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抬起頭,看著朕
燁翰的面色亦是有些漂浮不定,目光炯然地看著正中間頭戴白綾紗的曼妙女子,他倒是要瞧瞧,什麼女人竟敢唱這《怨郎詩》,彷彿是在影射當今的帝后。可是就是這樣一曲本該哀怨的詞曲,從那女子的口裡吟唱出來,卻是充滿了自強和亢奮。
驀然間,粉黃女子一個迴旋起舞,連著轉了幾個圈,手中的柔荑抖開,宛若仙女下凡一般,雍容貴氣,美艷不可方物。
「好,好,跳得好,精彩,精彩!」傅雷帶頭鼓掌,連聲嘖嘖稱讚,太后的臉上亦是一派讚許之色,頻頻點頭。
緩緩地,粉黃女子右手纖纖搖動,接去了臉上的面紗,露出了真面目,卻是當朝的皇后,更是贏得了現場的一片歡呼。那樣的仙姿翩翩,那樣的雍容大氣,那樣的傾國傾城。
惠王目光藹藹地看著若爽,眼中露過一絲驚喜,燁翰怔了一下,面容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微微地握緊了拳頭,她唱這首歌詞,這不是在公然挑釁自己的威嚴么?可是為什麼看著她,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舒適和心動。傅雷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若爽,搖了搖頭。
「叮」的一聲,眾人沉醉之際,一聲昂昂的破音響了起來,彈奏琵琶的歌女面色慘然地看著斷弦的琵琶,有些手足無措,舞姬的步伐在那一瞬間也有些混亂起來。若爽的面色有些窘迫,停下了扭動的身軀,局面一時陷入了尷尬的場地。
燁翰的唇角勾起一絲冷笑,輕嗤了一聲。貴妃面色惶惶地看了一旁的太后一眼,微微地低了頭,心裡有一絲淡淡的竊喜。
忽而間,笛聲朗朗,清麗昂揚,比之先前更添了幾分明快,卻是惠王起身,以笛聲救場。舞姬的步伐也在那一瞬間恢復了原來的格調,若爽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惠王一眼,含笑點頭,繼續場中起舞,一如振翅欲飛的蝴蝶,花間傾國色。忽而間眾舞姬水袖招搖,瑤華影姿,無數的花瓣灑落殿堂,幾名舞姬已經闊步走開,分成兩列,手中各自執了一張賀壽詞,惹得太妃一陣欣喜,太后也跟著眉開眼笑起來,連聲直道好。
舞姬緩緩退場,只剩下皇后一人獨舞殿堂,曼妙的芳姿在殿中輕歌曼舞,雪白的柔荑纖纖招擺,此間的美人,吹笛的少年,旁側的少將,座首的君王,這一刻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若爽的身上。
貴妃微微地抿了抿唇,拿眼看了一旁的燁翰一眼,那樣沉醉的眼神卻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那一種欣賞與迷戀,他從來沒有向自己表露過。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可是他呢,卻不會是自己唯一的男人。
舞姿翩翩,笛音裊裊。若爽感激敬重地看了惠王一眼,徐徐上前,向太后太妃行了一禮:「臣妾獻醜了。臣妾恭祝太妃娘娘福壽安康,萬事如意,願太后與天同壽,心想事成。」
「這要是都獻醜的話,那麼天下的舞姬可是沒得丑可獻咯。早就聽聞皇后能歌善舞,今日果真是讓哀家開了眼界。」太后藹藹地笑著,忍不住稱讚起來。
「是啊,皇后不但大方得體,又這般多才多藝,堪稱後宮典範。今日皇後為我這般祝壽,可真是折煞我了。終歸是姐姐眼力好,慧眼識珠,為我大梁覓得如此賢后,實乃我朝之福啊。」太妃言笑晏晏,亦是對皇后讚賞有加。
若爽卻是嫣然一笑:「多謝太后太妃謬讚,臣妾一定會為後宮戮力同心,盡心侍奉的。」
「來來來,快坐上來,難為你了,早前兒為了哀家受傷,今日又給大伙兒奉上這麼精彩的節目,累了吧,快坐。」太后一臉歡喜地看著若爽,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回來。
若爽提了裙擺,施施然地往座首過去了。惠王目光有些出神,只覺得身邊有一陣淡淡芳香撲鼻而來。若爽會意地看了看惠王一眼,欠了欠身子:「本宮謝惠王方才的施手之援,多虧了惠王,本宮才得以繼續跳下去,然則真的是要出醜了,惠王音律果真無人能及,令本宮折服。」
「舉手之勞,臣弟不才,倒是叫皇后耳濁了。」惠王自謙地擺了擺手,溫潤地笑了笑。
「奇了怪了,惠王怎麼會吹奏這首歌詞的。不是說,此乃皇后自己獨創的么?惠王竟能這般耳熟於心。剛才你們的那一曲,倒真是讓人神清氣爽,可以說得上是鸞鳳和鳴,天作之合了。哈哈哈……」傅雷一旁放聲朗朗,自得地笑了起來,微微地斜了一旁座首之上的皇上一眼。
燁翰的面色瞬間陰鷙了下去,一邊扣緊了拳頭,眉頭鎖得緊緊的,目光犀利地向著若爽和燁澤看了過來。燁澤卻是一臉的尷尬,自覺有些失禮於人。
皇后卻是緘默無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傅雷一眼,目光轉到了太后的身上。太后素來對傅雷格外疼愛,也因得宮中有太后的庇護,家中又有兵權在握的父親和出色非常的哥哥,是以才養成了他驕縱跋扈的性子。這幾年來,他流連風月場所,強搶民女的事情是不絕於耳,百姓也是有口難言,誰也不敢得罪這位朝廷貴公子。
「雷兒,說話可要知些分寸才是,且不論皇后是一國之母,她也是你的表嫂,這個長序之分還是該有的吧,難不成,你想看皇后出醜么?」傅清咳嗽了一聲,有些責備地看了傅雷一眼。
「怎麼會,微臣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太后也知道,微臣素來洒脫閑散慣了,口裡說的大家可都別較真,皇上,你說是不是?」傅雷哈哈地笑了兩聲,一臉玩味地看著燁翰。
「傅雷!」傅天面色有些鐵青,一邊站起來身來,躬身向著燁翰和若爽行了一禮:「老夫教導無方,請皇上皇后海涵。」
「傅老將軍怎麼會教導無方了,雷二公子在京城的名聲可是大得很了,京城裡的百姓哪個不怕他,怕是皇上,也沒有他這樣的威武了。打雷二公子經過的街道,可都是乾乾淨淨的,就連二公子下馬鞍,也是踩著人背下來的,本公主也都沒有二公子這麼嬌氣了,到底是皇親國戚啊,貴氣得很了。」長公主一邊喝了口酒,身姿伶仃地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傅雷。
傅雷面色瞬間很是難看,眼睛瞪得大大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
「坐下!」傅天一把按住了傅雷的肩膀,聲色俱厲地道,一臉歉意地看向了長公主,「公主說笑了。」
「說沒說笑,老將軍心裡清楚。」長公主懶洋洋地斜了傅天一眼。
