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征戰南疆

到達中越邊界后，「利劍」偵察分隊進駐了一個剛草草修好的基地。這個基地依山而建，地勢很不錯。中間是個有二三個足球場大小的操場，東北、西北、東南方向的山坡比較陡峭，常人很難攀登。西南方比較開闊，是個緩坡，山坡下是片竹林。一條能跑「解放牌」卡車，新修的路穿過竹林，蜿蜒而上，直達基地的大門。廣西的山系多呈弧形，層層相套，喀斯特廣布。像基地所處山的形貌還真不多見。修建基地的工兵中絕對有能人，他們居然能把山泉引入了基地，作為「利劍」偵察分隊和基地警衛連戰士的生活飲用水，真的了不得。

「利劍」偵察分隊的營房就在操場西北方向的邊上。蘇爾剛蘇連長的基地警衛連是個加強連，三個步兵排的營房分西北、東南和西南方向修建。警衛連連部和加強了的機炮排，在「利劍」偵察分隊營房的身後大約兩百米的山坡上面修建。警衛連的營房從四個方向上把「利劍」偵察分隊的營房圍在中間，警衛連一排就扼守在基地大門上。警衛連二排營房側面的空地上，除了停放著一輛「解放牌」卡車，還有嶄新的「北京212」吉普車。那是軍委特批，南疆軍區特意裝備給「利劍」特戰分隊的。

「利劍」偵察分隊的偵察兵們都清楚參戰就有犧牲的可能，都是抱著必死的信念出征的。在臨上飛機之前，幾乎所有的人都給家裡寫了遺書。「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念。」這句話是著名民族英雄郝夢齡在一九三七年忻口會戰時激勵將士們說的話。用這句話來形容「利劍」偵察分隊此時的士氣，雖略顯悲壯，卻絕不為過。也只有具有視死如歸這種士氣的軍隊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而戰智湛在寫了遺書的同時，又偷偷地給自己佔了一卦，得了一個「兌為澤」的上上卦。「兌為澤」是《周易》六十四卦第五十八卦，下澤上澤是同卦相疊。《象辭》說：本卦為兩兌相疊，兌為澤，兩澤相連，兩水交流是兌卦的卦象。君子觀此卦象，從而廣交朋友，講習探索，推廣見聞。戰智湛很高興，堅信此行南疆參戰，一定會一路平安，即使遇到困難也會有人幫助，解脫困境。

警衛連炊事班殺了一頭豬，傾其所有，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歡迎來自遠方的戰友。可惜的是，菜肴中沒有戰智湛的最愛——豬肉燉粉條子！

都說「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的確，當兵累，不是一般的累！從一個社會青年，到一個合格士兵，是一個嚴格錘鍊並迅速蛻變的過程。在三個月的時間內，要完成隊列、擒敵、戰術、體能等大量訓練，還要進行政治、思想和紀律的學習。每天二十四小時，精確到秒稍有誇張，但絕對精確到分。部隊就像發條一樣，把每個人綳得緊緊的。當兵累是當然的，都是大小夥子，沒什麼好怕的。但當兵更苦，還有無盡的寂寞！山區人煙稀少，軍事禁區內就那麼一百多號當兵的，白天看星星，晚上兵看兵，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寂寞如影隨形，蝕心刻骨，人真的要發瘋。

要說當兵又苦又累，只要當過偵察兵的，就會覺得那根本算不了什麼了。因為偵察兵是執行特殊任務的，所以要求人人必須掌握飛車捕俘，攀登絕壁，擒拿格鬥，無人區生存，傘降、泅渡、駕駛裝甲車輛和掌握各種武器等技能。除了學會特種作戰本領外，偵察兵還必須掌握野外生存本領，例如會檢驗水質是否有毒，能識別植物可否食用，還要學會抗擊兇猛野獸襲擊等野外生存技能。偵察兵除了強健的體魄和過人的戰技外，還需要具有超強的心理素質，要練就不管遇到任何困難和危險都不懼、不慌、不亂、不泄氣的本領。

按照預定計劃，「利劍」偵察分隊第二天由一個本地入伍，姓侯的副排長做嚮導，開始為期六天的叢林作戰和野外生存訓練。也就是說，「利劍」偵察分隊就是在向生命極限挑戰的同時，還要完成戰鬥任務。訓練地區選擇在「全天候環境，人煙罕至的高山和密林之中。」在六天內，偵察兵們要學習獵取野豬、蛇、魚、鳥和昆蟲；採集花朵、植物和果實；尋找並汲取和凈化水源；學習保持體內水分和防止脫水等訓練；多種手段生火；搭建帳篷和防雨防蟲；學會尋找野外草藥，簡單的療傷治病等。

「笑面虎」很會找機會給第二天的叢林作戰和野外生存訓練預熱。他端著一茶缸子水向偵察兵們敬酒，笑眯眯的說道：「因為明兒大清早就要出發，所以今兒個的酒就省了！……我以水代酒，敬同志們！……有一句話，叫做『軍人的血性豈止在戰場！』……誰能說一說，軍人的血性不只體現在戰場，還能體現在哪旮沓？……」

