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到吳圩

「三叉戟」飛機飛行在雲端之上，平穩得如家裡的客廳一樣，坐在飛機的座位上像靠在家裡的沙發上一樣舒服，讓你的身心放鬆，昏昏欲睡。飛機在雲層上翱翔，純凈的天空藍藍的，一塵不染。藍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白茫茫的雲海一望無際。長途旅行，是很寂寞的。幸好，這是一群思維活躍的偵察兵，總有人整出點「幺蛾子」來，逗得大家開心的大笑一陣。

戰智湛的故事講完了，「大灰狼」和「黃鼬」自然興猶未盡，但是很快被窗外不斷變幻的白雲所吸引。畢竟是第一次坐飛機，如此壯觀的旖旎風景，怎麼能夠不吸引他們爭先恐後的把腦袋擠到窗戶邊。那雲朵上似乎開滿了一池池蓮花，有成群的羔羊，有成群的駿馬，有山川、有河流、有天兵天將、有神龍俯瞰人間。天邊出現了一幅一會是七色彩虹，一會是水墨菩提，一會是萬馬奔騰，一會又是小橋、流水、人家。

戰智湛的心情也很興奮，太陽就在自己頭頂，雖被機身擋住看不見，但陽光卻照得眼前一片明亮。他也很想把腦袋湊過去欣賞一下，可又不好意思去和自己的兩個手下爭奪那小小的窗戶。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忽然，戰智湛聽到坐在自己身邊的「洱海魚鷹」正在講他在大學生活的故事。「洱海魚鷹」所講的故事戰智湛是熟悉的，有些甚至是刻骨銘心的。

戰智湛忍不住轉過頭去，對「洱海魚鷹」說道：「哎呦俺的個親娘哎，你咋還不知足，你在湘雅醫學院好歹天天能吃到大米。……你要是去哈爾濱上學……嘖！嘖！嘖！……你指定以為一不小心去了『萬惡的舊社會』！……」

「洱海魚鷹」眨巴了眨巴眼睛說道：「我只知道哈爾濱那個地方相當冷，大家都喜歡吃肉。好像有個『豬肉燉粉條』和『小雞燉蘑菇』就非常好吃。……」

戰智湛連連點頭，說道：「那是！那是！……『豬肉燉粉條』和『小雞燉蘑菇』那是賊啦香，可是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平常吃的，那可真是苦哇……」

說到這裡，戰智湛滿臉的苦大仇深，連連搖頭。戰智湛神秘兮兮的樣子，立刻引起了戰友們強烈的好奇，紛紛催促他講一講哈爾濱的飯到底怎麼就那麼苦。

戰智湛犯了講故事的癮，咳嗽了一聲講了起來：「俺大三『那前兒』，俺們學校的伙食已經很好了，大米飯那是頓頓都有。只要你有錢，食堂的師傅都能給你炒倆你愛吃的菜。……就是大一『那前兒』是最難熬的。記得大一有個禮拜天，俺去食堂吃早飯，前面的同學買完飯菜后，俺瞟了一眼，還是老一套，很簡單，兩個苞米面大餅子，一碗小米粥，一小碟腌制的蘿蔔條鹹菜。唉……真要命，『啥前兒』能改善改善呢？……忽然，俺我發現今天的早飯居然有白菜燉粉條子，上邊啦還飄著幾片大肥肉。……」

幾個戰友低聲笑了笑。「洱海魚鷹」笑道：「早飯就有肉，也算很不錯了。……」

戰智湛又是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大有與「洱海魚鷹」相見恨晚，實乃生平第一知己的感覺：「那是！那是！……見到肉，俺的口水立刻流了出來。『那前兒』肥肉要比瘦肉『金貴』得多，尤其是在哈爾濱，老百姓把肥肉買回來之後，都『不呷什』吃，大都先烤成葷油。這一般三碗肥膘兒下去，能烤出半碗『油梭子』來，然後摻上大頭菜或酸菜包包子。嘖！嘖！那是賊拉香。……就這個，平時也吃不到，得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打打牙祭。……」

