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校場比武

在去訓練場的路上，賀副參謀長好像心事重重，一路上閉著眼睛養神，一句話也沒有。實際上，他的腦子卻一點也沒閑著，正在考慮殲滅越南「猴子」「影子部隊」「復仇行動」的細節。「復仇行動」方案軍委明確指示，由賀副參謀長負責實施。這個方案的存在只有軍委和總參的極少數人知道。在「飛虎軍」，也只有許軍長和他知道。而且許軍長僅僅知道有「復仇行動」方案的存在，並不清楚方案的詳細內容。

賀副參謀長對於總參由自己實施這個方案的命令十分意外，既感光榮，又大有受寵若驚之感。方案經總參修改，已經很完善了，但是賀副參謀長仍然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甚至有些戰戰兢兢。他要讓行動萬無一失，方案的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出一點紕漏。

首先，在人員的選擇上，賀副參謀長從一九六九年初中蘇關係緊張時，軍委選調擅長擒拿格鬥的連排職軍官，增援黑龍江邊防團一事上獲得靈感。他要求「復仇利劍」部隊的成員對自己的國家及民族必須絕對忠誠，這是在戰場上敢打敢拼，血戰到底的優秀戰士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他還要求這些人必須是各個部隊的精英，不僅有超凡的軍事素養，還必須是連排職幹部。賀副參謀長還設想「復仇利劍」部隊的人員構成，最好有一半以上具備實戰經驗。

見賀副參謀長不說話，戰智湛也不敢多嘴，樂得也閉著眼睛，肚子裡邊做自己的白日夢：「偵察大隊的人在訓練場那旮沓等著自己，要試試自己個兒啥『能耐』？……那不『整個浪兒』就是《說岳全傳》裡邊啦『小校場比武奪帥』嗎？嘿嘿……那梁王聽見岳爺爺叫他名字，怒發如雷，罵聲『岳飛好狗頭！本藩抬舉你，稱你一聲舉子，你擅敢冒犯本藩的名諱么？不要走，吃我一刀！……』提起金背刀，照著岳爺爺頂樑上呼的一聲砍將下來。這岳爺爺不慌不忙，舉瀝泉神矛一架，梟開了刀，耍的一槍，望梁王心窩裡刺來。梁王見來得利害，把身子一偏，正中肋甲絛。岳大爺把槍一起，把個梁王頭望下、腳朝天挑於馬下，復一槍，結果了性命。哎呦……不對！不對！……這一段兒是『岳爺爺小校場槍挑小梁王』，整『插皮』了。那……那『眼目前兒』這位賀副參謀長又是誰呢？……以賀副參謀長的英武，指定不是那個大奸臣、大白臉張邦昌了，註定是一身正氣的大忠臣宗澤宗大元帥。……」

「嘀……」司機忽然踩了一腳剎車，按了一下喇叭。戰智湛睜眼望去，原來是一個騎自行車的擋了路。戰智湛瞟了一眼身邊的賀副參謀長，只見他仍然閉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過久，212吉普車一路顛簸，來到了訓練場，那裡果然有七八個人等著。吉普車一停穩，眾人迎上前來，紛紛向賀副參謀長敬禮問候。

戰智湛一眼望去，哇！都是「四個兜」的幹部呀。他正不知所措，陪同前來的夏參謀對一個三十八九歲的軍人敬過禮后，介紹道：「秦副處長，這位就是新來的戰智湛同志！……」

戰智湛明白了，這位就是夏參謀曾經說過的，自己的頂頭上司，「飛虎軍」偵察處副處長秦沂嶺，綽號「笑面虎」。戰智湛急忙跟在夏參謀後面，規規矩矩的向秦副處長敬禮道：「秦副處長，您好！……」

秦副處長走上前來，笑眯眯的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對戰智湛說道：「你就是那個大學生戰智湛，還要當偵察兵？呵呵……你都會么呀？……」

秦副處長長得有點像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的國家一級演員周惠林，尤其是他濃重的山東口音，讓戰智湛感覺很親切。

秦沂嶺，三十八歲，山東省沂蒙山區臨沂人。十六歲參軍，昆明步校偵察專業畢業，二十三歲就當了偵察連連長。秦沂嶺生來長了一副笑臉，總是笑眯眯的，給人一種很親熱的感覺，猶如笑容可掬的「阿彌陀佛」。他的綽號本來是「笑彌陀」，可是這位老兄出手極為狠辣，在訓練中多次令戰友受傷。首長和戰友們在背後談起這位「笑彌陀」秦沂嶺來無不搖頭，他哪是大慈大悲的「阿彌陀佛」呀，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在昆明步校學習期間，秦沂嶺與「外軍班」的越南「猴子」「影子部隊」現任分隊長馮氏德英是同窗校友，彼此很熟悉。在抗美媛越戰爭期間，秦沂嶺又曾和馮氏德英所在的越南「猴子」「影子部隊」並肩作戰。

