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傳火者凡一（修）

原子鐘的時間，倒計時為『0000.000.00.00.00』那一刻。

肖邦這次時光逆行之旅，正式結束。

他彷彿看了一部電影。

整個人類文明，陷於怪獸的利口之中，好萊塢電影中，常有這樣的情節，但與電影不同，在以清潔工楊建國為錨點的萬年歷史回顧中，肖邦沒看到任何救世主出現。

人類用槍炮對付著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物，肖邦雖然沒有看到戰鬥畫面，但也知道，並沒有起效，否則那些城市，不會一個接一個的毀滅。

肖邦開始時，還懷疑這是不是某種奇物效果，是虛假的，但他父母所在城市的消息，與身影，出現的那一刻，他先是強烈懷疑，告訴自己那肯定是假的，但心中卻已相信為真了。

人類毀滅了么？

萬年之後，小鎮為什麼會重啟？

外面的世界，怎樣了？

懷著無數疑惑，肖邦重新站在現實的小鎮街道上，站在那個肌肉虯結的清潔工揚建國對面，關於楊建國神秘化后，為什麼是這個狀態，肖邦也有所猜測。

因為在他一直追隨楊建國的視角，到達數千年之前，小鎮毀滅前的幾個月里，楊建國一直在抱怨自己『老胳膊老腿、干不動了』，肯定想著『如果我再強壯一些』就好了，於是在神秘化的小鎮中，遂了心愿。

肖邦和楊建國面對面。

由於使用了奇物自由之錨，所以肖邦從雪白世界中被拖了出來，楊建國則是保持著魔鬼筋肉人的形象，一隻手死死抓住肖邦的手臂，他手上有密密麻麻的、肉芽一樣的小掃帚，這些小掃帚飛速轉動著，把肖邦右手臂颳得血肉橫飛。

「疼！」肖邦吼了一聲，時間不允許他為人類悲傷，眼前還有可怕的神秘種。

真正的楊建國，早死在萬年前，現在的楊建國，是被神秘喚醒的神秘種，只知殺戮，並非人類。

肖邦的自由之錨刺青，仍印在楊建國的手上，但除了追溯時光，沒有任何限制效果，這玩意，有個屁用！

肖邦低吼，卻掙不開楊建國鉗子一樣的大手，另外，楊建國已是偏頭咬向肖邦，看起來是想要把肖邦給吃了。

「楊建國！」肖邦驚駭叫著，「你還記得楊芳么！」

肖邦準備打感情牌，雖然楊建國並非人類了，但總歸還有些記憶吧？不是說神秘種有感情么？

「楊芳？」楊建國嘶啞著嗓子，動作的確遲疑了一下，說著話，露出滿是利齒的大嘴。

大叔你這模樣是照著誰整的啊！肖邦被楊建國的牙齒嚇了一跳，這要是咬上來，不死也殘啊。

「我是楊芳的男朋友啊！你的女婿啊！」肖邦危急時刻也顧不上臉了。

「楊芳沒有男朋友！」沒想到這句話刺激到了楊建國，一口咬了過來。

肖邦手握人物卡片，讓自己加速熊二化，看看能不能抵過這一咬，大概率抵不過的吧，那自由之錨太坑爹了，半點用沒有……

就在這時。

忽得肖邦耳邊響起一個冷靜的聲音：「鞭撻！」

啪！

「嗷！」楊建國痛呼一聲，倒退好幾步，鬆開了肖邦。

肖邦看到，在他胸口的位置，裂開了一條黑色傷口，沒有流血，只是冒著煙，似乎是鞭子抽的。

而製造出這道傷口的人，正站在肖邦面前。

她身披淡黃色兜帽大氅，肖邦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應是女性的小巧下頜，還有一隻應該屬於女性的纖細手掌，虛虛按向楊建國。

「教導。神秘應遠離世人。」兜帽女人高舉右手，像是祈禱那樣，對著楊建國說。

楊建國疑惑的止步。

「教導。神秘應歸於來處。」兜帽女人又說。

楊建國搖搖晃晃的，像是一顆疑惑的捕蠅草，慢慢扭轉強壯的身體，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厲害！

