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連串的好消息
二一連串的好消息
魏太太的微笑,不儘是難為情,她也這樣想著,我也眼看到范寶華出賣他的財產,而且也可以說是賣給自己的好友。在范寶華交易成功以後,到朱公館來和四奶奶道謝,她也就一同隨四奶奶出來相見。范寶華看到她,首先是一驚,她不但裝扮得更是漂亮,而且臉上和手臂上的肌肉,長得十分豐潤。這已到了四川的初夏季節。魏太太穿了一件藍綢白花背心式的長衫,兩隻肥白的手臂完全露出。在左臂上圍了一隻很粗的金膀圈,當大後方大家全著了黃金迷的日子,凡是佩帶著新的金器品,那就是表示了那人有錢。她在朱公館住了這些時候,已是應酬爛熟,這就伸出一隻手來和他握著,笑問道:「范先生更發財了吧?」他道:「發財?我瞞不了四奶奶,我把老底子都抖著賣了。」賓主落了座,范寶華首先表示道:「今天來此,並無別事,特意來和四奶奶道謝,這爿店倒出了,你給我幫了不小的忙,因為上個比期,我聽到說黃金官價快要升到五萬了,我就大膽借了一筆錢,作了一百五十兩黃金儲蓄,利息是十一分。不想儲蓄券買到手了,偏偏是官價沒有提高。昨天的比期,我若不還錢,又得轉一個比期,那我就要蝕本了,前天我把倒店的這筆錢得著了,昨天還了債,而且是喜事成雙,大概明後天官價就要提高。這個消息,我得的十分準確。四奶奶可以趁此機會趕快作點黃金儲蓄罷。」四奶奶笑道:「作黃金生意的人,天天自己騙自己,總說是黃金官價要提高。財政部長,比作生意的人,還要聰明得多,他不會讓老百姓佔便宜下去的。」范寶華道:「那是當然。不過現在黃金黑市是八萬上下,一兩黃金比官價貴四五萬元,財政部能夠老是這樣吃虧下去嗎?」
朱四奶奶點著頭道:「那是當然。不過三萬五的黃金現在還可以儲蓄,到了五萬就動不得了。你若是願意出四萬的價錢,我這裡有朋友託賣的幾十兩儲蓄券,八月底到期。」范寶華道:「真的,那是兩萬官價定的了。」四奶奶笑道:「那就憑你去計算罷。反正你現在出四萬,三個月後至少撈回八萬。」范寶華大為興奮,不由得站起來問道:「多少兩呢?」四奶奶道:「五十多兩,分四張儲蓄券。你要接受,就趁早。這是兩位小姐輸了錢,抵押賭博賬的。」范寶華拍了手道:「我全要我全要!」魏太太坐在一邊看到,微笑道:「范先生對於買金子還是這樣感到興趣。」范寶華道:「我穩紮穩打,又不冒一點險,怕什麼的,至少是不賺錢,決不會吃官司。」她聽說,臉一紅,沒有話說,朱四奶奶把話扯開來道:「范老闆,言歸正傳,你要買這五十兩儲蓄券,四十八小時限期,過期我就賣給別人了。還有一層,若是官價宣布到五萬,你就帶了錢來,我也不賣,反正不能比官價還便宜些。」范寶華站著向她拱了手道:「四奶奶再幫我一次忙,請你替我保留四十八小時。若是官價升到了五萬,那當然另作別論。」說時,他看到魏太太冷冷的坐在那裡,也向她拱了手道:「田小姐請你替我美言兩句,我若是賺了錢,一定請客。」魏太太只抿嘴笑著,沒有作聲。