偵察兵們靜默了沒有幾秒鐘，「非洲鬣狗」就搶先說道：「報告『101』！……要我說軍人的血性首先要體現在對黨忠誠上！……對軍人來說，黨叫幹什麼就幹什麼，黨不叫幹什麼就不幹什麼，決不是口頭說說那麼簡單，沒有血性是根本做不到的！……」

「笑面虎」笑眯眯的說道：「哎呀……『202』你說的棒極了！大家給『呱唧呱唧』……」

在偵察兵們輕輕的笑聲中，響起了「噼里啪啦」的掌聲。戰智湛拍了幾下巴掌，有些不屑的想道：「嘿嘿……這個『非洲鬣狗』為人『苟苟俅俅』的『不實在』，『整個浪兒』說一句廢一句！……軍隊是黨的軍隊，不忠於黨，那忠於誰呀？……」

「笑面虎」擺了擺手，待偵察兵們靜了下來，又笑眯眯的問道：「誰還能說說，軍人的血性還體現在啥地方？……」

「笑面虎」的話音未落，「黃鼬」站了起來，說道：「報告『101』！……我認為軍人的血性還體現在在練兵場上！……一個軍人在訓練場上要是沒有血性，到了戰場必『慫』！……一個人的血性不是與生俱來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練就的，是靠長期訓練磨礪而成的！……」

「笑面虎」笑道：「對！……『403』說得對！……『有苦不言苦、吃苦不叫苦』是軍人的血性品質。……一個軍人越沒有『驕嬌』二氣，越具備勇敢精神，就越能超乎想象地完成任務。積極投身實戰化訓練，把練技術與練思想、練作風結合起來，在難局、險局、危局中摔打磨練，在近似實戰環境的生死考驗中激發潛能，就能不斷激發軍人的血性。……」

「笑面虎」說到這裡，偵察員們由衷的報以熱烈的掌聲。緊接著，「草原孤狼」站了起來，說道：「報告『101』！……我認為軍人的血性還要體現在完成重大任務上！……軍人的血性就得表現為別人不敢上時，你敢上！……別人上不去時，你能上得去！……要時刻有為黨分憂、為國奉獻、為人民服務的思想準備。……急難險重任務面前，要主動請纓，迎難而上。生死考驗緊要關頭，要勇敢沉著、不怕犧牲，這就是軍人應有的血性！……」

「笑面虎」大笑道；「哈哈……還是大草原來的人，說的話就是提氣！……不過我說『303』，你說的這些應該歸納到『軍人的血性在戰場上』！……這個嘛，就不能算嘍。……」

偵察兵們聞言，又是一陣開心的大笑。

第二天清晨，當警衛連的戰友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利劍」偵察分隊的偵察兵們就頂著初露的曙光出發了。啟明星還沒隱去，眼前黑魆魆的。蜿蜒山道崎嶇不平，看不清哪處高，哪處低。偵察兵們沿著在地圖上標出的路線，發現第一天要行走一百一十公里，途中要經過海拔八百米以上的山峰四座，而偵察兵們每人攜帶的只有一壺水，一百克大米，二十克鹽和一包壓縮餅乾。每人還要攜帶「□□」□□、「八一杠」自動□□、多功能匕首，生活器具、保障器材和一個基數的彈藥，每人的負重都在四十公斤左右。

行軍途中，「東北虎」帶領第五組和嚮導走在最前面，戰智湛的第四組緊隨其後，第三、第二、第一組走在後面。時間一長，戰智湛身後的「大灰狼」就忍不住寂寞，捅了一下戰智湛說道：「我說『401』，我絕沒有說你和『洱海魚鷹』倆是『廢物點心』的意思。……不是我『顯唄』，你和『洱海魚鷹』去年還都是學生，在城裡找個工作那不是輕鬆一個動作嘛，幹嘛來當兵吃這個苦？……不像我們『二五眼』，沒念過大學，就是指著回家能找個工作。……」

戰智湛正為在行軍途中不能吸煙而憋的「狼哇」的，對「大灰狼」的問題想了半天，「吭哧癟肚」的還沒說話，走在他前面的「洱海魚鷹」回頭看了一眼「大灰狼」笑道：「『大灰狼』，我最佩服民族英雄鄭成功了！……他本來是國子監的太學生，學習儒家經典。清兵入侵，山河破碎，鄭成功換上鎧甲，佩上寶劍，投入武裝鬥爭的行列。他招募訓練軍隊，潛心鑽研兵法，成為一個智勇雙全的將領，連連大破清軍，勢力由福建迅速擴大到浙江、江蘇、安徽，並一舉收復荷蘭殖民者統治的台灣，為中華民族立下了千秋功業。……」

