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瓊國的軍營對面的地方,舟信坐在營帳里,桌上擺放著一枚玉佩,看著一邊變了臉色的軍師,道:「本王在瓊觴村撿到的,聽說是軍師的。」
「這,怎麼會……我沒去過瓊觴村啊。」軍師扇著扇子,冷汗漸漸冒了出來,驚疑不定地看著玉佩,回憶著什麼。
「那他怎麼在那的啊!你撒謊也得有點譜啊!」六子和話梅也在營帳內,只是六子比話梅的話多,管不住嘴就說出來了。
「這……可能是別人偷了本人的玉佩然後掉在那的吧。」軍師再找不到比這更好的理由為他開脫了。
「可瓊觴村的人都死了。」舟信難得有興緻地和軍師拐著彎說話,這謊可撒地漏洞百出啊,騙得過他的人只有不語一個人,何況她已經不在了。
「什麼!死了!」軍師的扇子掉在地上,驚訝地張大了嘴。
舟信看著他,不得不說他裝得可真像那麼一回事兒,明明就他帶兵去屠的村莊,為了加劇惡化大燕國和瓊國的關係給潘將軍出的這麼一個餿主意。
「你可想清楚了?」揉揉眉間,舟信覺得累了。
「肯定不是本人殺的人!」
「好,那你走吧。」
舟信放走了他,引得六子嘀咕起來,「都有證據了幹嘛還放人啊。」話梅狠狠踹了他一腳,這毛小子好找抽啊。
舟信看了他們一眼,懶得再動口了,這種白痴問題他要怎麼說呢?難道說他找來的這個玉佩只是讓話梅從軍師房裡偷的,拿來試探他反應的?這軍師的反應他倒是看到了。也肯定村莊就他帶人屠的,只是他還不想除了這個「聰明」的軍師。有他在,潘將軍才不會像只有力氣的公牛一樣亂折騰。果然,軍師才回去就先找到了潘將軍,和他說了攝政王好像沒那麼簡單,他已經開始懷疑了,這段時間不能再有什麼小動作,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話梅,公文翻譯了嗎?」閉目養神的舟信睜開雙眼,想到他讓瓊國的那份公文,這東西得找到當地的人才翻譯得了。
「王爺,這邊沒有人看的懂,所以……」
「嗯。」
早料到一樣,舟信淡淡地哼了一聲,看來這場仗不得不打了,不然回去也不好解釋,明天就要布置戰術了。
「吼……」
突然一聲渾厚的低吼聲傳來,接著就是地動山搖一般的震動,帳篷里的油燈也晃動著,火光劇烈地搖曳起來,眼看它就要掉地上了。
「怎麼了?」六子身手敏捷地穩住油燈,一手按在桌上讓桌子停止晃動,話梅則扶住了舟信的椅子,鎮靜地站在他旁邊。
沒一會兒震動停了下來,兵營外的人都出來了,鬧翻了天,說這說那的,人心不穩。舟信起身走出帳篷,筆直朝剛才傳來聲音的方向走去,將士們看到他都不說話了。舟信才沒管那麼多,走到兵營外圍才停下來,視線被那裡的山坡擋住了,可聲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在如此空曠的原野上都能將聲音清晰地傳到這裡來,還有劇烈的震動,這所有的都說明對方是個龐然大物。
「話梅,備馬!」
舟信果斷開口吩咐,真是不巧,他要去找的就是這種龐然大物,以為還要費一些功夫,沒想到老天都在眷顧他。
翻過那道山坡,可以看見一片小樹林,在原野上看到的東西都像是在眼前,可當他們到了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后的事了。
小樹林此時已經是面目全非,不同的是所有的樹木都是從地下往上翻出來的。話梅看到這種情況,下馬趴在地上聽了聽聲響,道:「王爺,底下有東西。」
六子就奇了怪了,學樣子趴到地上,將耳朵貼上地面,道:「什麼也沒有啊!」
「你認真點,趴狼身上怎麼聽?」話梅無奈地說著,要不是他身手不賴,想必王爺也不會帶上他的,或者他單純地只是來活躍氣氛的。
「呃呃?」六子的視線被濃霧遮擋了,往下仔細一看是條眉心中了一刀的狼,死得透透的,已經僵硬了。嘿,他說他怎麼什麼都聽不到,原來是有個這傢伙在這兒啊,六子氣惱地將狼丟了出去,重新趴下來又聽,還是聽不到。
「你底下的狼可多著呢。」舟信也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人難道就沒發現這裡滿地都是狼嗎?還是說他是想,活躍氣氛?他帶六子出來可不是讓他玩的。
「啊?」他跳了起來,看向地面,真的是滿地的狼,血讓它們都凝成一塊兒了,都是眉心插了把匕首。「我就是……活躍一下氣氛,其實我早就發現它們的!」六子不好意思地說著,揉揉眼睛,在霧裡他的視線變得出奇地差,感官也沒平時高了,這可真不好。
