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閨房裡,朕做主
多少年後,這山中的傾心相許依然是若爽心中縈繞不散的夢靨。如果那時的自己,從此跟了他浪跡天涯,不再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深宮裡,結局是不是就不會如此殘酷,落花成冢?
一個時辰后,若爽與吳中和雲茉在法華寺的後山別院里碰面會合了。吳中也因著一直沒有找到皇后和惠王而擔心,見到二人平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至於其他也不多問,一行人等及夜回了宮中。
太后垂簾,宦官獨攬內政,外戚擁握兵權,如今又加上前朝的人橫插一腳,這一條宮廷之路,若爽覺得越來越難走了。
夙夜的風聲瑟瑟地穿過永巷,一如白頭宮女的寂寞哀嘆,在這孤涼的子夜裡,更添了幾分蕭瑟蒼冷。
「拿到他貪污受賄的證據了么?」內殿里,雲茉泡上一杯龍井端到了若爽的跟前,一邊低低地道。
「嗯,都已經拿到了。這個狗官貪污了不少賑災用的銀兩,難怪去年西南大旱會死那麼多人了。」若爽有些忿忿不平地道,「京兆尹的職位非同小可,他貪污了這麼多,雖然是傅天的娘家舅子,但是我想太后也不敢公然包庇的。」
「這個李建章,早就該死了,天子腳下也能這樣放肆,可見傅家一脈的人是多麼的囂張跋扈了。娘娘,你把證據給我吧,等會我就去辦。映畫去了太后那裡,剛好是時候。」雲茉恨得有些咬牙切齒,生平最厭恨的便是這些貪官污吏了,他們杜家也是遭了貪官的陷害而導致滿門慘死。
「現在還不是時候,這陣子風聲有些緊,不能太過了,等過了太后這一關再說吧。這一次患病,太后怕是有所警覺了。」若爽吁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是說太后開始有些懷疑我們了?不至於吧,如果真要對我們動手的話,應該已經有所行動了。」雲茉有些訝異,想來他們謹言慎行,要露出馬腳絕非易事,何況映畫的眼睛也沒有以前盯得那樣死了。
「總之不能大意。」若爽蹙了蹙眉頭,略略地沉思了一會,面色忽而凝重起來,「映畫去太后那邊有多久了?」
「差不多兩個時辰了。」雲茉抿了抿唇,兩人對視了一會,似乎感覺到了這鳳儀宮中的氣氛有些異常起來。
不時,便聽得宮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四個太監已經提了燈籠進了大殿,正中間的青衣紅袍太監是大內總管左權。若爽和雲茉起了身,收住了話匣子,去了外殿相迎。左權眉開眼笑地向著若爽行了個禮,一邊甩了甩袖袍道:「太後有旨,請皇後娘娘去慈寧宮一趟。」
「有勞左公公了。」若爽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子,「太后的病可是好了?不知太后召見本宮有什麼事么?」
「有皇後娘娘親自前往法華寺為太后祈福,太后的病能敢不好么?太后啊,聽說皇後娘娘在途中受了驚嚇,心裡著急了,想慰問關心一下娘娘。」左權呵呵地笑了笑,一邊勾了勾蘭花指,唇角揚起一絲陰翳莫名的笑容。
若爽知道從他嘴裡也套不出什麼話來,也不好多問什麼了,只得隨了他一路前往了慈寧宮面見太后。
進了慈寧宮,太后已經在軟榻上坐著,因得大病了一場的緣故,面色卻沒有先前那般開闊清明。花嬤嬤侯在一旁,一邊給太后拿捏按摩,精銳的眸光偶偶地向若爽瞥了過來。
旁邊的香爐里,青煙潺潺,繚繞紛飛,卻不同以往提神醒氣的檀香,有一種清醇的山楂味溢溢而出。若爽抿了抿唇,與雲茉一道向著太后跪拜了下去,問了安。
太后抖了抖五色彩甲,淡淡地笑了笑:「聽說皇后今兒個去法華寺為哀家祈福了,難為你一片孝心了。」
「只要太後身體安康,長壽無疆,臣妾做什麼都可以。如今見著太后大病初癒,鳳體好轉,臣妾的心也跟著寬裕起來了。進宮之前,爹就跟臣妾說了,太后對我們大恩大德,臣妾一定要盡心侍奉您老人家。臣妾的娘去世得早,進了宮只有太后可以依傍,臣妾不想太后受苦受難,進宮這麼久以來,在臣妾的心裡,太后就像娘一樣維護疼愛我。」若爽一臉至情至善地看著太后,說到後來,眼裡已蓄滿了淚水。
太後跟著閉了閉眼,悵悵地嘆息了一聲,目光憐憐地看著若爽:「皇后能夠這麼想,哀家甚感欣慰。只是,關心哀家,你也要小心一下自己才行。聽說今天在法華寺遇上了刺客,哀家聽了是嚇了一大跳啊。這還好你沒事,要是出了事可如何了得。」
「托太后的洪福,臣妾總算是有驚無險,多虧吳將軍趕到了,臣妾這才幸免於難。」若爽一邊傍著太後身側坐了下來,柔柔地道。
「下次出去,記得多帶些人。這都是什麼狂徒,居然這麼大膽敢謀害皇后?」太後有些輕微的困惑憤懣,哼了一聲,目光中斂了一絲凌厲。
「回太后,好像,他們好像是前朝的餘孽。」若爽一臉肅然地看著太后,如實地稟報了出來。
「什麼,前朝餘孽?」太后的臉一下子有些青黃不定,目光犀利地掃向了一旁的左權,拍了一下桌几,「左總管,這是怎麼回事,前朝餘孽怎麼還會活在這世上?你不是跟哀家說過,都剷除乾淨了嗎?」
「太后息怒,太后恕罪。當年搜查前朝餘黨的時候,前朝昏君和太子的確是喝毒酒身亡了。這一點,花嬤嬤可以作證的,臣,臣真的不知道前朝餘孽怎麼又會出現的。」左權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連聲地告饒起來。
「太后,這一點倒是真的,他們的確是死了的。至於皇后說的前朝餘孽,奴婢也是困惑不解啊。」花嬤嬤吁了口氣,一臉鄭重其事地看著太后。
「挾持臣妾的並非男人,而是一個女子,她說她是前朝公主。」若爽介面道,「這一點吳將軍和惠王都聽到了,他們可以證明的。」
傅清緩緩地吐了口氣,臉色稍有釋然,漠漠地笑了笑:「一個小女人而已,也生不出什麼大風浪來。左總管,前朝公主的事情就全權交由你來負責了,務必要斬草除根。哀家以後不想聽到有關任何前朝的事情,明白了嗎?」
「謹遵太后懿旨,微臣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好,處理得乾乾淨淨,決不讓太后煩心的。」左權連聲地哎了幾下,噗噗地跪拜在地上,惟恐惱了太后不高興。
「聽說早些天皇上來鳳儀宮比較勤,你和皇上相處可還愉快么?」傅清抿唇輕笑,轉了個話題,目光玩味地看向了若爽。若爽略微怔忡了一下,面上斂了一絲羞赧:「皇上也就是在臣妾那小坐一會,沒別的事情。」
「雖然說哀家不贊同後宮專寵,但是你是一國之母,和皇上成親也有幾個月了。哀家也知道皇上對你有些誤會,可是啊,你們是夫妻,不能一輩子鬧僵著,你是正宮娘娘,將來你的孩子是要繼承大統的,你明白么?性子放柔和一點,哀家知道新婚當日皇后受了委屈,可是這後宮之中,哪個女人不委屈。在後宮裡,見好就收,點到即止這是長久生存的基本法則。你明白么?哀家也想你和皇上能夠好好相處,這樣才是我們大梁之福。過些日子,哀家可不想聽到皇上只是在你那裡小坐的事情了,想聽到小住的消息。」傅清柔軟地笑著,一邊握住了若爽的手,語氣清淡,卻有一種不可忽視的逼迫,眸光里隱含了某種命令。