聽到兩個人閑極無聊的「嘚啵」起來沒完，「東北虎」轉過頭來，壓低了嗓子嚴厲的說道：「肅靜！……注意行軍紀律！……」

「大灰狼」吐了吐舌頭，低聲嘟囔了一句：「『崴泥』了！……『急赤白臉』幹嘛呀……」

其實，在歷史上，像鄭成功這樣投筆從戎、報效國家的志士仁人，可謂數不勝數。他們出身各異、經歷相殊，但都深知軍隊在國家中的地位和作用，以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投身軍旅。「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有多少人發出這樣的感慨。「當兵去！當兵去！……」每當國家和民族處於危急關頭，這個口號就成為時代的最強音。當然，從軍不是唯一的報國之途，但從軍是最好的、最直接的報國之途。因為軍隊是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選擇了軍營就選擇了責任，就選擇了奉獻，就站在了捍衛國家利益的最前列。有些人可能還會說，在戰亂年代，在國家的利益受外敵威脅的時候，有志青年應該投身軍旅，但今天，我們身處和平時期，國家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從軍的價值是不是就大打折扣呢？誠然，和平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題。但我們放眼全球就會發現，世界並不太平，霸權主義、軍國主義、恐怖主義、民族分裂主義的幽靈仍在四處遊盪，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仍然是刀光劍影、殺氣騰騰。就像偵察兵們所在的西南邊疆，不正處於「越南小霸」威脅、騷擾之中嗎？我們雖然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但經濟建設必須有一個安全的國際國內環境，必須有強大的國防作為後盾。正如古人所言：「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這正是莘莘學子從軍的價值所在。因此，就是在今天這樣的和平時期，從軍仍然是報效祖國的最好途徑，從軍仍然是熱血青年的最佳選擇。忘了是誰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了：「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整整六天五夜，一百四十四個小時，奔襲近八百公里，偵察兵們在向生理極限挑戰。後有「追兵」，前有「堵截」，偵察兵們要高度警惕、不停地小跑著奔襲，全程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體能消耗達到了極限，□□已經麻木，惟有精神存在。沒有頑強的毅力和百鍊成鋼的體魄，這是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俗話說的好，「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相逢智者勝。」

一個人的成長，需要歲月的積澱，更多卻是來自生活的歷練。豐富的人生經歷，可以讓人的內心逐漸變得強大，過後才是永久的平靜。對於一個經歷過生死的人來說，生活中所有的是是非非無非都是一些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們如智者一般，站在人生的塔尖，看著過往的歲月及芸芸眾生迷惑其間，然後淡然一笑，堅定地走回自己的路。生活每天都在按照它既定且合理的軌道行走，而我們自然要享受其中，開放擁抱熱愛這屬於我們的一切。偵察兵們在「敵人」四面圍追堵截、窮山惡水的惡劣環境下，仍能清醒地分析形勢並作出了正確的選擇，順利地完成了訓練任務。

偵察兵們回到基地，已經是身心俱疲，本來指望著警衛連炊事班的戰友能給做一點好吃的，就算不能像剛來基地的那天殺一頭豬，怎麼也得見點兒葷腥呀。讓大家十分失望的是，晚飯是茄子鹵的打滷麵，而且每人僅限一碗，不管飽。「大灰狼」十分不滿，嘟嘟囔囔的發起了牢騷：「幹嘛呀？……真『不夠揍兒』！沒見一個一個『離了歪斜』的，飽都不管……」

「洱海魚鷹」湊了過來，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說『大灰狼』，你可別亂髮牢騷！……這是首長愛護咱們。你想想，咱們都六天沒正兒八經的吃東西了，胃很長時間沒有消化就造成了胃的蠕動變緩，胃就慢慢的收縮且沒了彈性。這時候胃已經變的很小了，突然吃了過多的食物就會使胃漲破導致死亡。這時只能適量吃些易消化的食物，使胃慢慢恢復蠕動。呵呵……『牢騷太盛防腸斷』，咱們的『大灰狼』可別因為發牢騷腸子沒斷，卻因為吃麵條吃多了，把肚皮撐破了……」

「大灰狼」笑罵道：「我說老鷹子，哎你『介人』別『不覺悶兒』！……你這不『扯』呢嘛你，別在這兒『咯癢』人，你說的咱都懂！……」

戰智湛遞給了「大灰狼」一支「群英」煙，笑眯眯的說道：「『洱海魚鷹』說的『誠世』有理了！呵呵……等咱們的胃腸功能恢復了，無論你能吃多少碗，自然管夠兒你造！……」

偵察兵們在笑聲中吃完了麵條，就抓緊時間去洗澡，都急著去好好睡一覺。是呀，偵察兵們這六天五夜根本就沒怎麼好好休息，都累壞了，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夜色象野貓悄悄從山樑上滑下來，把所有的聲音一起裝進峽谷，峽谷便打起鼾聲。很快，偵察兵們寢室內的燈都熄滅了，不一會兒，就像比賽一樣此起彼伏的響起了香甜的鼾聲。只有「笑面虎」寢室的燈還亮著，他連連打著「哈欠」，勉強睜著眼睛，在寫這六天以來野外生存訓練的總結。「金錢豹」點著了一支「紅塔山」，送到「笑面虎」的嘴邊。「笑面虎」張嘴叼住，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在氤氳叆叇之中沖「金錢豹」笑了笑，繼續寫他的總結。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說不出是什麼昆蟲凄切的叫聲。夜的香氣瀰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緻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