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這樣一思考,安若溪就決定更不能稱他的心如他的願了。他想她死,她卻偏偏要好好的活下去,看誰先氣死!
沉了沉呼吸,安若溪奮力向水面游去。
而聚集在湖畔的眾色人等,此刻也不由的是各懷心事。
先前還興緻勃勃的看著安若溪被逼跳湖的柳灼蘿,眼瞧著她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動靜,便難免有些心怯和害怕。
「王爺,她會不會死啊?」連聲音都開始發顫。
畢竟誰也知道這沐凝汐最怕水了,況且這麼長時間不出來,定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沐凝汐有可能現在已經變成了水鬼,柳灼蘿便忍不住的心驚膽戰,暗暗祈禱她千萬不要來找她啊。
蘇苑莛望向那從安若溪真的跳水,一直到現在,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眼眸眨也未眨的盯著湖面。
她看到他因為柳灼蘿的話,而眉頭不由自主的一皺,讓蘇苑莛的心也隨之一緊。
「王爺,凝汐妹妹跳下水已經很長時間了,會不會出什麼事情?王爺……不如還是把凝汐妹妹先救上來再說,好不好?」
斂去瞳孔中暗流洶湧的複雜,蘇苑莛瑩如璞玉的面容,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擔憂。
溫柔軟語,細細請求。望向身畔的良人。
卻惟見他俊朗清逸的面容,晦暗難明,眸色凝郁,彷彿隔著厚重的濃霧,令人難以看透。
淳于焉的一顆心,先前一直似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般,荒蕪而煩躁,直到聽到蘇苑莛柔聲的求情和提議之後,方才不由的一動,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盯著平靜如斯的湖面,有不自覺的閃爍,隨之一厲。
「來人。」
只是上前的侍衛,還沒有來得及接令跳下水救人,便見安若溪的腦袋突然從水中竄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現身,倒讓一眾認為她凶多吉少的閑人,大大的吃了一驚,嚇了一跳。
反應最激烈的就莫過於柳灼蘿了,尖利的「啊」了一聲還不止,驚嚇的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幸虧她身旁服侍的丫鬟茗煙來得及反應過來扶住了她。
淳于焉看著那冒出來的沒事人一樣的女人,以一種極其嫻熟的姿態向岸邊游來,那樣好的水性,絕非一天半日可以練就。
在朦朧的月色下,她就像是一條銀魚的精靈一樣,從水中鑽了出來,跳到陸地上。
安若溪眼瞧著因為自己的出現,而面色大變的眾人,雖然在水中有些冷,有些缺氧,爬上岸又有些疲累,但見著這一個個驚詫的表情,卻不由的心情大好。
淳于焉望著此刻渾身濕漉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兒,她瑩白似玉的面容,因為湖水的浸氳,散發著通透澄凈的流光溢彩;如雲的青絲,些許凌亂的貼在臉頰上,不斷有水珠順著微卷的發端往下滴落著,砸到青石板的地面,有清脆而奇異的頻率;因為先前出來的匆忙,她只在單薄的裡衣外面套了一件素白的春衫,在水中泡了這些時候,濕透的衣衫此刻正緊密的貼合在她的肌膚上,沿著她身體的弧度勾勒出令人心跳的曲線……
淳于焉的呼吸竟不由的一緊,目光也隨之一沉,似有一抹慾望的浮光劃過漆黑如墨的瞳孔。雖只是稍縱即逝,蘇苑莛還是敏感的捕捉到了。
心,便像是被一根極為細微卻尖銳的針給狠狠的刺了一下般,帶來不期然的疼痛,接著油然而生的卻是凌厲的防備與蓄勢待發的出擊。
但這百轉千回的心緒,只是一瞬之間,便被她悉數斂去。
再次看向安若溪之時,蘇苑莛嫻靜柔媚的眼眸,已經換上了擔憂和關切的神色,纖足輕輕的向前挪動了一步,恰巧擋在了淳于焉與安若溪的當中,柔若無骨的小手,挽上安若溪因為湖水的浸泡而微涼濡濕的雙手。
「凝汐妹妹,你沒事吧?」
嬌軟的聲音緩緩開口,她無懈可擊的關切,讓安若溪一時之間竟有些莫名的尷尬與不舒服。「我沒事。」
撇去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女人特有的直覺,安若溪乾笑一聲開口道。
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雙手從蘇苑莛滑膩柔嫩的掌心中滑脫,越過她的阻擋,安若溪望向那個挺立如松柏的男人,腳下不由的踏前一步,便站到了淳于焉的面前。