「臣妾謹記太后教誨,一定不會讓太后失望的。」若爽嗯了一聲,臉色有些微微的尷尬,一邊欠了欠身子。
「好了,哀家身子有些乏了,你回吧,好好休息。」傅清一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地笑道,卻沒有了進來時的那一種防備和警惕。
若爽一面領了命,帶著雲茉一道回了鳳儀宮,纖纖的風姿在柔和的燈光中顯得別樣的風華絕代。
「不是她,看來你多心了。」待得若爽走遠,太後方是站起身來,凝重地吐了口氣,一邊又看了看一旁的香爐和花嬤嬤。
「不是皇后,奴婢也寬心了。」花嬤嬤有些歉意地看了太后一眼,淡淡地道,眉頭微微地蹙了一下,「看來要找出這個下毒謀害太后的人要費一番心思了。不是貴妃,也不是皇后,難道是……」話到這裡,花嬤嬤的面色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他要是敢跟哀家玩花樣的話,哀家也不會任由了他胡來的,哼。想要哀家死的人,哀家也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傅清憤怒地一甩鳳袍,一旁放著的紫玉茶壺跌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慈寧宮的那一番長談,讓若爽覺得太后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對付。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有了警惕,那麼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午後的陽光慵懶而閑適,若爽靜靜地泡在水清池中,閉目養神起來。雲茉一旁提了花籃,不時地往水池裡撒些花瓣,看著面色凝重的若爽,低低地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娘娘你何苦還勞神了,總算是過了這一關了。」
「我們雖然過關了,可是事情卻越來越複雜了。太后實在是小心翼翼,哪怕我為她擋過一刀,她對我還是有戒心。這次如果不是我有所警覺,在法華寺的時候洗去了身上的雲萃,恐怕昨兒晚上我就要沒命了。」想到這裡,若爽就有些心有餘悸。
「是啊,山楂味中和了雲萃,就能淬鍊出冰火毒來。原本以為在太後身邊暗中下毒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沒有想到還是讓她發現了。可是知道用山楂味中和雲萃的人,除了我們千門的弟子,還有誰知道?」雲茉點了點頭,亦是滿臉的困惑不解。
雲萃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長期使人吸入的話能夠讓人精神消退,身體受損,尤其是太后這樣年紀的人,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憂,如若中和了山楂汁的話,則會變成奇毒無比的冰火毒,下藥之人立馬會全身潰爛而死。
「不管是誰,總之下毒這樣的手段以後是沒法用了,傅清身邊的人都厲害著。經此一事,她會更加小心提防的,皇上的路又更難走了。」若爽嘆了口氣,目光有些飄離起來。這後宮的女人,為了生存,為了權力,可以踩著別人的屍體不斷地往上爬,傅清就是在這樣爾虞我詐的宮廷里成就了她今日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和皇上又有什麼關係?」雲茉有些不解地看著若爽,到底年紀尚輕,這中間的利害關係卻是沒有若爽看得那般透徹。
「我問你,這件事與我無關,與其他人無關,那麼太后最會懷疑的人是誰了?」若爽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是……皇上。」雲茉抽了口氣,面色有些隱憂起來,吁了口氣,「如此一來,他們的關係就算是徹底僵了。就算有人彈劾了李建章,證據確鑿,太后也不會鬆口,一定會力保他的,她定然不會任由皇上實力坐大。那,那我們要怎麼辦?」
「也不是沒有辦法,起先我還有些頭疼了,剛才卻有些清醒了,這一次前朝餘黨的重現,也是我們剷除身邊人的好機會。映畫盯得我們太死了,太後會懷疑到我頭上來,多半也是她從中說了什麼。不如,我們就來招移花接木好了。」若爽宛然一笑,一邊附在了雲茉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雲茉連連點頭,面上閃過了一絲喜色。
鳳儀宮,庭院里,映畫行色匆匆地往側門那邊過去了,不時地拿眼瞅瞅四周,見得無人這才放了心。行至偏門旁,已經有一個醬衣小太監在那裡候著了,臉上帶了諂媚的笑意。
「找我什麼事情?」映畫吸了口氣,一臉肅然地看著小太監。
「信!」小太監抿唇一笑,掏了一張信封出來,在映畫的眼前晃了晃。映畫面上露出一絲歡喜之色,伸手就要將信封奪了過來,已經讓小太監給藏到身後,撅起嘴巴道:「小德子最近手頭有些緊,映畫姑娘,你看……」
「拿著!」映畫瞪了叫小德子的太監一眼,從袖口裡掏出了一錠銀子,翻了翻白眼,「滿意了吧。」
小德子歡喜的接過了銀子,笑嘻嘻地將信封遞給了映畫,扭身走開了。映畫小心地揣著信封,打了開來看,不由蹙了蹙眉頭,臉上露出一個暢懷開心的笑容,小心地將信紙藏好。回頭瞅見了正往鳳儀宮過來宣召的全公公,不由變了變臉色,一面請了安,這才回了自個兒的住處。
今兒個晚上太后在雍和殿安排了戲目,請了梨園的小生花旦唱戲,各宮娘娘都在邀請之列,算是為太后大病初癒慶祝。
若爽與太妃挨次坐著,言笑晏晏地欣賞著看台上的戲目。「皇后昨兒個去法華寺受驚了吧,我都聽惠王說了,真是兇險得很。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這兒有些驚風油,皇后抹了的話晚上可以睡安穩些。」太妃一面看著戲,一面與若爽閑談起來,一邊拿出了小羊瓶遞給了若爽。
「臣妾謝過太妃娘娘了,昨兒晚上還真的沒有怎麼睡好,想想就害怕,那人也不知怎麼的,說什麼要用臣妾的血做什麼引,真是嚇死我了。」若爽笑意盈盈地看著太妃,微笑著受了她的驚風油,一邊揉了揉額頭。
「鳳凰血引,妹妹在古書上看過,說什麼用了鳳凰血再加上巫蠱之術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這,這,姐姐你以後出入要小心些啊。」一旁的貴妃斂了斂眉毛,將話題接了過來,有些面色悚然地看著若爽。
