好的，根本沒有一點架子，連春倪也時常跟她在院子里瘋玩、打鬧，漸漸地也就把林韻當成是自己妹妹一般關心照顧。

尤其是上官翔那個四歲的小兒子，更是和星兒成為了最要好的朋友，整日和星兒一起韻姐姐叫個不停地黏在林韻身後，看似倒比對上官娘子還要親幾分。

上官娘子有時便開玩笑道：「這孩子！倒是連娘親都要分不清楚了！」

上官翔心中卻頗多感慨，想想當日的自己，多麼固執和僵硬不化，只道世態炎涼，怎能體會到世間還有如此溫情？他雖然視金錢如糞土，視功名如草芥，但心底卻極為柔軟善良，對孩子亦是非常喜愛。林韻安排他來給孩子們教書，自是最好的出路，而自家娘子，林韻更是手把手毫無保留地將醫術傾囊相授，叫他心中如何不喜歡？心裡對林韻除了一番尊重和欽佩，更多了一份如知己般的憐惜。

再說上官翔的到來，無疑為林韻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她本來就在為孩子們的未來發愁。林韻雖然在二十一世紀也是個大學生，教幾個小孩子是綽綽有餘，但是現在這裡畢竟是古代，對古人的東西，她還是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手中又沒有什麼教材，以林韻的教育方式來教這些孩子，她還真有點害怕誤人子弟。林韻心想，這世上有一個象我這般的怪物就夠了，如若被自己培養出來一大群，那還不把皇宮都給剷平了？那如何了得啊！

所以林韻就安排上官翔每日在後院中給孩子上課，教孩子們識字，偶爾自己也會給孩子們講解一些簡單的急救知識，她覺得掌握這些基本的醫療急救知識，是利人利己的事，可以應付突發事件，孩子們也頗為喜歡。尤其是澈兒，更是對林韻教的這些如饑似渴。

但有一個是林韻每個星期雷打不動的課程，她專門讓上官翔將每周五的下午讓給自己，自己給孩子們講解一些她在現世接受過的教育。哪知這些東西不止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就連上官翔、上官娘子和春倪亦是會在此時搬了小凳，坐在一旁專心聽她講解。

日子久了，每到周五下午，到濟世醫館前來求醫的患者，也都會好奇地在一旁觀望，漸漸聽得入迷。

林韻本來是想教給孩子們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哪裡料到會引起這樣的效果？於是林韻和上官翔、謝雲、阿牛等人商量，在桃源鎮選了一塊空地，蓋了一排木屋，喚作希望學堂。吸收桃源鎮所有讀不起書的孩子，前來一起與澈兒他們讀書，男女不限。

這一舉動立刻在桃源鎮引起軒然大波。本來在這萬惡的舊社會，女子無才便是德，就只有男子才可以讀書。現如今天上掉餡餅一般，有人願意不收錢做這種好事，鎮上的居民們豈有不擁護之理？

今天是希望學堂掛匾開張的好日子，一大早，林韻就在鞭炮聲和人群的掌聲中，與上官翔一起剪綵開張。上官翔的臉上滿是欣喜，流光溢彩，像是實現了自己多年來的心愿一般，上官娘子看在眼裡，喜在心頭。

正高興著，卻見澈兒和小豆子興沖沖地跑來，手裡自顧握著一大把柳條和鮮花。

這兩個孩子今日一大早便沒了人影，林韻還以為他們想要逃課，見他二人來了，眉頭便有些微皺。

林韻尚未來得及問話，那小豆子已經跑到了她的面前，舉著手裡的柳條和鮮花遞給林韻，喜滋滋地說道：「韻姐姐！送給你！」

林韻見小豆子和澈兒額頭滿是汗珠，但眼中均有喜悅，便不忍心責怪，只是彎下腰，替他們擦去汗水，輕聲言道：「小豆子！澈兒！今日韻姐姐便在這裡給你們上一課，就算是給希望學堂開張的賀詞吧！」

站起身，林韻環視了一下已經圍到身邊所有的孩子，緩緩說道：「孩子們！你們可知那樹也是有生命的，如果將那樹枝折了，它們也會疼，也會哭泣。這世間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飛蟲鳥獸，原本都自有他生存的法則，如若由人輕易地破壞，便會形成非常嚴重的後果。你們看這桃源鎮內四處皆是的桃樹，現在固然已經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但每年在桃花盛開之時，前來觀賞之人便會折去不少，本來花草亦是長在樹上，生在土裡才有了生命，才會爭相怒放，嬌艷欲滴。如這般被人採摘了去，便象魚兒離開了水，過不了多久便會枯萎。雖然花朵本來也是有生存周期的，到了時間自會枯萎脫落，但那卻如人生老病死一般，屬於自然規律。待那桃花開敗，便會結出許多小桃，樹木開花結果原也如此，那花被人折下，這折花人只知好看，豈能想到有多少果實便這樣被白白糟蹋了？而這些果實不但能供給過路人解渴，在災荒之年又是能夠挽救多少人的性命？所以，韻姐姐以為，花可觀而不可采，那樹木更是如此。韻姐姐和春倪姐姐用來給人做指甲花的原料，均是將落在地上的花朵淘洗乾淨之後製成的。如若只顧一己私慾，便將那所有的花草采來使用，這桃源鎮怎麼還能有如此美景？」

