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箭寒,國手亦窮途(二)
他輕輕道:「我並不畏懼任何人。但我會走,我會讓你安心。你既是這樣的念頭,我也絕不負你。生難同行,死當攜手,總不讓你孤單。」
退後一步,他再看我一眼,將手一松。
圍縵在我前方緩緩落下,輿夫卻迅速抬起肩輿,飛一般地奔往定王府。懶
衛玄,桂姑,以及北都最好的名醫都彙集在那裡。
可我看著慢慢在眼前放大的大片殷紅,我不知道自己還來不來得及支撐到定王府。
手中的承影劍無力地跌落下來,我軟綿綿地癱倒下來,慢慢地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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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時,已是兩天以後。
睜開眼,便聽桂姑在念佛道:「阿彌陀佛,總算是醒了!」
雖是渾身虛軟,但周身裹著厚厚的衾被,床榻邊又籠著熊熊的火盆,倒也覺得暖意洋洋,昏迷時都能感覺得出的沁骨寒意便沖淡了許多。
我神智尚算清明,慢慢轉動眼睛,掃過急急去端葯的桂姑,又看到了司徒凌。
他只穿了夾的玄色衣袍,抱著肩寂寂立於窗邊。
大片陽光投於他身上,讓他的周圍散著金黃的光暈,而他那身玄衣卻像完全透不過任何的光線,更顯得幽冷如鐵。蟲
他的臉色卻是蒼白,恰和玄黑的衣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聽桂姑開口,他才轉過身來,走到床邊,默默打量我幾眼,然後低沉說道:「你好生養著吧!放心,淳于望和相思都已經離開北都了……或許,已經快回到南梁了。我並未遣人追擊。」
我一呆,再不想他在我醒后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而他已退開幾步,淡淡地再掃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依然抱著肩,好像很冷。
我向身畔侍女低聲吩咐道:「拿件厚衣裳去給王爺披上。」
侍女急應了,尋了衣裳奔出去;桂姑則端了葯來喂我服用。
她笑道:「委實是撿回了一條命。失了那麼多血,都說沒用了,定王就是不肯放棄,一邊給你輸真氣,一邊……一邊叫大夫們晝夜搶救著,總算是救了下來。」
我服完葯,再端了補血的葯膳過來時,我只吃兩口,便覺飽了,閉了眼養神時,給司徒凌送衣服的侍女已經回來,神色有些驚惶,後面卻跟著唇角含笑的沈小楓。
我輕笑道:「你不在家陪著二哥,又到這裡來做什麼?」
沈小楓在床沿坐了,笑道:「他聽說了,哪裡放得下心?待要自己過來,我聽說大小姐病得著實有些險,費了好些唇舌才勸住,然後便趕了我過來,每天七八次遣人過來問你的情況。昨晚聽說你的脈息漸漸趨向平穩,這才安心了些。」
我點頭,沉默片刻,一時見屋中侍女都退了出去,遂問道:「方才小婉去給定王加衣裳,定王什麼反應?」
沈小楓忙道:「哪裡有什麼反應?不過穿上就走了。大小姐也曉得他那張臉,不論是不是大冬天都跟結了冰似的,除非在大小姐跟前,再沒有融化的時候。小婉也沒出息,在定王府這麼久還沒習慣,也值得大驚小怪!」
我淡淡道:「小楓,你曉得我不宜思量太多,因此處處體諒,本是好事。可你越是不肯告訴我,我回頭越來找人細問,豈不更費神?」
沈小楓沉吟半晌,到底說道:「我剛好去看素素小姐回來,正走那邊廊下,看到小婉去給定王披衣裳,定王忽然便轉過身,將衣裳丟到那邊池子里了!」
我怔了怔,問道:「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聽說那日大小姐去了驛館后,定王還在西華門等著。後來聽說大小姐從別處離了宮,急忙出了宮去尋找時,大小姐已經從驛館出來了。定王半路把肩輿截住,才發現大小姐渾身是血,身子都僵了一樣,當時就瘋了,一邊帶大小姐趕回王府醫治,一邊就派人圍了驛館。誰知那個軫王也不好惹,定王府的人衝到他卧房搜人時,立時中了他事先安排好的機關,竟引燃了不知埋在哪裡的炸藥,把半個驛館炸了個底朝天。而軫王帶了相思小姐也不知去哪裡了。後來回報定王時,定王眼睛都氣得紅了,但竟然下令不要追擊。」
她小心地看著我,「大小姐自己一定不知道罷?你昏迷時一直喊著,相思,快走,阿望,快走,有時也喚定王名字,卻喚得很苦楚,好像……在勸定王收手。定王其實真的很在意大小姐,一直輸著自己的真氣給大小姐續命。衛玄道長和桂姑姑都說失血太多,可能已經沒救了的時候,他走了出去,不久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鮮血過來,硬生生掰開小姐的牙關灌了下去。我們開始只當他是不是殺了園子里麋鹿或猿猴,後來才發現……他的手腕上有傷。」
我打了個寒戰,頓覺這屋中連熏著的龍涎香都泛著血腥味。我苦笑道:「他何苦,何苦……」
「這一回,他和皇上、軫王的仇怨結得深了。」
沈小楓嘆道,「皇上把端木皇后的死疑在了他和大小姐身上,固然讓他惱怒;而大小姐一出宮便去找軫王,又氣成那樣,定王肯定會把這筆賬記在皇上身上了!大小姐費盡心思想保得大芮安寧,如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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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樂,龍年吉祥!
(請無視正文悲戚戚的文字吧!又或者,有了虛擬中的悲傷,更能映襯我們現實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