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交易
林韻的回宮,著實讓夏凌風高興了很久。夏凌風本來以為蕭遙剛死,林韻一定會強硬地拒絕回宮的要求。
豈料這一次的林韻頗有些奇怪,看起來很正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對任何人和事,都是淡淡的,即使是面對夏凌軒和夏凌希時,林韻亦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只是那雙黝黑的大眼睛,愈發犀利、敏銳,竟是不敢讓人與她對視。
夏凌風試探性地去儲秀宮看了林韻幾次,林韻卻並未反對,不冷不熱地與夏凌風說著話,既不尖銳刻薄,亦不怒目而對,既不嚴加防範,亦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懼怕。
夏凌風有些摸不著頭腦,眼見林韻比以前更加消瘦,著實心疼得緊,但卻無計可施。
夏凌軒和夏凌希亦是干著急,林韻回到皇宮已經有十幾日了,但卻絲毫沒有動靜。林韻就像一隻蟄伏的獵豹,悄無聲息的,卻處處透露出一股殺氣。
這一日,夏凌風正與夏凌希和夏凌軒在御書房議事,突然陳公公前來稟報,林韻求見。
夏凌風一愣,目光犀利地掃向夏凌軒和夏凌希,見他二人亦是迷惑不解的模樣,遂開口問道:「韻兒今日是怎麼了?你二人每日去看望她,可是知道些什麼?」
夏凌軒和夏凌希均搖搖頭,夏凌風自言自語道:「難道是蕭遙的死,竟讓韻兒自動向朕妥協了嗎?」
夏凌軒心中一緊,若有所思。夏凌希則是一臉的不解,看看夏凌風,再看看夏凌軒,此時,林韻已經被陳公公帶進了御書房。
看見夏凌軒和夏凌希也在御書房內,林韻微微一怔,便擠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甚是苦澀,直讓夏凌軒和夏凌希覺得比哭還要難受。
夏凌風已經步下座位,來到了林韻身邊,低下頭看著林韻,關心地問道:「韻兒近日身體不適嗎?怎地瘦成了這樣?」
林韻抬起頭,注視了夏凌風良久,那眼神幽深難懂,夏凌風正要發問,卻聽林韻說道:「林韻今日有事要與皇上相商,還請睿親王和慧親王暫且迴避!」
夏凌軒和夏凌希同時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林韻,這是第一次林韻用這麼生疏的口氣對自己下逐客令,她可是要破釜沉舟了嗎?
林韻沒有看夏凌軒和夏凌希,只是死死盯著夏凌風探究的眼睛。夏凌風終於在林韻尖銳的目光下妥協了,嘆了口氣道:「二弟!三弟!你們先出去吧!」心中卻念道:「怎麼自己也會這般被動?從來都是自己主宰一切,如今為了這麼個小小的女子,卻讓自己這般無地自容!」
夏凌軒終於拉了拉夏凌希的衣袖,兩人一步三回首地邁出了御書房,卻不願離去,兀自站在御書房外等候,陳公公亦是拿兩位王爺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他們嘆氣。
林韻見夏凌軒與夏凌希已經離開,開門見山道:「皇上!明人不說暗語,此次蕭遙中計,戰死沙場雖與皇上無關,但皇上定是心中有數,我只問皇上,我身邊的姦細是誰?是不是秋水?」
夏凌風身體一僵,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林韻在潼關所做的一切,早有密探詳細地報知夏凌風,幸虧害死蕭遙,夏凌風不是主謀,不然恐怕林韻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夏凌風,更別說接受他了。
既然如此,亦是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夏凌風便牽過林韻的手,讓她坐下,自己則在林韻對面坐下,謹慎地說道:「韻兒你即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
