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鑰匙
「這是別墅還是監獄?」走到劉苞谷那棟所謂的別墅前,刑術忍不住感嘆道,因為這座別墅周圍的牆壁高度近四米,牆頭上除了鐵絲網,還插滿了碎玻璃,而且四面牆壁上都有監控攝像頭,儼然一座監獄,而不是民居別墅。
陳泰東上前,叩響門環。
刑術則站在門前抬手看著表:「佘采香怎麼還沒回來?」
馬菲在旁邊問:「你擔心她?」
刑術道:「既然同行,就是同伴,不能不顧及她的安危。」
馬菲搖頭:「你可時刻要提醒自己當年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
「當然。」刑術笑道,「就算我忘了,你也會及時提醒我吧?」
兩人正說著,佘采香便氣喘吁吁地跑來:「怎麼這麼遠啊?」
馬菲打量著佘采香:「你沒吃飯吧?我這有餅乾。」
佘采香立即道:「我吃了,吃得很撐。」
刑術皺緊眉頭,知道衝突即將爆發,趕緊上前與依然在叩門的陳泰東站在一起,避免自己被卷進去。
馬菲假笑道:「從我們吃飯的地方到這裡,至少一公里,你吃飯的地方差不多也有一公里吧?我算了下時間,雖然你來晚了點兒,但是依然算得出,你是直接跑過來的,一個自稱吃撐了的人,連續奔跑一公里,應該都會吐吧?你的體質可真怪。」
佘采香一愣,這才明白馬菲先前的「好意」其實是在給她下套,立即道:「我的體質就是怪,你羨慕?」
馬菲也不看佘采香:「羨慕談不上,就是覺得有點兒怪,不僅你的體質怪,你自個兒要單獨吃飯也很怪,鬼知道你幹什麼去了。」
佘采香湊近馬菲:「我幹什麼去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馬菲聳肩:「我可沒說有關係,我只是那麼一問,你自己要接話說下去的。」
就在兩人的衝突要升級的時候,門口擴音器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
陳泰東看著攝像頭,對著擴音器說道:「我們是從北方來的,打聽到劉苞谷先生在這裡住,有急事找他。」
男子又問:「你們有啥事?」
陳泰東遲疑了下,乾脆開門見山:「我們想向劉先生打聽一下,關於1960年青蓮村裡發生的事情。實不相瞞,我們要去青蓮村,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劉先生能給我們一個準確的坐標。」
陳泰東說完,擴音器中再也沒有聲音傳來。陳泰東見刑術思考著什麼,低聲問:「你怎麼了?」
刑術道:「我聽這人說話的聲音很耳熟,而且這個人是東北口音。」
陳泰東問:「你認識?」
剛說到這裡的時候,門開了,一個光頭出現在門口,隨後上下打量著刑術和陳泰東。就在刑術還在想這個人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的時候,那光頭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笑容,指著刑術道:「嘿,哥們兒!緣分哪!」
陳泰東、馬菲和佘采香都看著刑術,刑術看著那個光頭,還是沒回憶起來他是誰。
「半年前,哈爾濱看守所。」光頭走出來,「哥們兒,想起來沒?我還記得你叫什麼來著,我想想,你的名字挺特別的。對,刑術!對吧?」
刑術點頭,突然想起來他是誰了——潘峰案結束之後,他向傅茗偉「自首」后,被拘留了一段時間,這個司空硯當時與他和閻剛同住一間屋子,他不僅是個自來熟,還是個話癆,沒想到事隔這麼久,竟然會在這個地方遇上。
刑術道:「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司空硯轉身看了一眼別墅大門:「我是來找我乾爹的。」
「你乾爹?」刑術奇怪地問,「你乾爹是劉苞谷?」
司空硯點頭,也很吃驚:「你怎麼認識我乾爹的?現在很少有人知道他以前叫劉苞谷,因為他後來改名字了。哥們兒,你也是做礦產買賣的?」
刑術搖頭:「不是,但我的確找你乾爹有急事。」
司空硯點頭:「我知道,剛才這位爺們兒說了,你們是來找那個青蓮村是吧?進來吧,屋裡沒人,就我一個,你來了正好,這叫他鄉遇故知,不是,應該叫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來來來,裡邊請。」