「都說夠了沒有,哀家還坐在這裡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太后。今兒個是太妃娘娘的壽辰,好好看齣戲都這麼多事。傅雷,你也忒驕縱跋扈了些,哀家今日要是不治治你的話,怎麼服眾,怕是要叫天下人說哀家偏袒徇私,外戚專權了。你的那些事哀家也知道,哀家之所以不說,是希望你自己有所收斂,下個月起,停俸半年。東門將軍一職,暫由傅雲任職。」傅清面色蕭冷地看著坐下之人,一聲清冷的厲喝,卻是叫在場的人都噤了聲。
傅雷蠕動了一下唇角,似有什麼話要說,但見得太後面露威嚴之色,也不好惱了太后,懨懨地道:「臣遵旨,謝太后法外開恩。」
「如此,長公主可還有什麼異議么?該罰的都罰了,傅雷也認罪了。」太后微微地抿了抿唇,淡淡而笑地看向長公主。
「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雲將軍已經是驃騎將軍了,又接任東門將軍,以後可有得忙了。」長公主哎了一聲,斜斜地掃了一旁的傅雲一眼,唇角勾起一絲不屑的譏諷。
「啟奏太后,長公主說得對,臣已經是驃騎將軍,如今北疆一帶不寧,匈奴人蠢蠢欲動,臣恐怕難有多餘的心思再接管其他。東門將軍一職還望太后和皇上另覓人選。」傅雲站起來身來,單膝跪拜,將此職位推脫了出去。
「驃騎將軍言之有理,如今北疆不穩,隨時都會有匈奴來犯,驃騎將軍的注意力應該都放在北疆,保我大梁邊境安寧。依朕之見,就讓紀丞相之子紀廣宏來接任東門將軍一職好了。廣宏也算得上是天子驕子了,擔任內廷侍衛郎以來,表現很是不錯。」燁翰也一直對宮廷內外的各項要職都交由了傅家掌管很是不滿,如今既然被長公主引了出來,心裡卻是歡喜的,便想著將丞相的人安排在要職的位置上。
「東門將軍掌管京城的流動事物往來,各地人口品流不一,當中是複雜得很啊。紀廷尉常在宮中行走,對於宮外之事,怕是心有餘力而不足啊。臣懇請皇上太后慎重考慮。」傅天緩步踱到中間,面色顯得很是肅然。
「傅天將軍說得對,東門將郎一職一定要是個德才兼備的人選才能勝任,萬不可兒戲,這個職位可是監管著整個皇城的安全的,須得慎重考慮。紀廷尉還年輕,缺少歷練,怕是難當大任的。」傅清嗯了一聲,微微地點了點頭,淡淡的一句便將燁翰的提議給拒絕了,卻是叫燁翰心裡好生窩囊憋氣,卻又無可奈何。
「紀廷尉好像比雷少將,哦,不,雷二公子還年長一歲了。正因為年輕,所以才需要多多的機會來磨練嘛。之前雷二公子擔任東門將軍一職,本公主也是見得他在宮中和風月場所之地居多,可沒有去守過城門什麼的,更別說深入民間,體會百姓疾苦了。」長公主輕輕地哼了一聲,一臉無懼地看著太后,頗是怨念地掃視著傅雷父子二人。
「你,你……哼,本公子就算沒有去守過城門,可是自本公子擔任東門將軍一職以來,皇城內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組織叛亂,這也就說明了本公子旗下將士個個都是人才,不需要我勞心費力,便能把事情做得緊緊有條。倒是長公主你,呵呵,何以會這般關注在下了,還是公主關注的是另有他人啊。」傅雷面帶慍怒的俊秀容顏上漾起一絲譏諷,有些得意地看了看長公主雪白扭曲的清麗容顏。
一旁的林穆自然明白這另有他人所指是何人了,臉色也不由有些懊喪頹廢起來。傅雲面色漠冷地看向了傅雷,眸子里閃過一絲酷冽的冰寒。
「說得好啊,那我問你,北城一帶的百姓為什麼過得那麼艱苦了,他們辛辛苦苦擺地攤為什麼還掙不到幾個錢。那些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敢問雷二公子有見過嗎?地痞流氓猖獗,欺壓百姓,可是雷二公子好像是置之不理啊,曾有人上衙門告狀,好像還給雷二公子手下的人打傷了。長此以往,百姓必將會對朝廷心存怨恨,一旦積壓成山,雷二公子有想過這後果么?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長公主卻是不依不饒,似乎是和傅家的人杠上了。
傅雷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面色變得惶然起來。北城一帶的地痞頭目也是他的人,平日里的一些零花也全是靠著北城地痞送過來的一些錢財,是以他對北城地痞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卻叫這長公主給說了出來,卻是讓他好不惱火,心裡直把長公主恨了個牙痒痒。
「好了好了,都別爭執了,東門將軍一職須得慎重考慮,容哀家細想了之後再做答覆。長公主如此關心朝廷大事,是不是有些越界了?」傅清嘆了口氣,一邊揉了揉額頭,眼中閃過一絲厲冽。
「父皇在世的時候便說過,身為皇室中人,就得為大梁江山社稷著想。再說了,燁蓉也是向太後學習罷了,何來越界之說。」長公主微微一笑,一臉無懼地看著傅清。長公主的性子剛烈,眼裡容不得沙子,肚子里向來藏不住什麼話。
這話卻是點了太后的死穴,一時間噎得她說不上話來。她雖然不喜歡長公主,但是也拿她沒有辦法,畢竟是先帝的女兒,且先帝連唯一的一塊免死金牌都給了她,足見對這個女兒的愛憐。好在她已經嫁了人,要不然留在宮中的話,只怕是要給她惹不少事情。
「東門將軍掌管京城治安,懸空一日的話,怕是便多幾分風險。臣妾心中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不知太后和皇上認為可行不?」若爽施施然地一笑,柔和地化解了這有些壓抑的尷尬。燁翰一臉不信任地看著若爽,輕輕地哼了一聲,這個女人,跟傅清一樣都是喜好權術之人。
「哦,皇后心裡有合適的人選?說來與哀家聽聽。」傅清一臉詫異地看著若爽,好奇地問道。
「回太后,此人目前也在雷二公子手下當值,正是中門少將吳中。吳將軍英勇剛猛,為國盡忠。臣妾進宮之時路遇刺客,也虧得吳將軍捨命相救,臣妾今日才能得以站在這裡和太后皇上說話,為太妃娘娘賀壽。」若爽盈盈一笑,將此人的來歷道了出來。
傅雷面色一變,有些慪火地看著若爽:「吳中在我手下做事,他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得很,他絕對沒有這個能力擔此重任的。」
「雷二公子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難道還是想由你自己擔任東門將軍一職么?本宮明白雷二公子的顧慮,二公子覺得吳將軍是你的下屬,如今坐了你的位置,二公子心裡不舒服乃是人之常情。不過長江後浪推前浪,總要給其他人一些機會的,不是嗎?吳將軍有無能力擔此重任日後自有分曉。太后,臣妾有一提議,可以先讓吳將軍擔任東門將軍三個月,若是吳將軍無法勝任的話,到時候將他撤職便是。」若爽微微一笑,復又看向了傅天,「老將軍,你以為如何了?」
「老臣……覺得可以讓吳中一試。」傅天一邊捋了捋鬍鬚,思慮了一番,終歸是他們傅家軍的人,總比旁落了要好。