范寶華很知道她的身世,倒不介意她是否高興。他立刻注意到去籌款,就向四奶奶告別了。他走著路,心裡就想著這將近二百萬的現鈔,要由那裡出?唯一能和他跑腿的,還是李步祥,他連走了兩家談生意的茶館,把李步祥找著,請他到家裡吃午飯,並把朱四奶奶讓出五十兩黃金儲券的話告訴他。問道:「老李,你能不能和我再跑兩天。我手上還有一小批五金材料,你去和我兜攬兜攬主顧看。」李步祥道:「五金材料,也不比黃金壞,留在手上,照樣的漲價。我看你還是把買得的黃金儲蓄券,送到銀行里去抵押,再套一批款子。用黃金滾黃金,這法子最簡單。」范寶華笑道:「這個法子,我還要你說嗎?我手上的黃金儲蓄券,有十分之五六,都在銀行里,只有最後套來的一批,還放在手上。大概還有二百多兩。這二百多兩,拿去抵押,總還可以借到五六百萬。可是你得算算利錢,每個月負擔多少?我就是盡五十兩做,恐怕也要拿出八十兩去押,才套得出現款來。這樣套著,買的黃金儲蓄越多,手裡的存券就越少。反過來,利錢倒越背越多。所以我現在不想套著做了,願意拿現錢買現貨。五金變成金子,不賺錢也不會吃虧。」李步祥將手摸摸頭,笑道:「若是據你這說法,黃金提高官價的事,一定是千真萬確的了。第一次黃金漲兩萬的時候,我失了機會,只買了幾兩。第二次漲三萬五的時候,我還是沒有趕上,只買了幾兩。這一次漲五萬以前,嚇!我得狠他一下。」說著一拍大腿,用腳在地面重重一頓。
范寶華道:「我老早不是說過了嗎?就是借錢干,也還比作普通生意強。」李步祥道:「你看這次黃金加價,會在什麼時候發表?」說著,他向范寶華的臉上看著,好像他的臉上就有一行行的字,能把這問題答覆下來。他笑道:「信不信由你,至多不會出一個禮拜。在銀行里擺著一字長蛇陣的人,搶著買黃金,財政部要提高,也得壓兩天他們的寶,若是可以由人民隨便押中,以後的戲法就不靈了。這幾天銀行里買黃金的高潮又過去了。財政當局再也憋不住的。」李步祥笑道:「你雖不是財政部長,由於上兩次加價,你都猜得很准,我是一定相信你。你有什麼東西零賣,開張單子給我,我和你跑跑。」范寶華就在他的皮包里取了一張單子給他,並答應借給他五兩金子的本錢。這個重賞,把李步祥激動了,立刻就走去。范寶華也夾了皮包,上他的寫字間。在每日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這裡總有些人來往,交換商場情報。這來往的並不限於正式商人,品類是相當複雜的。他正由樓下的公司營業部走上了樓梯口。一位穿西服的,迎面相遇,抓著他的手道:「你這時候才來,我到你寫字間來了兩三次了。」范寶華道:「失迎失迎,我今天中午接洽一筆買賣,未免來得晚了一點。屋子裡談罷。」這人隨著范老闆進了屋子,他隨手就把房門掩上。笑道:「老實說,我是夠交情的。我為了報告你這消息,三十分鐘之內,我兩次上這個樓了。」范寶華笑道:「你看金子官價快要發表了嗎?」說著,他在身上取出煙盒子來,打開盒子,捧著送到客人面前,請他取煙。他搖搖手道:「我沒有工夫。我看到我們老闆剛才發出去一封親筆信,是送給一家銀行經理的,又打出去兩個電話,再三叮囑快點辦,遲了時間就來不及了。我看這情形,就猜著和金價有關。