刑術四人跟著司空硯進了別墅。進去之後,發現裡邊別有洞天,高牆之下就是花園,種滿了各種植物,別墅主體就在花園中間的位置,一共有三層,但奇怪的是,每一層的窗戶外面都被鋼板封死,別墅下方的大門也包裹了鐵皮,簡直就是一座堡壘。
走進客廳之後,司空硯才把燈打開,但只是開了一盞檯燈。
等四人在沙發上落座,司空硯才從旁邊的口袋中掏出一些飲料來擺在桌子上:「不好意思,這裡什麼都沒有,吃的喝的都是我臨時買來的,而且也沒水沒電,點燈的這點兒電,都是地下室那台發電機發出來的,所以得省著點兒,要不我還得出去買柴油。」
刑術點頭,看著這個無比奢華,看起來又顯得土氣的客廳:「你的乾爹怎麼會是劉苞谷呢?」
司空硯一屁股坐在對面:「我也不想啊,我以前不是告訴過你嗎?我爸是東北人,佳木斯的;我媽是浙江人,我算是南北混血。我爸以前在內蒙古弄礦,認識了我乾爹,拜了把子,我就認他當乾爹了,但實際上我和他也沒見過幾面。」
陳泰東警惕地問:「那你怎麼會來這兒?」
「誰想來啊?我放著自己的買賣不做,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司空硯搖頭嘆氣,「雖然這裡也算是山清水秀,但畢竟不是家。」
佘采香耐不住性子,問:「那你為什麼來?」
司空硯坐直身子:「我是來找我爸的。」
「啊?」刑術一愣,「找你爸?」
佘采香故作驚訝道:「原來劉苞谷才是你親爹?」
「扯什麼犢子!」司空硯有些生氣了,「什麼叫是我親爹?我爹跟著劉苞谷回四川了,結果人憑空就這麼沒了,我是按照以前劉苞谷留下的地址找過來的。」
刑術和陳泰東對視一眼,刑術示意佘采香不要說話,問:「你有這裡的鑰匙?」
司空硯搖頭:「鑰匙是快遞寄過來的,除了一把鑰匙,什麼都沒有。我能找到這裡來,也是按照快遞上的寄件地址找來的。因為我記得很清楚,劉苞谷,就是我乾爹,以前他說過他老家就在這裡。」
刑術又問:「你爸跟著劉苞谷來四川玩?」
「對呀。」司空硯喝了一口啤酒,「老爺子說半輩子都在忙活煤礦的事,也沒出來好好玩過。我自個兒能獨立之後,他就尋思著出來玩,沒想到這出來頭一回呀,就失蹤了。」
馬菲此時問:「為什麼不報警?」
司空硯道:「我也拿不準呀,當時他跟著我乾爹來四川之後,每天都會打一個電話,直到一個星期前突然不打電話回來了,我打過去電話關機,乾爹電話也關機,這裡的座機沒有人接。我當時就想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報警?就在那時候,我收到了快遞,裡邊放著一把鑰匙,我想著萬一老頭子跟我開玩笑呢?我要是報警,最後發現是個玩笑,我這不是把乾爹得罪了嗎?」
「你想得也有道理。」刑術起身來,在客廳內四下走著,「但這件事也太蹊蹺了吧?感覺上,你爸或者你乾爹寄鑰匙的目的,就是讓你來這裡,不,不對。」
司空硯問:「什麼不對?」
刑術沉思片刻道:「他們要是人在這裡,在這個別墅里住著,沒有必要給你寄鑰匙。但反過來,這種方式像是給你『留』鑰匙,可『留』鑰匙為什麼不留話呢?」
佘采香道:「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對,應該是出事了。」馬菲也分析道,「我感覺,寄鑰匙的人,他的目的應該是要引司空硯來這裡。」
佘采香和馬菲的意見第一次統一,兩人對視一眼,但立即又同時將目光移開,都帶著一臉的不屑。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處於沉思中的陳泰東,抬眼道:「司空硯,你爸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關於你乾爹的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者你乾爹自己說過?特別是他年輕時候的某段經歷?」
刑術明白,陳泰東意識到也許這件事與1960年發生的事情有關。其實原本他們聽說了劉先貴過去的那段往事,也只是帶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想來這裡找劉苞谷問一問,誰知道在這裡遇到了司空硯,還知道了一件這麼奇怪的事,這絕非是巧合。
刑術走到司空硯跟前,問:「鑰匙呢?」
司空硯掏出錢包,把鑰匙拿出來:「這兒呢。」
刑術的手觸碰到鑰匙之後,下意識道:「生鐵鑰匙?」
陳泰東也上前,掂量了下,拿出放大鏡看著,隨後又咬了下:「對,是生鐵的,上面還有一串數字,是什麼意思?」
