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挨打

茶茶正被傳去見魏珣,便聽得女使回稟的話,一時大驚,只問道,「郡主可是跪了一夜?」

女使看了眼茶茶,又望向正疾步出去的魏珣,額首道,「是的,昨晚亥時二刻郡主便去了靜室,今日辰時的時候,姜掌事見她還未出來,以為是睡過去了。結果推門一看……」

女使頓了頓,不敢說下去。

「繼續說!」魏珣轉頭看了眼,也沒停下腳步,。

「郡主面色蒼白,縮成一團蜷在角落,姑姑怎麼也喚不醒她,如此才派奴婢來貅園告知殿下。」

女使垂著頭與茶茶一起隨在魏珣身後,步履匆匆,心中不忍。

「可回稟長公主和大人了?」茶茶輕聲問道。

「已經派人去了。以往郡主被罰,也沒有今日這番模樣……」女使抹了抹眼淚,見茶茶給她使眼色,便趕緊咬著嘴不敢再言語了。

「王妃總被罰嗎?」不料魏珣聽得清楚,頓下腳步,兩丫鬟差點撞在他身上。

「回殿下,長公主對郡主向來嚴厲,跪靜室是隔三差五的事。」茶茶開了口,「不過,確實從未暈倒過。晨起出來,長公主也總命人早早給郡主備好衣膳,湯浴。」

魏珣沒說話,繼續趕往佛堂。

他大概知曉今日為何會這樣了。

與來時馬車中一般無二,空間封閉逼仄,幽暗無光,是前世的陰影籠罩著她。

她在害怕。

魏珣踏入靜室的時候,姜掌事正摟著昏迷的杜若,掐她的人中。

他看見她眉頭緊鎖,縮在婦人懷中,渾身時不時輕顫著。額角鬢邊更是粘著細碎的髮絲,一身紗裙已經搓揉出無數褶皺,當是經過了多番掙扎。

「殿下,你來了!」姜掌事見得魏珣,頓時一顆心有了著落,「您快看看王妃……」

魏珣面色沉得厲害,只俯身去抱杜若。不想右手扶起了她的背脊,才要用左手穿過她的小腿后處,卻根本使不上力。

他傷本就沒有好透,左手更是早已無用,如此差點一個踉蹌兩人一起跌下。幸得他反應快,只跪撐在地上,攬住了杜若,才沒讓她仰面跌下。

杜若跌撞在他肩頭,整個人抖了抖,又覺抓住了一點依靠,只伸開手摟上去。

「沒事了,別怕!」

這話原該在前世就說的,只是他錯過了一時,便錯過了一世。

杜若恢復了一點意識,模糊間看見一襲玄色衣袍,連帶著一股凌冽的梅香彌散開來。神識漸漸回籠,她猛地推開了面前的人,微喘著扶牆站起身來。

「阿蘅!」

「姑姑,幾時了?」杜若沒有理會魏珣,只瞧著外間天色,心中騰起希冀。

天亮了,她可以出去了。

「郡主,辰時三刻了。老奴已經傳了軟轎在外候著,您快些隨殿下回去歇著吧。」姜掌事是積年的老人,最有眼色,只朝兩人福了福,「老奴去催他們一下。」

「姑……」杜若實在疲倦的不行,也沒力氣喚住姜管事。

一時間,靜室里只剩了他們兩人。

杜若半靠在牆上,微合著雙眼,滿臉皆是倦色,只想好好睡一覺。

「能走嗎?我扶你。」

魏珣亦覺無力,他看著她這幅樣子,卻無法抱一抱她。

杜若徹底合上了眼,不再開口。

魏珣剛欲走上去,不料長袍下擺掃過一個物件,只聽「咣當」一陣聲響,那物件便滾了出去。

不偏不倚,在兩人中間打轉著慢慢停了下來。

借著門邊灑進的一抹日光,魏珣看清是一個燭盞,上邊還殘留著一小截沒有燒完的蠟燭。

杜若睜開眼,聞聲望去,扯著嘴角笑了笑。

夜中貪涼,靠得銅籠近了些,又想守著燭火,便將它置在了銅籠旁。不想到了深夜,困頓難撐,未曾顧及,冰霧寒氣便將火湮滅了。如此才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模樣。

魏珣大抵也猜到了,只抬頭望向杜若。

她仰頭抵著牆壁,目光與他有瞬間的相觸,卻沒有半分怨色亦無一點惱色,只疲倦地微微蹙眉,重新合上了雙眼,整個身子漸漸放鬆下來。

她渴望光亮,饒是日光從佛堂大門灑入,入得靜室已只殘餘微弱的一點,但她都覺得是一種恩賜。

那一點淡光渡在她本就蒼白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幾近透明。魏珣頓生出一種錯覺,她好像隨時就會化散開去。

他深吸了口氣,上前扶過她。

杜若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睜開雙眼,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抽回了手,只淡淡道,「不勞殿下!」

話音才落,杜有恪便匆匆踏入了房內,原本面無神色的人一下迴轉了生氣,直撲到他懷裡。

正值姜掌事帶著軟轎過來,杜若沖著杜有恪直搖頭,「三哥抱。」

杜有恪瞧了魏珣一眼,揉了揉杜若腦袋,「多大的人了,坐軟轎吧。」

杜若垂著眼,發紅的眼眶包著一汪淚,默默點了點頭。

「有恪,還是你抱著阿蘅吧。軟轎到底顛簸!」

杜有恪聞言,目光滑過魏珣左臂,心下不由有些同情,暗道得罪誰不好,要得罪杜若。本就是個又犟又冷的人,如今你且憑本事哄回去吧。

正欲出去,六月的天,一聲悶雷,轉眼天光閉色。

「三……」杜若本就疲乏之急,昨夜憂俱尚未平復,如此天地變色,黯淡無光,她未來的及喚到兄長,只攥著他胸口衣襟暈了過去。

「阿蘅!」杜有恪與魏珣皆驚道,只趕緊將她送回鼓樓。

幸得醫官早早便被喚來,一番把脈診治后,便稱無礙,只需靜養幾日便可。

得了此話,一眾人都鬆了口氣。一直坐在不遠處的榮昌長公主面色亦柔和了些,卻也不曾近身看過杜若,起身理正衣襟后便離去了。

杜廣臨自是過來瞧了瞧,見她睡得安穩,呼吸亦勻稱,便沖著魏珣道,「殿下尚且有傷在身,不必憂心,府中自會照顧好阿蘅。」

「老師回去吧,本王在這守著便好。」

杜廣臨聞言,未再說什麼,拱手退下了。

醫官正開著方子,杜有恪卻起身到了他身前,敲著案幾一角,「王妃沒事,你哆嗦什麼?」

那醫官看著坐在榻前的魏珣,握筆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看他做什麼,惹惱我不比惹惱他省事,快說!」杜有恪已經失了耐性,恨不得一把拎起他。

待醫官顫巍巍說完,杜有恪勉勵壓下了怒氣,目光落在那一襲玄色衣袍上,他彷彿看到魏珣一貫寬闊筆挺的背脊有輕微的顫抖。

如此,兩人又守了一會,見杜若面色紅潤了些,呼吸也沉了許多,便悄聲退出了房,留茶茶近身陪著。

二人一路無話,回了貅園,杜有恪退了一眾侍者,只盯了魏珣片刻,直接一拳掄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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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不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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