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相比之下,柳灼蘿的想法便簡單直接得多,她才不管這沐凝汐是否與從前判若兩人,她只知道她得罪了自己,而且惹怒了王爺,她最希望的就是淳于焉能夠像以往一樣重重的懲罰她,不由興緻勃勃、幸災樂禍的等著看好戲……
陸籠晴眼睜睜的瞧著目前的形勢,王爺喜怒無常的手段,她自是見識過,她也很想為娘娘求情,但亦深知自己人微言輕,先前大膽的出聲,已是極大的冒險,想到自己卑賤的身份,以及家中父母弟妹,牙關緊咬,終於沒有開口。
淳于焉卻是目光一沉,顯然已有決斷。諱莫如深的看了一眼那在自己的手下,雖有些吃痛驚惶卻始終坦然無畏的女子,驀地甩開鉗制她的大掌。
「既然你說你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那好,本王姑且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你的這個婢女,本王清清楚楚的命令過她不允許你踏出涼歡軒半步,現在你卻安然的站在這裡……」
如千年寒冰的聲音,驀地響起,似來自地府的惡魔般,釘在安若溪的身上。
安若溪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見身旁的陸籠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爺恕罪,是奴婢的一時大意……求王爺從輕發落……」
陸籠晴一邊聲音顫抖的求著淳于焉從輕發落,一邊不住的磕頭,蒼白的小臉,此刻更是全無血色。
安若溪沒有料到情勢會如此急轉其下,看著如此驚慌失措的她,又是心疼,又是氣惱。剛想開口,便聽得一個殘戾的聲音響起——
「來人,將這賤婢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安若溪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聽那變態王爺已經下令,冷漠的語氣,就像是請客吃飯一樣稀疏平常。
立刻有侍衛上前,將陸籠晴制住,拖著她就要帶下去。
安若溪怎忍見無辜的人為自己所連累受刑,心中一股不平之氣瞬時上涌。
遂道:「淳于焉,她根本不知道我私自出涼歡軒的事,你要罰就罰我好了,與她無關,放開她!」
說話間,大步一提,擋在陸籠晴的面前,頗有母雞護住小雞不被老鷹抓走的架勢。
淳于焉望著那豪氣干雲、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不知為何竟甚覺刺眼,不由的冷笑一聲。
「愛妃果然是性情大變啊,本王先前將你的陪嫁丫鬟活活杖斃的時候,也未曾見過你這般的激動維護……」
目光涼涼的掃過面前的女子,果然如願以償的看到她因為自己的這番話,瑩白如玉的臉容,面色大變,那樣的震驚與錯愕,倒不似假裝出來的。
「活活杖斃……我的陪嫁丫鬟……」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讓安若溪的聲音,都因為太過震撼而不由的顫抖猶疑,腦中只覺混混沌沌的一片。
當反應過來眼前的男人並非說笑,並非嚇唬她,而是真真切切的有一條人命活生生的斷送在他的手中之時,安若溪聽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中轟然坍塌。
「為什麼?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竟要被活活的杖斃?」
身為現代人的她,根本不能接受這樣慘烈的事情,不由開口道。
「她犯的最大的罪,便是跟錯了你這個主子……」
聽著她凌厲的質問,淳于焉冷笑一聲,輕蔑而不屑。
語氣一轉,淳于焉望向眼前這個還沉浸在震驚和不平中的女人,目光如炬,深不見底。
「如果不想你身邊的人,再為你的愚蠢而付出代價,便不要在本王面前耍花樣,否則的話,下一個,便輪到你……」
「放心,本王到時候一定不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掉,那太也無趣……本王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如冰凍三尺一樣的聲音,輕飄飄的籠罩在四周,連空氣都寒涼了幾分。
安若溪望著他嘴角那一抹笑容,如迎風盛放的罌粟,邪魅而殘酷,就像是一條冷蛇,瞬間爬過她的背脊,明明是陽春三月,卻有著暮秋的不寒而慄之感。
看著那一直倔強無畏的女人,她此時眼中流露著的不由自主的驚惶無措,讓淳于焉很是滿意。
但這樣的不安,很快從安若溪的瞳孔中消失,晶亮的眸子里,那隨之而來的憤然與執拗,卻又讓淳于焉不能自抑的惱怒。
