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們認識嗎

慶酩迅速低了頭，身影極快地縮進了馬車。不過是一溜煙兒的功夫，車外就只剩下風昔年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喂，你們……」他的身體像是飛一般遞上腳去，腳還未站穩，就在此時，馬兒似乎受驚了，仰頭長嘯一聲，沖了出去。

人群四散，車影漸失，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風昔年急促地站住腳，難以置信地望著那一幕。周圍嘲笑的視線紛紛而來，討論的聲音彼此起伏。

「瞧瞧他這副樣子，肯定是做了很多缺德事了。」

「被丟下了，真夠可憐的。」

「這好好的一個人，非要結什麼仇家！看看，現在倒霉了吧！看這樣子還不錯，能配得上我家牛丫。喂，小公子，做我女婿願意嗎？管吃管住的嘞！」

「我家翠花也可以啊！」

……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七七八八的，吵的人耳朵生疼。風昔年低頭望著地上的水漬蔓延，橫眉豎目，好不凄慘。

「唉，等等小爺呀！病秧子，你就這樣拋下小爺，小爺怎麼回去啊！」

他已經不想顧忌周圍的視線，撒腿就跑了出去。合著身上十分不舒服的狀態，他的臉皺成了苦瓜，又是絮絮叨叨喊著：

「病秧子，你等等小爺啊！慶酩你這個死天殺的，給小爺我等著。」

如風一般的身影追了出去，轉眼隱滅無蹤。

離開了那片熙攘之地，落地時，四周靜謐無聲。風辭簌拍開扇子靠在柱子上休憩，似是探尋地說：

「我說你啊，是不是遇見仇人了？人都在叫我，你跑什麼跑？」

「殿下是不是忘了什麼？」他的身形筆直地立在一米之外，忽而沉沉地問。

她的心揪的一亂，呵呵笑著，要多真有多真。手指在臉上撓了兩下，她悠然緩緩道：「忘了什麼？」

他的目光徐徐移開，讓她的心鬆了松，陡然凜冽的氣場盡數歇去，變成了一抹閒情逸緻。

「忘了……」西池碎的手緩緩挪動在腰間，指節翻動，聲音清冷，「那是你的哥哥。在皇宮時，殿下就不喜和他交往。

屬下以為，您見到他，定是不喜的。這一逃離，原本以為是合了你的意，不像是屬下錯估了。請殿下懲罰！」

「哦，這樣啊！跑得好！」她拍掌鼓勵，「你做得很好，我可不能懲罰你。」

「謝殿下！」

周圍的風景暈著柔和的色彩，從那處出來后，恰巧落入了那堆花團錦簇之中，想來就是剛才那人口中所說的女子所在之地。

四周投來她們或是羞澀或是探尋的目光，風辭簌搖著摺扇朝人遞去媚眼，引得人群驚呼，面目熏染的場景頻頻出現。

還是西池碎看不下去，不得已開了口：「公子，請您注意自己的身份。您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是無法無天了。這是女人的群處，不適宜我們落腳。」

她頗為鬱悶地嗔道：「我的小西西啊，你怎麼這樣說呢？不是你說的，人家是女人嗎？女人不是應該和女人待在一起？那多正常的不是嗎？」

「公子，您……」西池碎萬萬沒想到這人竟然做出這樣有失體統的動作和話語，折身走了出去。

只是腳步匆匆，步履凌亂，身姿急忙，已然亂了方寸。

風辭簌瞧著那一幕，遮住嘴角笑了笑，踏著悠閑的步子跟上。

那人走得著實快，不想她出去一段距離后，儼然再也尋不到那道身影。她看了看四周，全然皆是男子的身形。

小橋流水，燈光掩映，江上還有船隻行走的蹤影。耳邊不時傳來人們交流的聲音，無不都是：

「大哥，想好要怎麼覓得佳人了？」

「幸得一美人左右相伴倒是快哉。」

「我看這覃州的美人兒也是一絕，若能坐擁兩三，豈不是人生圓滿了！哈哈！」

「美人誰不愛呀！」

討論之聲在耳，她沒有湊上去。剛才那一闖入細查，那些美人兒的面容已有些入心頭。

儘管出門在外，也多以面紗覆面。

所幸，看那身形，也不乏有讓人心神舞動的。

風辭簌悠悠嘆了口氣，正想尋一處位置坐下觀覽這求偶之景，耳畔繞來一道興奮的叫喊。

「阿簌阿簌，你快過來。看到小爺沒有？爺可算把你尋著了。你可不知道，小爺這一路，是吃了多少苦頭，才終於找到你。」

肩膀上拍來一隻手，一瞬間，有一股淡淡的冷風侵襲而來。伴隨著森冷的氣息，她的身體迅速閃了閃，躲過了那隻手，也看清了面前那人。

高山俊挺的鼻頭，不畫自絕的眉睫，眼眸漆黑，笑意款款，單純的眼神里綴著抹不去的興奮愉悅，著實進了她的打量。

還有最典型的形象——落湯雞。即是剛才那位從天上飛來又被西池碎丟入江水之中的男仙子。

「幹什麼？咱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她用扇子鉚著勁扇著剛才他碰過的地方，微微皺著眉，十分嫌棄地說道。

「你嫌棄我？我的好……弟弟，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哥哥？你不知道嗎，自從知道你要出來，哥是日夜憂思的。

聽到你出了……遠門，爺馬不停蹄地追上來。結果呢，半路遇到強盜，把爺的身家全給奪了，就剩這身衣服。

好不容易遇上病秧子，順帶著借了馬車休息一會兒……結果呢，你剛才也看到了，他把小爺我打出來了。

這打出來不要緊，誰知道那個一點兒沒有眼力見的西池碎，竟然讓我下了水。我以為這一見你，肯定能安慰我受傷的小心靈……

你倒好，完全不把爺放在心上。你好好看看小爺，兩天沒吃飯了，飢腸轆轆的……面黃肌瘦，全身乏力，現在也沒個衣裳可以避寒的……

你給小爺評評理，還有比小爺更慘的嗎？小爺的親……弟弟不要我，那個病秧子也欺負我，一個下人也不把小爺放在眼裡，小爺的命，怎麼就這樣不幸？

小爺可是帶著身家奔來找你，你呢，我的好弟弟，心裡全然沒有爺的位置，真是好讓人心傷。老天爺啊，你看看小爺，多冤多苦啊！」

喋喋不休的模樣，讓她呆了呆。這人還是不死心，一下拉住她的手腕，抹著不存在的淚水哭喊：

「你看看，小爺在挨餓挨凍的，你卻在等著做這種風流之事。

小爺好不容易尋到一點兒活著的機會，你卻硬生生把我推開，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硬呢？

好弟弟，快看哥哥這副寒酸樣，你的心裡過意得去嗎？你的心不會痛嗎？

樓雲還沒有見人影兒，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你呀！」

「哎哎哎……」她收了扇子，扶著額看著那隻漉漉的手使勁地抓住自己，抬眸瞄著他，眼睛一轉，頗為狡黠地說：「我們認識嗎？」

彷彿一道霹靂落在自己的頭上，炸得他的臉色停滯得分明錯雜，抽搐蔓延。

「你……你不認識我？」

難以置信的表情，無辜的大眼睛，睜得十分圓，像是一顆圓圓的蛋在聳動。

「我要認識你嗎？」中指和食指緩緩夾住他的袖子，用力一扯，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陡然一提，讓他鬆開了自己。

「你……你真的不認識我？」

「不認識！」匆忙逃跑的步伐，應和碩大的聲響，那道身影迅速從自己面前消失。

「喂喂，小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