「好吧,就這麼辦吧,皇上,待會兒你便下旨升任吳中為東門將軍吧。」太后嗯了一聲,亦跟著點了點頭,一邊看向了燁翰。
「朕等會兒便下旨。」燁翰面色有些虛白,表情沖淡,語氣也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和隨意。他當然也明白要讓這東門將軍的職位旁落到丞相之手,傅天兄妹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而皇后所薦之人選,亦是叫燁翰心裡有些微微的不爽快,若非那吳中在城外竭力護住這個蛇蠍女人,鄭妍又怎麼能坐上這皇后的位置。如此看來,鄭妍是想培養自己的心腹了,走的是和傅清一樣的路數,不是一家人,果然不進一家門。
是日下午,傅雷降職,中門侍郎吳中升遷為東門將軍,掌管京城治安。而皇后在壽宴上的傾城一舞,卻是贏得了滿堂喝彩。太后那邊對她的戒心也消除了,映畫也不再隨時隨地盯著她了,比起以前來,卻叫若爽自在了不少,但是眼下的情況依然容不得她有所怠慢。
入夜,西風碧樹,冷月殘缺,宛如一闕瘦瘦的歌詞。鳳儀宮裡,依舊蒼涼瑟然如故。若爽對坐明月窗前,身前擺一架瑤琴,素手輕抹,裊裊琴音沉沉地彌散在鳳儀宮中,卻是那一首《怨郎詩》,節奏相較於今日壽宴上的曲風,卻是多了一絲哀婉悵然,訴說著時間的殘酷和愛情的顛沛流離,此種曲調,卻真如卓文君上身了悲歌一曲一般。
映畫靜靜地立了一側,聽著這哀怨痴纏之音,心裡但覺一陣荒涼,不由蹙了眉頭道:「這首詞曲好生悲涼,跟今日里在太妃娘娘壽宴上聽到的卻是完全不同了。」
「那是當然的了,壽宴上當然要喜慶些,圖的是個熱鬧嘛。皇後娘娘現在彈唱的可是原滋原味的《怨郎詩》。」雲茉一邊介面說道,藹藹地坐了一旁,用手托著下顎,細細品味這個中的意境。
「《怨郎詩》是誰寫的啊,好像每句里都有數字,不過寫得還真好。」映畫到底是個宮女,詩詞歌賦這些還是鮮少耳聞的,不比其他的那些個秀女,進得宮來,哪個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
「是卓文君寫的,人家可是大才女,寫得當然好。映畫姐,你怎麼會不知道呀,你不是以秀女身份入宮的嗎?」雲茉笑了笑,一邊吁了口氣,開始探映畫的口風。
「我啊,哪有那麼好命,我是給賣進宮裡的,十四歲之前一直都是在浣衣局呆著的,字兒也認不了幾個,天生的勞苦命一個,所幸天見可憐,如今可以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著,別人也要看我幾分臉面的。」映畫的口氣有些無奈,面色有些慘然。
「哦!」雲茉見得映畫一副往事不願重提的模樣,遂消了繼續問下去的念頭,自顧聽著若爽清淺吟唱去了。
「隔街舊樓聞故曲,是誰人淡如菊花。」鳳儀宮外,一襲明黃的燁翰垂手而立,眼中升起無數詠嘆,瀟瀟地看著窗紙里燈火闌珊的玉影。本該是水火不容的天敵,緣何又這般行到了此處。
「誰在外邊?」映畫微微地抿了抿唇,順眼看向窗紙外屢屢震動的身形,倏然間站起身來,一臉警惕地喊道,已經踱步到了門邊,將門打開,無邊的夜色裹著一襲惹眼炫目的明黃洶湧地沖了進來,清潤疏朗,眉闊眼大的男子落落地站了門側,眸子里透著幾點稀疏的冷光。
「奴婢叩見皇上。」映畫面色微微一窘,急急地行了一禮,雲茉也跟著站了起來,一臉警惕地看著面色疏離淡漠的少年天子。
燁翰只是懶懶地掃視了兩個丫鬟一眼,跨步進了大廳之中,若爽已經止了音,福福地向著燁翰彎腰道:「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望皇上恕罪。」
「朕的皇后真是好才情啊,不但能言善辯,還能彈奏如此脫俗音律,今日里可算是展現了皇后的國母風範了。」燁翰淡淡地哼了一聲,一邊厲冽地掃了映畫和雲茉一眼。
兩個丫頭已經會意,只得懨懨地退了出去,一邊將房門關好。空寂的廣廳里,燁翰一身明黃長袍,風姿玉立地看著若爽,眉眼間帶了幾分打量,兩頰漾起一圈淺淺蕩蕩的笑意,看得若爽有些不自在起來。
若爽低了頭,緩緩地吁了口氣,一邊轉了身,不敢碰觸這個男人曖昧蕩漾的目光。
「朕,有這麼可怕嗎?把頭抬起來,看著朕。」燁翰鎖了鎖眉頭,威嚴地說道,帶著不可違拗的命令。
「皇上有事么?」若爽漠漠地斜了燁翰一眼,目光開始遊離起來。
「非得有事情來找你嗎?皇上來找皇后,你說,該有什麼事情?」燁翰一臉蕩漾地笑著,拾步走到若爽的身邊,一邊勾起了若爽的下巴,膩軟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絲挑逗,「皇后都公然在大臣面前對朕有所埋怨了,朕今晚就是來給皇后一個交代的。今天的那一首《怨郎詩》唱得很好啊,莫非這是皇后對朕的心曲么?沒有想到,皇后怨朕竟到了如此境地。」一邊說著,右手已經環了過來,將若爽箍在了懷裡。
若爽卻像是碰了刺蝟一般,急急地從燁翰的懷裡掙脫了出來,有些抗拒地看著他。
「鄭妍,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朕知道你是太後身邊的人,朕給你個機會,你自己選擇?」燁翰有些懊惱地看著若爽,這個女人是在挑戰他的耐性么?從來沒有女人敢這樣拒絕自己。
「那麼皇上認為,臣妾會怎麼選擇了?皇上既然也知道我是太后的人,那麼就應該很清楚,我進宮自有我的堅持。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不會隨便的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一事無成的傀儡皇帝。」若爽一臉無懼地看著燁翰,目光清澈明朗。
「你敢瞧不起朕。好,朕會讓你知道,天下風雲際會,到底是誰家天下。」燁翰一邊握緊了拳頭,面色泛青地看著若爽。
「事實本就是如此,說大話誰人不會。堂堂一國之君,連升任一個將軍的職位都做不了主,談何主宰天下,哼。」若爽輕嗤了一聲,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鄭妍,別以為你有太后撐腰就有恃無恐了,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了你么?」燁翰雙目圓瞪地看著若爽,咬牙切齒地道,一邊掐住了若爽的脖子。
若爽猛力地咳嗽了一下,面色蒼白地望著燁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哼!」良久,燁翰一聲冷哼才鬆開了若爽的脖子,唇邊有狡黠的笑意揚起,「鄭妍,你想玩欲擒故縱是不是?很好,手法很高明,本來朕對你沒有什麼興趣,不過你這麼個玩法,倒是激起朕的興趣了,朕喜歡有挑戰性的事物,朕不逼你站在哪一邊,總有一天,朕會讓你在朕的龍體下婉轉承歡。」一邊說著,已經摟了若爽過來,強勢霸道地在她的唇邊親吻了一下,一邊轉了身,笑聲朗朗地走出了內廳。