若爽的身子跟著戰慄了一下,有些惶然地看著貴妃,咬了咬唇。「簡直是無稽之談。」一旁的太後面色變得肅穆莊重起來,冷冷地哼了一聲,有些不悅地掃了貴妃一眼,一干人等只得泱泱地住了嘴,不再多言。
驀然間,台下響起一陣喝彩之聲。流光飛舞,火樹銀花,看台上青煙裊裊,焰火四散著衝上了天幕。恍惚間,看台上的一名青衣女子縱空而起,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的冷光,遙遙地從看台上飛撲而下,袖子一抖,銀冷的劍花一搖,手中長劍向著座下的若爽直刺而來。
看台下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湮沒在一片驚慌失措里。青衣蒙面的女子轉眼間就撲至若爽跟前,手中長劍一削,向著若爽的胸口挑了過來。
花嬤嬤身子一個迴旋轉,右手一搖,中間兩指一夾,扣住了向若爽送過來的長劍,跟著一個飛空躍,逼開了青衣蒙面女子,兩人在空中大打出手,一個青衣渺渺,一個老態龍鍾卻不顯吃力。
「啪」地一聲,兩人在空中一掌對開,各自往後退開了半步。青衣女子有些懵然地看了花嬤嬤一眼,面上閃過一絲苦楚之色,咬了咬牙,轉身迴環一跳,便要縱上屋頂逃走。
「大力金剛掌!」一身青紅袍大褂的左權飛空而來,對著遙遙遠去的青衣女子一掌擊開,一個金色的虛幻掌印朝著青衣女子的後背蓋了過去。青衣女子呃了一聲,身子一個踉蹌,在屋頂上停了一下,一個翻滾,已經跳出了雍和殿外,消失在了茫茫的蒼穹之中。
「追!」左權一臉憤懣地看著那消失在半空中的人影,領了一夥侍衛朝著雍和殿外追了出去。若爽面色一陣慘白,身子晃了兩晃,簌簌地發抖起來。
西門永巷,映畫穿了一身青衣裊裊而行,面上帶著滿足的笑。猛然間,背後一陣冷風疾呼而過,映畫警覺性地轉過了身子,左耳卻還是被人一撲而過,耳環已經落在了背後出手之人的手裡。來人亦是一身一模一樣的青衣裝束,面上蒙了紗巾。
「你是誰啊?」映畫有些驚懼地看著來人。
「索命人。」青衣女子冷冷一哼,纖纖素手一翻,猛地朝著映畫的後背心一掌拍開,映畫嗚地一聲,口中吐出了嫣紅的血跡,身子軟軟地向著牆壁靠了過去。
「追,那邊。」幾名太監已經向著這邊趕了過來,青衣女子隨手從衣袖裡掏出了一塊青色紗布,蒙在了映畫的臉上,轉身就要飛出永巷,卻覺得身子一陣乏力,氣血翻湧起來。
「好厲害的大力金剛掌,死太監。」青衣女子吁了口氣,一邊單手靠著牆壁,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不由地捏緊了拳頭。
「走!」驀然間一道黑色的身影縱空而下,不由分說便摟住了青衣女子的纖腰,翻身跳出了永巷。
月黑風高夜,永巷的風聲如無邊落木蕭蕭而下,已是亥時,璀璨的繁星已經沒有了初時那麼明亮,緩緩地陰暗飄淡了下去,躲在了團團的雲層後面。
紅楓林中,一黑一青兩道人影飛空而下,剛剛落下地來,青衣女子反手一斬,已經推開了救她出永巷的黑衣男子,身子一偏,就要飛空而去。
「羽瑤公主,我知道是你。」黑衣男子驀然間叫住了青衣女子,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和哀傷。青衣女子身子微微地顫了一下,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緩緩地側過身來,目光楚楚地看著對面威武昂藏的身影。
「是我,上官涼。」黑衣人扯去了頭上的面巾,銀白的月光映襯著少年俊逸不凡的臉,青衣女子眸光里閃過一絲訝異,有些怔忡地看著英姿挺拔的上官涼。
「羽瑤,你放手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不要再想著復國了,單憑你的力量,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如今天下安定,百姓也還算安居樂業,無論是大梁皇朝,還是皇甫王朝,都再經不起戰亂了。你要為天下的百姓想想,興,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我知道你怪我不幫你,但是我只能這麼做,我不能背叛皇上。皇上雖然現在沒有實權,但終有一日,他一定可以睥睨天下的。我相信皇上可以給百姓更好的生活。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你不應該再背負那麼多,做回一個正常人吧,過普通女子過的生活。我,我會一直等你的。」上官涼凄凄地吁了口氣,言語之間滿是淡淡的酸楚,目光中斂了一絲深情,緩緩地向著青衣女子走了過來。
青衣女子若有所頓地看著上官涼,翩然間轉過身去,飛空一縱,宛若一隻青鳥一般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蒼穹之下。
上官涼有些失落地看著那遠去的青衣驚鴻,漠漠地閉上了眼睛,轉身也跟著離開了紅楓林。
「映畫,怎麼會是她?」慈寧宮中,若爽目光恍然地看著奄奄一息的映畫,只覺得頭腦有些昏眩,喃喃地道,「怎麼會,她,她為何要殺我?」
「看樣子,她便是前朝人派來潛伏在宮裡的。」蘇太妃哎了一聲,有些可惜地看著映畫的屍體。
太后一臉的肅穆莊嚴之色,有些狐疑地掃量了在場的人一眼,目光蕭索而迷離起來:「真是想不到,她居然會是前朝派來的姦細。怎麼會的。」一邊說著,太后又揉了揉額頭,看向了左權,「左總管,你確信她就是方才刺殺皇后的人么?」
「回太后,千真萬確,微臣的大力金剛掌還在,不會有錯的,就是她。」左權眯了眯眼睛,回答得信誓旦旦,一邊翻過映畫的身子,將她的后衣襟撕開了一些,白嫩的肩背上還印著一個掌印。
「花嬤嬤,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映畫可是你親自挑選出來的,這會子竟然成了前朝的卧底,你是怎麼辦事的,哼。」太后怒不可遏地看著花嬤嬤,氣急敗壞起來。
「奴婢該死,是奴婢疏忽了,請太后責罰奴婢。」花嬤嬤面色灰白地看著太后,誠惶誠恐地道,連連地磕了幾個響頭。
「這宮中居然讓前朝餘黨給混進來了,看來得好好徹查一番才行,太后你說是不是?」燁翰唇角勾起一絲輕諷的笑意,一邊看向了一旁的若爽,「今日幸虧有左總管護駕,不然皇后就真的很難說了啊。敢公然在皇宮裡行刺,這些個前朝餘黨真是太猖獗了。」
「皇上言之有理,看來這宮裡是得徹查一番了。傳哀家懿旨,宮中所有宮人及婕妤以下,全部查清原籍,記檔存封,凡有造假者,一律抄斬,亂賊映畫,屍體吊於午門,鞭屍十日,以儆效尤。此事交由左總管全權負責。」太後點了點頭,一邊扣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道。