據說，秦沂嶺雖然軍事技術過硬，但不擅與上級溝通。所以，在副營職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賀副參謀長像挖寶一樣把秦沂嶺這個寶貝挖掘出來。他不由得心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這個秦沂嶺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對對手的主官熟悉？……這也就意味著能更容易掌握對手的活動特點，從心理上多了一分完成任務的把握！……」

賀副參謀長這時已是全軍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的一個報告打上去，立刻把秦沂嶺調到了「飛虎軍」，並直接由副營職破格提拔為副團職的「飛虎軍」偵察處副處長。

秦副處長的問話讓戰智湛不由得一愣，他的腦海中馬上出現了電影《小兵張嘎》中，主人公張嘎子要求參軍的情景來。而八路軍的區隊長猶如「眼目前兒」的這位秦副處長，半開玩笑的問張嘎子：「你想當八路，還想當偵察員，你都會什麼呀？……」

張嘎子十分認真的回答道：「我會上樹！……我會鳧水……」

張嘎子天真的話自然只能引來戰士們的一片笑聲。戰智湛的腦瓜子可沒被門弓子抽了，要命也不會說出這麼笨的話來。他期期艾艾的正不知說什麼才好，還是夏參謀為他解了圍：「戰智湛，聽說你是家傳的武功，能不能在這裡給各位首長表演表演？……」

戰智湛如釋重負，急忙立正答道：「是！……」

「表演啥好呢？……自己練得滾瓜爛熟的就是『楊氏太極拳』了，可『楊氏太極拳』軟綿綿的，外行人指定不『稀罕』，就是『八卦掌』也不妥！……那就練一練劉志清老先生的大徒弟張正仁老師所傳授的『風雷霹靂掌』吧！……不妥！不妥！……『風雷霹靂掌』吆吆喝喝的太張揚，就像《天龍八部》中丐幫幫主蕭峰所使的『降龍十八掌』。雖然神威凜凜，但是總有點『顯大眼兒』的意思。嘿嘿……乾脆就『嘁哩喀嚓』的練一套『七星螳螂拳』吧。……」

想到這裡，戰智湛拱手為禮，客客氣氣的說道：「俺就給各位首長表演一套在俺的家鄉流傳很廣的『七星螳螂拳』。……俺的功力還淺，請各位首長多多指教！……」

說罷，戰智湛抖擻精神，十分認真的練了起來。他腳踩七星步，插捶、攔截、雙插花、十八梭、銼鋼、九轉十八跌等，一招一式連環不斷的演練起來。戰智湛拳法進退虛實、長短起落、閃展騰挪、竄跳出入、剛柔相濟、開合收閉，頗得「七星螳螂拳」精髓。

一套「七星螳螂拳」練完，眾人噼里啪啦的鼓起掌來。戰智湛從眾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大家為他鼓掌只是客氣而已，心裡未必看得起他所練的「七星螳螂拳」。

戰智湛正為之氣沮，秦副處長笑眯眯的說道：「不賴！不賴！……練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呵呵……你還會么？……」

秦副處長的兩次輕視，讓戰智湛心中十分不悅，心中暗想道：「幹啥呀？……這不『蹬鼻子上臉』嘛！……」

戰智湛正想說幾句「三七嘎牙子」話，出口惡氣，夏參謀又來打圓場了：「我說戰智湛，你的飛刀不是不錯嘛，還不抖出來讓首長們瞧瞧！……」

「這個夏參謀真夠哥們兒意思，一到節骨眼兒上就幫著自己。……那個欒幹事也不賴，雖然跟『真討厭』似的有點兒娘們兒唧唧的，可對自己那可真是『瞎子鬧眼睛，沒治了！』……夏參謀、欒幹事？嘿嘿……那不就是『瞎參謀』、『亂幹事』嘛，這倆人咋湊合的呢……」想到這裡，戰智湛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露出了一絲笑意。

秦副處長哪裡知道戰智湛的腦袋瓜子轉的太快，關鍵時刻不考慮怎麼表現，這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卻想到了損人的話上去了。他還以為碰上了強項，戰智湛這是心中暗自竊喜呢。其實，秦副處長也想試一試戰智湛到底有幾斤幾兩，畢竟是許軍長推薦的人。萬一要是遇到一個可塑之才，好好雕琢雕琢，自己豈不是能多了個得力的部下？於是，秦副處長微笑著說道：「你還會玩兒飛刀？嗯……這倒算個特長。……不過，我們可沒有飛刀，匕首中不！……」

