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燈古佛伴此生
「阿簌?」風昔年定定地打探著那雙眼睛,裡面的神色一點兒波動都沒有。即便他努力地打探,還是沒有露出他想看到的東西。泄了那口氣,他悶悶地央求道:「那爺要跟著過去。
爺不管,你若是見他,爺必然是要跟著去的。」
忸怩不過,她還是同意了。
極為巧的是,他們落住的客棧距離她住的竟是斜對面的方向。走到三樓門前,她回頭看過去,恰能望見自己所住那間的窗戶。
她可是記得,昨夜,她可是在那裡給風昔年系過衣裳。
「公子,請!」
慶酩沒有敲門,直接讓開了道,示意她進去。風昔年的眼睛掠奪著慶酩的視線,然而,對方似乎不屑一顧,把他忽視得徹底。風辭簌抿唇一笑,單手推開了門。眼前視野開闊,入眼之中並無一人。
金樽玉盤,高檔擺設,鋪列整潔,耀眼麗人。質地上好的羊毛地毯拖就了整塊眼前之景。外面熱鬧朝天,而眼前卻像是與世隔絕,安靜得異常。
腳步一抬,她沒有猶豫,直接進了門。眼下四周的擺設精緻乾淨,空氣中淡淡潛伏著一股中藥的味道。她嗅了嗅,默聲往裡。
風昔年直接一股腦兒跟上。
瞧著自家殿下的身影,樓雲撇了撇嘴,沒跟進去,和慶酩各站一邊。
慶酩關上了門,面容嚴肅,眼裡有幾分不悅。
他倒是嬉皮笑臉,擠眉弄眼,搞得慶酩提了提手中的劍,狠狠地甩了個眼刀過來。
我不是現在公子在裡頭休息,不應該出聲打擾,他早就和這欠扁的人大戰三百回合了。當然,都只是心裡想想。
樓雲覺得這人很有意思,眼底的挑釁都快把所有的情緒佔滿。慶酩捏住拳頭快要忍不住出手。理智終是把情感佔據,他狠狠咬著牙,索性低頭看著腳尖。
只要不看到那張臉,什麼都好說。樓雲見那人竟然這樣沉得住氣,也玩得沒了意思,盯著上面的虛空放神。
旁邊的那位,可能直接不會給他一點回應的,他不會自討沒趣。
「顧公子?」試探地問了問,風辭簌和身旁的風昔年匯了匯眼神,轉身拉了眼前的簾幕進了去。剛一抬眸,眼前之景頓時刺人一跳。
偌大的木桶里,蒸霧繚繞,一男人躺於內,三千青絲順滑飄落,席捲於心口間。他的上半身沒有衣物的遮擋,白皙的皮膚在空氣中流連忘返。
黑黑的睫毛涌成團團陰影,旁邊絲毫不遜的鼻樑高挺得如同勾芡的畫,再是薄削的唇,虛弱的白,整體結合,弱柳扶風的感覺自然流露。
他美好得像是一幅畫,孱弱中帶著不可褻瀆的聖潔和悠遠。
她看著那雙緊閉的雙眼緩緩地緩緩地睜開,而後與自己交匯,像是一片片秋葉般的蕭瑟,溫柔地卻柔弱地落在她的眼裡。
心跳猛地落了幾下。
「病秧子,你這是幹什麼?想要用這種方式誘惑我妹妹?」風昔年不自然地吸了口氣,倏然轉了身,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別以為你使這種手段就可以矇騙她。
就算你是神仙下凡,也休想用這種拙劣的伎倆贏得別人的同情。你實在是奸詐!」
那種感覺只是一瞬間,風辭簌很快從中反應過來,瞧著那人目光一直不離自己身上,心頭有些許局促卻裝作渾不在意,側頭挑趣道:「你作甚?你是男人,顧公子也是男人,你背過身幹什麼?」
她細心地看到,風昔年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彷彿被戳到什麼,風昔年一急,口不擇言:「我才對他沒有意思。你想什麼?我們都是男人,沒有什麼意思?
爺只是沒有這種惡趣味,就這種瘦弱身板,爺看過的何止千萬。哼,少拿來讓我無趣。」
「是嗎?」她的笑容深了幾分,「我沒有說你對他有意思,只是覺得奇怪。如今你跟我解釋,我反倒覺得,是有那麼點意思了。」
「阿簌!」風昔年歪頭盯著他,臉色漲紅,委屈地說道:「即便你不喜歡我,倒也不要把我推給別人。你這樣,讓爺很是傷心。爺為了你,可是什麼都能做到的。
你看看爺的心,不是隨時隨地為你跳動著?」
「呵?」她的笑容霎時止住,立刻明白這人已經開始反擊了。愉悅的心思泛出,她反而緩緩走向那浴桶邊,視若無睹般盯著裡面那人的眼睛,語氣溫柔,面色如真,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成分。
「昔年呀,你的心恐怕要錯付了。因為我的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他。對,是他,顧橋間,是本宮,唯一放在心上的男人,這一生都會是。」
這時,她緩緩蹲下,左手伸出,指尖漸漸滑到那人的下巴上,微微一抬,湊過去,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那張虛弱卻極為倔強的臉,不知喉嚨間吞過什麼東西。
腦間滑過一股衝動,驀然掙脫升騰起的理智,也或者是帶著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不懼,她的唇慢慢遞向那人的唇,複合在一起,輕柔摩挲。
「你們……阿簌,你……」
風昔年轉過的頭就這樣定住。他的身體像是蠟像一般固定不住,眼睛睜得鼓鼓的,眼底充滿驚駭,欲抬的手在半空中顫抖著,他已經忘記要說什麼了。
這裡發生的一切太荒誕了。他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想要扳回一局。他以為她不過是隨口而來的胡話,不想她竟然當著自己的面和那人……輕薄了病秧子。
她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風辭簌。從前的她,從來不會對病秧子有過半分漪念。即便是這人站在她面前,她依然是張揚的,不屑一顧的。更為準確的說,她從來沒有把男人放在心上。
而今,她的話卻是……
顧橋間的手徐徐滑出,眼見就要落到她的臉上。
「你敢!」風昔年的聲音陡然一出,驚醒了兩人的思緒。
顧橋間的面色暈上一絲紅,落魄地回神過來。極致的冷從深處飄過,來不及捕捉,又迅速變成一抹沉醉過後的羞澀。
那人的嘴唇極軟,也是極涼,涼得像是冬天抓起的雪糰子,冷得不像是正常人類。可是這種徹骨的冷,絲毫沒有影響纏結在她心頭的異樣情緒。
意識到自己情緒的轉變,她慢慢移開身,瞧著近在咫尺的人,眉目微嗔,已是帶了些虛弱的模樣,她暗暗想道,自己真是無心強盜,這樣的人都不放過。
只是,她這不是正在為自己謀生路嗎?只有先拿下這人,以後得路才會好走。據她去嘮嗑了許久得到了另一個消息:這位顧橋間先生,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主。
與她得知的原主相比,這位唯一差的一點就是——出身。他是丞相的小兒子,她是高貴無比的公主殿下。
這位五歲就能寫出名冠天下的《兵法》和《堅國錄》的天才男人,如今還有兩個很值得利用的點:他是國師唯一的關門弟子及風辭簌的忠實愛慕者。
至於作為忠實愛慕者的故事,倒是長了。不過,那如今最是讓人唏噓的當屬那人在原主面前的一句:
「臣生前,願侍奉公主左右,當牛做馬,不過如此。若今生無法達成,那就千里萬里,仰卿榮華。青燈古佛伴此生,來世再侯姻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