肖邦不禁在心中讚歎，他無法感受到眼前這瘦弱的女性身軀上，有任何強壯的力量表象，可她竟然能夠命令神秘種！

楊建國回到了來處，在走路的過程中，身形已經從魔鬼筋肉人的形態，變成了原本瘦削的模樣，繼續進行著他的清掃工作。

「謝謝。」肖邦向兜帽女人真誠道謝，「你救了我。」

「不必客氣。」冷淡的聲音。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肖邦誠懇得說。

「我叫凡一。」她脫下兜帽，肖邦看到了一張蒼白的面孔，她很瘦弱，有一雙碧藍色的平淡眼睛，由此顯露出一種格外虔誠的氣質，無法分辨她的年齡，她身上既有少女的真摯，也有成年的淡漠。

「我叫肖邦，你從外面來？你是……超越者？」肖邦問。

「對，我走在傳遞知識之火的無盡之路上。」凡一說。

「傳遞知識之火……傳火者？」肖邦眼睛一亮，「你是一位傳火者！」

肖邦從白絕口中聽到過，有關傳火者的存在，現在竟然就見到一位。

方才凡一施展過兩種能力，一是在清潔工身上留下傷痕的『鞭撻』。還有一種名為『教導』，將清潔工安撫與驅逐。

肖邦在腦中轉過這些信息，不禁對於超凡者的能力，愈發渴望。

並且，凡一從外面來，她肯定知道外面的情況。

肖邦先是左右看看，楊建國已經回去繼續掃地，肉色女人也沒衝過來，顯然，凡一這名超凡者的出現，震懾住了肉色女人。

「這塊保留地外面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年代？」肖邦問。

「外面……什麼情況？」凡一碧藍色的眼睛注視著肖邦，奇怪於肖邦的問題。

「我有特殊的原因，請你告訴我！」肖邦知道自己的問題古怪，但他的確想要知道。

「這塊保留地的入口，在埋骨沙漠最深處，如果沒有地圖，最精通星象的獵人也難以發現此地。至於年代，現在是城邦之年，三十六個城邦，各有各的曆法，我來自內羅畢，現在是城歷392年。」凡一說。

「城邦之年……392年，不對。」肖邦搖頭，差得太多了，他冬眠后，理應已經過了近萬年，這不到四百年的城邦歷，無論如何也接不上。

「城邦之前呢？」肖邦再問。

「那就是以千年計的佩拉統一王朝。」凡一說。

「再往前？」肖邦追問。

「第二紀的歷史，已經被湮沒在戰亂中了。」凡一說。

「既然有第二紀，也肯定有第一紀吧？它們存在了多少年？」肖邦問。

「的確有第一紀，那是舊主的年代，除了主以外，無人知曉。」凡一說。

「借問一句，所謂的『主』是……？」肖邦覺得凡一的語氣很尊重，也小心翼翼得問。

「一切神秘之主。」凡一說。

果然。

果然確定了，自己已置身於千萬年之後，如此想著，一種荒涼感籠罩了肖邦的身心，他距離過去已經如此之遙遠，遠得連逝去的歲月數量，都無從計算。

而在肖邦冬眠之後，地球和人類遭遇的劫難，他又如何去干涉呢？

雖然自由之錨賦予了他回溯時光的能力，但他也只能旁觀啊。

想著父母在他躲起來冬眠后，如何漫世界的尋找他，甚至在正月十五，元宵節，跑到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鎮，而在短短三十天後，春城就發生災難，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逃脫那災難……想到這，肖邦心就像是被揪著一樣疼。

千萬年時間，父母肯定活不到現在，這沒錯，但因壽命耗盡而離世，和被怪物殺死，那是兩碼事。

「你沒事吧？」凡一瞧著肖邦呆愣在原地，便問他。

「沒事。」肖邦按了一下發紅的眼眶，一切還是未知呢，既然有第一次回溯歷史，就有第二次，他早晚會找到人類是否滅亡的真相，還有父母的所在，但現在，他想知道，那些怪物的來例。

「你知道保留地的來歷么？」肖邦問凡一。

「這是主賜於世界的饋贈。」凡一說，「沒有保留地，人類文明不可能延續，內羅畢就是被馴服的一座城市。」

內羅畢……是非洲的一座城市吧？肖邦想，所以那些被毀滅的人類和城市，都變成了未來時代的資源了么？像是肖邦冬眠前，人類使用的，埋藏於地底的煤炭、石油和天然氣一樣。

是怎樣的偉力，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略微一想，肖邦就覺得渾身發冷，甚至有些戰慄。

