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就讓朕這樣抱著你
不及細想,雲茉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紗巾蒙上了臉面,身子一展,宛若月下降臨的仙子,右手一晃,幾道銀光疾射出去,銀針正中了圍攻在上官涼身側的幾名禁衛軍的眉心,堪堪地讓他們倒了地。
上官涼卻是略顯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雲茉,雲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一腳踢開了一人,香衣影舞,左袖跟著一掃,煙彈投開,炸起蒙蒙塵灰來,眾禁衛軍紛紛捂著鼻子後退,在滾滾的沉煙里不辨東西。待得塵煙退卻,早已經沒有了二人的身影。
紅楓林中,素紫羅衫的雲茉扶了上官涼,一邊止住了他左手臂的穴道,目光清幽地望著他。上官涼吸了口氣,同樣藹藹地回望著雲茉。右手緩緩地向著雲茉的面上伸了過去,想要揭開她的面紗一睹芳顏。
雲茉翩翩地往側一讓,一臉警惕地看著上官涼,有些羞赧地轉了身。
「羽瑤,就讓我看你一眼,我們已經有十年不見了,難道,讓我輕輕地看你一眼都不成么?」上官涼傷懷地看著雲茉,語氣有些低落。
「他們十年不見了?都這麼久了,他對她還念念不忘,真是重情重義。如果我是她,該有多好。」雲茉身子微微地顫慄了一下,心中感懷起來。每一段青梅竹馬都有各自的歸宿,皇甫羽瑤就是上官涼命里的劫數,雲茉忽然羨慕起那個一心復國的前朝公主來,深宮裡還有這樣一個男人為她牽腸掛肚,那是何等的幸福。為何,還要做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怨我,怪我投了大梁,還這麼忠心地護著皇上,不肯幫你。羽瑤,你要明白,皇甫王朝的覆滅是因你父皇和皇兄一手造成的,就算大梁不滅皇甫,百姓遲早有一天也會揭竿而起的。如今太平盛世,你還要執著過去不放,這是為什麼?」上官涼一臉的落寞惆悵,宛然不似平素見到的那個冷麵威武的御前侍衛。
「我,沒有怨你,也不恨你。這一切都是天意,我已經想通了。」雲茉咬了咬唇,清咳了一聲,刻意地壓低了聲音,卻是變了聲。
「真的嗎?你不怪我了?那,那為何你會出現在宮裡的?難道你一直潛伏在宮中?你,你還是不肯死心?」上官涼有一瞬間的欣喜,旋即想起了什麼,仍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雲茉。
「這個,你沒有必要知道。今天幸好是我看見了,搭了你一把手,也算是還你上次的人情。以後,我們就誰都不欠誰了。你繼續當你的御前侍衛,我繼續過我的日子。你放心,我自己是什麼實力我很清楚,不會亂來的,也不會讓你難做。」雲茉輕哼了一聲,撇撇淡淡地說著。
「可以讓我知道你現在在哪一宮嗎?不必告訴我你到底成了誰,我只要知道你在哪裡,我就安心了。」上官涼哦了一聲,目光淺淺地望向雲茉,緩步向著雲茉走了過來。
「那你能告訴我今晚你去太庵宮做什麼嗎?」雲茉幽幽地笑了笑,有些戲謔地反問起來。
「我……」上官涼遲疑了一會,有些猶豫地看著雲茉,還未說下去,雲茉已經輕笑著打斷了他:「不說就算了,你還是不信我的。既然如此,你也沒有必要知道我現在是宮裡的什麼人,再見。」言畢,衣影繚繞,雲茉翩翩地騰空而起,消失在了莽莽的黑夜之中,獨留上官涼唏噓在一片遺憾中傷神愁懷。
翌日晌午,若爽卻是留了鳳儀宮中思慮著要怎麼樣才能將李建章貪污犯罪的證據給送出宮去,太后與皇上的關係明面上雖然依如以前一般和善,但暗地裡她對皇上已經是很大的不滿了。
吏部的肖重已經失勢,如果李建章再倒的話,傅天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坐以待斃的。證據看樣子還是不能再次交到紀丞相的手中,如此的話,太后和傅天定會聯手起來將紀丞相拖下台的。
「娘娘。」帷幔輕輕撩開,一襲杏黃薄紗裙的雲茉裊裊地進了屋子,神色間帶著一絲凝重,微微地抿了抿唇,「太后讓你過去昭陽殿一趟。」
「去昭陽殿,做什麼?」若爽有些疑惑地看著雲茉。
「說是慰問龍孫,溪貴妃懷上了龍裔,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雲茉一字一句地說著,悠悠地嘆了口氣。
若爽哦了一聲,神色有一剎那的恍惚,微微地笑了笑:「明白了,你去準備轎輦,我先收拾一下,咱們這就走。」
雲茉領了命,自去了外邊準備車輦。若爽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又備了些平素里進貢過來的補品,一一攜帶了方是往溪貴妃的昭陽殿去了。
昭陽殿偏安西北,卻是不比鳳儀宮的大氣威儀,落落的和風依依地吹著,卻是給這夏日添了幾分清涼。雲茉扶著若爽下了車輦,昭陽殿外把守的宮女和太監紛紛跪安朝拜,若爽微微笑開,在雲茉的隨同下,蓮步生輝地進了昭陽殿的內寢之中。
「臣妾叩見皇後娘娘,皇后吉祥。」溪貴妃對於若爽的到訪卻是有些意外,正坐著軟床的她連地起了身,向著若爽叩拜。
「妹妹不必多禮,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可要小心些才是。」若爽宛然笑開,一邊扶起了溪貴妃,暖暖地道,「姐姐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恭喜妹妹,賀喜妹妹。皇上總算是有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了。」
「是啊,如今有了孩子,妹妹我也就什麼都不求了。托姐姐的福,妹妹才有今日。」溪貴妃溫和脈脈地望著若爽,喜悅之情卻是溢於言表的,完全不似昨日里見著的那般頹廢沮喪。