「微臣遵旨。」左總管頷首一笑,謙謙地領了命,不時又令了人將映畫的屍體抬了出去。
「太后,臣妾斗膽請求讓映畫安然入葬。她雖然是前朝餘黨,但是死者已矣,又何必還讓她死後不得安寧了。不管怎麼樣,她生前多少伺候過臣妾,請太后開恩。」若爽面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聽得太后要將映畫午門鞭屍,心中一陣凄楚彷徨,便要開口求太后。
「宮有宮規,國有國法,哀家這麼做,就是想警告那些無風不起浪的前朝餘孽,再有妄為者,下場跟她一樣,不用多說,抬下去,懸挂午門,鞭屍十日。」太后滿目威嚴,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凌厲和決絕,慈寧宮陷入了一片蕭蕭的肅寂之中。那年邁四旬的婦人,奪目絢爛,氣勢逼人。就那樣孤高傲決地站在萬人中央,榮光萬丈。
鳳儀宮。
之前看戲的時候雲茉一直傍在了若爽的身側,後來若爽覺著有些乏力,便令了雲茉去御膳房取些銀耳過來食用。
沒有了映畫在宮中守值,這內殿之中從此以後就雲茉一人了。外殿的宮女太監這會子已經歇下了。進了內殿,若爽方是將門關好,急急地進了內廳之中。
內廳里,燈光有些昏暗,閃閃爍爍,層層的帷幔中,軟榻上依稀卧坐著粉紫裙褂的少女,正靠了牆壁養神。
「雲茉。」若爽慌忙地奔上前去,扶住了打坐的雲茉。昏暗的光芒下,是一張虛弱蒼白的臉。雲茉聽得聲音,一邊睜開了眼睛,低低地喚了一聲:「師姐。」
「別說話了,好生坐著,我幫你療傷。」若爽蹙了蹙眉頭,一邊按住了雲茉的肩膀,跟著坐上了軟榻,盤膝而坐,目光凝重肅然,雙掌一推,解開了雲茉的衣衫,但見得掌間藍光洶湧翻卷,源源注入雲茉的體內,嗚地一聲,雲茉身子一顫,口中吐出一口烏紅色的血來。
「嚇死我了,沒有想到左權的武功會這麼厲害,剛才看你挨了他一掌,我的心都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看到他們把映畫的屍首拖上來的時候,我幾乎以為就是你了。這次幸好穿了金絲甲,不然這一掌真是要了你我的命了。」療傷完畢,若爽方是鬆了口氣,一邊心有餘悸地看著雲茉。
「他們相信了映畫就是刺殺你的人了么?說真的,如果不是我把一半的金剛掌的餘力用移花接木傳到了映畫的身上,恐怕我也堅持不了多久。」雲茉面色稍有紅潤,一邊皺了皺眉。
「暫時應該是相信了吧,畢竟這件事情牽扯到的是前朝人,映畫又的確中了金剛掌,再加上又將雲萃塗到了她的身上,太后還發現了冰火毒,想要不相信都難了。放心,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若爽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將映畫的屍首要被午門鞭屍十日的事情隱了去。映畫不死,死的就是他們,這宮裡的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那就好。」雲茉舒心地笑了笑,眉角輕輕彎開,吁了口氣道,「其實我本來差點就脫不了身了,移花接木耗費了我很大的內力,是有人救了我,師姐,你猜那個人是誰?」
「哦,有人救你?」若爽一臉詫異地看著雲茉,「是誰?」
「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上官涼。」雲茉一字一句地道,「他以為我是皇甫羽瑤,所以才出手相助的。」
「如此說來,他也是潛伏在宮中的前朝姦細了,真沒有想到啊。」若爽怔了一下,這宮中,果然處處都是眼線,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應該不是前朝姦細,也許只是和皇甫羽瑤之間有些說不清的糾纏。他說了,不會背叛皇上,還勸我……不是,是皇甫羽瑤放棄復國的計劃,以天下百姓為重。我想,他應該是出於私情才會幫助皇甫羽瑤,故而將我錯救了出來。他對皇上,不僅有君臣之情,還有手足情誼,他是個忠臣。」雲茉一邊說著,一邊回憶著永巷裡的那一幕,他摟著自己脫離險境時眼中的那一份關切和焦慮,靠在他肩頭飛翔時他身上舒適安全的溫暖,紅楓林里他悵然落落而立,那如水脈脈的柔情竟讓她有些迷離失神起來。第一次,有個男人如此關心平凡渺小的她。
子時,陰翳的烏雲剪剪,一場暴雨傾盆而下,洗刷著這一晚血腥的罪孽。入宮以來,若爽第一次失眠了。恍惚的夢境里,是映畫一身血污的吊在午門,凄厲悲號,懾人的眸子里是噴薄而發的怒意,有如黑夜的鬼魅,驚得她一身冷汗涔涔。
空山新雨後,晨風拂曉,朝陽微醉。昨夜的一場大雨,滌盪了皇宮的渾濁之氣,明光麗影,亦顯得色彩斑斕起來。
神策府那邊傳來了消息,昨夜有人失足掉進了清波池中,死者是浣衣局裡曹公公手下的一名小太監,叫做小德子。
一大早,宮中的太監宮女就為了這事議論著,畢竟,昨天晚上死了兩個人,一個是皇後身邊的貼身侍婢,一個是浣衣局的小太監。
「聽說那些被午門鞭屍的亡魂半夜的時候都會找一個替身減輕鞭屍的痛苦,讓另外一個替死鬼給他分擔一下。你說這小德子會不會是給映畫勾魂去的了。」幾名宮女一邊侍弄著花草,聚了一處,小聲地議論著。
「我看啊,多半是的了,誰那麼大晚上的下雨出來啊,小德子公公平素又不喝酒的,就是愛貪些小便宜。他出事之前我還見過他了,那個時候可是機靈著了,他人那麼滑頭,我還真不信他會是失足掉進清波池的,一定是給映畫勾魂去的。」另有一名宮女隨聲附和,說得卻是煞有介事。
「哎呀呀,那這麼說,這幾天晚上我們都不能出門了,一個不小心的話就給映畫勾魂去了。」另有一名宮女言辭鑿鑿起來,此言一出,大家紛紛嚇得面如土色,提心弔膽地看著對方,又望望四周,卻見了廊子里站了一名粉黃女子,梳著丫鬟髻,大大的眼睛,神色略顯蒼白虛弱,卻是皇後身邊的另一名婢女雲茉。
雲茉抿了抿唇,低了頭不再聽下去,折身就走,倉促間卻與迎面過來的一名戎裝男子撞了個滿懷,身子一個踉蹌,險些磕到了一旁的石柱上。
「小心。」戎裝男子疾疾地扶住了雲茉。雲茉恍惚間回過神來,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清如星華的眸子,一如昨晚的細膩柔和,卻是皇上的御前侍衛上官涼。
「謝謝上官大人。」雲茉吁了口氣,欠了欠身子,低低地道。「不客氣。」上官涼洒洒地笑了笑,一邊又瞅了一眼那些三五成群的宮女,無事地笑了笑,「雲茉姑娘你也別太在意了,這些個宮女就喜歡閑言碎語,以訛傳訛。神策府那邊已經有定論了,小德子確實是失足掉進去的,姑娘大可不必介意那些神力鬼怪之說。」
「怎能不介意啊,我,我跟映畫在皇後娘娘跟前伺候了幾個月,我們的感情,你是不會明白的。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這人說沒就沒有了,還要在午門鞭屍,太凄慘了。」一邊說著,雲茉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抽泣來。