若爽有些懵然地看著那踽踽而去的清俊身姿,那個意氣風發,年少天縱的君王,什麼時候開始,他看自己的眼神里竟參雜了那樣糾結的曖昧。她進宮,只為使命,她與他,本該是官民不同道,冰火不同爐的才是。隱忍堅貞的她,第一次有了恐慌驚懼的感覺,而這一切,都源自那個少年天子。事情的發展似乎朝著她預期的方向反面而行了。
轉眼間已是五月天,春意消退,夏氣來襲。這日里,太后因得在御花園中小歇了一會便中暑了,回了慈寧宮之後茶飯不進,御醫開了幾帖藥方也不見好。早朝的時候,太后也不垂簾聽政了,可是叫燁翰輕鬆了不少。以往大臣們參奏上來的摺子都要太後過目之後才能做算。
龍霄殿。燁翰今日心情甚好,早朝的時候因得有人彈劾吏部侍郎肖重貪污受賄,燁翰下旨將他撤職查辦,吏部侍郎一職由紀廣漠擔任。
「如今總算是有了第一步的成效,老太婆的這一場病來得還真是時候。由內開始,朕要慢慢削弱傅家的實力。雖說只是個吏部侍郎,但已經很不錯了。」燁翰一臉意氣風發,神采自得地笑開了。
「雖然太后現在無法垂簾聽政,但是屬下擔心傅天一定會向太后訴苦的,到時候太后鐵定又會向皇上你施壓的。」御前侍衛上官涼蹙了蹙眉頭,有些擔心地說道。
「朕才不怕她施壓,官已經撤了,家也辦了,鐵證如山面前她也沒有話說吧。朕已經等不及了,不想再忍了。找個時間約廣漠出來,朕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燁翰哼了一聲,顯得有些不以為意。
「屬下明白。」上官涼應聲道,自然明白燁翰所說的重要之事是何事了。
「對了,老太婆好像病了有幾天了,太醫天天跟前伺候著,按理來說,早該好了才是,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燁翰微微地斂了斂眼眸,有些費解起來。
「我去問過了胡太醫,胡太醫口風很緊,什麼話也套不出來。從跡象來看,太后並非中暑,似乎是中毒了。那天我在慈寧宮外偷聽了一會,御醫說太后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中了毒。這幾天,慈寧宮把關很緊,花嬤嬤已經吩咐下來,不讓任何閑雜人等前去探訪了,現在連早安也都免了。」上官涼回答得有些慎重,亦是滿腹狐疑。
「果真是老天爺開眼,如果是這樣的話,朕想把計劃提前,你覺得怎樣?」燁翰的臉上浮起一絲踟躕的笑意,目光里透著精明的銳利。
「皇后駕到。」門外的太監高聲宣召,燁翰只得噤聲,打住了這個話題,面色有些微微的不悅起來,勾了勾小新眉:「這個女人來做什麼?莫非是投誠來了。」
不時,一身白色軟菱紗的若爽偕了雲茉進入了內殿之中,施施然地行了個禮,安然靜穆地看向了燁翰。
「你來做什麼?有事么?」燁翰冷冷地瞥了若爽一眼,語氣淡如薄冰。
「臣妾明日里想去法華寺一趟,為太后祈福。特求皇上批准。」若爽躬身道,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皇后還真是有心啊,朕可記得,皇后說過從來不信命的,怎麼現在改信佛了?人在做,天在看,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燁翰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若爽,輕蔑地哼了一聲。
「臣妾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盡一點孝心而已。如今太后正病著,食不知味,夜不安枕,且不管求神拜佛有無用處,至少這是臣妾的一點心意。難道皇上就不怕惹朝臣非議么?太后抱恙,皇上卻並無任何錶示。臣妾這麼做,也是為了皇上的聲譽著想。」若爽淡淡一笑,從容不迫地看著燁翰。
「哼,你還真是盡心盡責啊,不枉人家一把心思栽培你。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既然要去求神拜佛朕也攔不著你,皇后你這麼大本事,愛去哪裡就去哪裡。」燁翰心中卻是不屑若爽對太后這般的奉承周到,故而也沒有什麼好臉色,說話的語氣也很沖。
「臣妾謝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若爽淡淡地笑了一下,折身便要回去。「那天晚上朕跟你說的話,你考慮得如何了?」燁翰忽然叫住了若爽,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臣妾不記得皇上說過什麼,也沒有說過要考慮什麼,臣妾告退。」若爽身子略略地怔了一下,與雲茉一同出了龍霄殿,纖麗的身姿盈盈潔潔地消失在了門外的永夜裡。
「不識抬舉,鄭妍,遲早有天朕會要你為你的高傲付出代價的。」燁翰面色有些烏青地看著若爽瀝瀝而去的身影,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與失落,這是他第一次嘗試被女人拒絕的滋味。
第二日,用過早膳,若爽便帶了雲茉一同前往法華寺,因為不想擾民,便只帶了兩個侍衛輕車簡行地出了宮門。
明光冉冉,京城依舊是一如既往的繁華熙攘,到底是天子腳下,總是不同於其他地方的。
宮車緩緩,路經城門的時候,把守的侍衛叫住了他們,勒令下車檢查才能放行過去。
「皇後娘娘的鳳牌在此,誰敢攔駕。」雲茉掀開車簾,亮出了皇后的鳳牌,面色有些微微的肅然。
攔駕的守衛面色一變,紛紛跪地叩拜皇后,這才將車放行過去。若爽掀開了帘子一角,看著兩道排起的長隊,微微地蹙了蹙眉,但因急著趕去法華寺,是以也沒有過多的細想。
法華寺位於城郊北面,這裡峰巒重疊,山路逶迤,宮車在古木參天的林蔭道上徐徐而行,周遭只有間或的山鳥聲和微風拂過樹林的沙響。
「城門的進出好像把關很嚴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若爽低低地吁了口氣,神色略顯凝然。
「哪會有什麼事情,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前不是傅家的那混世魔王當東門將軍的么?那種敗家子又怎麼會關心百姓死活。我看這吳中不錯,盡心守則,是個將才,不枉皇后你對他的提攜。」雲茉呵了一聲,卻是不同的看法,一邊看著沿路的山林美色。
「希望是你說的那樣。」若爽釋然地笑了笑,一邊斜斜地傍著靠枕,閉目養神起來。那個風雲詭異,勾心鬥角的皇宮裡,不但有精明謀算的太后,還有那個悲喜不定的陰翳天子,唯有那一絲清明潤朗的白色,才是宮中一道明麗的風景。可就是那麼一道風景,她也只能遠遠地
觀望,無法觸及。
馬車忽然一個趔趄,緊接著是駿馬的嘶鳴之聲,震得若爽和雲茉晃了幾下,跟著是哐當的拔劍聲,帶來的兩個侍衛已經團團地護在了馬車旁,一臉警惕地看著夾道旁閃出來的不速之客,清一色的紅翎青衣,目光肅冷蕭條。