「為什麼要托皇後娘娘的福了?是皇上姐夫讓姐姐你懷孕的,跟皇後娘娘有什麼關係。」一聲不冷不熱的話語響了起來,帶著幾分嘲弄和不屑,開口說話的卻是一旁站著的穿杏紅雲袖裙的俏麗女子,做大家閨秀的打扮,身量與溪貴妃相等,眉目之間隱有幾分相似,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不過是因為年齡稍小的緣故,卻是比溪貴妃少了一份婉約婀娜的風韻,多了一絲少女的懵懂無知,身上有著一股清冷於世的傲氣和不羈。
此言一出,卻是驚駭住了溪貴妃,一旁的春香面色發白,連連地扯了扯那少女的袖子,搖了搖頭。
若爽神色泫然地看向了那傲慢無禮的俏齡女子,微微地蹙了蹙眉頭。
「皇後娘娘,這是臣妾的三妹冉溪,她年紀還小,不懂規矩,望皇後娘娘莫要見怪。」溪貴妃一臉歉疚地看著若爽,一邊瞪了冉溪一眼,「還不給皇後娘娘賠罪。」
「我又沒有說錯,哼,我為什麼要賠罪。」紀冉溪傲氣地將頭一扭,冷冷地斜睨了若爽一眼,卻是漫不經心得很。
「冉溪。」靈溪卻是氣得一臉煞白,揚了手起來就要打冉溪的耳光,若爽卻是淡若秋風地笑了笑,娓娓地扣住了靈溪的手:「你都說了她年紀小,還是小孩子,不懂規矩,我又怎麼會跟她一般計較,大人不計小人過。」
「皇後娘娘寬宏大量,臣妾銘感在心。」溪貴妃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一臉感激地看著若爽。
「其實她說得也對,妹妹懷有龍裔,那也是皇上的功勞,何曾與本宮有半點關係了。妹妹能夠為皇家開枝散葉,姐姐卻是很高興的。聽說妹妹最近胃口不怎麼好,所以我特地帶了些酸芒果來,可都是波斯大使進貢過來的,味道不錯了,卻是很適合你這般有了身子的人吃。」若爽目光濡濡地看著溪貴妃,一邊回后看了雲茉一眼。
雲茉施施然地步上前來,手中提了個籃子,卻是清橙黃亮的芒果,還透著新鮮勁。溪貴妃目光怔忡地看了若爽一眼,一邊示意了春香將籃子接過來,一邊向著若爽道謝。
春香接過了籃子,正要尋了地方放好,冉溪已經走上前來,從籃子里掏了一個芒果出來,目光玩味地看了若爽一眼道:「皇後娘娘,姐姐,我也愛吃芒果了,我嘗嘗,看著就好吃。」一邊說著,又從袖口裡掏了一根金針出來刺進了芒果肉中。
雲茉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目光清冽厲冷地看著冉溪:「三小姐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是認為這芒果有毒么?皇後娘娘要害貴妃娘娘嗎?」
「雲茉姐姐誤會了,我只是看看這芒果鮮嫩不鮮嫩。瞧瞧,還能滴出水來,味道肯定是不錯的。」冉溪一邊取出了金針,柔柔地笑了笑,一邊剝了皮,這才將芒果肉放入了口中,酥酥地吃了起來,不忘朝著若爽恭身福了一福,「謝皇後娘娘賞賜。」
溪貴妃已經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拽緊了手,一臉氣惱地看著冉溪。平素冉溪在家裡的時候沒大沒小也就罷了,沒想今日里在皇後面前也是這樣尊卑不分,她是不要命了,還是想連累自己一起沒好日子過么?
「喜歡吃就多吃點,本宮那邊還有。三小姐要是喜歡吃的話,改天我再叫雲茉送些與你。」若爽自然是懶得跟這樣的女人計較,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多謝皇後娘娘。」冉溪爽朗一笑,一邊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天真無邪地看著若爽。雲茉心中卻是一陣慪火憋氣,懶懶地斜視著這個三小姐,卻覺得這女人心思不是一般的深沉。表面上一副大大咧咧,蠻橫無理之樣,內里卻不定藏了什麼乾坤。
未幾,若爽便辭了昭陽殿,與雲茉一道往鳳儀宮回了。途經重陽門的時候,卻是遇上了進宮來的長公主。
日光熏染,飛雲入際,紅衣如火的長公主無論何時何地總透著一股女子的精明能幹,風情豪邁的她就那麼昂揚勃發地從若爽的轎輦旁邊旖旎而過,只淡淡地掃了若爽一眼,輕哼了一聲。
若爽也不與她計較,在長公主的心裡,自己和太后一樣,是覬覦他們大梁江山的壞人,她對自己沒有好臉色也是理所當然。只是沒有料到,長公主會是這麼傲慢,偌大的重華門,她竟然可以視皇后的轎輦如無物,招呼也不打一下。
夾道的梧桐樹上,幾名小宮人正站了樹杈上修剪枝椏,發出吱吱的聲響。驀然間聽得一名宮人的尖叫聲,手中的剪子握牢不住,直直地從樹上掉落下來,正要砸到長公主的頭上。余旁過路的宮女太監也是一陣驚呼,惶然不已地望著長公主。
千鈞一髮的時刻,一身銀灰戎裝的男子疾速地奔了過來,右手一推,整個身子向著長公主壓了下來,滾落到了一旁,緊緊地將長公主纖弱的身姿裹在了懷裡,冷冽的眸子里是滿滿的關切和擔憂。
長公主亦是心如鹿撞,這樣熟悉的味道,這般溫暖厚實的擁抱,這世間除了他能夠給自己這樣舒心安全的感覺,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長公主目光飄渺地看著壓在身上的傅雲,她是多麼的想時光就到此為止,不退不進。那些以為遺忘的悸動在這一刻又如此清晰美麗的還原。
傅雲,明明情已斷,可是為什麼我還會覺得被你抱著是如此的幸福滿足,你是我的仇人,是我要恨的人啊。長公主心情一陣繚亂不已,感覺胸口有一口氣要緩不過來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公主和將軍饒命。」那失手將剪子掉下地來的宮人已經從樹上爬了下來,在地上一陣猛烈的叩頭,臉色白如宣紙。
長公主方是從迷亂中回過了神來,見得傅雲仍然是緊緊地抱著她不放,自己已經出嫁從夫,如今又跟別的男人這樣,要是叫人瞧見了,指不定要怎麼想她這個長公主了。
「放手。」長公主挪動了一下身子,有些懊惱地看著傅雲,掙扎著從他的懷裡脫離出來,釀釀地站了起來,面色有些青紅不定。
傅雲目光有些揪痛,跟著起身,施以君臣之禮:「微臣得罪了,如有冒犯之處,請長公主見諒。」