「雲茉姑娘,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對,對不起,惹你傷心了。我不是……」上官涼也是一番好意,本想安慰雲茉一番的,卻反而惹了她的情緒上來,一時間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了。
「我沒事,謝謝大人對小女子的關心,大人你忙吧,我回鳳儀宮了。皇後娘娘因著映畫的事情有些犯病,我得回去伺候她了。」雲茉淡淡地看了上官涼一眼,微微地折過身子,一路往鳳儀宮回去了。
「小德子也死了?」若爽一邊拿著梳子整理著髮髻,聽得雲茉將小德子的事情一說,卻是有些震驚和不可置信起來,一邊又看了看神色有些古怪的雲茉,「雲茉,你,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小德子是你殺的嗎?」雲茉有些傷懷地看著若爽,「他大可不必死的,師姐你太小心翼翼了。我讓他送紙條給映畫的時候,是易容成了太監的,他根本就認不得我。映畫死了也就算了,還要午門鞭屍,我……」雲茉的聲音有些哽咽,卻是說不下去了。
「殺映畫那是迫不得已,不是她死,就會是我們死。雲茉,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你要明白,我們是在宮裡,宮廷就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映畫是太後派來監視我們的,不除掉她,我們就放不開手做事情。我也不想這樣做,昨天晚上我也失眠了,做了整夜的惡夢。一旦我們失敗了,皇上的江山不保,我們千門也會被連累的,你明白嗎?小德子我連見也沒有見過,我,我何苦這麼做。」若爽有些悵悵然起來,緩緩地吁了口氣,一邊安撫地拍了拍雲茉的肩膀。
「難道真的是失足掉進清波池的么?會不會太巧了?」雲茉依舊是一臉的狐疑,淡淡地道。
「也許吧。」若爽泠泠一笑,側首看向了窗外,雨後的宮廷顯得別樣的清新亮堂,沒有了那一雙緊盯不放的眼,以後的路似乎要走得輕快些,又似乎更多了一層牽扯。誠如雲茉所說,小德子的死,僅僅只是個巧合么?或者,這宮裡還有一股不為人察覺的勢力也滲入進來了。
龍霄殿。
「什麼,徐天算不肯出山?為何?」燁翰捏緊了拳頭,筆直英武的身子聳動了一下,眉目之間帶著一絲焦慮,困惑不解地看向了對面長身玉立,溫潤謙和的白衣男子,略略地蹙眉,「你不是說跟他是音律之交么?滄州的時候,他還去你的府上做過客,怎麼會請不動他?」
「我與徐老雖是相交多時,可未必就能夠請得動他,他這人性子古怪,是不會為強勢所迫的。皇兄要是不信我的話,你可以問皇姐,今兒個我是和皇姐一塊去的。」燁澤亦是顯得非常無奈,憂然地看向了一旁的長公主。
「是啊,我也和徐老有些交情,其實之前我就求過他的,可是他不肯。心裡想著這次我和老四一起去,多少要給我們兩個一點情面吧,沒有想到還是不肯出山,我和老四都跪下求他了,他也無動於衷,我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金錢權勢他都看不上,還說了句不會逆天而行的混賬話來氣我們。」長公主懨懨地匝了匝嘴,一邊揉了揉額頭。
「逆天而行,哼,朕看他是浪得虛名罷了,什麼審時度勢,指點經緯,全都是借口,他就是貪生怕死,怕了那個老妖婦。罷了罷了,朕就不信,沒有了他,朕不能成就千秋霸業,不能坐擁江山了。」聽得長公主這麼一說,燁翰心頭更是來了氣,心裡對徐天算的印象是壞透了。
「皇兄又何必急躁了,劉備都要三顧茅廬才能請動軍師諸葛,我想,徐老先生既然是諸葛之流,定然是不會看著這天下風雲變色不管的,也許是我們缺少了誠意,不如明日皇兄親自去請,說不定徐老先生就願意了。」燁澤溫和一笑,好脾氣地勸撫著燁翰。
「名人義士都是這樣的怪脾氣,擺譜拿喬著,弟弟,還是明日你自己去吧,他要是不出山,你就來個三顧茅廬又有何妨。」長公主輕嗤了一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惟其如此了,朕就學一回劉備三顧茅廬,但朕不會像劉備一樣無能懦弱,朕要學始皇嬴政,一統天下。」燁翰默許地點了點頭,重眸里閃爍著堅毅的光彩,那擲地有聲的話語,亦如身上的蛟龍紋身一般,威武決絕,霸氣凌人。
因著映畫之死的緣故,若爽以身子不適為由在鳳儀宮裡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每日里都派了雲茉去太醫院取些藥材過來,這麼一來,宮裡的人也都知道皇后因為映畫的事情受了驚嚇,身體不好。如此,太后對她也不會有什麼懷疑了。
休息了三日後,趁著晴光麗日,雲茉陪了若爽去御花園散步寬心。已近夏日,天氣有些酷酷的熾烈起來。兩人穿了薄衫,閑閑地在御花園裡漫步著。平常的時候,也就宮中的小主和娘娘們來御花園賞玩,一般的婢女都有各自的活兒要忙,卻是不曾踏足的。
燁翰登基半年有餘,後宮之中除卻皇后和貴妃之外,另有幾位美人昭儀,多半在後宮中各自生活,大伙兒都知曉太后的鐵腕手段,輕易不敢魅惑當今皇上,且皇上的心也沒有在他們身上,平素去得最多的便是貴妃娘娘的昭陽殿了。多半的時間還是在自己的寢宮休息,這位年輕的帝王,似乎不怎麼近美色。先帝大行一年未到,宮中也不會再添新人了。至少在今年,這後宮是平靜的,不會有那些個女子為了榮寵勾心鬥角起來。
「皇上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兩人一路走著,便到了觀景亭中,雲茉扶著若爽在長椅上小坐了起來,一邊又拿了扇子替她扇風。
「今兒早朝之後又出宮了,似乎這兩天臉色不怎麼好,估摸著是受了氣。」雲茉吁了口氣,輕輕地道。「明白了。」若爽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抬眼看了看天空,搖了搖頭,「這太陽有些烈,咱們還是回鳳儀宮吧。」一面說著,便起了身,就要出了觀景亭。
綠柳花叢間翩翩地走出一名白衣少年來,淺笑如園中的櫻花漫漫,安然閑適地看著若爽。若爽抿了抿唇,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去把風。」雲茉識趣地看了若爽一眼,握了握她的手,纖纖地走出了觀景亭,遠遠地站了一旁。
「聽宮裡的人說,你身體有些不好,怎麼又來這御花園了。天氣有些乾燥,還是在呆在屋裡頭比較好。」燁澤溫和地看著若爽,言語之間盡顯關懷。