「大膽狂匪,敢攔皇后鳳駕,讓開!」瘦高個的御前侍衛周布朗朗地道,挺拔的身形已經錯開,一臉昂然地看著攔路的一伙人。
「攔的就是皇后。」為首的一名蒙面紅巾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寒氣森森的目光向著車內的若爽投射了過來,右手朝後輕輕一揮,「上!」
十多名紅翎青衣人洶湧而出,團團地向著馬車奔了過來。周布周衣兩名侍衛拔出了手中的佩劍,緊緊地靠在馬車的左右兩旁,卻還是抵擋不住這洶湧而來的架勢。
「師姐,這些人來者不善,咱們要出手么?」雲茉見得這夥人面目可憎,臉上殺氣翻騰,定然不是什麼好軟話的主。
「伺機而動,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了我們。」若爽亦是裝出一副惶恐之樣,低低地在雲茉的耳邊說了一句。
為首的匪徒身子一個踏空,如一隻獵物般的雄鷹朝著馬車急轉而來,右手一探,便要將若爽給劫走。周布一個錯位翻身,對開一掌,直撞匪首的手腕,顧不得右邊襲來的刀鋒重重地砍在他的左膀上,嫣紅的鮮血一漸,整條膀子就要掉下來了一般,痛得周布面色一陣慘白,卻仍緊咬牙關擋在了若爽的跟前。
「哥!」周衣一臉緊張地看著傷重的周布,想要殺出重圍來,卻被一波一波的匪賊給截住。
「叮」地一聲,一名刺客甩手就是一劍,直直地向著仰倒在馬車前的周布的要害刺了過來。若爽面色一冷,手掌暗自提升內力,正要出手,眨眼間便見得一身戎裝的男子縱空而出,手中長劍一轉,盪開了那把刺向周布的長劍,身子往前一送,長劍偏開,襲擊而來的刺客胸膛已經穿了個窟窿。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卻有一對士兵趕了過來,搭起長弓,漫天的箭雨已經向著那伙匪徒射了過去,頃刻間便倒了大片。匪首幾個翻縱,見勢不妙,左胸挨了一箭之後拼盡全力地逃離了這裡。
「屬下救駕來遲,請皇後娘娘恕罪。」一身戎裝的男子回身向著若爽叩拜,畢恭畢敬地道,來者卻是近來升任東門將軍一職的吳中。
「無須多禮,吳將軍,趕快看看周侍衛的傷勢如何了。」若爽嗯了一聲,會意地看了吳中一眼,一邊下了馬車。
「來人啊,趕緊著將周侍衛送往太醫院治療。」吳中嗯了一聲,已經吩咐了手下人去辦事了。幾名官兵已經抬了擔架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周布放到了擔架上,周衣在一旁面露憂慮之色,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周衣,你也陪著你大哥一塊去太醫院吧。本宮讓吳將軍陪同去法華寺即可。」若爽點了點頭,一臉謙和地看著周衣。「屬下謝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大恩大德,布衣兄弟二人定當結草銜環,莫不敢忘。」周衣感激涕零,一路隨著幾名侍衛返程歸往太醫院。
「吳將軍怎麼會來到此處的?」若爽蹙了蹙眉頭,有些狐疑地看著吳中。
「臣是聽了屬下回報,說是皇後娘娘出城去法華寺了,最近前朝餘孽死灰復燃,臣放心不下,所以趕來一看。」吳中如實地回道。
「前朝餘孽?怎麼說?」若爽略顯詫異地看著吳中。
「不知道皇後娘娘知不知道江浙巡按莫逆天回京途中被殺的事情。」吳中一臉肅然地看著若爽。
「不是說是邪教中人作祟的么?又跟前朝餘孽扯上關係了。你的意思是,傅老將軍隱瞞了事情的真相。」若爽扯了扯眉頭,略略地思索了一番。
吳中面上閃過一絲猶疑,愴然而笑:「倒也不是,莫逆天的確是被魔窟教眾所殺,但是臣這些日子的調查和觀察,發現前朝餘孽和魔教有所勾結。而且前朝餘孽已經滲入了京師之中,這也是臣為什麼會下令要嚴查進出城門的來往行客。但是臣一時間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貿然說出來,只怕會惹起朝野的震動。」
「你做得對,這件事情你還有跟別人提起過么?」若爽低低地道,續問起來。「沒有,這是臣的猜測,說出來朝中大臣誰會相信,畢竟我是個新晉之人,他們只會當我胡言亂語,想圖表現。」吳中有些悵然若失地笑了笑。
「何以你會放心對本宮說這些,本宮也不過是個婦道人家,自古後宮不得干政,何況本宮與皇上的關係並不見佳。」若爽宛然一笑,一臉掃量地看著吳中,自己果真是沒有看錯人的。
「因為皇后的提拔,臣才有今日,臣想做到更好,讓皇後知道,您沒有選錯人。」吳中一臉正色地看著若爽,一字一句卻是擲地有聲。
若爽清淺地笑了笑,一邊拍了拍吳中的肩膀,緩緩地仰起頭來:「本宮拭目以待,等待吳將軍你的出色表現。」一邊說著,已經轉了身回了馬車之內,緩緩地放下了車簾。那樣清澈濡濡的目光,就像山野里的一股清泉注入了吳中的心田,那一刻他暗自發誓,會為這個女人粉身碎骨。
臨近午時的時候,若爽在吳中的護送下到達了法華寺。古樸莊嚴的法華寺隱匿在一片青蔥蓊鬱的山林之中,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善男信女紛紛前來燒香拜佛。
若爽下了馬車,在雲茉的攙扶下沿著台階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吳中只帶了兩個侍衛過來隨身保護,這也是若爽的意思,不想鬧那麼大的排場,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雲茉,吳中,你們就在外邊候著吧,我隨主持大師去後堂就行了。」因為之前早有預約,是故普泓主持已經做了些準備,將若爽引到了前堂里,又讓人準備了些齋菜招呼他們。用過齋菜,若爽便要和主持去後堂念經誦佛,燒香拜神,為太后求得福祉。
雲茉和吳中一一應了,留在了前廳等候。祈福之前,若爽又用萬壽泉的泉水洗了一下身子,退卻了身上的塵埃,待得潔凈之後,這才換衣隨同主持一同前往後堂的神尊廟宇。
神尊廟宇是大梁的庇佑聖物,當年先帝遭遇前朝餘孽追殺,幸得在神尊廟宇里躲過了一劫,開國之後,神尊廟宇便成為了大梁的皇家聖地。以往宮廷遇到什麼劫難,後宮的妃嬪們都會來此祈福。
穿廊過巷,若爽跟在主持的身後,忽聽得左面的禪房裡傳來一聲溫潤朗朗的男音:「普智大師,你又輸了,我將軍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王爺棋藝比之以往又精進了不少,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普智大師道。
「是大師謙讓才是。」屋中的男子云淡風輕地笑開,宛若這山林里輕柔微暖的和風。若爽緩緩地住了步子,微微地抿了抿唇,這樣熟悉不過的聲音近在耳畔,卻彷彿隔了無邊的距離。