林韻的目光一凜,「呵呵」地笑了兩聲,聲音中充滿了自嘲和絕望,面色一正道:「皇上?你可否願意和林韻做個交易?」
夏凌風不解地問道:「韻兒想與朕做什麼交易?」
林韻站了起來,低頭俯視坐著的夏凌風,一字一頓道:「你助我剷除錢氏一族,給蕭遙報仇雪恨,我便以身相許,如何?」
夏凌風倏地站了起來,驚詫地望著林韻,半響才問道:「韻兒可知你在說什麼嗎?單是你這句話,便已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哈哈……」林韻笑了,彷彿聽見了這個世上最為可笑的事情,直笑得眼淚都落了下來,「殺身之禍?蕭遙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不是一樣惹來了殺身之禍嗎?如今對於林韻來說,早已沒有什麼是殺身之禍了!」
夏凌風看著有些癲狂的林韻,在那雙眼黝黑的眸中滿是怒火和仇恨,似乎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林韻見夏凌風不語,只是觀察著自己的變化,遂譏諷道:「皇上可是捨不得那錢雪柔嗎?錢氏一族在夏凌國已經一手遮天,難道皇上便甘心將這大好江山拱手送人嗎?」
夏凌風一怔,林韻的話正刺中他的要害,這可是長期以來,最讓夏凌風忌諱的事情,如今被林韻這般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夏凌風的整顆心便被撕了個大大的豁口。
林韻「啪啪!」地拍了拍手,鄙視地說道:「皇上真是讓林韻刮目相看,原來竟是個膽小如鼠之人,對那錢氏一族如此懼怕,難怪國丈府上下會在這京城內肆無忌憚地做盡壞事!」
眼見夏凌風已經變了臉色,眉眼中隱上了一股殺氣,林韻「呵呵」笑了,口氣一轉,有些嬌嗔道:「看來皇上是不太稀罕林韻了!那晨涵倒是將林韻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罷了!林韻也不強人所難,我自會求晨涵助我的!」
說完,林韻一轉身,便要離去,手腕卻被夏凌風猛地握住,林韻回頭看向夏凌風,並不言語,她等得就是夏凌風按捺不住的這一刻。
夏凌風恨恨地瞪著林韻,口氣不善道:「韻兒是想將那離間計用在朕的身上嗎?」
林韻微微一笑,坦然道:「是又如何?難道皇上是害怕晨珂浩和晨涵的悲劇,會重新發生在您和錢雪柔身上嗎?原來是林韻自不量力了,皇上與皇后真是伉儷情深啊!」
夏凌風咬牙切齒地看著林韻,他真想將這個小女人一把掐死。可是,夏凌風的心象受了蠱惑一般,根本就不受控制,明知道是林韻設下的陷阱,依然義無反顧地想要跳進去。
林韻靜靜地等待著,她已經將一切都豁出去了,便不在乎夏凌風會如何對待自己,只要能將所有傷害蕭遙的罪魁禍首除去,死又有何懼?
夏凌風終於點了點頭,道:「好!這個交易朕與你做了!但是韻兒如何讓朕相信你不會出爾反爾?至少應該有所表示,才能讓朕相信韻兒的誠意吧!」
該死的老狐狸!林韻在心中暗罵,果然比晨珂浩和晨涵要有心機得多。「皇上是想現在就要了林韻嗎?皇上是沒有好處不辦事之人,難道林韻就該相信皇上的誠意嗎?剷除錢氏一族,不僅是林韻的心愿,亦是皇上多年來的夙願,如若現在林韻便將自己奉上,豈不是吃虧了?皇上以為林韻是三歲的小兒嗎?無論林韻履不履行承諾,皇上在這場交易中都不吃虧,不是嗎?」
說罷,林韻便不顧夏凌風的憤怒,自行離開了御書房。反正林韻又不是第一次觸怒夏凌風了,既然橫豎都是要得罪他的,那麼還不如把話說直白些,免得到時候將自己逼得無路可退。
夏凌軒與夏凌希正在御書房門口急得團團轉,看見林韻出來了,忙衝上前,一人拉住林韻的一隻手,仔細查看,生怕林韻已經被夏凌風吃了一般。
還不待三人離去,突然聽見御書房內傳來了「砰砰」的聲音,這是夏凌風在砸東西嗎?