「哼。」終究是拉不下這個臉來,長公主只是傲氣地哼了一聲,懨懨地別過了身去,有些慍色地看著那個粗心大意的小宮人,撇了撇嘴道,「就沒有見過你這麼粗心大意的,你是想謀殺本公主么?今天幸好是本公主命大,不然的話就要冤死了。笨手笨腳的,留在宮裡也沒有用處,趕緊收拾了東西滾出宮去。今天是我長公主不予你計較,要是落了厲害之人,你十條賤命都不夠賠的,滾。」
「奴婢謝長公主不殺之恩,謝謝長公主,謝謝。」小宮人感激涕零地看著長公主,顫顫地起了身,誠惶誠恐地退了下去。余旁看熱鬧的太監宮人也紛紛退散,各自忙活去了。
「飛將軍,您的腿被剪子扎傷了,奴才陪您去太醫院走一遭。」一名青紅褂子的小太監向著傅雲迎了上來,怯怯地看著傅雲被扎傷的左腿,嫣紅的液體正順著他的小腿肚蔓延開來,刺目驚心。
傅雲只是擺了擺手,搖了搖頭:「不用了,忙你的去吧。本將無事,小傷而已。」傅雲淡淡地笑了笑,見得長公主卻是連看也不願意看他一眼,心中卻是無比的落寞悵惘。一面凄然地轉了身,一瘸一拐地沿著長公主相反的方向去了,嫣紅的血跡點點地綴了青石地板。
幾個宮人想要上前扶傅雲一把,都讓他拒絕了,俊冷的面龐上透著倨傲與頑強。大家都知道傅雲是大梁鼎鼎有名的飛將軍,年少成名,威赫四方,北方韃子聽著他的名聲也要畏懼幾分的。
長公主雙手緊握成拳,緩緩地側身過來,看著傅雲遠去的蕭落身影,那樣孤單那樣憂傷,喉嚨里忽然像是給什麼哽住了一樣,淚水就那樣洶湧地流了出來。
依稀記得四年前,他第一次出征北疆,一戰成名的他帶著一身傷回來了,整隻右手臂差點就給廢掉了。她在他旁邊哭得稀里嘩啦的,可是他卻安慰她,還說笑話逗她玩兒,那時美好的記憶是她這一生最美麗動人的緬懷。
他們相識於豆蔻年華的情竇初開季,以為相守便是幸福的結局,可是上天還是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他有他的家族,而她亦有自己不容侵犯的驕傲。他們彼此相愛,卻只能在這跌宕的皇權爭鬥中為了各自的親人,舍了屬於自己的幸福童話。
到底,她還是狠不下心,誠如在任何時候他都不願她陷入危險。長公主猛然間轉了身,一路小跑著追上了傅雲,一邊扛住了他的肩膀,只淡淡地道:「我送你去太醫院包紮。」
傅雲清冷疏落的表情有些凝滯,目光中斂了一絲悸動,搖了搖頭:「不用了,小傷而已,戰場上的傷比這厲害多了,我自己回家處理一下就行了,謝長公主關心。」
「這裡是皇宮,不是你的戰場,我看見了,就得我說了算,你去還是不去?」長公主抬了頭,一臉倔強地看著傅雲,哽咽了一聲,「難道要本公主背你去么?」
「好,我去。」傅雲吐了口氣,清俊疏朗的面容上有一絲淺笑漾開。他素來是個寡冷清漠的人,人前從來不苟言笑,許是傅天從小對他管教極嚴的緣故,養成了他悶騷的性子。
每次進宮,他都是淡漠冷清的,宮中的人暗地裡又叫他冰山將軍,從來就沒有人見過他笑過。可是誰又知道,只有在面對長公主的時候,他可以笑得那樣輕鬆和釋然了。
「你別想太多,我這麼做,只是不想欠你的。你是為我受了傷,我就得對你負責。我,我已經嫁人了。」長公主吁了口氣,一邊扭了頭過去,不再望身邊的這個男人,眼圈發紅得厲害。
「知道了。」淡淡的語氣中夾了一絲哀傷,傅雲昂起頭,在長公主的攙扶下往太醫院過去了。
不遠處轎輦里的若爽,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緩緩地將轎簾放了下來,悵悵地吁了口氣。多好的一對璧人啊,卻在殘酷的皇權爭鬥中漸行漸遠。若爽蹙了蹙眉,唇角忽而間揚起了一絲淡笑,似乎有什麼瞬間理通了一般。眼前的傅雲,不就是一個絕佳的人選么?
朗月星稀,殘風夜漏,公主府的最後一盞燈籠也熄滅了,府中次第安靜了下來。
香墨房,長公主的寢休之地。窗戶忽而間吹開,涼涼的夜風灌入房中,雖不是太冷,卻還是驚醒了淺睡中的長公主。長公主翻了個身,卻見得窗邊盈盈地站了一名烏紗蒙面的女子,清冷皎然的月華泄於其身,宛若月光中沐浴的如花美眷。
「誰?」長公主警覺性地坐起身來,一邊握緊了拳頭。
「長公主不必大驚小怪,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若要動手的話,豈容有你翻身的機會。」窗邊窈窕的女子淡淡然地開了口,語氣寒冽清絕。
長公主蹙了蹙眉頭,婉婉地笑了笑:「是嗎?那麼姑娘來此有何貴幹了?」
「素聞長公主巾幗不讓鬚眉,愛管天下不平之事。今日前來,自當是討教的。我手中有京兆尹李建章貪贓枉法的證據和線索,不知道長公主有沒有興趣?」陰影中的女子緩緩地蠕動了嘴唇,語氣森森。
「是嗎?」長公主面色微微一變,吁了口氣,有些懶洋洋起來,「本公主不過是女眷罷了,出嫁從夫,也不是什麼皇室中人了。姑娘既然有京兆尹貪污枉法的證據,似乎也不應該找上我來,而是應交由吏部去調查處理。我怕是要讓姑娘你失望了。」
「交由吏部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吏部現在是紀廣漠大人當職的。好像升職才不久吧,那也是因為肖重失勢所以才接位上去的。聽說,肖重的失職也與丞相大人的彈劾有關,肖重和李建章都是國舅爺和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果李建章再倒的話,公主認為太后和國舅爺會讓紀家有好日子過么?」烏紗女子輕軟地笑了笑,言語卻是耐人尋味。
「你就是收集了肖重瀆職證據,送給丞相大人的那個神秘人?」長公主面色變得鄭重肅然起來,這中間的關係知曉如此清楚,看來此人定非太后之流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心裡希望傅家倒台么?」女子避輕就重地繞開了這個話題,淡淡地笑了一下。
「當然想。」長公主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站起身來,目光里是滿滿的幽憤。
「那就行,接著,這裡面所列的都是李建章這些年來貪污所得的數目,以及贓款窩藏之地。」女子嗯了一聲,素手一甩,一封信箋向著長公主射了過去,落在了她的手中。