前面就是神尊廟宇了,金碧輝煌的大字在和煦的陽光中耀眼閃動,帶著一種肅穆的莊嚴。普泓大師的步伐卻在這一刻有些沉重而緩慢起來。
「普泓主持,怎麼了?」若爽看著矗立不前的普泓,輕輕地上前問道。「不,不能進去,裡面有,有埋伏,皇後娘娘快,快走。」普泓大師回過頭來,面色一片烏黑,口中嗚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右手扶住了石柱,喃喃地道,「皇后快走。」
「普泓主持,發生什麼事情了。」若爽心頭一跳,連聲地喚道,便要扶了他起來。
「該死的臭和尚,居然自斷筋脈,真是找死。」神尊廟宇的大門轟地一聲撞開了,冉冉的灰煙之中,婷婷地立了一名青裳藍衫的少女,怒不可遏地看著奄奄一息的普泓,她的左邊站了一個帶著銀色頭盔的男子,纖瘦而顯陰沉。身後還站了二十來個青衣紅翎的人,與上山之前遇到的那伙匪賊無異。
「你們想幹什麼?」若爽略顯詫異地看著青裳女子。
「想幹什麼,當然是做大買賣了,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一個皇室的人。大梁新后,今天我就要抓了你,用你的血為我父皇和皇兄做引。」青裳女子冷冷地笑了一聲,一臉憤恨地看著若爽。
「你是前朝公主。」若爽略略地怔了一下。
「呸,什麼前朝公主,我是名正言順的公主,你們張家才是恬不知恥的竊國賊。」青裳女子痛恨地說道,一邊吁了口氣,「終於讓本公主等到皇室女子了,還是大梁的新后,真是老天爺開眼啊,父皇,皇兄,我們馬上就可以團聚了。」一邊說完,便有兩個青衣紅翎的殺手走上前來,想要將若爽帶走。
驀然間青光一卷,一把摺扇彈射而來,呼呼轉動,逼退了向若爽靠攏過來的兩個殺手,一身纖白映雪的少年飛空而來,瓊姿玉立地站在了若爽的跟前,雙目朗潤如星,斂了一絲沉沉的戒備。
「自命公主,卻以多欺少,還是這樣一個柔弱女子,不嫌有失風範么?在佛門聖地投毒害人,這樣心狠手辣的事情也只有你們皇甫家才能做出來,怨不得要倒台了。」白衣少年闊闊地笑道。
「你……」青裳女子氣得一臉煞白,「你少管閑事。」
「公主,他是當朝的惠王。」當中一名殺手附耳在側,一臉警備地看著白衣少年。
「哼,我說是誰了,原來是惠王啊。呵呵,這可有趣了,小皇叔和皇嫂一同來法華寺了,莫不是私會偷情來了。」青裳女子輕鄙地笑了笑,吁了口氣,「這大梁的小皇帝綠帽子可有得帶了。」
「住口,不要胡說,我不許你侮辱皇后。」燁澤怒火中燒地看著青裳女子,一邊捏緊了拳頭,面色有些青白不定。
「胡說沒胡說,你自個兒心裡清楚,本公主也懶得與你們爭辯。怎麼,這個架勢是想英雄救美嗎?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我皇甫羽瑤要做的事情,還從來沒有人能攔得住的。鬼先生,幫我把大梁新后拿下。」皇甫羽瑤妖冶地笑了笑,一邊對著身側的鬼面人說道。
「惠王,煩請你先帶皇後娘娘走,這裡交給屬下。」廊子一邊,吳中已經帶了兩個侍衛奔了過來,團團地將若爽護在了中間。
「就憑你們幾個,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通天能耐和本公主較勁。」皇甫羽瑤嗤之以鼻地看著吳中,哼了一聲,手下的一干人等已經蜂擁而上,向他們包圍了過來。吳中手中佩劍一轉,盪起一陣劍花,會意地看了惠王一眼,逼開一條路來,惠王已經摟住了若爽的肩膀,身子一縱,閃身跳上了屋頂。
「我去追,公主你在這裡解決他們好了。」鬼面人銀髮飄飄,身形如鬼魅一般閃上了半空之中,眨眼就消失在了屋樑上。
曲折的山路上,燁澤背著若爽,快步疾行,玉面上已經是汗如雨下。若爽趴在燁澤的肩背上,那樣寬闊溫暖的背脊,那樣清馨純凈的味道,竟叫她有一絲莫名的歡喜和依戀。如果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還想跑到哪裡去,看不出來,你的輕功還不錯,背著這麼個人,還能讓我鬼面追這麼遠的人你是第一個。」呼地一聲,一道森森的冷風撲面而來,頭頂陰影閃過,鬼面人已經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過獎了。」燁澤一邊喘著氣,一邊溫潤地笑了笑。
「給你兩個選擇,一,放下她,我可以饒你一條生路。二,繼續背著她,我會讓你死得很慘。」鬼面人陰颯颯地看著燁澤,銀髮隨風飛舞。
「我死也不會放下她的。」燁澤握緊了拳頭,回頭看了若爽一眼,「皇嫂,若我打得過他,燁澤一定會平安地把你送回皇兄身邊,若是我打不過他,只有委屈皇嫂你和我受罪了。」
「我相信你,我把我的生命都交給你。」若爽莞爾一笑,溫和地看著燁澤,「上次你救了我,這次同樣也可以。」一邊說著,若爽已經拿了手絹出來,小心地為燁澤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就是這樣一個簡單溫情的動作,卻是人世間最幸福的定義。
「你們的關係果然不一般啊,真的有私情,大梁草包皇帝的臉可真是丟大了。」鬼面人有些輕嘲地笑了笑,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氣,「不過,你們柔情蜜意的時間到今天就要結束了。」一邊說著,身形一晃,袖子一招,已經向著燁澤飛撲而來。
燁澤溫情地看了若爽一眼,一邊將她放到了一旁,俊逸的面龐上閃過一絲威嚴,衣袍一擺,右手一折,跟著飛身而上,用檀木香扇為兵器,與鬼面人大打出手。
銀色的髮絲,飛揚的雪白,在林間交錯起舞,猛然間,燁澤手中摺扇一推,變成了一把扇劍,朝著鬼面人的胸口疾刺過去。鬼面人陰陰一笑,咻地一聲,人影化實為虛,長袖跟著一掃,燁澤一劍刺空,人影消散,鬼面人已經從側邊拍出一掌,掌間銀光涌動,打在了燁澤的胸口上,燁澤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古樟下,倒在了血泊里,口中鮮血汩汩而出,卻依舊想強撐著站起來。
「燁澤。」若爽面色一變,疾疾地奔了過去,一邊抱起了傷重的燁澤。燁澤臉上已是一片血污,一邊吐著血沫道:「我,我,我讓你失望了,對,對不起。我,我保護不了你。」
「別說話了,別說話了,你好多血,不要說了。」若爽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一邊搖著頭,涔涔的淚水滴了下來。
「不自量力,看你這麼痛苦,我再送你一程。」鬼面人哼了一聲,右手盈盈一招,五指一爪,向著燁澤的天靈蓋抓了過來。
若爽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的冷光,無比仇視地看著鬼面人,右手往燁澤的胸口一點,止住了他的穴道,左手跟著一甩,接住了鬼面人襲擊而來的掌風,身子一個迴旋起舞,倒空而起,一掌向著鬼面人的胸口襲了過去,寒風颯颯,鬼面人的胸口冒起了白色的冰氣。