「德國黑背」擦了一下嘴角，點頭說道：「『駱駝』說得有理！……這種包子一定好吃，我都饞了……」

「洱海魚鷹」拍了一下「德國黑背」的肩，調侃的笑道：「你只能啃骨頭，吃肥肉是要鬧肚子的！……狼狗嘛！……」

在戰友們的笑聲中，戰智湛繼續說道：「俺的心裡邊那個『刺撓』呀。呵呵……肥肉呀肥肉，久違的肥肉！……好久沒有嘗到肉味了，怎不令俺饞涎欲滴，『哈喇子』都流出來二尺多長呢！……俺端著飯盆和菜碗，邊走向飯桌，邊伸出舌頭一舔一卷，猶如一隻大蜥蜴，神速的把一片肥肉卷到了嘴裡。……俺大快朵頤，頓覺滿嘴流油，真猶如豬八戒吃人蔘果，全身三萬六千個汗毛孔一陣舒暢，渾身那就是透著一個舒服。……忽然……」

戰智湛神情的驟然變化，立刻讓戰友們睜大了眼睛，戰智湛繼續講道：「俺眼角的餘光精確的捕捉到了『偽君子』和『菜市場』站在俺的身後，正在偷看俺這十分不雅的吃相。……」

見戰友們聽得專註，戰智湛講得越發起勁兒了。

「哥兒們，瞅啥瞅，過來『一塊堆兒』吃吧。……」戰智湛嘴裡嚼著肉說道。

聽到戰智湛主動邀請，「菜市場」跟「偽君子」有點不好意思，端著手裡的大餅子、小米粥和鹹菜走過來，訕訕的圍坐在戰智湛身邊。俗話說得好：「無巧不成書。」兩毛錢一碗的白菜燉粉條上面竟然只有三片肉，戰智湛吃了一片，還有兩片，這是老天爺「可丁可卯」給「菜市場」和「偽君子」這兩個饞鬼留著的。唉……真是緣分吶。

「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哥兒們，有肉同造嘛。……來！來！來！……」戰智湛大大方方的將菜碗向「菜市場」和「偽君子」面前推了大約有十厘米。

「戰智湛，你真夠哥們兒意思！……呵呵……我算領教了，你們山東和東北人都這麼講義氣，都這麼豪爽……」「菜市場」笑嘻嘻地說著，話還沒說完，一片肉已經進了他的嘴裡。

戰智湛心中不悅，暗想道：「『菜市場』你個『王八犢子』，你這不是誠心『當著和尚罵禿子』，明著罵俺們山東人和東北人都『傻了吧唧』的嘛。哼……東北大部分人也是山東人『闖關東』過來的。山東民風淳樸，講仁義，可決不傻。山東人『外儒內俠』，仁愛誠信，義薄雲天。山東人傻，哪能養育出包括『五倫、十義、四維、八德』在內的『儒家學說』……」但他又想：「菜市場」不會有那麼深的城府，也許就是恭維，哪能吃孫喝孫還罵孫。……

「偽君子」也不再客氣，伸出筷子從我的碗里把肉夾到他的碗里，然後很紳士的咬了一小口，細細的嚼碎吞入肚子，又故作風雅的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又抖了抖手帕，慢聲細語的說道：「哎呦呦……『菜市場』，你就不能文雅一點？……你看看你的吃相也太差勁了。……」

「嘿嘿……我說『偽君子』呀，你真是人如其名的『詩禮發冢』。……你就算不是像我似的幾輩子沒吃過肉，也不至於這麼能裝呀。……」「菜市場」毫不相讓，立刻絕地反擊。

「怎麼是『裝』呢？……你的漢語水平太差勁，我這是莫里哀的小說里的紳士風度。你懂個球呀。什麼也不是那伙兒的。……」「偽君子」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菜市場」說道。