「我雖然希望傅家倒台,但是我畢竟是個女兒身,何況如今已經是嫁人了。朝堂的事情,我插不上什麼手。你把這個交給我,我也未必能夠達成所願的。」長公主握住了信箋,面上透出一股無奈之色。
「公主英氣豪邁,我相信公主一定可以辦到的。私吞軍餉可是大罪,公主身邊難道就沒有戎馬生涯的知己么?比如,一戰成名的威武將軍。」烏紗女子銀鈴般地笑了笑,卻是意有所指。
長公主面色有些不大受用,冷冷地凝視著窗邊的女子:「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的目的是什麼?憑什麼要這樣做?」
「我這麼做,只要不會威脅到公主和皇上的地位,這不就好了嗎?公主又何必這樣刨根問底了。東西已經給公主殿下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全任公主處置,告辭。」一語言畢,窗邊的女子皎皎一笑,衣舞翩躚,閃身縱出了窗戶,融入了淡冷無華的穹幕里。
及至亥時末,若爽依舊仍未歸來。殘月黯黯,疏星闊闊。雲茉守了外殿,卻是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不時地向著窗外探望,翹首期待著什麼一般。
忽聽得鳳儀宮外一陣喧嚷,有屢屢的腳步聲傳來,門口守值的兩名太監一邊隨聲應和著全公公好,旋即淹沒在整齊有律的步伐里。
雲茉心頭一跳,側身看向了外殿,只見得一身青紅袍子的太監全公公領了一撥禁衛軍朝著鳳儀宮中進來了。全公公是左權手下的得力幹將,仗著左權的庇佑,平日里也是個趾高氣揚的主,威風八面得很,沒少作踐下人。
這麼晚了,全公公忽然帶了禁衛軍來鳳儀宮,又是什麼用意了?雲茉心下揣量著,眉宇間不動神色,步履從容地從內殿中走了出去,儀然地立了迴廊之上,雙手環扣於下腹,洒然自得地看著全公公。
「最近晚上宮廷不寧,左總管特命了小的前來視察鳳儀宮,保皇後娘娘安全。」全公公笑眯眯地看著雲茉,細聲細氣地道。
「那就勞煩公公代為傳達左總管了,娘娘安全得很,多謝總管大人掛心了。」雲茉淡淡一笑道。
「方才有禁衛軍發現鳳儀宮這邊有些異動,咱家有些話想要與皇後娘娘說,還望雲茉姑娘代為通傳一下。」全公公笑得有些滲人,眸子里透著一股精明。
「此刻娘娘已經安歇了,有什麼話你跟我說就好了,我自會轉達皇後娘娘的。」雲茉神色略略地變了一下,清清冷冷地回話。
「平素里皇後娘娘都歇息很晚的,今晚怎麼不到子時就睡下了。安全起見,咱家還是得親自跟皇后說一聲才行,不然總管大人那邊咱家是沒法兒交差呀。」全公公一如既往的笑著,那笑里分明藏了犀利的刀刃,涼涼地劃過雲茉的心坎。
「可是擾了皇後娘娘清夢,娘娘要是不高興了,我又向誰交差去啊。全公公,您還是請回吧,鳳儀宮安全得很,不費您的心思。」雲茉巧笑嫣然,搖了搖頭,一邊做了個請的動作。
「雲茉姑娘這樣攔著咱家,莫不是心裡有鬼么?我就在門口喚一聲皇後娘娘,聽到她的聲音咱家也就是寬心了,雲茉姑娘你覺得了。」全公公似乎孤注一擲,執意要與皇后通生氣兒,想來怕是發現了什麼。
雲茉卻是緊咬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全公公,自己如若這般推託,的確是惹人起疑,可是如果任由了這個太監闖進去,讓他發現皇后不在歇息,到時候又該如何收場,那這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了。
「都什麼時辰了,何人還在外殿喧嘩鬧嚷,本宮還要不要清修,雲茉,你不知道本宮不習慣晚間有聲響的么?」清絕朗朗的女音從內殿中傳了出來,帶著幾分苛責和訓斥,眉目清冷的女子從內殿中走了出來,臉上盛滿了怒意。
全公公面色一陣尷尬,連連地跪了下去:「回皇後娘娘,是奴才在奉命夜查,以防有所差池,怕有壞人對娘娘不利。」
「是么?那全公公可有查出什麼東西來了么?說來與本宮聽聽,你要是說得好,本宮聽得進,你擾了我的清夢,本宮就不予你計較。要是你說不上個所以然來,這本宮被人一鬧,晚上就很容易失眠,一旦失眠了,第二日心情定然是不好的,可要找人降降火的。」若爽輕輕地哼了一聲,甩了甩如雲廣袖,目光犀冷地掃視著全公公。
「奴才,奴才暫無所獲。」全公公雖然是左權的爪牙,平日里素來張狂無禮慣了,但是在心高氣傲,威儀凜然的皇後面前還是不得不低眉順目的。不管這宮中形勢如何變故,太后都是這宮闈之中的最高人,而皇后又是太后欽點,這中間的利害關係誰都曉得。
「混賬東西,既然搜查不到,跑來本宮這裡瞎嚷嚷做什麼?還不快滾,去查別的地方。」若爽風姿決然地看著全公公,揚手就是一個耳光甩上了全公公的臉,面色有些虛白,「本宮是六宮之首,這鳳儀宮豈是你這種下賤的東西說來就來的。你眼裡還有沒有尊卑之分,明兒個我倒要好好問問左總管,是他教你這麼目中無人,尊卑不分的嗎?」咄咄的言語滿是凌厲的逼迫之意,全公公只嚇得腿腳發軟,連聲地說著奴才該死,一面戰戰兢兢地領了禁衛軍退出了鳳儀宮。
「這個狐假虎威的東西,娘娘你今天這麼一鬧,指不定他以後要怎麼在背後咬我們了。」雲茉滿是輕鄙地哼了一聲,想起全公公剛才盛氣凌人的態度,卻是讓她不舒服起來。
「無妨,且讓他叫囂了去。」若爽擺了擺手,淡然而笑。
「長公主那邊能成么?即算成了,娘娘你能保證那人會肯站出來?」雲茉秀眉彎彎,淡淡如水的夜色里,纖弱的身姿卻是格外的挺直昂揚。
「那就看他對長公主的情意究竟有多深了?即算他不站出來,也是無事的,牽扯不到我們這裡來。他不會願意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出事,已經傷過她一次,決不可能再傷她一次了。他是個情種。」若爽愜意地笑了笑,似乎對此胸有成竹。
性情豪邁的公主,年輕有為的將軍,本該鑄就英雄美人的曠古佳話,卻不想,這皇室中的山盟海誓終究是一段遠去的童話。即便他們還彼此深愛,但中間已經隔了太多太多。自己了,又何嘗不如是了?