「老呆在屋裡頭也要憋瘋的,你覺得我身體會不好么?」若爽淺淺地笑了笑,復又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是啊,原是我多慮瞎操心了,你這樣深藏不露的女子又怎麼會不好了,只有讓其他人不好。」惠王幽幽地嘆息了一聲,目光中劃過一絲惆悵,「其實,我很懷念我們城郊相遇的那一瞬間,那個時候,你就像一張潔白的紙一樣純凈美好,可是現在的你,我真的不懂。這樣隱藏自己,你不覺得很辛苦么?」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是一張白紙,隱藏我自己也是逼不得已的,不然隨時都有性命之虞。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對映畫很殘忍?認為我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是嗎?」若爽吁了口氣,蹙了蹙眉頭,一邊站起身來,瑩瑩地望著長身玉立的羊脂英容的男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除掉映畫,我明白的,她是太后的眼線,這樣你才能更好的活動。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還要對小德子下手了,不錯,他是和映畫有些牽連,但平常只是靠給宮人從宮外買些小物件而已,不至於要讓他死啊。」惠王搖了搖頭,目光里有著淡淡的哀婉。
「我連小德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我幹嘛這樣做。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對別人下手的,映畫也是看我太緊,知道太多了,所以我才這麼做的。即便我不是其他人,就算皇后要處置一個宮人,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也許,惠王你希望攜手一生的女子是溫婉賢惠,善良可人的大家閨秀,那麼很遺憾,我只能告訴你,我讓你失望了。如此也好,趁大家還來得及回頭,我們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本宮身體不適,惠王自便。」若爽有些憤懣地看著惠王,她不喜歡別人這樣質疑她的人品處世,不喜歡她愛著的男子因為一件事就否定了她的一切。雲茉會那樣想她不生氣,可是連他也這樣想,她覺得自己很委屈。
「妍兒,你別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惠王一把拉住了若爽的手,吁了口氣,「你這樣說,我當然信你。只是小德子死的那天晚上,我親眼看到他是被人推下清波池的。那個人的武功路數和你一樣,甚至連形態都與你有幾分神似,所以我才以為……」
「小德子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蓄意謀殺的?」若爽一臉震驚地看著惠王,「但是那天晚上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做。」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不管是誰殺了小德子,死者已矣,又能做什麼。這宮裡的太監宮女,命一個比一個不值錢,今天不死,或許就是明天死。許是我在外頭慣了,一時間還適應不過來宮裡的生活吧。不管你以後說什麼,我都信你,對不起,原諒我好么?」燁澤溫情款款地看著若爽,一邊捉住了她的肩膀,語氣有些歉疚。
「是我太衝動了,你懷疑我也是對的,連雲茉和我生活了那麼多年,她也以為是我,又何況是你了。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來告訴了我這些,如此看來的話,這宮裡還有一股我們不知道的勢力,或者是前朝的人,又或者是其他。」雲茉苦笑著搖搖頭,淡淡然地看著惠王,「我不生你的氣就是了。」
「那就好。」惠王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一邊掏出了一方手絹,細膩柔情地在若爽的額頭擦了起來,「別動,我幫你擦汗。」
他眼中的似水關懷,有若一股清泉一般注入了若爽的心裡。最幸福平凡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兩個相愛的人,眼中看著的唯有彼此,做著最簡單卻充滿了溫情的動作么?
「徐老先生請到了么?聽雲茉說,似乎不大理想。皇上又去了?」若爽平復了一下心緒,轉移了注意力,往後退了一步,溫溫地笑了笑。
「是啊,今天是皇兄第三天去請徐老先生了,但願這三顧茅廬可以請得動他。」燁澤收了手絹,雙手負后,悠悠地吐了口氣。
「娘娘,王爺,有人過來了。」正說著,雲茉已經走了過來,提醒二人。若爽微微地欠了欠身子:「我先走了。」說著與雲茉一道離了御花園,匆匆地回了鳳儀宮去了。
燁澤悵然若失地看著她遠去的清麗身姿,甩了甩白色的衣袍,轉身也要離了此處,卻聽得左側的碧陰下傳來一聲女子的哎喲聲,帶著幾分吃痛之意。
「誰?」燁澤聞聲而去,卻見了月季圃下,姍姍然地坐立了一個淺杏衣衫的女子,正抱著右腳,眉頭緊蹙,膝蓋至腳踝處被荊棘給纏繞住了,卻是那柳黛音。
「柳姑娘。」燁澤舒展了一下眉角,一邊迎了上去,按住了女子的肩膀,「別動,這是亂棘,越掙扎的話纏得你越緊,我幫你弄開,你忍著點。」一邊說著,低了頭,用手將纏繞的荊棘給撥開了。
「奴婢謝過王爺。」柳黛音咬了咬唇,便要站起身來給燁澤行禮,身子卻是一個踉蹌,哎了一聲,往後就倒。
「小心。」燁澤有些慌張地一攬柳黛音的腰,酥軟的身體向著他傾倒過來,扎進了他的懷裡,也亂了青澀少女豆蔻的心扉。柳黛音一臉怔忡地看著燁澤,只覺得臉頰好像都要燒起來了一般,那一雙溫柔繾綣,寧和祥雅的眸子,任何女人都是無法抵擋的吧。
燁澤有些恍惚地看著柳黛音,自覺有些唐突造次了,一邊放開了她的腰,低低地道:「沒事吧。」
柳黛音搖搖頭,細小的兩對酒窩像漣漪一樣盪開,輕輕地吁了口氣,一邊捏了捏手指,仰頭看著蔚藍如洗的天幕,緩解了心頭有些激蕩的情緒。
「在浣衣局過得還好么?你,你怎麼會來御花園的?」燁澤皺眉,冉冉地看著她。「嗯,還好,就是每天挑挑水,晾衣服而已。很快啊,眨眼五個月就過去了,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回尚宮局了。奴婢來御花園是想看看月季開得如何了,好找個花樣,尚宮大人馬上要過生日了,奴婢想做件衣裳與她,尚宮大人最喜歡的就是月季了。」柳黛音低低地笑了笑,眉眼間是淡淡的如水溫柔。
「你心腸真好,這後宮之中,難得見到你這樣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了。」燁澤溫潤而笑。