「呵呵……我是什麼也不是，窮學生而已。不像你就像答爾丟夫，一見女僕桃麗娜，就掏出手帕，要桃麗娜把袒露的胸脯遮起來，彷彿是個斷絕一切慾念的聖徒。……」「菜市場」毫不示弱，既顯示自己有文學素養，又趁機大展口舌之利。

「各位首長請注意！……各位首長請注意！……飛機馬上就要在南寧市吳圩機場降落了，請在原位置上坐好，系好安全帶。……」忽然，飛機上的擴音器打斷了戰智湛的故事。

飛機下降了，偵察兵們在飛機起飛時雖沒什麼不適的感覺，可是這時候卻大都感覺耳痛、耳漲、耳鳴。按「洱海魚鷹」的解釋，這是「中耳和外耳之間大氣壓力不平衡引起的。當飛機起飛與下降時，耳道的氣壓是跟外界大氣壓一致的，而鼓室內的壓力還來不及調整，耳膜兩邊就產生了壓力差，使耳膜充血。此時乘坐飛機的人就會感覺到耳朵疼。而且人的耳朵對飛機降落時的氣壓差更敏感，所以有的人飛機起飛時沒感覺，降落時卻感覺很疼痛。……」

「洱海魚鷹」指導戰友們捏住鼻子，閉上嘴，用力鼓氣，使鼻咽腔內壓力升高，通過咽鼓管使中耳和外耳的壓力平衡，就可以減輕不適癥狀，多做吞咽動作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

中午時分，「三叉戟」飛機在廣西壯族自治區首府南寧市的吳圩機場降落了。「三叉戟」飛機緩緩的降落在吳圩機場，在跑到上噴上一薄薄的水霧，給原本燥熱的天氣帶來了一絲絲滋潤。戰智湛生長在山東，又在哈爾濱求學，所以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十分新奇。

前來接飛機的是南疆東部戰區「前指」敵工部的宋部長。宋部長中等身材，四十歲左右，屬於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宋部長和「笑面虎」互相敬禮、握手之後，將身後一個三十歲左右，身背「56式」□□，全副武裝的軍人介紹給「笑面虎」：「秦隊長，這是你們基地警衛連的蘇連長，歸你指揮。……」

蘇連長走前一步，給「笑面虎」敬了個禮說道：「報告秦隊長，警衛連連長蘇爾剛向您報道！……請指示！……」

「笑面虎」還了個禮后，握住了蘇爾剛蘇連長的手，笑道：「蘇連長辛苦了！辛苦了！……我給你介紹一下你的新戰友……」

說罷，「笑面虎」將自己的手下逐一介紹給了宋部長和蘇爾剛。寒暄過後，宋部長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秦隊長，前線不比內地，條件有限，咱們先去機場的會議室，簡單吃點東西。宋連長他們的炊事班殺了一頭豬，明兒個晚上再吃點好的。……」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墊吧墊吧就中！……」「笑面虎」笑眯眯的拍了拍宋部長的肩頭。隨即，「笑面虎」被宋部長請到了他帶來的「212」吉普車上。蘇爾剛和「東北虎」這些偵察員們則爬上了一輛敞篷的解放牌卡車上。

坐這種敞篷卡車有一個好處，就是寬闊的吳圩機場內的一切可以盡收眼底。吳圩機場位於南寧市江南區，一九六二年十一月正式通航，是軍民合用4E級機場。在抗美援越戰爭中，吳圩機場和廣西北部灣的防城港都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尤其是南疆局勢緊張的眼前，南寧吳圩機場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的。

「戰鬥機！……」戰智湛「呼喇」一下站了起來，手指著機場邊緣驚喜的叫道。

偵察兵們順著戰智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一千多米處，一字排開十二個機窩，每個機窩中都停放著一架耀眼的戰鷹。戰智湛身邊的「黃鼬」就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終於看到貨真價實的『殲七』了……」