連著三日,朝堂上卻沒有什麼動靜,李建章的事情卻是無人提及。這樣一塊巨石投入湖中,似乎沒有驚起任何的波瀾,娓娓地沉溺了下去。第四日的時候,傅雲突然抱恙在身,連著三日沒有來早朝。
一場狂風暴雨即至,等待的將是太后與皇上的正面對決。七月的最後一天,驃騎將軍上書皇上,彈劾京兆尹李建章及軍部吏史文雄私吞軍餉,延誤軍機,論罪當誅。
朝野上下震動,皇上大發雷霆,下令要嚴懲不貸,立即將二人打入天牢,於五日後在菜市口公示問斬,舉家幾百口人全部充軍塞外。
左相大將軍傅天鼎力求情,希望免二人死罪,從輕發落,太后也執意不許大動干戈,希望事情調查清楚再行處置,取消了他們的斬立決的判書,交由大理寺全權負責調查此事。皇上與太后意見相左,兩人在朝堂大起爭執,最終在太後身體不適昏倒的場面中收場。
連著幾日,太后都不曾垂簾聽政了,燁翰詢問文武百官對此事的看法,大家都應允沉默,不敢妄言,除紀丞相和他的幾個門生之外支持皇上的做法,全都贊同太后和大將軍的冷處理,一邊倒地站在了左相大將軍傅天這邊。
原以為私吞軍餉的罪名便足以扳倒李建章及盤根錯節的一系,而今事態的發展卻朝著若爽預期的背道而馳。朝堂之爭,遠非自己想象得那麼簡單。江湖之遠,廟堂之高,皆離不開一個利字。李建章和傅天是一體的,而傅天卻抱著太后這棵參天大樹,要連根拔起,除非太后失勢。而華髮染鬢的太后卻並非耄耋的老人,正是如日中天的呂后。
太后與皇上的關係經此一事算是徹底惡化了,早晚的請安皇上也都懶得去了,卻是將臉皮都撕破了。後宮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肅穆凝重起來,宮人們卻是步步謹慎,唯恐惱了主子不高興。本就悶熱的夏日也因了京兆尹貪贓一事而變得更加的躁動煩悶起來。
午休之後,若爽決定去慈寧宮走一趟,看一下太后那邊的情況如何。到了慈寧宮,卻被主事花嬤嬤攔在了外面,說是太后抱恙期間任何人都不想見。
「花嬤嬤,太后連我也不見么?」若爽蹙了蹙眉,善意涓涓地看著花嬤嬤。
「皇後娘娘請回吧,太後身體抱恙,正在病榻上歇著了。皇後娘娘的關懷,奴婢會代為轉達的。」花嬤嬤神色謙和地看著若爽,已然是不容置疑的。若爽知道若是再執意進去的話,只怕會惱了太后不高興,只好依言打道回府。
出得外間庭院,卻聽得裡間有帘子的聲響,徐徐的腳步聲沉穩地邁了出來,卻是頭戴方巾,手搖羽扇的天算先生從內殿中出來了,與花嬤嬤低頭說了幾句,神色泰然地離了慈寧宮,往西苑行館那邊過去了。
若爽出了慈寧宮,繞東華門,跟著往西苑行館過去,漫步追上了天算先生。夏日的午後有些酷熱,即便是在樹蔭之下,若爽的頭上還是出了細細的汗珠。
「天算先生,留步。」若爽微微地喘了口氣,一邊朗朗地喚道。徐天算止了步子,回身看向若爽,姿態儒雅,氣貌悠閑,微微地向著若爽做了個揖:「草民叩見皇後娘娘。」
「先生不必如此多禮。本宮剛才瞧見你從慈寧宮出來,可是見太後去了?太后,她還好嗎?」若爽閑適宛然地笑了笑,一邊扶過徐天算的手,和潤輕柔地望著他。
徐天算面色從容淡定,微抿了唇,目光中閃過一絲戲謔:「皇後娘娘想要從草民口中知道些什麼了?好與不好,又如何了?」
若爽卻是被徐天算這話有些噎住了,面色有些青黃不定,隨性地笑了笑:「本宮只是關心太后鳳體而已,當然是希望太後身體安康了。太后已禁了外人前去探視,唯有先生可以自由出入,本宮當然只好來問問先生了。」
「皇後娘娘會下棋么?不如與草民去西苑對弈一盤如何?」徐天算謙和有禮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卻彷彿蘊藏了無盡的深意。
「能與當世高人較量,本宮何其榮幸。」若爽略略地思慮了一番,笑著應下了他的棋局,同他一道往西苑行館去了。
擺上棋盤,奉上茶盅,棋局開始,只不過片會功夫,若爽便輸了一盤。接著再下,較之第一盤卻是有所長進,又延長了半個時辰,還是輸了,直至第三盤,若爽方是覺著摸中了徐天算下棋的章法,步步小心翼翼,眨眼間就剪去了他不少棋子。
若爽抬起棋子,用車吃他的馬,方要落棋,徐天算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皇後娘娘想清楚了?」
「那是當然。」若爽盈盈一笑,已經吃了他的馬,徐天算卻是頷首而笑,來了個卧槽馬,又以將軍迎戰,卻是叫若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原本看似有些希望的局勢一下子兵敗如山倒。
「本宮又輸了,先生好棋藝。」若爽無奈地搖了搖頭,凄凄地笑了笑,顯得很是慘淡。
「皇後娘娘輸在一個急字,倘若平穩平打,步步防範的話,還有贏草民的機會,可惜太急於求成了,往往會適得其反,這樣很容易賠了夫人又折兵。草民埋伏在你身邊的不過是過江之卒,皇後娘娘將其解決了以為可以鬆口氣,卻不知草民在窺探你的一舉一動。雖然你吃了我的車,那也不過是讓你嘗嘗鮮罷了,並非就真能讓你得逞了。你又急於除去草民的馬,而草民暗地裡的馬已經過江卧槽,將軍逼位了。我無相你有相,可是相之所及,也不過方寸,到了危急關頭,還是起不了作用。所以,皇後娘娘必輸無疑。倘若不吃草民的馬,而是自行防護的話,絕不會輸得這麼徹底迅速。留草民的馬一條生路,有時候反而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根基不穩,就想著反將,如何不輸了。」徐天算一邊捋了捋鬍鬚,洒洒地笑開了,開始分析起棋局來。
若爽緩緩地抬頭,目光怔忡地看著眼前斯文儒雅的中年儒士,眉眼分明,姿態慵懶,看似漫不經心的話語里卻似乎隱藏了另一種深沉的含義。那如晦還迎的目光讓若爽有些捉摸不透起來。這個恬靜悠閑的午後,若爽在棋道中又有所頓悟。
「原是這樣,本宮受教了,待得本宮他日心寧氣靜之時,再與先生討教。」若爽頷首而笑,一面盈盈起身,提了如雲裙擺,悠悠地離了西苑行館,一路心中索索。
徐天算的一番棋藝之道,卻是讓她心中通明清朗起來。她一路小心翼翼防護了這麼久,何以會做出這樣輕率的決定了。
這樣一步險棋並不高明,有可能將燁翰逼至絕路。許是在宮裡待得久了,她倦了,她累了,太后的屢屢試探,少年天子的真情假意,她幾乎快要分不出來了。為什麼當初師父要選擇她進宮,為什麼要她承擔這些風雲跌宕。甚至是自己唯一希冀的愛情,她也只能遠遠地觀望,走錯一步,說錯一句,就會將他置於死地。
前面的路已是這麼難走了,後面,更加沒有了退路,這巍巍宮廷之中,還有誰能扶她一把,助她一力。烈日當空,陽光刺眼地投射下來,拉長了她萎靡蕭條的倩影。若爽忽覺頭腦有些昏眩,雙腿無力地往地上跪了下去。
恍惚間,栽入了一個強健有力的臂彎,不同於燁澤的淡淡馨香,帶著粗獷的男子氣息,亦如新婚當晚那暴虐的狂躁。發怒的他,生氣的他,微笑的他,層層地重疊。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個陰晴不定的少年天子。
若爽回過神來,一邊睜了眼過來,卻見得自己已經被橫抱在了少年天子的懷裡,稜角分明的面龐上斂了一絲憐惜。
「皇上。」若爽有些惶然地看著燁翰,一邊挪動了一下身子,「你放臣妾下來吧,臣妾自己走。」