林韻望了望夏凌軒和夏凌希,三人趕緊快步離開了御書房。
一進儲秀宮的大門,夏凌軒便焦急地問道:「韻兒做了什麼?竟讓皇兄發如此大的脾氣?」
林韻譏諷道:「我只是再次使用了離間計而已,他竟現在就想佔了我的身子,我豈能答應?」
夏凌軒和夏凌希大驚,同時問道:「韻兒是對皇兄許諾什麼了嗎?」
林韻點點頭,道:「與那晨涵一樣!」
夏凌軒真想把林韻的腦袋剖開來,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一個晨涵還不夠嗎?她如今還要來招惹夏凌風,本來夏凌風就對林韻虎視眈眈,現如今林韻虎口拔牙,今後的路可要怎麼走下去啊?
林韻顯然已經看出了夏凌軒與夏凌希的擔憂,無所謂地一笑,道:「不用怕!我自有辦法!既然是離間計,必定有人會與之抗衡的!」
當下林韻便將自己在御書房與夏凌風說的話,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夏凌軒和夏凌希。
夏凌軒和夏凌希一方面為林韻的膽大心細感慨萬千,另一方面又對林韻渺茫的前途憂心忡忡,在這場復仇戰中,林韻將面對的豈止是夏凌風一個人的逼迫,這步步為驚的深宮大院,又豈是林韻這般心地良善的人所能應付的?
林韻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寬慰夏凌軒和夏凌希道:「林軒!師兄!你們放心吧!不是還有你們兩個在我身邊嗎?實在不行,你們也可以設法將我藏匿起來啊!」
深夜,林韻在夏凌軒的陪同下,第一次踏入了念晚宮。自那日薛晚晴被夏凌風杖責之後,這薛晚晴雖是對林韻懷恨在心,但卻敢怒不敢言,更是視林韻如毒蛇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今夜見林韻前來,薛晚晴根本沒有示好的意思,只是滿臉忿恨,戒備地瞪著林韻。林韻向夏凌軒使了個眼色,夏凌軒便示意宮女、太監全部退下,夏凌軒則行到念晚宮外,在附近四處查看。
林韻見殿中只剩下自己和薛晚晴二人,便悠然一笑,自顧坐下,開門見山地道:「薛貴妃?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助你坐上皇后寶座,你幫我離開皇宮,如何?」
薛晚晴身子一僵,不敢相信地看著林韻。自林韻一進門開始,她的心裡便開始犯嘀咕,但聽林韻這般言語,直驚得說不出話來。
林韻默默地觀察著薛晚晴臉上的變化,慢慢走到她身邊,牽起薛晚晴的手,將她引至桌前坐下,自己則坐在薛晚晴的身邊,低聲問道:「薛貴妃可是沒有聽清楚林韻的話嗎?」
薛晚晴木訥地點了點頭,猛地抬眼看向林韻怒道:「你這個妖女,又要耍什麼花招來陷害我?」
林韻「呵呵」一笑,嘆了口氣道:「薛貴妃!你我本來就是故人,我本無意與你為敵,只是身在這宮中,我也是身不由己。現今那錢皇后害死了我的夫君蕭遙,我自當要將她除去的。只是你也知道皇上對我的心意,在除去了錢雪柔之後,他定會封我為後,到那時,薛貴妃的夢想不是就成了那水中之月、鏡中之花么?所以,林韻自會設法將你扶上后位,但你必須要保證,事成之後設法放我出宮!」
見薛晚晴猶不自信,林韻又說道:「薛貴妃不答應也沒關係,林韻從來都不做折本的買賣,我自會去尋晨貴妃相商!」說罷,林韻起身便欲離開。
一見林韻要走,薛晚晴豈肯依,忙一把拉住林韻的衣袖,口中卻道:「你就不怕本宮去皇后那裡告你嗎?」
「呵呵!」林韻笑了,言道:「薛貴妃會嗎?你捨得那后位嗎?更何況,薛貴妃以為,單憑林韻一己之力,便是可以除去皇后的嗎?」
薛晚晴一愣,喃喃道:「難道是皇……」
林韻打斷她道:「你我心知肚明便是了,該當如何去做,相信不用林韻來教你,薛貴妃也是知道的!」
薛晚晴終於咬著牙,點了點頭,道:「本宮就信了你這回,相信你亦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如若你真能讓本宮達成心愿,事成之後,我定當助你逃離皇宮!」
林韻終於放下心來,遂與薛晚晴攜手坐下,一同商討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