戰智湛驚奇的轉過身去問道：「你說這飛機叫『殲七』？……」

「黃鼬」的臉一紅，說道：「是的！……『殲七』是咱們瀋陽飛機製造廠參照『老毛子』的『米格-21Ф-13型』戰鬥機仿製和製造的單座單發超音速噴氣戰鬥機，是咱們空軍第一種兩倍音速噴氣戰鬥機，主要用於國土防空和奪取戰場前線制空權，也可以執行對地攻擊任務。呵呵……」

「黃鼬」身後的「御貓」笑道：「媽親吶……『黃鼬』，沒想到你還知道這麼多呢？呵呵……等有時間了你給我們科普一下，掃掃盲。……」

「黃鼬」謙虛的笑道：「『201』，我只是業餘愛好。……」

真是奇了怪了，這些個偵察兵們早飯都沒少吃，既沒訓練，也沒幹什麼體力活兒，只是坐了一上午的飛機，卻紛紛感覺到飢腸轆轆。好容易盼著來到宋部長所說的機場會議室，盼望著進去之後，也別管「前指」給準備的什麼飯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只是會議室門前兩個荷槍實彈的戰士讓眾人感覺很奇怪：「至於嘛，吃個飯還得有站崗的，而且還是雙崗！……」

哨兵給宋部長和蘇爾剛敬過禮之後，推開了會議室的門。眾人走進會議室之後才發現，會議桌上沒有可以果腹的飯菜，反而是二排嶄新的新槍。「□□」□□大家都很熟悉，可另外一種槍有點像司空見慣的「56式」□□，卻比「56式」□□長。槍，可是男人的最愛。一槍在手，腎上腺激增，儘管大家都不認識這種槍。

「『八一杠』！……太棒了！……是發給我們的嗎？……」忽然，「金錢豹」驚喜的叫了一聲，搶上前去，抓起一支「八一杠」，「嘩啦」一聲拉開槍栓，左看右看的愛不釋手。看來，所有的偵察兵中，只有「金錢豹」認識這種槍。

「我說『金錢豹』，你說這槍叫『八一杠』？……」「草原孤狼」好奇的問道。

「金錢豹」頭不抬眼不睜，邊擺弄手中的「八一杠」，邊回答道：「是呀！……這槍俗稱『八一杠』，大名叫做『81-1式』自動□□。……聽說是根據七九年自衛反擊戰的教訓下達的研製任務，八一年設計定型，去年正式大量生產。……」

宋部長笑著接過「金錢豹」的話說道：「這位同志說的對極了！……」

「御貓」笑道：「敢情兒！……咱們這位『金錢豹』同志去年秋天『那前兒』，在成都軍區參加過三個月的『狙擊手』培訓，見過的槍『海了』去了！……」

在戰友們低低的笑聲中，宋部長接著說道：「軍委在七八年時已經正式決定，我們軍隊將來將會採用5.8mm口徑的小口徑自動□□。所以，「81式」槍族只是在部隊裝備小口徑自動□□之前的一種過渡型武器，就連子彈都是和「56式」通用的7.62mm槍彈。……去年的時候，軍工廠的同志就把這種槍送到了咱們南疆前線試用。經過實戰證明，「81式」槍族是一種性能優良的武器，精度好、動作可靠、操作維護簡便。……我另外想說明的是，各位同志飯後去基地的路上不是太安全。萬一有情況，總不能讓你們這些英雄的偵察兵赤手空拳的去對付武裝到牙齒的敵人呀。呵呵……這不，我們把你們的裝備領出來之後，蘇連長他們幾個忙活了一上午，把你們的槍都擦出來了。……彈藥領了一個基數的，大家都看一看，合手不？……」

眾人紛紛感激的望向蘇爾剛。「東北虎」見蘇爾剛憨憨的笑著，一個勁兒地搓手，高聲命令道：「都有了，立正！……向默默為咱們無私奉獻，基地警衛連的戰友們敬禮！……」

蘇爾剛慌忙還禮，說道：「為各位首長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