「王爺謬讚了,這些都是奴婢願意的,對別人付出真心,別人也會對你付出真心的。只要你肯相信,這個世界就不會那麼複雜。奴婢還有事,就不跟王爺多聊了,謝王爺。」柳黛音巧笑倩兮地看著燁澤,恍然間想起了什麼,便要離了御花園,剛剛挪步,卻是哎呦了一聲,痛得眉心都皺了起來,纖纖的玉腿上滲出了絲絲血跡。
「一定是給亂棘傷到骨頭了,流了這麼多血。來,我送你去太醫院包紮一下。」燁澤一臉寬和地看著柳黛音,蹲了身子,「來,到我背上來,我背你。」
「不可以的,尊卑有別,奴婢不敢。」柳黛音惶恐地搖了搖頭,怯怯地不敢上前來。
「你不是說,對別人付出真心,別人也會對你付出真心么?本王想對你這樣的好女孩付出我的真心。雖然那件流雲祥瑞百褶裙母妃不能穿,但是後來你又偷偷做了一件款式不同的給了母妃,母妃常常念叨著你的好,本王不能為你做些什麼,但是背你去太醫院還是可以的。」一邊說著,燁澤也不由了柳黛音的意願,將她負上了寬闊的肩背上,貼身的那一剎那,柳黛音只覺得心好像從喉嚨里跳了出來,面頰發燙得厲害,慢慢地環住了他的脖頸。落英繽紛的絢爛里,遇上一個風清如玉的男子,踏著一路的草蒲,聞著空氣中彌合的淡淡花香,感受著這個男人身上春日般溫暖的氣息,柳黛音不自覺地揚起唇角,璀璨的明眸里有涌涌的羞澀情懷徜徉開來。
薄暮時分,太後派了人來請若爽去慈寧宮用膳。雲茉幫著若爽收拾了一番,坐了宮轎,方是往慈寧宮去了。
慈寧宮裡,太后已經讓人擺上了宴席,菜肴不同以往的豐盛奢靡,都是些簡單的家常小菜,平淡中卻又透出一絲獨特。太后自坐了一處,因得映畫的事情許久未曾展露笑顏的她第一次顯得這樣舒適隨意,人也沒有了平素的威儀和戒備。旁邊坐了一個月白牙衫的儒士,四旬開外,雙目雖然促小卻顯得格外的精明,頭上戴了一頂方帽,下顎的鬍鬚顯得有些稀疏,但不失他的孑然風采,頗有一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若爽卻覺得這中年男子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向太後行了禮儀之後,便在席間坐了下來。
「草民徐行之叩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中年雅士緩緩地站起身來,向著若爽行了個禮。
「先生請起。」若爽頷首一笑,會意地點了點頭,身子略略地怔了一下,細細地打量起徐行之來。
「皇后啊,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來歷么?」太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臣妾愚鈍,不知。」若爽清淺盈笑,搖了搖頭。
「他是我大梁的天縱之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黃道之術,琴棋音律更是他的囊中之物,大家都稱呼他天算先生。徐天算你可曾有耳聞過?」太后爽朗地笑了笑,談及徐天算,眼中亦是一片欽佩和讚許。
一旁候著的雲茉身子略略地顫動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向了徐行之。若爽面色有一瞬間的訝異,旋即回復了平靜,一臉崇敬地看著徐行之:「原來是天算先生,臣妾今兒個算是遇上名人了。素聞天算先生有諸葛之名,世間之事無一不曉。」
「慚愧慚愧,不敢當啊,皇後娘娘言重了。」徐行之一邊捋了捋鬍鬚,搖了搖頭。
「怎會言重了,天算先生周遊列國,深得各國推崇,曾經以一盤玲瓏棋局化解燕齊兩國的恩怨,避免了一觸即發的血戰。永興元年,大梁北部發生瘟疫,幾成死城,駐守邊疆的戰士也全都染上瘟疫,北胡蠢蠢欲動,先生以一人之力不但制止了這一場瘟疫的全國蔓延,讓數十萬將士得以生還,還用空城計成功地活捉了北胡的征南將軍,分解了北胡的勢力。這樣的大智慧,世間有幾人擔當得起的。原本臣妾以為天算先生該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才是,沒想會是個孺人雅士。」若爽侃侃而談,卻是不吝口舌地讚美起來。那一天的城郊,他只是惠王身邊的一個小小醫者,平凡而不起眼,而今天卻一躍而成了太後身邊的座上之客,果然是神通廣大,倒叫人有些好奇起來。
「皇后倒也是博古通今了,鄭萌教了個好女兒啊。哀家今兒高興,來,天算先生,哀家在此敬你一杯。望你以後好好輔佐哀家左右,打理好大梁江山。」太后暢懷地笑開了,一邊舉了酒杯與徐行之對飲。
「承蒙太后看得起,草民定當竭盡全力為太后辦事,不負太后的知遇之恩。」徐行之舉起琉璃酒杯,對飲而上,觥籌交錯,環佩叮噹。若爽蹙了蹙眉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徐行之,皇上三顧茅廬的請他,他就這樣的來到了太後身邊,成了太后的謀士,未免也太不給燁翰面子了。看來皇上今晚,註定要失眠了。這個徐天算,他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用過晚膳,一行人等也紛紛請辭。今日的這一頓晚宴,卻是吃得若爽心裡七上八下的,回了鳳儀宮亦是坐立不安。
「娘娘,這個天算先生到底是何用意?他是要幫太后做事么?這樣一來,皇上想要奪回權勢,豈不是更加的困難了么?還記得咱們進宮時候見到他,他還和傅雷杠起來了,不像是個畏懼強權的人才是,怎麼會……」雲茉抿了抿小嘴,有些困惑不解起來。
「是啊,他突然這麼插進來一腳,都讓我有些手足無措了,也不知道他是敵還是友。小心為上,我們以後行事須得防著他才行,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我們任何的一個細小動作都有可能被他看穿。好在我們是在暗處,這陣子先靜觀其變吧。李建章的事情暫時還不宜張揚出來,必須找個合適的機會才行。」若爽面上亦是一片愁色,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嗯,知道了。」雲茉淡若秋水地點了點頭,微微地蹙了蹙眉。進宮的這半年來,她顯得愈發的沉穩內斂起來,少女的純真爛漫在這紅牆綠瓦的宮廷里漸漸地蛻成了淡漠隱忍,她亦深知,只要走錯一步,她和師姐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在這巍峨卻充滿了陰霾的宮廷里,只有師姐才是她相濡以沫的人。她靜靜地看著師姐被要保護的人羞辱誤會,看著師姐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只能深深地隱藏那一份跳動的火熱,師姐的一生,也會是自己的寫照吧。
