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君好夢
眼前魑魅魍魎亂晃,孝嚴已經進了修羅煞地獄的第十八層,向外望去,回到人間彷彿要爬過天梯一樣,一眼望不到頭,他伸手卡住自己脖子,根本沒有要醒的意思,那股子狠勁像要把自己掐死似的,好像呼吸都困難了。
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梁恩澤將室內燭台挑亮,直接將他從床上扶起來,覺得他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醒醒,醒醒孝嚴。」
可能真借了命格重的人的光,孝嚴覺得眼前影影綽綽越來越凶的鬼常在終於褪去,「啊」了一聲終於睜開了雙眼。
梁恩澤深覺不可思議:「孝嚴,我剛才叫了你能有一刻鐘的時間,你才醒。」
孝嚴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濕衣服已經貼在身上了,他還沒回神,盯著梁恩澤看了好一會,顫顫巍巍的問他:「你是恩澤吧?」
梁恩澤覺得此問題莫名其妙:「我不是恩澤是誰?你說失眠的厲害,讓我在這裡陪著你的。」
孝嚴目光好半天才能聚攏,從幻境回到了人間來,凄晃的表情褪去,正常的表情浮了出來。
孝嚴伸出欠欠的爪子捏了捏梁恩澤的臉頰,嘿嘿笑了:「嗯,緊實滑滑的,是我的粱美男。」
梁恩澤覺得臉上溫度開始升高,之後耳朵都紅了:「別胡鬧。」
孝嚴看他好玩兒,繼續逗他:「我就是想要看看把我叫回來的人間真實,溫度是什麼樣的。」
「油腔滑調,」就沒個正經時候,梁恩澤是有正事的,問他:「你為什麼剛才一直不醒?」
孝嚴一個激靈,沒辦法,也不是他膽小,只不過每天冤魂纏腿似的折磨他,心理上都有陰影了:「說來話長,太嚇人了,從小到大是越來越怕,越來越覺得無能為力的過程。」
越這麼說恩澤就越覺得想打破砂鍋問到底:「說來聽聽,到底怎麼回事?」
孝嚴忽閃著挺大的眼睛,稍微側著頭可憐巴巴的看著梁恩澤:「提到鬼常在我就心裡哆嗦,我能…握著你手腕說話嗎?」
梁恩澤很少從這樣的角度看孝嚴,見孝嚴雖然是個黑小伙,可眉峰銳利,鼻樑窄挺,唇線分明,長的還真是挺好看的,他狠狠心:「就做夢。」
見梁恩澤目光在他臉上一落,孝嚴就知道有戲,馬上再接再厲:「求你了,恩澤,我不是要佔你便宜,就是想拉著你仗仗膽子。」
經常和臉皮厚的孝嚴混在一起,梁恩澤也有點學壞了,咬著自己指節和煦笑著問他:「孝嚴,你平時拳打白鳳山修行道,腳踢洞河食人魚,不是膽子挺大的嗎?」
趁著倆人說話的空檔,孝嚴已經偷偷的把梁恩澤的手腕輕輕握住了,真別說,盈潤的皮膚,薄實的肌肉,修長的骨節和竹子一樣,光是摸了摸占點便宜,孝嚴就覺得舒服的已經飄在半空中了,他聳著肩膀轉移梁恩澤的注意力:
「恩澤,其實世間恐懼有無數種,總有一種適合你,只要我心智受我的控制,眼前看到的是真實的,其實我也不害怕,只不過深陷重重迷濛中,覺得身不由己,要受別人指引,而且越怕越出不來,才嚇破了膽的。」
察覺到自己手臂已經落入了某個登徒子的魔爪中,梁恩澤也沒忍心抽回來:「你說說為什麼覺得自己不受自己的控制?」
孝嚴得寸進尺的靠在了梁恩澤肩膀上:「恩澤,和你這種得天獨厚的福澤深厚不同,我的五行八字特別輕,而且打小的時候我娘就沒把我生好,招惹了邪神,常年纏著我。」
孝嚴叨叨叨,把自小到大飽受鬼常在之苦的事撿要緊的說了一遍:「鬼常在打小就纏著我,他和我長的一模一樣,就是少了一條腿和一條手臂是畸形的,小種馬…不是,那個你三弟梁恩倫告訴我,他和本來是孿生兄弟,只不過我活了他掛了,他怨氣衝天,常年不離我左右,只要我閉上眼睛休息他就出現,輕輒辱罵重則毆打,最近已經強大到我能感受到他的實體了,估計是下了恆心想要玩死我。」
梁恩澤深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孝嚴的遭遇確實慘了點:「你已經所有的辦法全用過了,還是請不走他?他不是虛體嗎?為什麼會如此強大?」
孝嚴:「他應該是有實體加持,要不靈魂早就應該滅了,可是實體藏在哪誰都不知道,要不他怎麼能如此猖狂。」