話梅白了他一眼,回去就給他加強訓練,怎麼說他都是個精英,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要會應變,至少他得在霧裡看得清狼吧。
舟信慢慢渡步到小樹林的一邊,那裡的樹木是被撞倒的,地上的岩石被踩碎了,還有被劍砍過的痕迹。在旁邊,他發現了一樣東西,是深沉的暗紫色,有巴掌大,形狀像是放大的魚鱗,很是堅硬,上面還有斑斑血跡。
「話梅,它就在這兒,找出來。」舟信說著,將手裡的暗紫色握緊,他找到了它了,這就是它的鱗片,它就在這裡。
「是,王爺。」話梅聽到了命令,指著六子道:「跟我去看看這裡,有什麼不正常的就要稟告。」
切,到處都不正常好嗎!六子心裡這麼想著卻不敢說出來,這裡的狼都是人殺的,而且他剛剛又感覺腳下有震動了,這些都不正常。想歸想,他還是去察看這片森林了,還真看到了一個大洞,裡面深不見底,有風從裡面吹出來,還是熱的,輕微的喘息聲也在那個洞里被放大。這比剛才那些還要不正常!六子驚訝地想著,這裡面好像有活物!迫不及待地叫他們過來,問他們這是什麼。
「要不你下去看看?」話梅開玩笑也是一本正經的。
「你怎麼不下去啊!」六子一跺腳,還很稚嫩的臉皺成了一團,跟個小老頭似的。
他皺成小老頭不要緊,要緊的是他一跺腳本來就鬆弛的地面就塌了,話梅和舟信倒沒什麼問題,只是可憐六子就要這麼掉下去了。關鍵時刻話梅縱身一躍抓住六子的小臂,另一隻手扣住了岩石,道:「別亂動!」
六子連話都說不清了,叫嚷著:「下面,下面有東西在喘氣兒,大,大哥,你千萬別丟下我啊!」
「你,就消停點兒吧,我快抓不住了。」話梅臉都漲紅了,這臭小子好重,他一隻手勉強還可以堅持不讓他掉下去,還有另一隻手要抓住岩石讓自己也不掉下去。
「我建議你也別看下面。」舟信站在岩石上,墨瞳往下看著,正對上一雙暗金的眼眸。
「什麼意思?」六子下意識往下看去,嚇了一跳,底下的那怪物是什麼!掉下去會被它吃了吧!想到這裡,六子順著話梅不停地往上爬,但泥土太送,反而讓他們又掉下去一大截。
「喂!要掉下去了!」
「你別動!」話梅欲哭無淚。
手一松,話梅抓不住了,這時舟信伸出手來抓住話梅的領子將他們倆都提上來了。
「得,得救了,呼……」六子上來就抱著著一旁的岩石,再也不要掉下去了,也不要去看了。
「你小子就應該被吃掉!」話梅手都要斷了,幸好有王爺在。不過王爺去哪了?他轉頭沒有看見人。
舟信此時已經到了那個洞里,沒有光,只有那雙暗金的眼眸在看著他,喘氣聲在這裡巨大無比,吹起的風更是不言而喻。事實上他關心的也只是這雙眼眸而已,其餘的東西就算看不見也沒關係,只要它眼睛還在黑暗裡閃著迷人的暗金,他就能找到它。
「轟隆隆!」
黑暗中的身軀開始翻騰起來,雙翼早在以前就受傷了飛不起來,最有力的尾巴拍著洞壁,石塊紛紛掉落,是比剛才還要劇烈的躁動。它感受到危險了,出於本能的直覺它盡量讓自己造成的動靜更大,憑著恐怖的力量,硬是做到了這點。
「吼……」
翻騰中,它不知道是碰到了什麼,堅硬的鱗片也破開來,頓時皮開肉綻,血止不住地在流。它疼得扇動了受傷的雙翼,又是同樣被東西傷到了,像無處不在的利刃在切割著它每一鱗片,然後嵌進了血肉。直到它氣息越來越弱了,漸漸安靜下來。
地面上的話梅只感覺剛才地像是要裂開一樣,只是不一會兒就停止了,這裡又寂靜得不像話。看向洞口,有無數的銀絲線從裡面出來固定在小樹林的樹上,岩石上,微微閃著的銀光讓人知道它們有多鋒利。這些是西域蠶絲,閃爍的銀光下是殘忍的美麗,一根一根地交織成蛛網,纏住的獵物將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情況也的確如此,被蠶絲纏上的獵物只會越纏越緊,然後被這些漂亮的銀絲絞殺,正如同洞底的那頭困獸一般。
大概是血流盡了吧,舟信碰了碰地上的泥土,已經全被它的血浸濕了。輕彈手上的銀線,其他無數的銀線也顫動起來,它的傷口被加深了,現在它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要說掙脫還真不可能。
暗金的眼眸透露著恐懼,眼前倒映出一個人,手裡拿著散發寒光的劍,鋒利的劍刃不過是輕輕劃了划它的臉就破了。
「龍之眸。」
舟信一手拿著劍,一手撫上它的眼睛。
「吼!」
尖利的吼叫聲直衝天際,方圓幾百里之內都聽得到這聲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