「別動。」燁翰淡淡地道,低眼看著若爽,「你就這麼害怕與朕接觸么?朕真的有那麼可怕么?這麼大的太陽,出來也不知道坐轎輦,存了心要中暑么?就讓朕這樣抱著你,也當一回平凡夫妻,丈夫抱著生病的妻子,走在歸家的路上,不是很好嗎?」溫軟的話語里蘊含著尋常百姓的溫馨與感動。
若爽獃獃地看著這個變化莫測的少年帝王,卻是很難置信這樣一番話能夠從他嘴裡說出來,而且是對著自己說的。這一刻,不管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在自己最脆弱無助的時候,他的確感動震撼了自己。
若爽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備,安心地窩在他的懷裡,享受著屬於平凡夫妻間才有的默契同和睦。多年以後,回想起這個艷烈的午後,她的心裡仍是滿滿的幸福與甜蜜。
燁翰抱著若爽回了龍霄殿,將她放在了龍榻上,又讓榮貴去遣了太醫過來為若爽看診,卻是照顧得細緻入微。經太醫的診斷,若爽卻是中了署,加之晚上著了涼,所以才會無故暈眩的。
當即太醫開了幾味解暑去風的葯,燁翰吩咐太醫院那邊煎熬了,又讓榮貴親自端了來,自個兒給她喂葯。
「皇上,還是臣妾自己來吧,臣妾自己行的,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若爽見著燁翰要親自喂她吃藥,心中卻是過意不去,一邊支起了身子,便要自己端了葯過來。
「朕說讓朕來喂你,就讓朕來喂你。朕乃天子,難道連喂自己妻子喝葯的權力都沒有么?」燁翰一臉威儀地看著若爽,語氣堅決,一邊舀了一勺藥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吹,溫情暖暖地看著若爽,「來,張嘴,喝完葯之後好好在床上歇息下,出身汗就沒事了。」
若爽有些迷茫地看著燁翰,這樣溫柔平和的燁翰,還是以前那個和他針鋒相對的少年天子么?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若爽緩緩地張了嘴,一邊將葯喝了下去。「苦嗎?」燁翰輕輕蹙眉,關懷地問道。若爽微微笑了一下:「皇上忘了,臣妾出身醫藥世家,父親大人又是先帝時的主管御醫,臣妾自小便與醫藥接觸,又怎麼會覺得苦了?」
「朕倒是忘了,朕的國丈是當世名醫。」燁翰哦了一聲,一邊放下了葯碗,寬和地道:「你好生睡一覺,睡醒了就無事了。朕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然後皇姐就哄著我喝葯,睡一覺之後就什麼都好了。好好休息吧。」
「臣妾已經不覺得那麼難受了,臣妾還是回自己的寢宮去,臣妾不想打擾了皇上清修。」若爽一邊起身,便要離了龍霄殿,卻給燁翰按在了床上。
「怎麼,在朕的寢宮歇息,難道還怕朕吃了你么?朕又不是什麼大惡人,皇後為什麼要這樣躲著朕?難道那些日子的相處,皇后還不清楚朕的為人么?同朕好,太后那邊,皇后也好交差吧。」燁翰眉間流露出一絲不悅,語氣也透著淡淡的不快。
若爽有些惶惑地看著燁翰,咬了咬唇:「臣妾沒有別的意思,皇上想多了。皇上對臣妾這樣好,會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朕自己的決定。朕喜歡皇后,想對皇后好,朕也沒有要收買人心的意思。你都是朕的女人了,難道還畏懼歇在朕的寢宮裡,朕現在想要做些什麼,難道皇后可以抗拒么?」燁翰笑得有些邪魅,一邊湊近了若爽,眸子里透著如火的光華,英武俊逸的面龐上抹著一絲戲謔,那是一種讓女人無法抗拒的蠱惑。
「臣妾歇息了。」若爽只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熱,不敢再碰觸這個男人魅惑的目光,一邊拾了錦被,和衣躺了下來,側身對著燁翰。
燁翰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輕輕地吁了口氣,又小心地替若爽將被子掩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出了內殿之中,自去了外邊的房間在案几上坐了下來,開始翻閱最近的奏摺。
隔著一重帷幔,看著那疏朗偉俊的身影,若爽心裡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情愫。這個喜怒無常的少年天子,到底哪一面才是屬於他的真實了?
如果不是自己心裡已經有了人,也許她真的要融化在他曖昧溫暖的目光里了,那是一種讓人無法捨棄的魅惑,看一眼,便深陷其中。
恍惚間她明白了何婕妤為什麼甘願為他赴死了。他是一隻漂亮狡猾的公狐狸,所有的溫柔深情不過是個死亡陷阱罷了。深宮中寂寞的女人,誰能抵擋帝王的風流年少了。
這麼想著,若爽心中有些釋然了,喝了葯之後,一時困意來襲,磕了磕眼瞼,若爽沉沉地睡了過去。
將近黃昏,若爽依舊在昏睡之中,這一覺,卻是睡得很香很穩。
「怎麼樣了?一切準備得如何了?」帷幔外邊,燁翰正朗朗地立了桌几一側,神色泰然地看著一旁的上官涼。
上官涼剛剛從外邊回來,卻是受了燁翰的命令辦事去了。上官涼微微地斜睨了內榻上安然入睡的皇后一眼,面有戒備之色,犯難地看著燁翰:「皇後娘娘也在這裡?」
「不必顧忌,她喝了安神葯,睡得很沉,有什麼就說吧。」燁翰淡淡地掃了裡間一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大理寺那邊,太後娘娘已經暗地裡傳下了懿旨,無論如何都得保住李建章和文雄。看樣子,指望大理寺執法公正是不可能的。」上官涼吁了口氣,面色有些悵然。
「朕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如今整個朝堂都是傅天和老妖婦的人。哼,想要留住他們的性命,休想。好在朕還有二手準備,你即刻出宮通知皇姐,今天子夜后動手,絕對不能讓那兩條蛀蟲還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陽。」燁翰面色有些陰翳,瞳眸里閃過一絲騰騰的寒意,握緊了拳頭。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公主府。」上官涼應了一聲是,一邊向著皇上做了個揖,跨步退出了龍霄殿。
燁翰緩緩地抬頭,回首看了裡間的若爽一眼,眸子里閃過一絲悵惘迷離之意,復又背了身去,看著窗外西沉的輝光發獃,俊逸的面龐疊起萬千複雜的玩味來。
與燁翰用過晚膳,若爽便辭了皇上,回了鳳儀宮去了。
「雲茉,你現在出宮去惠王府一趟,告訴惠王,說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回了鳳儀宮,若爽便急急地囑了雲茉出宮去惠王府走一遭。
看著若爽神色惶急的模樣,雲茉應了一聲是,也不多問,裊裊地出了鳳儀宮,自長門僻落離了宮廷,去了惠王府。
因得是夏日,天色暗起來卻是不比尋常那般早,這會子惠王在內室里看兵書。雲茉不想太過顯眼,悄悄地潛入了內室之中。
「王爺。」雲茉悄悄地立了外間的迴廊里,低低地喚著正在窗戶旁邊拿著書卷的惠王。燁澤略略地怔了一下,一邊推了門出去,有些詫異地看著雲茉:「雲茉,你怎麼來了?有事?」
