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什麼腔調的都有
「唉,沒良心的妹妹,來給小爺更衣!」
裡面的人忽然朝她叫道。
男女有別,可以嗎?
風辭簌如是這麼想,步子已不停地走入其中。剛一抬眸,便瞧見那人長發披下,風度翩翩,攝人心魄的憤憤面孔,毫不遮攔地落入眼裡。
精緻的鎖骨在光影的折射下清楚分明,紅潤的嘴唇微微開著,眼眸里襯著少許的波濤瀲灧,高大的身形在自己面前,頗具安全感。
見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停轉著,風昔年晃了晃肩膀,把自己的頭髮搖過背部去,喝道:「你還站著幹什麼?小爺我現在正想趕緊換好衣服,下去吃飯。都餓了兩天了……
你都不知道那個病秧子是有多狠心,這兩日自己不吃不喝也罷了……竟然連小爺也要委屈著。
小爺現在這身體可是虛著的……你快給我過來弄弄這衣裳,再不來爺就倒了。」
「這不是來了嗎?」她跨過步子,看著被他扯出了幾個結的衣裳,無奈地扯嘴。
看來果真是一個公子哥,什麼也不會。就連這等穿衣裳的小事也做得那樣不行……還是高估他了。
揪著最初的結頭,她低頭認真地解著。
黝黑的睫毛無意識地閃動著,風昔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瞬時陷入沉默。
眼裡的人,白皙的皮膚,透著晶瑩的光澤。
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囂張跋扈的面色竟然平淡得如同泉水般清冽,噙著不深不淺的笑容。
眼裡所容納的,是她那雙從不染世間俗事的纖纖玉手,正有節有序地處理著他的衣裳。眼裡的波瀾點綴,風昔年忽然摸著她的頭道:「妹妹,你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你本就是我朝第一美人,更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美女,以前我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過你,不知小爺的妹妹竟然美到這種程度,還是哥哥疏忽了。哥哥疏忽你了!」
「你說什麼?」風辭簌撓了撓耳朵,露齒笑得酣然,「能不能閉嘴?我的哥哥,既然衣裳都不能自己搞定,我來幫你弄了,能讓我的耳朵清靜清靜不?」
「那就順妹妹的意了!」如朗月清風的面容里綴著笑意,風昔年果真靜了。
屋內的聲音就此靜止,西池碎立在拐角處,瞧著那道緊閉的大門,眼中的神色晦澀莫深。
「公子,該休息了!」
風辭簌理著最後一道衣衫,聽著門口落來的聲響,歪頭看了看,低頭抹平泛起的褶皺,淡然說道:「進來!」
站在門口的人緩了緩,推開了門。視線之內並沒有那兩人的身影,他進門來轉過屏風,看到那幅場景,迅速轉了頭,冷聲說:
「更深露重,公子您……金枝玉葉,應當秉持自己的身份,早日回房歇息!」
「好,我馬上回去!」
「催什麼催?」風昔年狠狠瞪著那多出來的人,剛才聽見那聲音,他就知道沒有好事情。
這人多管閑事的性格,還是一成不變的讓人討厭。
「小爺是主,你是仆,不管在哪裡,小爺的命令你就必須得聽!既是如此,在本宮面前,爾等,休得放肆!」
狠厲的吼聲霎時漏出,差點嚇到她。
西池碎俯首垂眸,毫無感情地應道:「是屬下僭越了,請公子懲罰!」
「嚇到你了吧?對不起,妹妹,是哥哥的錯!」風昔年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面目含笑,溫聲哄著:
「都是這不長眼的奴隸讓你受驚了,爺看,他根本就不是什麼保護你的料!
要不,哥哥把他驅逐了,給你換一個順手的?哥哥這邊可是有好幾個武林高手,隨你使喚!
這武林之中還沒有幾個,能夠和他們匹敵!
再說,你是……爹爹最得意的女兒,什麼樣的人找不到,何必留這樣一個不中用的?」
「呵呵!」聞言,風辭簌往後退了一步,眉眼裡撈出幾分疏離,歪著頭,狡黠地盯著那邊抬眼望著自己的人,眸色溫柔,笑容繾綣,「是啊,他本來就不值一提!」
「說得沒錯,就應該把他……」
出乎意料的,風昔年的面部陡然僵硬,對方對入的話語瞬時將他嘴邊的喜悅撤去。
「他是不值一提……」風辭簌的語氣頓了頓,繼而堅定地說道:「可是即便如此,此間獨此一人,入我心頭,不能捨棄。
千難萬險湯赴,比起失去這個人,我更願意以生死相護!
所以,風昔年,你若是接受不了這個人,那我們也別談什麼感情。他是我的身邊人,是能陪我同生共生的人,我不會丟棄的。」
放在袖子里的手迅速握緊,攥成了密不可分的拳頭。西池碎的眸光一眯,怔怔地看著面前那人。
他從未聽過這番話。
以前多的不過是一句:「他是我的奴僕,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要他死,也不過是我隨手一揮間的事情。」
如今,她說的「同生共死」,到底是什麼意思?
心臟湧起的感覺突突襲擊著情緒,那雙深邃的眸子點綴著驚濤駭浪。
黑色的錦袍在地上拖出長曳的弧度,再是回神時,波瀾準定,變化莫測。
肆無忌憚的語氣赫然變成了一抹抹不確定和驚異。
「誒,你……妹妹,你當真是這樣認為的?之前,你不是認為,他們都是低賤的……」
風昔年不明白,只是這一路錯過,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走了!」風辭簌直接走到西池碎身邊,「還愣著幹什麼?回房睡覺!」
「是!」
西池碎跟著她出了門,留屋內的那人怔怔地立了許久。
走出房間,風辭簌瞧著夜色朦朧,頭頂的光亮循環著繞了幾個來回,明麗的光線將白日的疲憊驅散。
現在時間應該也就是八點左右的樣子,去睡覺難免過早。
她回頭道:「小西西,我們去走走吧!飯後一走,活到九十九!」
西池碎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這個稱呼意外的好聽了。
面前的那人踏著悠閑的步調走在街上,摺扇懶散地晃出一陣陣柔和的微風。藍色的衣裳拖地而起,白色的鞋子輕巧卻調皮,白色的細腕因手臂的婉轉移動露出少許,裹著細膩的光澤。
在她的身上打量了許久,西池碎負手而行,見她停在了一座樓前,抬眸仰望,眸子半眯,散漫地說:
「就這裡吧!你看,這戲園子的聲音,什麼腔調的都有。回去歇著也無聊,打發打發時間可以了。」
「是。」
溫柔的曲調,帶著些異樣的情愫,在拉扯著的視線之中圈出一團熱烈的煙火。
抬著步子進入了裡頭,木質的小窗口有人攥著筆喊道:「喂,進來的,先在這裡付錢,二十文錢,聽我們園子唱戲,保證小公子不虧!」
「得嘞!」收了扇子,她朝他看了看。西池碎上前,掏出銀子付了錢,兩人才一路進了園中。
屋內的面積有一百多平,一樓二樓三樓均是坐得滿堂彩,小二迎面來領著人問:「公子,您喜歡什麼位置?
一樓方便,二樓視野好,這三樓嘛,更亮堂些,做事也方便。您是……」
那張曲意逢迎的面容上黝黑而圓滑,說到後頭,眼睛里竟是滾出些異樣不熟悉的光彩,照在眼裡落了好久才停。
風辭簌望著二樓道:「就那邊。」
「好嘞!小公子的眼光著實好!這二樓呀,敞亮,酒水也充足。公子,您要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