鬼面人身子踉蹌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若爽:「寒冰掌,你……」若爽冷冷地凝視著鬼面人,身子一搖,玉影重重,腰間柔荑四散分開,堪堪向著鬼面人襲了過去,鬼面人卻是一點躲閃的餘地也沒有,臉上的銀面呼地碎裂開來,露出了凹凸不看的醜陋真容,血水涔涔而下。
若爽身子一側,右手斜斜一斬,銀光閃裂,鬼面人的喉嚨已經血如泉涌,呃呃地說不出話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若爽,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嬌弱不堪的女子竟然會身懷這等驚世絕技。
若爽淡淡地看著往後仰躺下去的鬼面人,閉了閉眼,轉身向著傷重的燁澤奔了過去。
燁澤一臉詫異地看著若爽,喃喃地吁了口氣:「你,你怎麼會,你不是……」若爽目光盈盈地看著燁澤,一邊點了他的昏睡穴,將他扛在了肩上,身子一梭,翔天而去,消失在了山澗深處。
這一邊,吳中腹背受敵,他的武藝雖然還算高強,但是寡不敵眾,漸漸地落了下風。雲茉因得不好出手相助,只得下山前去將山下的兵馬調遣上來,這才解了吳中的困獸之鬥。
困局一下子扭轉了過來,皇甫羽瑤只得暫且撤退,吳中擔心皇后的安全,也沒有和她繼續糾纏下去,帶了一撥人馬在山林里尋開了。
「一劍封喉。」皇甫羽瑤咬牙切齒地看著倒在灌木叢中的鬼先生的屍身,面色愈顯蠟黃,清漠高傲的面龐上閃過一絲不甘心。
「鬼先生武功超群,能夠近得了他身的沒有幾個。」一旁的青衣人亦是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宛然一聲嘆息。
「沒有想到,這個惠王還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差一點就成事了,功虧一簣啊。」皇甫羽瑤仰望著淡藍的天穹,眸光愈顯清氣起來,哼了一聲,「死了就死了,自命不凡的人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不過也好,這麼一來,鬼尊總該要出手為他的弟弟報仇了吧。父皇和皇兄的血引,
必須要用大梁新后的血來祭奠。」
流水淙淙,清風碧樹。山洞裡升起了一堆暖暖的篝火,火光掩映著一旁的溫潤少年,刀削的面龐愈顯精緻文秀,因為受傷的緣故,帶了一種病態的孱弱美。白色的上衣已經脫下,左胸處用白色的紗綢纏綁起來,浸潤著一絲血紅。
燁澤緩緩地睜開眼睛來,看著自己赤裸的上身,不覺一陣尷尬。篝火旁,原本血污的白絲上衣已經洗凈,正搭在了篝火旁烘烤。燁澤挪動了一下身子,一邊將上衣拿了過來,披在了身上,蹣跚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了洞口。
潺潺的山水聲清淺吟唱,宛若一曲春日的驪歌。綠葉繁複,松枝茂盛,豁然開朗,卻是別有洞天。山澗之中,清水漾漾,碧光粼粼,倒映著明日,更顯風情靚麗。輕如雨絲的女子挽起荷葉裙,提了一根竹棍,在水裡插魚,漾起一圈圈的水花。
燁澤臉上帶著笑,痴痴地看著水中央的女子,那樣恬淡安然,那樣高貴芬芳,口中喃喃地念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若爽叉了一條魚起來,緩緩地上了岸,巧笑倩兮地看著燁澤,臉色有些尷尬:「這裡可沒有什麼伊人,也無窈窕淑女,我,我是你皇嫂。」
「即便你是我皇嫂,我也不顧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燁澤一臉鄭重其事地看著若爽,眸子里跳起兩團火來,熾熱而濃烈。
若爽只是抿唇笑了笑,藹藹地看著燁澤:「你來烤魚,我不會。」一邊說著,將樹杈遞了燁澤的手上,一路小跑著回了山洞裡。燁澤笑容暖暖地看著若爽,轉身跟著回了山洞裡。
山洞裡,燁澤蹲在火堆旁邊烤著魚,若爽則將一些樹葉雜草放在了陶罐里搗碎,擠出綠色的汁液來。
「你不是真正的鄭妍,對不對?」燁澤冉冉地看著若爽,低低地道。若爽卻是默不作聲,一邊用紗布將那些草藥裹好,緩緩地坐到了燁澤的身側,淡淡地道:「這些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我是皇后。」
「但是你不愛皇兄,做了皇后又有何意義。」燁澤一邊握住了若爽的手,吁了口氣,「皇兄對你的誤解很深,他認定你是太後身邊的人。」
「我知道。」若爽苦澀地笑了一下,「所以這個皇后我還是要繼續做下去。來,把衣服脫了吧,該上藥了,這些是上好的中草藥,對內傷有很好的作用。」
「你幫我脫。」燁澤目光如炬地看著若爽。若爽怔怔地看著他,轉過頭去:「男女有別,何況我還是你嫂子。」
「真的么?你真的決定要當我一輩子的嫂子么?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燁澤一邊抓住了若爽的手,溫潤朗朗地看著她,溫清的眸光里是熠熠的火熱。
看著眼前這個風清如玉的男子,感受著他寬厚的手掌傳來的熱度,那一顆冰封的心,一層一層地剝落。若爽哽咽了一聲,閉了閉眼,終究是抗拒不了他的深情款款,全身心地投進了他的懷抱里,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臂膀中,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刻的溫情脈脈。
洞外,是流水咚咚的歡快曲調,洞內,是深情相依的英雄美人。
「還疼么?」若爽目光盈盈地看著燁澤,小心翼翼地為燁澤敷藥,一邊又包紮好。燁澤溫潤如常地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種知足的快樂,輕輕地搖了搖頭,一邊握住若爽纖細的素手:「經了你的手,就算是萬箭穿心,我也可以復活的,謝謝你,妍兒。」
「你可是謙謙君子,大樑上下無不對你這個王爺稱頌有加,應該謹言慎行做出表率才行,怎麼也這樣油嘴滑舌起來。」若爽莞爾一笑,緩緩地吁了口氣。
「人不風流枉少年,對著如花美眷,我怎麼能無動於衷了。知道嗎?從我回京我們第一次在城郊相遇的那一刻,我對你就念念不忘了。在王府的那段日子,我還特地派了人去尋你,沒有想到你會是三哥的皇后。那個時候,我的心情真是複雜極了,很不是滋味。我躲著不去見皇兄,也是不想碰到你,我怕自己會情不自禁。那天看你在母妃的壽宴上跳舞,聽著那一首《怨郎詩》,我徹底淪陷了。如今我們能夠這樣單獨地處在一起,我想這就是緣分。」燁澤娓娓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路歷程,目光謙和地看著若爽。