老實說,我也想發財。我就特別獻殷勤,借著向老闆回話的機會,故意到公事抽屜櫃里去尋找文件。其實這都是極普通的文件,連人家送的雜誌都分別塞在那裡,老闆向來不看。重要文件,有他的機要秘書管著,不會放在那裡。我故意自言自語的說前幾天收到兩張訃聞不知道是什麼日子開弔,應該查查看。我這樣說著,就只管在那裡整理文件,意思是要等我們老闆接過電話。我這個計劃,總算沒有白費力,不到十五分鐘,來了電話。我們老闆接著電話,先就是一陣高興,後來說:『當然請客,還要大大的請客。數目可以作三四個戶頭,反正不把我的姓改掉就成,用什麼名字都可以。不過後天禮拜六下午,可能發表,你辦得要馬前一點。若是提前發表,我們就撲空了。』我聽了這些話,再根據老闆向銀行里經理去信的事,互相參考一下,那不是買黃金儲蓄是幹什麼。說的後天發表,不是黃金官價發表,又是什麼?」范寶華偏著頭想了一想道:「你猜著應該是對的。縱然不對,我們也應當向這個方向辦。」說著和那人握了兩握手。那人笑道:「我還有幾個地方要去,事情緊迫,不說閑話了。」說著轉身就向外走。范寶華道:「我的期票還沒有開給你呢。」那人笑道:「我們都是在社會上要個漂亮場面的人,誰也不會過河拆橋,你趕快預備頭寸罷。」說著,抬起手來向他招了兩招,拉開門出去了。范寶華送到了房門口,呆站了一下,見來人是匆匆而去,步子放落得極不自然,可知道他心裡是很著急的。他回到屋子裡,先坐下來吸了一支煙,自己一拍大腿,也就站起來,隨著信口道:「找頭寸去。」門一推進來一位穿藍湖縐長衫的朋友。他這衣服是戰前之物,表示了他是位囤積的能手。他蓄著兩撇短八字須,梳了半把背頭,臉子上光滑紅潤,也表示他休養有素。他從容的走了進來,問道:「我以為你和朋友在談生意經呢。」他笑道:「談生意經的朋友,是剛剛走出去,我在著急。黃經理有何見教。」
他將房門隨手關上了,低聲笑道:「據我得的消息,三天之內,就要……」范寶華道:「黃金官價,加到五萬,或者七萬。」黃經理道:「你只猜到了一半,是黃金儲蓄,要停止辦理。這本來是個極明顯的事情。黃金黑市到了八萬多,官價還是三萬五,那不是有意讓國庫虧本?不過為了官方面子,咬著牙拖下來這麼一個時期。現在實在拖不下去了,非停辦不可。停辦之後,黑市脫了官價的聯繫,那還不是拚命的跑野馬。老兄若是手上有錢,趕快的作黃金儲蓄罷。三天之後,你就可以發小財。」范寶華道:「你這消息可靠嗎?」黃經理道:「太可靠了。」范寶華笑道:「多謝多謝,你給我這消息,是太夠交情了。我若賺了錢,請你吃飯。」黃經理搖搖頭道:「請我吃飯用不著,今天晚上,有個小應酬,要請你幫一點忙。」范寶華道:「只要我能夠辦到的,你就說罷。」黃經理道:「我們公司里一個姓吳的小職員,太太添了孩子,自己有點小虧空,想不出法子彌補。聽到黃金儲蓄要停辦的消息,他忽然計上心來,打算邀一場頭。將所得的頭錢,趕快就去作黃金儲蓄。等著黃金儲蓄停辦了,他把儲蓄券出賣,一定可以撈個對本對利。他所邀的角色,都是這二樓上的老闆先生們。你是個唆哈能手,對這事諒無推辭的了。」說著,他拱了兩拱手。