林韻看看春倪讚揚的眼神和上官翔若有所思的神情，抬手摸摸澈兒和小豆子的臉頰，繼續說道：「孩子們！韻姐姐是個愛美之人，亦不是頑固不化，雖然不喜歡將花草盡數採下，但是那花朵生來便是點綴這世間的，所謂物有所值，就如我入遠山採摘藥草一般，偶爾採下一些欣賞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只是要懂得適可而止。這做人亦是如此，無論是對功名、錢財、還是對美食、美人均要懂得欣賞，要適可而止，不可貪婪無度，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亦是這個意思。我們要愛惜花草樹木，也要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幸福，但是卻可以利用這些花草樹木或其他，來為自己、為他人創造更為幸福美滿的生活。既不要做一個貪得無厭、愛慕虛榮之人，也不要做那恪守死板，不通人情事故之人。韻姐姐只想告訴你們，生存是第一位的，但是怎樣去生存是我們可以自己把握的，是要做一個人人愛戴的良善之人，還是做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是我們每一個人自己能夠決定的。面臨生死之時，你們一定要清楚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要有明確的是非觀念，也要有自己獨立的思維想法，不能因為聖人教導我們要如何如何，便在生死關頭，做那迂腐之人，枉自送掉性命。但也不能趨炎附勢，做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記住！孩子們！只要是對的，是自己認準的目標，便不能放棄，哪怕是不擇手段、委曲求全，也要以大局為重，但是其中的分寸，卻是要你們日後自己慢慢領悟。孩子們！記住要保護好自己。這世間原本就有許多不如意的事，但是只要我們努力過、爭取過，即便是不能完全達到自己所設定的目標，亦是沒有任何的遺憾！但這世上卻不是只有好人，那奸佞、惡霸、小人比比皆是，你們要睜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人的本質，不要對任何人都用善良和愛護去包容，對於貧窮的好人自是應該幫助，而對於那些原本就罪無可赦的大奸大惡之人，你們自然不用手下留情。我們可以去包容，可以去感恩，可以去施愛，但是決不能姑息養奸，打狗不死反咬一口在當下是太多太多，你們本來都是些出生貧寒之人，切記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要把不好的，自己都鄙視的東西隨便傳給別人。不要因韻姐姐幫助過你們，就把自己當成傭人、奴才，但也不能做以怨報德的不齒之人。你們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是父母所生，都是有著一雙眼睛、一張嘴巴、一雙手和一顆心的普通人，佛家說眾生平等，韻姐姐不信佛，但是卻極是喜歡這一句佛語，這世上本來就應該人人平等，但有些事卻不是我們一己之力便能改變和左右的，但既便如此，我們亦不能自降身份、妄自菲薄。必須要做一個自愛、自尊、自信、自強、自立，誠實可靠、心地善良的好人，那麼即便是生活中有再多的不如意，也不會虛度此生。」

林韻這一番話讓所有圍觀的人，不光是孩子們，連大人亦是大開眼界。附近的村民們雖然不能完全聽懂林韻所說的話，但是也能明白其間大概的涵義。這話雖是聞所未聞，聽著卻叫人精神振奮，心情激動，不由地就有人鼓起掌來。

上官翔便想起了那日林韻搭救之時的情景，與今日林韻所說的話一一對比，竟是五味陳雜，羞愧不已。身不由己地上前朝林韻深深一拜道：「林姑娘！上官翔真是羞愧，枉我白白讀了這許多年的聖賢書，卻連這最起碼的做人道理都沒有參透明白。姑娘今日所言真是如醍醐灌頂，讓上官翔茅塞頓開！姑娘總是謙虛地說自己才疏學淺，這般的胸襟和學識又豈是常人所能比的？」

林韻本來不著邊際地說了那麼一大通，還害怕自己的出言不遜，與這古時候的處世原則水火不容，會被眾人恥笑。卻沒有料到大家不但熱烈鼓掌、讚歎連連，連這迂腐清高的上官翔都由衷感嘆，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遂臉紅著笑道：「先生莫要取笑林韻了，反倒讓我覺得自己大言不慚了，這些只是林韻的一些粗淺拙見，豈能和先生的滿腹經綸相比！我雖然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夠自立，但是也知道任何事都必須從小做起，聚沙成塔，積少成多，方能讓這些孩子茁壯成長，若單憑我這些空話，孩子們豈不被我教成了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的狂妄之輩了？先生才富五車，只是有時不甚開化，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深藏不露而已。」

說罷，與上官翔對視，目光中滿是真誠和讚佩。上官翔這些時日與林韻相處下來，也對她頗為了解，遂不再反駁，二人同時「哈哈」大笑，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這邊喜氣洋洋，林韻大放厥詞，不遠處，卻有一人站在一顆桃樹下，將林韻的話全部納入耳中，不由感嘆道：「田叔！今日聞此話，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男子身邊的一白衣老者，看了看亦是一身白衣，瀟洒不凡的男子笑道：「公子所言極是！老夫今日才算是領教了什麼叫奇女子了，真是大開眼界！」

那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言語，眼眸中已是大海一般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