「可是這樣單獨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我們遲早要各歸各位的。」若爽的面上閃過一絲悵然,幽幽地說道,一邊抽離了他的手,目光泫然地看向了已漸黃昏的洞外。
「你和皇兄沒有感情,還要回去嗎?妍兒,我帶你走,離開中州,我帶你浪跡天涯。」燁澤抿了抿唇,有些激動地道。
「是沒有感情,可是我卻有責任。燁澤,今天能夠跟你在這裡敞開心扉說這些,我已經很知足了,給了我這樣一段快樂我已經死而無憾了。我不能背棄我的責任。」若爽緩緩地站起身來,恢復了慣有的冷傲清高。
「可是我不知足,我想這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燁澤從身後環住她的腰,閉了閉眼,濡濡地道,「我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皇兄對我很好,只要我從旁協助他,讓他真正的掌權,剷除左權和傅家一脈,我們就可以雨過天晴了。皇兄答應過我,只要我幫他,不管什麼要求都會滿足我的。到時候我會讓他把你放了,我們從此遠離朝廷,過我們想要的生活去,可以嗎?」
「但是我好怕這會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燁澤,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在玩火,隨時都有可能玩火自焚的,我不想連累你。你有大好前程,你這麼優秀,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女子和你走完一生。」若爽搖了搖頭,有些彷徨地說道。
「烈火焚身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從我背起你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打算要放手過了,我們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了,還有什麼是我們不敢面對的。我不許你再說喪氣話,答應我,給我們的未來一個希望,好么?」燁澤緊緊地將他箍在了懷裡,輕輕地在她的耳畔邊呵氣。
面對這個男人動情至性的表白,若爽失去了拒絕的勇氣。緩緩地轉過身來,退卻了冰冷的外衣,泠泠而笑:「好,我答應你。我會為我的幸福去爭取的。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我以後做了什麼,你都要相信我,我不告訴你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是因為不想你知道得太多,這樣對你也是一種保護,你可以無條件的相信我么?」
「你不說,我就不問。傻丫頭,我當然無條件的相信你。」燁澤一邊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靨如花地看著她,繼而面上閃過一絲憂慮,「可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怕你會假戲真做,愛上皇兄。」
「如果要愛,早就愛了,不會等到以後了。你的皇兄,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他跟你是兩類人。」若爽搖了搖頭,輕輕地哼了一聲,喟然一聲嘆息,「何況,他也不會愛上我的。」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和打算?傅家的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傅天的勢力滲透整個朝廷,要扳倒他絕非易事。」燁澤蹙了蹙眉頭,有些憂慮地道。
「長公主和傅雲是不是有過一段過去?」若爽抿了抿唇,眸子里升起一絲狡黠。
「嗯。」燁澤略略一怔,面上染了一絲蕭索之意,「他們曾經很相愛,皇姐也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可是權力總比愛情來得誘人,他和他父親聯合著篡奪了兵權,排除異己,獨攬朝政。皇兄雖然坐上了皇位,可是手裡卻無半點實權。皇姐是個性子很傲的人,她又是父皇的長女,自然是不能容忍外戚專權的事情發生的。所以,她才會嫁給了林穆。」
「只是曾經么?長公主應該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傅雲吧。那天在壽宴上,看得出來,他們彼此都不能忘懷。」若爽哦了一聲,淡淡冷冷地笑了笑。
「有情又能如何,我想,他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你無緣無故打聽這些做什麼?」燁澤略顯悵然地看著若爽,有些迷茫地緊了緊眉頭。
「無事,只是隨便問問。左權那邊好對付么?」若爽洒然而笑,換了個話題。
「他是個隱藏得很深的人,外表玲瓏八面,誰也不清楚他心裡在想什麼。他練了童子功,大內侍衛全都不是他的對手,整個內廷,也差不多是他的爪牙,而且他的疑心非常的重,你一定要小心謹慎才行,千萬不要和他硬碰。」燁澤面色凝重地看著若爽,輕輕地吐了口氣。
「我會有分寸的。如今的局勢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優勢,我也只能先穩住太后,奪取她的信任再從長計議。放眼天下,能夠審時度勢的人天下少有,皇上根基不牢,羽翼不豐,身邊缺少一個指點迷津的謀士,如若有高人相助,路應該好走一些了吧。」若爽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看來你也和我們想到一塊去了。皇兄與我打算請徐天算先生出山助我們一臂之力的。我與徐老還有些交情,要請他應該是不難的,後天十五,他就回中州了,到時候我會登門造訪的。」燁澤朗潤地笑開了,溫潤婉婉如盛開的楊花一樣絢爛舒心。
「黃昏了,夕陽好美。很久都不曾見過這樣的落日了。」若爽悵悵地走到了洞口,晚霞彤彤,殘陽揮灑,斑駁在水光粼粼的山澗之中。
「等局勢穩定,皇兄不再需要我們扶持的時候,我天天陪你看落日。」燁澤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低聲細語地道,目光輕柔細膩地看著她,緩緩地低了頭,銜住了她唇間的那一瓣馨甜。若爽閉著眼睛,輕輕地扣住了他的腰,沉浸在這幸福的甜蜜里。煦煦的晚風,沉沉的山澗,落日晚霞,映襯了此間最美好的韶華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