「還不將這賤婢拉下去受刑!」
不再多言,淳于焉暴戾的聲音響起。
聞言,安若溪暫且放下一切的疑惑和憤恨,她決不允許淳于焉在她的面前濫用私刑,就算明知是以卵擊石,她也絕不屈服。
「淳于焉……」
口中剛吐出了三個字,便覺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扯,安若溪轉過頭去,就看到陸籠晴哀求的眼神。
「娘娘,這本就是奴婢罪有應得,奴婢甘願受罰……娘娘你就不要再為奴婢的事情,惹怒王爺了……」
對她來說,這樣的刑罰,對她一個卑賤如斯的侍婢來說,本就是家常便飯,根本反抗不了,也從來不敢反抗。
而因為感激安若溪對她的維護,所以她更不希望王妃娘娘與王爺再起什麼衝突。
「不行……」
安若溪卻只道她害怕淳于焉的暴行,果斷的開口道。
只是下面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出聲,便聽得一個冷冷的話音,將其狠狠的截斷。
「不行是嗎?好,既然愛妃為這賤婢求情,那就再多打二十大板!」
「你……」
安若溪發誓,她從來也沒有見過像眼前這個淳于焉一樣無恥變態的人,氣的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但事到如今,她也深知他果真會說得出做得到,只能狠狠的瞪著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這個陌生的朝代里,在這個波詭雲譎的王府里,是如此的渺小與無能為力。
眼睜睜的看著陸籠晴被侍衛帶了走,安若溪懊惱的連死的心都有。
無心再跟淳于焉爭辯,更不屑於求他,安若溪不顧一切的跟著押解的侍衛,來到刑房。
對於這一點,這一次淳于焉那個混蛋沒有阻止。
聽著那一聲聲板子落在皮肉上沉悶尖銳的聲音,看著陸籠晴蒼白的小臉上,因為疼痛而滿頭大汗,安若溪覺得這五十大板就像是重重的打在她的心上一般,再也無法忍受、無法裝作無動於衷,一咬牙,一跺腳,遂撲了上去,擋在了陸籠晴的身前……
蘇苑莛望著背對著自己的那個挺拔如松柏的身影,輕聲喚道:「王爺。」
淳于焉緩緩的轉過身子來,他一直微皺著的眉頭,就連見到她也未能完全的撫平。
「王爺,臣妾見你晚膳吃的甚少,便下廚熬了些糯米百合粥,去火清心,你趁熱吃了吧。」
蘇苑莛似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柔聲開口道。一雙如青蔥的玉手,將那碗百合粥端到了淳于焉的面前。
看到如此善解人意的如花美眷,淳于焉心中一松,那因為安若溪而升騰起的一股莫名的惱怒和迷惑,才總算騰出了一片空閑之地。
卻突然醒覺自從那個女人氣勢洶洶的跟著她的侍婢去了刑房,臨走之際,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而他卻竟然一直在想著她!
他第一次竟因為一個女人而困擾了這麼長的時間!
一想到那個張牙舞爪、伶牙俐齒、理直氣壯、膽敢挑戰他的權威的女人,淳于焉俊朗的眉眼便不由自主的一皺,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而一旁的蘇苑莛卻看得分明。
就算她可以猜透王爺此番的異樣是為何而來,她也不會不管不顧的點破。因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作為淳于焉身邊一個聰明賢惠的女子,她什麼話可以說,而什麼問題是不可以問的。
所以即使內心深處,早已暗流洶湧,但蘇苑莛膚如凝脂的臉容上,卻始終維持著輕柔善解的微笑。
果然,淳于焉的思慮只飄忽了一瞬間,便被他的理智,毫不留情的給壓了下去。
看著蘇苑莛手中端著的那一碗糯米百合粥,顏色爽利,香氣撲鼻,淳于焉伸手接了過來。
「這種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不需這麼操勞。」
他的語氣,雖一如既往的輕淡,但卻早已沒有了面對安若溪之時的冷酷與殘忍,細聽之下,還帶著一絲溫柔及寵溺,低沉的嗓音,十分動聽。
「臣妾是王爺的側妃,娘子為夫君洗手作羹湯,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臣妾不想假手他人,況且,能為王爺做這些平凡的瑣事,臣妾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蘇苑莛不由甜甜的一笑,如春水般流轉的柔和眼眸里,濃濃的情意似要滿溢出來了一般,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之也難以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