雲茉只是略略地點了點頭,低低地道:「娘娘要我帶話與你,半個時辰之後,在蓮花台一見,要事相商。」
「什麼事情這麼急?」惠王有些疑慮地看著雲茉。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只是這麼吩咐奴婢的,話已經帶到了,王爺務必準時,奴婢先走了。」雲茉搖了搖頭,清冷淡然地看著惠王,轉過身來,身子一縱,有如白鶴一般飛上了屋瓴,洒洒地翻出了牆垣,從惠王府後巷匆匆地回宮去了。
正要進得府院的柳黛音看著那后牆中翻越而出的裊裊黃白身影,卻是駭了一跳,目光疑惑地看著那一抹纖纖風華,蹙了蹙眉:「是她?皇後娘娘身邊的婢女,她會武功?她來這裡做什麼?難道……」想到這裡,柳黛音倒抽了一口冷氣,卻步於側門前,咬了咬唇,提了裙擺打倒回宮。
一個時辰后,惠王的宮車入宮,在西華門前停了下來,燁澤囑了車夫在西華門等候,便要去了蓮花台與若爽碰面。
行至長慶殿附近,卻見得一襲翠綠柳緞的女子急急地朝著他奔了過來,卻是已為母妃身邊婢女的柳黛音。
「王爺,王爺,可找到你了,太妃娘娘舊疾複發,剛剛吐血了。」柳黛音面色焦慮地看著燁澤,落落有風地道。
「什麼?」燁澤面色一陣發白,一臉緊張地看著柳黛音,「找太醫了沒有?太醫怎麼說?」
「太醫已經瞧過了,開了些葯。可是太妃娘娘看上去很不好,口裡一直嚷嚷著要見王爺,說什麼自己怕是捱不過去了,奴婢正準備出宮去找王爺你,王爺你趕快去看看太妃娘娘吧。」柳黛音咬了咬唇,一臉的清愁之色。
「好,我這就去。」燁澤看了看蓮花台的方向,又望了望漸顯蒼涼的夜色,捏了捏拳頭,轉身隨著柳黛音一路往瓊花宮去了。
夜色瀟瀟,幾許蒼涼。
蓮花台上,一襲水綠舞紗綾的若爽盈盈地立了欄杆處,不時地眺望著下面的甬道,清麗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焦慮,一邊扣緊了衣袖。
雲茉小心地侯在一旁,不時拿眼瞧著下面,卻是空寂無人,長長的甬道里未曾有任何的動靜,一邊蹙了蹙眉頭道:「都快兩個時辰了,惠王怎麼還沒有來。」
若爽面色凝重地看著天上那一輪清輝皎月,擰了擰眉毛,吁了口氣,表情有些失落:「算了,不等他了,咱們回吧,估計這個時候要進宮很難了。」
「娘娘,再等等吧,說不定王爺就要來了。」雲茉一邊勸阻起來。「等不及了,事已至此,看樣子今晚只能我們自己行動了,咱們回去準備吧,不然明天就要出大事了。」若爽有些懊喪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轉過亭台,已經下了樓閣。
雲茉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懨懨地跟了若爽的身後,隨其打道回府。
「娘娘,奴婢不解,殺了這兩個貪官不好么?為什麼要阻止皇上這樣做?」雲茉一臉憂思地看著若爽,抿了抿唇。
「觸犯了太后的底線,只會適得其反的。弄不好的話,皇上的帝王寶座都坐不下去了。原本我以為,面對民間輿論,再加上朝堂的部分壓力,太后一定只好舍了這兩個人的。現在看來,事情遠不是這麼簡單的。李建章雖然貪污了軍餉,但是也並沒有對邊境的將士造成什麼損傷。而且李家還涉及了整個大梁的商業,倘若李家滿門遭殃的話,勢必也會影響到大梁的經濟。這一點,我之前卻是沒有看透的,還好有人提點了我。」若爽嘆了口氣,一邊搖了搖頭。想起午後天算先生的那一番話,卻是心有餘悸起來,太后那麼精銳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會有所防範了。
二人一路說著,遠遠地便見了一隊禁衛軍過來了,只是守值的卻並非內伺監的禁衛,卻是東門將軍吳中。
「微臣叩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吳中面色溫吞地看著若爽,一邊行了個禮。若爽微微一笑,有些詫異地皺了皺眉:「吳將軍怎麼今天晚上來皇宮守夜了,皇宮裡似乎一直都是左總管在負責的。」
「微臣也是臨時被左總管抽調過來守夜的,左總管那邊現在缺人,似乎有別的事情要去辦,所以由微臣代勞了。」吳中淡淡一笑,目光謙潤地看了若爽一眼。
「缺人?」若爽心頭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左權掌管了整個大內禁衛軍,何以會缺人的,想來這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若爽一臉肅正地看著吳中,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吳將軍,本宮現在有件急事要你去做,你願意替本宮走一趟么?」
「微臣說過,只要是皇後娘娘的命令,微臣定當幸不辱命。皇後娘娘有什麼吩咐,儘管差遣微臣便是,微臣定當替皇後娘娘分憂。」吳中說得卻是義正言辭,凜凜生風地看著若爽。
若爽嗯了一聲,一邊附耳過去,在吳中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吳中頻頻點頭,卻是聽得一臉駭然。
「請娘娘放心,微臣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微臣這就去辦。」吳中面色莊重地看著若爽,鏗鏘有力地應下了若爽的吩咐。言畢,已經領了手下的羽林軍往太和門去了。
雲茉靜靜地侯在一旁,卻是有些費解起來,待得羽林軍走遠,訕訕地看向若爽道:「娘娘,咱們什麼時候做準備。」
「不用了,咱們回鳳儀宮休息去,明天早上聽消息便是。」若爽赧然一笑,秀眉輕輕一揚,施施然地往鳳儀宮回了。看樣子太后和左權是早有準備了,這件事情交給吳中去處理正是恰到好處,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不至於暴露了自己,而且還能為皇上留條後路。
瓊花宮。
轉眼間在瓊花宮已經留到了子時,燁澤卻是心憂如焚起來,看著面色虛白的母妃,今夜裡她卻是咳出了血,心裡不由一陣泛酸,可是復又想到今夜失約於若爽,想起她在蓮花台上滿心希冀的等待,卻獨不見良人蹤跡的委屈無奈,他的心裡就忍不住難過疼痛起來。
月亮已經沉了下去,慘淡的月華影影綽綽地投射了迴廊,顯出別樣的清寂寥落。燁澤行至窗前,潤和的目光里參雜了一絲痛楚和自責。也不知道若爽現在是不是還在蓮花台上等自己。
燁澤回身看了一眼床前伺候著母妃安枕的柳黛音,凄迷地笑了一下,緩緩地走了過去:「黛音,你下去歇息吧,母妃今天晚上我來照顧好了。」
「還是我來吧,王爺你休息吧,一晚上你都在擔心,定是累了。黛音習慣了伺候人,不妨事的,再說我伺候了太妃娘娘有些日子了,娘娘晚上要做什麼我都清楚。」柳黛音柔軟清和地笑了笑,一邊從銀盆里取了熱毛巾出來便要給太妃娘娘敷額頭。
「我來吧。」燁澤融融地看著柳黛音,一邊從她手裡拿了熱毛巾過來,柳黛音有些遲疑地看了燁澤一眼,卻是不肯鬆手。
「母妃為我吃了很多苦,如今我伺候一下她,這個權利我總是有的吧。」惠王暖暖一笑,一邊扳開了柳黛音的手。柳黛音抿了抿唇,面上閃過一絲愁苦難耐之色,慌地將右手收了回去,神色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的手,怎麼流血了?」惠王目光怔忡地看著柳黛音的右手腕,卻見得袖口處染了一圈嫣紅。