現在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再也容不下第三個人橫在其中。
安若溪忽略從他身上發散出的那種屬於王者天生的壓抑之感,直直的盯著他如霜似冰的眼眸。
「淳于焉,你說過只要我敢跳下湖,你便找大夫給籠晴看病,現在我已經如你所願,那你是不是也該實踐你的承諾?四王爺是言而有信之人,想必不會出爾反爾吧?」
她亮如星辰的眸色中,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似能吸住人的眼睛,難以自拔。
淳于焉撇開與她對視的目光,頓了頓,方沉聲道:「來人,去請薛大夫。」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任由她身邊的賤婢不治身亡,也沒有誰能奈何得了他。同樣的,即便是此刻稱了她的意,救活了她的丫鬟,對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影響!既是如此,他便由得她逞強一回……
淳于焉這般輕而易舉的鬆口,讓一旁的柳灼蘿先是深深的震驚之餘,便是接踵而來的憤憤不平;蘇苑莛雖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眼眸深處仍是難掩的掠過一抹暗郁的光影;就連最該歡呼雀躍的安若溪,都不免微微一愣,實沒想到這個冷酷的變態王爺竟會突然之間如此好說話,反倒有些不可置信。
看來他沒有壞到骨頭縫裡,還有得救……
一念及此,安若溪不由的有些興奮。
「不管怎樣,淳于焉,我先替籠晴謝過你。」
雖然人是他打的,他有義務負責,但一來她安若溪是個心中留不住仇恨的人,只要不是做了太過分、十惡不赦的大罪,又肯改邪歸正,抬抬手也就過去了;況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既然這淳于焉亡羊補牢,那她也沒有必要跟他慪氣,說些不中聽的風涼話,以免節外生枝。
畢竟她身處人家的地盤上,在人屋檐下,有時不得不低頭。反正她要的結果達成了,過程是怎樣的,也就得過且過了。
淳于焉眼見著她為一個不相干的賤婢這麼的上心,以及光潔的臉上那近乎盡釋前嫌的欣喜,讓他忍不住的想要打擊。
「本王只是想要告訴你,本王既有實力置一個人於死地,也自然有本事要一個人活,所以不要妄想可以左右本王,或是挑戰本王的權威……你們的賤命,在本王眼裡,連螻蟻都不如!」
他殘酷的對人命的踐踏,讓安若溪剛剛升騰起來的對他的一點點好感,瞬時隨著料峭的春風給飄走了。
「我們的賤命,在王爺眼裡,是連螻蟻都不如,但在我的眼裡,有些人的品性德行,卻是連禽獸都不如。」
狠瞪著淳于焉,安若溪反唇相譏道。
說完這句話,還不怕死的迎向淳于焉那一雙丹鳳眼,明明已經感覺到他眸底隱忍的暴怒,一觸即發,但氣頭之上,只為逞一時口舌之快,反倒不懼會有怎樣的後果。
「王爺,她竟敢罵你……」
一旁的柳灼蘿卻是倒吸一口冷氣,不由驚呼道,話未說完,反應過來,已經忙不迭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因那後面的「禽獸不如」四個字太過震撼,像她這種口無遮攔的人都意識到危險,沒敢再說下去。
這一次她倒也不是有意火上澆油,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果然便見淳于焉射向安若溪的眼眸,如蓄勢待發的羽箭一般,隨時可以將她立斃於他的盛怒之下。
蘇苑莛的心一跳,似在等待著淳于焉的反應。
安若溪直到此刻,才遲鈍的感到有些惴惴不安,實不知這變態王爺會不會一氣之下把自己咔嚓一下。不行,她可不能引火燒身。
眼珠一轉,安若溪已有計較。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柳姐姐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對號入座了?難不成,在柳姐姐的眼裡,王爺竟是……」
說到這裡,安若溪煞有介事、恰到好處的住了嘴,成功的將風口浪尖引向了柳灼蘿。
玉手芊芊,柳灼蘿氣急敗壞的指向安若溪。
「王爺,你不要聽她瞎說,臣妾沒有這個意思……」
顧不得鬥氣,柳灼蘿一轉頭,馬不停蹄的向淳于焉解釋著。
眼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安若溪一方面覺得解氣,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於心不忍。尤其是頭頂淳于焉那灼灼的目光,更是讓她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