戰智湛立正答道：「報告首長，飛刀俺隨身攜帶著呢！……」

秦副處長笑道：「呵呵……你個臭小子倒是有準備呀！……那誰……你把靶子拿來……」

說著，秦副處長沖一個長得黑黑的、瘦瘦的，足足比戰智湛矮一個頭的小個子擺了擺手。這個小個子的個兒雖然不高，卻極為機靈，渾身透著精悍。他很快就將一個靶子扛了回來，先對賀副參謀長敬過禮后，又對秦副處長敬了個禮，報告道：「報告秦副處長，偵察大隊一連二排排長宋金庫奉命將靶子取到，請首長指示！……」

宋金庫，綽號「猴子」，長得和「二人轉」大師的得意弟子宋小寶極為酷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猴子」出生於廣西壯族自治區凌雲縣深山中的一個獵戶家庭，瑤族。他十七歲參軍，參加了「法卡山收復戰」，二等功榮立者。戰後，被保送至昆明步校學習深造。

「法卡山收復戰」是我軍廣西軍區對越南「猴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軍事挑釁、騷擾忍無可忍，這才決定對法卡山地區的越南「猴子」採取行動。作戰目標就是務求將法卡山地區的越南「猴子」予以清除，恢復我對法卡山的控制，還邊境地區老百姓一片安寧。法卡山位於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寧明縣上石地區邊緣，海拔500米，面積為一萬多平方米。是橫跨中國廣西憑祥市上石鎮南緣與越南「猴子」某地的界山，包括5個高地，由西北向東南5個高地組成，其主峰為3號高地，海拔511.3米。主峰上曾經豎立中越傳統邊界26號國界界碑，為中越邊界的重要「騎線點」，中越兩國「一國一半」。北方「1號」、「2號」高地屬於中國，南方「4號」、「5號」高地屬於越南「猴子」。

在「法卡山收復戰」戰鬥開始前，指揮部根據情報了解到越南「猴子」在「5號」和「3號」高地之間，部署了一個「老毛子」製造的「M-160型」160mm迫擊炮營。這種大口徑迫擊炮我國南京307廠曾組織仿製，一九五六年六月二十九日，首門樣炮裝配完成，當年七月一日進行實彈測試，當年九月二十一日通過定型測試，定名「56式」，開始量產。這種炮雖然機動性差，發射速率較慢，但炮彈威力奇大，形成的彈坑有一人多深，對我攻擊部隊的威脅那就不言而喻了。

為減少攻擊部隊傷亡，指揮部決定，由「猴子」所在的偵察排滲透進敵後，偵察清楚越南「猴子」蘇制「M-160型」160mm迫擊炮陣地，在總攻擊發起前，引導我方炮兵予以摧毀。

經過簡短的戰鬥動員，偵察排的十一位戰士組成偵察分隊，在排長的帶領下，穿著越南「猴子」軍裝，背著「小八一式」電台出發了。「銀線連接雄獅百萬，電波飛翔大地長空。」這「小八一式」電台可不簡單，與「他爹」「大八一」電台一道，在我軍軍史上立下了不朽的功勛。業內有一句話，叫做「一個八一，兩部電台。」說的是，「八一式」電台經歷了兩代技術，也就是電子管時代和晶體管時代。經過晶體管技術更新的「八一式」電台被稱作「八一式」小型電台，而原來的電台則還被稱作「八一式」電台。在無線電愛好者的口中，這兩種電台被親切的稱為「大八一」與「小八一」。兩種型號加在一起，伴隨我軍通訊兵度過了近三十年的光陰。

「大八一」電台的正規名字叫做「八一式15瓦短波電台」。「大八一」電台的設計參考了同時期「美國佬」「AN/GRC-9」電台的成熟設計。是一種最高輸出功率為15瓦的CW/AM短波電台。在國共內戰、「抗美援朝」戰爭以及「抗美援越」戰爭，「對越自衛反擊戰」中都能看見「大八一」電台的身影。