孝嚴在屋中環視一圈,覺得空氣也不夠通透:「嗯,我平時輕易不會去想起他,更不會提他,因為每想他一次或者提他一次,就像是和他溝通了一樣,他就會越高興,之後欺負我更起勁了,恩澤,他現在就在這個屋子裡,我能感受得到。」
「現在就在?」梁恩澤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轉著眼睛在屋內掃了一下,當然他是什麼也看不到的,可溫度較低還真的是騙不了人的。
孝嚴往他懷裡蹭了蹭,自從向梁恩澤表明了愛意之後,心裡已經把梁恩澤當成自己的另一半了,有機會就要佔點便宜,話說梁恩澤要是到時候真能答應考慮他一下的話,是不是代表著,他能碰一碰?還能呆在他身邊給他鎮宅,想想就要美死了。
梁恩澤一看他那滿臉嬌羞痴漢的樣,當即覺得也沒工夫管屋裡有沒有鬼常在了:「喂,我可沒答應你什麼,別往我懷裡鑽!」
孝嚴轉著腦袋用額頭頂他:「就一會,就一會。」
「再胡鬧我可走了。」梁恩澤伸手從懷裡往外扯他。
孝嚴還真怕他抬腿就走了,可憐兮兮的停止了痴漢撒嬌:「別走,恩澤,你走了我就更害怕了,你陪我睡一會兒。」
梁恩澤一張臉從月白色羞成了粉紅色,孝嚴怎麼還黏上他了:「我…剛才睡在你的外間屋,可你還是被魘住了,說明我確實沒有用。」
孝嚴往床裡邊挪了挪,拍了拍身邊的床板,嘻嘻而笑:「恩澤,那是因為休息的床鋪離得遠了,你要是睡在我邊上,我就肯定沒事。」
梁恩澤:「…」
孝嚴再接再厲,搖晃梁恩澤的肩膀:「回京以來一直是睜著眼睛到天明,只剛才你在才算是安眠了幾個時辰,還覺得困得很。」
梁恩澤實在憋不住笑:「你這是什麼苦肉計?」
孝嚴知道有門了:「是確實很苦,真的不是計,恩澤,我的好恩澤,你就陪我好夢正酣一回唄。」
說完拉著梁恩澤,在床鋪上二人中間劃了一道隔離線:「以此為界,絕對不佔你便宜。」
梁恩澤最近也頗為勞累,他搖搖頭:「就你賴皮。」還真合衣躺了下來,雙手搭在胸腹前,開始閉目休息。
孝嚴側過身子對著他:「恩澤,我每天早晨的早餐全有一碗蓮子心粥,明早分你一半。」
「嗯。」梁恩澤帶著鼻音困迷糊了似的答應了一聲。
孝嚴往前蹭了一寸:「以後你能經常來我家嗎?」
梁恩澤腦海中翻騰著錯綜複雜的事,沒理他。
孝嚴已經越過了隔離線,將腦袋頂在梁恩澤的胳膊上:「恩澤,你睡著了嗎?」
「住口,睡覺。」
岳九白天的時候沖回了府衙,就是組織野魚捕撈隊去了,他沖捕快們招手:「弟兄們,馬上全副武裝,準備收網!」
大理寺的捕快們儘是些七長八短漢,其實幹的也是最危險的抓捕工作,沒有危險的外勤一年都碰不上幾回,聽到岳九招呼,馬上輕車熟路開始檢查弓箭和裝備。
岳九笑的不行了:「兄弟們,洞河裡發現了一種大嘴獠牙的鯰魚,咱們把漁網、魚鉤子全帶上,去菜市場多買點豬下水雞雜碎,收網抓魚去。」
眾人反應了半天才知道,還真是收網啊,當即哄堂大笑,一掃剛才嚴肅的風格,全開始互相打打鬧鬧:「哎呦喂,還有大魚,咱們兄弟多抓幾個,回家解饞估計夠了,剩下的送市場賣了去。」
岳九覺得這些人什麼事都能扯到吃上去:「別掉以輕心,我和你們說,那大魚最小的一米長,最大的魚背鰭有三米長,在水裡力大無窮,我們得用最結實的鐵網,三到十個人一組,千萬別被扯到水裡去,扯進去就餵魚了。」
大家還在哈哈大笑:「抓魚用得到大理石捕快的,如果不是岳師爺故意的大材小用,那就是要求釣魚的人得有姜太公的本領了,放心吧,師爺,只抓魚,不落水!」
出去捕魚的準備出發的空檔,岳九一如平常忙碌的時候轉進了大理寺的後院,後院有一個部門是專門是負責盯梢的,他秘密的吩咐下去:「狡兔三窟,把雲夢大橋周圍全看住了,還有城門也加派人手,看有沒有反常的人或者運什麼反常的貨,有就全抓了。」
這邊孝嚴借著梁恩澤的光,美美的睡了一覺,那邊岳九已經折騰毀了,將雲夢大橋周圍的閑雜人等清了清,上躥下跳的開始捕魚。
本來大理寺的捕快還沒太當回事,等到真看到了大嘴鯰魚了還敢調戲,一個二十多歲的小捕快將划船用的木頭漿戲謔的塞進了大魚的嘴裡,但見手中大魚凌空躍起,跳出老大的水花,接著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森然利刃一般的牙齒,一口將船槳咬斷了,接著像一個鐵牛似的落進了水裡。
眾人皆花容失色,張著大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