范寶華笑道:「打唆哈我沒有推辭過的事。不過今天的時間,我要騰出來去找頭寸。」黃經理笑道:「談到找頭寸,范先生有的是辦法,難道還要整夜的奔忙嗎?而且太晚了,頭寸也無法去找。我們現在不妨把時間定到晚上八點鐘。這位邀頭的吳老弟,他當然要辦一點菜,請大家吃餐便飯。」范寶華道:「這樣下本錢,還要請大家吃頓便飯。那末,打少了頭錢,人家還不夠開銷呢。」黃經理道:「唯其如此,所以還要找大角兒名角兒才能唱成這台戲。」范寶華沉思了一下子,點頭道:「我就湊一腳罷。在什麼地方?」黃經理道:「我們那小職員,所住一間屋,餐廳和廁所都在那裡,那也實在無法招待來賓,就在我家裡罷。」黃經理也是在這樓上設下寫字間,專作游擊生意的。范寶華偶然周轉不靈,也和他通融些款子。他出來替夥計們邀一場賭,自也不能駁回,就約定了八點半鐘以前准到。這時他心裡不想別的,料著不論是黃金折價,或者是停止儲蓄,但在最近幾天,必有一樁實現。實現以後,黑市必又是一個劇烈的波動。這個機會,不能失掉,他抬頭一看,那位黃經理什麼時候走去,已不知道。剛才站在屋子裡低頭沉思,已是出了神了。他轉後悔不該讓李步祥去兜賣五金材料,自己親自出馬,倒是立刻就可以知道好壞的消息,現在把事情交給人家辦去了,若是自己又出去辦,這事就弄得一女許配兩個郎了。他心裡這樣想著,兩手背在身後,就在屋子裡繞圈子走著。走了幾個圈子,他又坐下來,吸一支紙煙,最後,他站起來一拍桌子,說了一句走。把放在桌子上的皮包提了起來,就有個要出門的樣子。倒不想門外有人答應了,笑道:「范老闆起什麼急,你怕金子會飛了?」說話的,正是他盼望的李步祥。
便問道:「有好消息嗎?」李步祥搖搖頭道:「接連跑了四五家,有的說,你那單子上定的價錢賽過了行市,他們不能接受。有的一看單子,就知道是范老闆的存貨。他們說的更是氣人。范老闆又是買金子差了頭寸,拋出五金材料來換現錢。賣貨要賺錢,買金子又要賺錢,錢都歸范老闆一個人賺了,這個時候,有現錢在手的人,誰不去買黃金,又痛快,又簡單。誰願羅哩羅唆,買一批五金材料在家裡擺著。」范寶華淡笑道:「你出去跑了半天,就是把人家這些罵我的話帶了回來。」李步祥笑道:「你別忙呀,當然我還有話。最後我跑了兩家五金行,他們正要帶些材料到內地小縣份去。看了這單子上的貨,有合用的,也有不合用的,要分開來買。若不分開,就照碼打七折。」范寶華搖著頭,那句不賣的話還沒有說出,李步祥又道:「我給你算了一算,就是打七折,你還可以賣出二百萬大關。只要你一點頭,他們把銀行里的本票給你。你有了本票,明天上午就可以買黃金儲蓄券,後天上午,你就把儲蓄券拿到手。若是這個時候,宣布黃金加價,你還是合算之至!你若不放心,我已給你找到了路子,你自己去接洽。」范寶華低著頭想了幾分鐘,頓著腳道:「好罷,為了黃金,我百貨店都倒出了,這一點五金材料的存貨,我留著也作不出好大的辦法來。好罷,我掃清底貨,賣了就賣了。以後我專作黃金,連這個寫字間也不要了。」李步祥笑道:「你也就是坐在家裡等著發財。」范寶華道:「我八點半鐘還有個約會,現在我們就去簽張草約。走罷。」說著,他挽了李步祥的手就走。這個寫字間,范老闆和鄰居亭子間,共用了一名茶房,叫老幺。他在老闆來了之後,就去給他預備開水泡茶,他這時提著茶壺來了,卻正碰到老闆走出門。他這就笑道:「生意朗個忙,茶都不喝一口唆?」范寶華笑道:「我實在也是忙糊塗了,我走進這寫字間,是怎樣進來的都不知道,我還忘了有個李老幺呢。」他笑道:「范先生,你不忙走,我有件事求求你。你硬是要答應咯。」范寶華笑道:「你還沒有說出要求來,先就說硬是要我答應,這話教我怎麼說呢?」李老幺鞠著躬道:「范先生,你忙,也不在乎幾分鐘嗎,你耍一下,我有話說。」說著,他斟了一杯茶,雙手送到面前,請他接著,然後在衣服袋裡,取出一張紙條,又是一鞠躬,雙手呈給范老闆。他接過來看著。上面這樣寫:
敬呈范大經理。啟者無別,止因我家老祖母冉病在床,沒得醫藥費。立馬要借薪工三個月。他是七十八歲之人,望大經理開恩,借我,三個月巴。二天長薪工我的薪工不加,算是利錢,要得?千即千即。茶房李老幺鞠躬。
范寶華笑道:「難得,雖然上面不少別字,我居然看懂。你有老祖母?我沒聽見你說過。你不是再三聲明,你是六親無靠的一個人嗎?」李老幺笑道:「這個老祖母是我過房幺叔的祖母。」范寶華笑道:「更胡說了。你幺叔的祖母,是你的曾祖母,你怎叫祖母呢。你老實說,是怎樣搞虧空了,要借錢。」李老幺正了臉色道:「龜兒子騙你,我沒有搞虧空。我不嫖不賭,六親無靠,啥子虧空?」范寶華笑道:「現在是你自己說的,你六親無靠,你那裡來的祖母?」李老幺將手抬起來搔搔頭髮,這就笑道:「我有點正當用途,確是,龜兒子就騙你。」范寶華道:「你有什麼正當用途?快說,我要走了。」李老幺道:「大家都在買金子準備發財,我當茶房的人就買不得?你借三個月薪工給我,有個四五萬塊錢,我也買一兩耍耍。」李步祥在一旁聽到伸了一伸舌頭。范寶華笑道:「你說明了,我倒是可以幫你一個忙,明天上午,你到我家裡去,我准給你一兩黃金的錢,你要發這注小財,還是越快越好,明天上午,你必須把現款交到銀行里去。」李老幺聽說,深深的鞠躬,范李二人這才從容的出門。走在路上,李步祥道:「老幺怎麼也知道搶黃金?」范寶華道:「大概這黃金停止儲蓄的消息,這三層樓都傳遍了。利之所在,誰不去搶?」他們說著話,已經到了樓房的大門口。身後忽然有人接嘴道:「李老闆,教你笑話。」回頭看時,卻是陶伯笙太太。她提了一隻大白包袱,裡面伸出許多長紙盒子的兩頭,正是整條的紙煙。她穿了件舊藍布大褂子,脊樑都讓汗濕透了。李范兩人都知道她已在擺紙煙攤子了,並不敢問她提著什麼。范寶華向她點了個頭道:「久違久違,我是和老李談著茶房借工資買黃金的事。」陶太太把包袱放在地面,掏出手絹擦了一擦額頭上的汗,然後笑道:「實不相瞞,我正也是為了這事來見范先生的。你這大樓我不敢胡亂上去,我看到李先生進去的,我就在這門口等著。」范寶華以往在她家打攪過的,自不能對人家太冷淡,便道:「我正有一點事,不能招待陶太太,有什麼見教,你就請說罷。」她笑道:「伯笙不告而別的離開家庭到西康去了。我一個女人,怎能維持得了這個家。我現在已經作小生意了。作小生意怎能有多大翻身呢?家裡還有幾件皮衣服,我想托范先生給我賣掉它,就是賣不掉,押一筆款子也好,因為我等著錢用。」范寶華笑道:「夏天賣皮貨,這可不是行市。你有什麼急用呢?」陶太太笑道:「剛才范先生說了,茶房都要借工錢作黃金儲蓄,那個不想走這條路呢?」范寶華聽她這話,又看她臉上黃黃的,很是清瘦。他心裡這就聯想到,無論什麼人都在搶購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