「你見過一種非常巨大，兩條腿像是山峰，身體是活火山的怪物么？」肖邦問。

「多大？」凡一問。

「大概……這麼大。」肖邦用手比劃了一下，很大很大，像是一幢摩天大樓那麼高，從它所攜帶火山口中流出的岩漿，輕易淹沒了大部分的小鎮，所有小鎮居民，都在火焰地獄中化為飛灰。

「按照你的描述，這可能是一位舊主，但我想不起來了。」凡一說。

「屬於第一紀的舊主么？」肖邦磨了磨牙，想著別讓我遇見你……當然，即便遇見了，肖邦知道，自己也只夠那些怪物塞牙縫的。

「舊主是什麼？」肖邦再問。

「抱歉，我記得不是十分清楚，也許內羅畢的圖書館內，有你想要資料，但只有傳火者才能閱讀。另外，我注意到你的背包，那該是一位『教授』所制，我能知道它的來歷么？」凡一忽然提起了肖邦的背包。

「它是一件遺物。」肖邦說，「我和它原本的主人也不太熟，也不認識那位……教授？」

說到『教授』兩個字，肖邦才意識到，凡一應該是在講傳火者的位階名稱。白絕手記中也有講，長腿書包是一位三階的傳火者大師所制，所以，傳火者之路的第三位階，名字叫，教授？

「那麼，你知道這個保留地內，主宰者哪個路徑的神秘種么？」凡一問肖邦。

「應該是靈侍之路。」肖邦回答，「她的名字應該叫桃兒，但我不知道她的位階。」

嗯。凡一點點頭，若有所思。

「我能知道你的位階么？」肖邦問凡一。

「我目前在傳火之路的第二位階。」凡一說。

「這個位階的名字方便透露么？」肖邦充滿好奇的問。

「方便。」凡一嘴角綻放一個笑容，「我是『教師』。」

「第二階是教師，第三階是教授……」肖邦有種莫名的荒謬感，「第一階不會是學生吧？」

「就是學生。」凡一仔細瞧了一眼肖邦。

「呵。」肖邦雖然心情沉重，還是覺得有點好笑，「那第四階是什麼？」

「我還沒記起來。」凡一說。

還沒記起來，這是什麼意思？肖邦正要再多問幾句，忽得肚子又發出一聲尖銳鳴叫，很餓，大難不死分泌的腎上腺素已經用光了，飢餓感重新佔據肖邦的身心。

「秘侍之路的神秘種，如果主宰了一處保留地，保留地內的所有食物，都存在著異化為感染體的可能性，它們將以人類為食。」凡一說，「你很幸運，沒有被感染體吃掉。」

「如果能夠感染保留地之外帶進來的食物呢？」肖邦想起了白絕的死。

「我沒聽說過。」凡一搖頭，「這裡出現了這種現象？」

「對。」肖邦一邊點頭一邊想，白絕死得不冤枉，凡一是個二階傳火者，都沒聽說過麵包果也會被異化。

「如果有極為強大的神秘降臨，麵包果也是能夠異化的。」凡一說。

「極為強大的神秘？」肖邦疑惑，是指我么？我強大么？我很弱吧。

「我要去找這塊保留地的主宰者。」凡一又說，「你要同行么？」

肖邦想說不，又意識到，一旦離開這位傳火者，那三盤沙縣小吃，又或者更多的異化食物，都將找上門，豈不是更危險？

「為了償還救命之恩，我將告訴你一個信息，如果你衡量這條信息的價值，比我一條凡人之命更為重要的話，你可以視情況，幫我完成兩件事：一是幫我拿到清潔工身上的秘葯；二是帶我離開這裡，怎麼樣？」肖邦說。

「拿到清潔工身上的秘葯？你想走域守之路？」凡一的藍灰色眼眸，注視著肖邦，「也許你更適合成為一名靈媒。」

「靈媒？」肖邦重複了一句，「這也是一條路徑？」

「看來你並不了解超越之路。」凡一說，「不過沒什麼，任何選擇都是神秘的饋贈，你的消息是什麼？」

「我知道一家書店的位置，當我進入這家書店的時候，那些秘侍感染體，像是見不到我一樣，我想裡面也許藏著和傳火者相關的奇物。」肖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