「皇上駕到。」鳳儀宮外,榮貴的聲音響了起來,外殿傳來一陣叩拜聲,旋即淹沒在燁翰急促厚重的步伐里。
「臣妾見過皇上。」若爽步履輕盈地走了上去,看著那一張頹喪鬱結的臉,年輕的帝王沒有了往日的英姿勃發和沉默隱忍,挫敗的失落溢於言表。
雲茉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總是莽撞無禮地闖進鳳儀宮來,淡淡地看了若爽一眼,知趣地退出了內殿,一邊將門關好。
燁翰一言不發地看著若爽,表情很是受傷,身子踉蹌著往軟椅上一靠,冷冷地哼了一聲:「你的丫頭卻是越來越識趣了,今天不用朕趕,她居然自己就出去了。」
「剛剛進宮的時候不懂規矩,現在都半年了,總該要懂的。」若爽低低地道。
「是嗎?懂規矩了,哈哈,朕看她是翅膀硬了,剛才她看朕的表情分明帶著不屑和嘲弄。皇后現在心裡也很得意,也在看朕的笑話是不是?聽說今天晚上太后請了你去用膳了,吃得很開心對不對?徐天算,天算先生,現在太後身邊有了這樣一個軍師,朕這個皇帝,真,真的是沒什麼用處了。皇后,皇后你也大可以放心,朕拿你沒轍,沒辦法了,哈哈……」燁翰大聲地笑了起來,語氣中帶著自嘲和輕諷,和著酒氣,身子左搖右晃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
「臣妾沒有這麼想,皇上想多了。」若爽低著頭,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知道他的無奈和委屈,一個帝王,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身份三顧茅廬,換來的是卻是別人的琵琶別抱,而對手,恰恰是自己最想處之而後快的人,這是一種怎樣的打擊。
「是嗎?你沒這麼想,哼,朕看你就是很得意。」燁翰一邊湊過身來,捏住了她尖細的下顎,「是,老妖婦現在身邊有了徐天算相助,整個皇宮都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朕掌不了權,做不了該做的事情,既然朕當不了秦皇漢武,那不如就做一回商紂好了。她要朕當昏君,朕就當昏君。朝堂上的事情朕是沒有辦法做主,可是閨房裡的事情,朕還是做得了主的。朕既然征服不了天下,那麼就征服女人好了。哈哈……」一邊說著,強健的身軀已經向著若爽壓了過來,有力的大手緊緊地將若爽箍在了懷中。他醉眼迷離地看著她,像只受傷的獅子一般,兇猛地朝著她撲了過來。
「皇上,皇上,你喝醉了,你別這樣,皇上。」若爽一邊推聳著燁翰,擋開了他湊過來的嘴唇。
「朕清醒得很,朕沒有醉。鄭妍,你不是很嫌棄朕么?認為朕沒有本事么?那麼,就讓朕這個沒有本事的男人徹底佔有你,朕要讓你明白清楚,不管你怎麼驕傲清高,老妖婦既然讓你當皇后,朕就有這個權利來踐踏屬於朕的東西,而你,就是朕要踐踏的其中之一。朕要讓你明白,即使朕落魄無能,你也是屬於朕的。」燁翰自嘲自諷地冷笑起來,瘋狂地將若爽壓在了身下,一邊扳開了若爽掙扎反抗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右手開始撕扯她的衣衫。
若爽咬了咬牙,任由了這個男人在自己的臉上放肆的輕吻,原先的反抗也漸漸地停止了,淡淡地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身上有的,只是這個男人的酒氣熏天。
「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掙扎?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動一動,聽到沒有?」那種征服的慾望隨著若爽的冰冷表現偃旗息鼓起來,燁翰臉色發青地看著若爽,嘶聲吼道。
「臣妾是皇上的皇后,皇上想要臣妾,臣妾也沒有話說。不過臣妾不會滿足皇上你的征服欲的,如果皇上覺得這樣侮辱佔有臣妾就可以改變眼下的事實的話,那麼你就儘管征服吧。夢醒了,酒解了,睜開眼來,明天的江山,依然還是太后的天下,你永遠只是太后操縱的一隻木偶而已。一隻木偶,連掙脫提線的勇氣都沒有了,那麼它真的就跟一堆廢物沒有什麼兩樣了。」若爽抿了抿唇,哼哼地冷笑了一聲,一臉鄙視得意地看著燁翰。
「鄭妍,真以為朕不會殺你么?」燁翰氣急敗壞地看著若爽,臉上的青筋縷縷可現,又恢復了往常的隱忍霸氣,目光咄咄地看著身下這個挑戰他權威,輕視他尊嚴的女子,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你是皇上,天之驕子,要殺一個人,什麼時候都可以。」若爽靜靜地看著燁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朕是廢物,你說得對,朕現在真的是個廢物,朕不敢殺你,殺不了你。」燁翰驀然間翻卷身來,頹喪地坐到了一旁,斜斜地靠著軟椅,英武的面容上是濃濃的凄楚愁怨,蕭索離憂地看著虛空,無限蒼涼地嘆息了一聲,那是壯志難酬的悲涼驪歌。長長地嘆息在沉沉的子夜裡化作一聲低低的悲鳴,年輕的帝王眼裡有孤絕的淚水憤憤而下,繼而是他孤獨落寞的哭泣,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看著眼前米黃的英睿少年,望著他那彷徨無奈的表情,聽著他心碎無助的抽泣,若爽心中的那片柔軟跟著抽搐了起來。她用這樣諷刺挖苦的漠視無情地打擊一個想要出人頭地建功立業的豪情帝王,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男人的軟弱,從來不會在女人面前表現出來,多少年後,若爽依稀記得那個年少天縱的帝王在她面前放肆無助的哭泣。那一夜的悲涼,柔軟了少女的心房。
若爽心中升起一股憐惜,緩緩地坐了過去,掏出了紗巾,小心地為他擦著眼角的淚水,低低地道:「對不起。」
燁翰忽然矮了身,一把鑽進了若爽的懷裡,又將她的手環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抱著我,就抱著我一夜,不要鬆開。雖然你我不同路,可是這一刻,我只想把你當做我的妻子,就當是安慰一下我好嗎?我不想讓你看到我不爭氣的樣子,我不想以後讓你有更多的理由來嘲笑我。我哭了,我是個男人,我居然哭了,而且是在我討厭,處處與我作對的女人面前哭了,真可笑。」燁翰一邊吸著氣,一邊忍不住啜泣著。
若爽抿了抿唇,這個堅強孤傲的少年,此時此刻就像個撒嬌淘氣的孩子一般可愛。想到這裡,若爽不自覺地笑了笑,出於女人的母性,她本能地抱緊了他,給他最溫暖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