「哦,是嗎?是今天早上不小心被划傷了,也許傷口又碰裂了,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柳黛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一邊站起身來。
「我看看。」惠王一把握住她的手,捋起她的袖子,面色微微一變,目光有些冷寂地看著柳黛音,又望了望一旁蘇太妃吐血的手帕,咬了咬牙道:「這分明就是新傷,是剛剛划傷的。母妃這手帕上的血,是你的吧。」
「我,我……不是,是我……」柳黛音面色一陣發白,身子微微地顫抖起來,卻是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們騙我,母妃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真是太可恨了。」惠王澹澹如水的面容上閃過一絲不可抑制的憤怒,哼了一聲,一邊甩開了柳黛音的手,踱步就要出了房間。
「澤兒,你給我站住。」一旁假寐的蘇太妃從床上坐了起來,素麗的容顏上是一臉的威儀,「你這是什麼態度?怎麼跟黛音說話的?是母妃讓她這麼做的,此事跟她沒有關係,你不要冤枉好人。」
「兒臣不明白,母妃為什麼要這樣欺瞞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惠王轉過身來,一臉愁思地看著蘇太妃,纖長如玉的身影浸潤著窗外漏進的冷月華光,更顯憂鬱悵然。
「母妃這麼做,自然有母妃的道理。母妃就是想你多陪陪我,如此你滿意了嗎?」蘇太妃輕吁了口氣,語氣一如既往的謙和平靜,卻蘊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可是也不必讓兒臣陪母妃一夜吧,母妃既然無事,那麼兒臣就先回了。」惠王閉了閉眼,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煩悶的情緒,只冷冷地哼了一聲,拂動衣袍,便要離了房間。
「這個時候宮門已經關了,難不成你又要再爬一次長門的牆么?還是想去夜會某人啊。」蘇太妃從床上起身,目光凜凜地看著惠王。
惠王面色有些發白,不可思議地看著蘇太妃:「你,你怎麼會知道的?你,你跟蹤兒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母妃才沒有興趣去跟蹤你,是那天晚上母妃從藏書閣回來誤了時辰,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幸得是母妃看見了,若是別人的話,你早就死了百次千次了。母妃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怎麼就是不聽?你非要等到事情敗露丟了性命你才死心是不是?」蘇太妃痛心疾首地看著惠王,言語之間滿是焚憂與不恥。
「是,兒臣就算是丟了性命也不會死心的,這是我和她之間不悔的承諾。母妃不必勸我,兒臣很明白清楚的告訴母妃,兒臣的心裡,今生終她一人。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亘古不變。」惠王目光鄭重而熾烈,說得卻是信誓旦旦,天地間任何的力量都無法瓦解他對若爽的那一份堅守。
蘇太妃一臉煞白地看著惠王,纖柔病孱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眼中有驚慌,不解,哀怨。柳黛音咬了咬唇,瞳眸里有涌涌的霧氣擴散開來,悵悵地吸了口氣,有些怨尤地看著眼前風清如玉的男子。
那個澹澹如水的溫情少年,那個柔潤如風的翩翩公子,固執起來卻是如泰山一般不可撼動。這深宮裡,有這樣一個男子如此對自己的話,生命又還渴求什麼了?她忽然無比的羨慕皇后,頂著世間女子艷羨的榮耀尊貴母儀天下,還擁有這樣至死不渝的痴心相守刻骨絕戀,世間所有的美好都加諸到她身上了。
「兒臣告辭。」看著靜默無言的母妃,惠王輕吁了口氣,轉身洒洒地便要離了房間。
「張燁澤,你今晚要是敢踏出這裡一步的話,明天母妃就將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太后,讓太後來處理這一切。哀家就算是失去了你這個兒子,也不能讓大梁的皇室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皇叔與皇後有染,你想讓你父皇死不瞑目嗎?」蘇太妃十指扣緊,一臉絕然地望著惠王,字字句句,如鐵一般沉重。
邁出去的步子無力地停留在了原地,惠王雙手緊握成拳,咬了咬牙,瓊姿玉立的身影顯得清寂肅冷,一如窗外靡靡的夜色一般空寂無依。一邊是他用生命去愛的女人,一邊是生養自己的母妃,原本他以為可以在這中間找到一個契合點,他以為恬淡怡然如母妃必然也能接受若爽那樣乖巧善良的女孩子,沒有想到她的反應竟然是這樣的激烈。
燁澤緩緩地走至門帘邊,心痛愁靡地驀然回首,眼中有痛惜的潮水泛濫,緩緩地在門帘邊跪了下來,瀟瀟黯然地看著蘇太妃。
蘇太妃只是無奈地吁了口氣,一邊擺了擺手,緩緩地側過了身子,復又進了內房之中,頹然沮喪地朝床榻上一坐,目光迷離寡淡起來。母子兩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讓一步。
「太妃娘娘,地上潮寒,王爺這樣跪著不是辦法呀,反正都已經這個時辰了,不若就讓王爺回去吧。」柳黛音心裡卻是有些不忍起來,一邊想著法子勸解起來。
「讓他跪,一直跪到天亮,跪到他清醒為止。哀家這是做了什麼孽,怎麼會……」蘇太妃搖頭嘆氣,一想起燁澤的事情,心裡就燒得慌,對若爽也是更多的怨言與痛恨。
柳黛音也不好多說什麼,一邊噤了聲,小心地服侍了蘇太妃躺下,待得她心緒寧靜之後,安然入睡了這才起身離開。
「王爺,地上濕氣重,您起來吧,別跪了,去側間睡一下吧。」柳黛音緩緩地走至門帘邊,一臉傷感地看著燁澤。
「你別管我,我要跪在這裡,跪到母妃不再反對我和妍兒的事情為止。」燁澤卻是不肯起身,凄凄地笑了一聲。
「您這又是何苦了?值得嗎?皇后是皇上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子,您想和她在一起,這怎麼可能?即使她和皇上沒有感情,天下悠悠之口,王爺您就不在乎嗎?這是有違倫常的事情,王爺您為什麼要犯糊塗?」柳黛音一臉惑然地看著燁澤,實在很是費解燁澤何故會對皇后這般死心塌地。
「你沒有愛過一個人,不會清楚這個種的感受的,跟你說了也不會明白的。我與她的幸福,無須受到旁人的指點,世俗怎麼看我們,根本就不重要。生活是我們自己的,只有我們自己才可以選擇快樂與不快樂。就算背負了天下罵名,能夠和她在一起,我也是幸福和滿足的。」燁澤目光融融地看著柳黛音,如水似月的眸子里有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