六十年代早期，隨著晶體管工業的發展，小型化「大八一」電台的計劃漸漸地可以開始實施。「小八一」電台的設計起源於六十年代早期，在一九六六年，「小八一」電台開始裝備部隊試用。在六十年代晚期，「小八一」電台獲得生產批准。「小八一」電台只有原來的「大八一」電台的一半大、一半重，配屬師團級步兵單位。「小八一」電台是咱們國家軍用無線電設備中的第二代產品，完全由國人設計和生產。我軍通訊兵很喜歡「小八一」這種較輕的便攜電台，但是「小八一」電台也遭遇了一些問題，如末級功放管容易燒壞的問題等。工廠為此進行了長期的調研及重新設計，改進了「小八一」電台的電路設計。在一九七三年六月份，「小八一」電台「B型」開始大量生產並交付部隊正式開始使用。而在七十年代中期，最終的也是最成功的型號「C型」獲得生產許可，開始大量生產。

「猴子」手揮砍刀，緊跟在嚮導的身後，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一頭鑽進亞熱帶叢林中。

越南「猴子」北部山區，山峰重疊成峰，峰巒星羅棋布。這裡草深林密，路少坡陡。杯口粗的竹子緊緊擠在一塊，砍不斷，推不倒，就像是道道天然的屏障，阻擋著偵察分隊的偵察兵們前進的步伐。芭茅草、飛機草高達兩米以上。草叢中夾著雜木，雜木中盤著帶刺的長藤。第二天，就是二十四節氣的「立夏」了，由於剛下過雨，叢林中的氣溫雖然不高，卻顯得格外的悶，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這一切，都給急速穿插的偵察分隊帶來了不可想象的困難。偵察分隊的偵察兵們平均負重都在三十公斤以上，人人的軍裝都已濕透，根本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露水。人人都張著大嘴，「哈哧」、「哈哧」的喘著粗氣，艱難地前行。幸虧「猴子」的家鄉離這裡並不遠，「猴子」參軍前幾乎天天在山上的叢林里跑來跑去的，所以對叢林相當熟悉。他帶著偵察分隊或鑽、或繞，克服了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前面又遇到了一片三米多寬、兩米多高的木薯林，鑽過去無空隙，爬上去又經受不住人。「猴子」手揮砍刀，左劈右砍，很熟練的為戰友們開闢出了一條通道。

偵察分隊一路上儘管沒有遇到異常情況，很順利的鑽到了「5號」高地背後，可是，天已經蒙蒙亮了。按原定計劃，偵察分隊這時應該已經繞過了前方的一個越南「猴子」的村子，就到達潛伏地域了。「5號」高地上駐守著越南「猴子」一個排，按照計劃繞道，很可能被「5號」高地上的越南「猴子」發現。再說，時間也太緊張了。偵察分隊帶隊的排長眼珠子轉了轉，一咬牙，碰碰運氣吧，強行通過！因為畢竟天剛亮，越南「猴子」老百姓不該起這麼早吧。穿村而過，就是被「5號」高地的越南「猴子」發現了，他們也會以為是自己人。

按照戰前的偵察，越南「猴子」沒有在這個村子里駐軍。但是偵察分隊的戰士們都知道，越南「猴子」是全民皆兵，一旦被發現打起來，「5號」高地上的越南「猴子」把退路一掐，就算是能夠衝過「1號」高地，前面還有越南「猴子」重兵把守的「2號」、「3號」高地呢，偵察分隊這十幾口子人就別想回去了。

偵察分隊的偵察兵們都很緊張，手指都勾著扳機，那是隨時準備打了。幸好，偵察分隊的運氣不錯，真的如同排長所預料的，穿過了大半個村子，還真沒遇到什麼人。可是，就快到村口的時候，路邊一個門一響，有個越南「猴子」青年婦女出來了，看見偵察分隊就愣住了。偵察分隊偵察兵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但是絲毫不敢放慢或是加快行進的速度。還是「猴子」腦子反應快，他見勢不妙，就朝那青年婦女擺了擺手，笑了一下。據「猴子」自己後來說，他當時笑得比哭還難看。這是當然的，笑，需要人臉的肌肉充分放鬆。「猴子」那麼緊張，怎麼可能笑得自然呢。

「猴子」事後說，越南「猴子」軍隊和我們長得沒什麼兩樣，也許也有軍民魚水情吧，看到自己的老百姓，笑一笑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嘛。不過，好像越南「猴子」人沒有這個傳統，那青年婦女的臉一寒，把手裡的水桶倒掉，就關門了。偵察分隊的偵察兵們穿過村子后一直提心弔膽的，直到他們進入了潛伏地域，才確信那個越南「猴子」的青年婦女沒有去報告，大概她以為碰上了個不正經的越南「猴子」大兵吧。

一九八一年五月五日凌晨六時，隨著三發紅色信號彈的升起，頓時，一陣地動山搖，如同八級地震一般。我軍數百門各種口徑的大炮昂首齊吼，越軍一個營的「老毛子」製造的「M-160型」160mm迫擊炮立刻變成了廢銅爛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