佘采香走過來:「現在哪兒還有純生鐵的鑰匙呀?」
馬菲在旁邊立即搭話:「是呀,你算是開鎖的專家,應該對這個很有研究吧?」
佘采香不理睬馬菲的諷刺,拿過鑰匙來:「的確是生鐵的,現在鑰匙大多數都是鋼製的,一般用銅或者合金,幾乎沒有人用生鐵做鑰匙了,因為生鐵容易生鏽變形。而且看這個鑰匙的樣式,應該是開彈子鎖的。但是彈子鎖也分種類,按照國家的認定,大致分為A、B和超B級鎖芯,這種只是開普通的A級鎖芯的鑰匙。」
刑術在童雲暉那兒學過開鎖,開一般的彈子鎖當然不在話下,也知道佘采香沒有胡說八道,不過此時佘采香卻說了一句關鍵的話,提醒了刑術。
佘采香道:「A級彈子鎖除了很容易打開,還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互開率很高。」
司空硯點頭:「對,我是做裝修的,我也知道這些,你們的意思是,這把鑰匙還有什麼秘密?」
馬菲問:「互開率的意思是,一把鑰匙能開多個鎖。」
馬菲說完,刑術和陳泰東對視一眼,陳泰東問:「這個別墅有多少個房間?」
司空硯搖頭:「昨天我來的時候,上上下下走了一遍,連廁所、地下室、小隔間什麼的,大大小小的算起來,加起來有30個吧。」
佘采香有些詫異:「這麼多?從外面看這房子不算大呀?」
司空硯道:「這裡的房間都不大,不知道當時設計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所以房間特別多。除了一個主卧室,其他的房間都只能擺下一張床。」
刑術尋思了下道:「我們有五個人,分頭行動,查看下這個別墅內的每個房間。對了,司空硯,這個別墅內有沒有哪個房間的門是鎖上的?」
司空硯搖頭:「沒有,我能找到的所有房間都去過了,沒有一個是關著的。」
刑術道:「那就先分頭找吧,在房間內仔細搜查下,看看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或者房間內有什麼柜子或者抽屜是上鎖的,找到了之後就喊一下其他人。」
說著,刑術一馬當先,走上樓梯,先從三樓開始仔細檢查每個房間。
眾人仔仔細細找了兩個小時,直到凌晨時分,才重新回到客廳集合,都搖頭表示什麼都沒有找到,也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東西。
刑術坐在那兒拿著鑰匙,仔細看著,其他人也是一語不發。
陳泰東問:「大小房間一共31個,沒有遺漏的吧?」
眾人都微微搖頭,刑術看著那鑰匙,看著看著,忽然問:「司空硯,這別墅外還有其他的地方嗎?車庫之類的地方?或者雜物間?」
司空硯站起來:「對呀,後面有花園,那裡有兩個車庫、一間狗舍,但是狗已經沒了,還有個配電室。」
刑術立即道:「走,去看看。」
就在眾人離開客廳大門的那一刻,燈突然間滅了,屋內頓時漆黑一片。
司空硯立即道:「完了,發電機沒油了。」
刑術問:「這麼大個別墅,為什麼要用發電機發電?有現成的電不用,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奇怪呀。」司空硯在前面帶路,「昨天我到了之後,要不是去了地下室,都發現不了這一點。先前你們也看到了,放了那麼大的柴油發電機在裡邊,我看到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佘采香在後面又問:「但不是有配電室嗎?」
「對呀。」司空硯回答,「這不是矛盾嗎?但是配電室有總閘的那個箱子上了鎖。」
「鎖?」刑術突然間站定,「走,去試試看,能不能用這把鑰匙把配電室閘門的鎖打開。」
刑術的話提醒了眾人,隨後在司空硯的帶領下進了配電室。
刑術用電筒照著總閘箱外面的那把大鎖,試著將鑰匙往裡邊一插,再輕輕一擰,隨後鎖真的打開了。
鎖被打開,發出輕微「咔嚓」聲的瞬間,周圍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刑術將打開的鎖取下來,然後將總閘箱門打開。
打開之後,借著電筒光,眾人看到,裡面竟然只有一個總閘,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在下面看到其他的分區閘門,這是非常不合理的地方。
刑術抓著總閘,慢慢推上去,推上去那一刻,供電室的燈立即亮起,但緊接著便聽到大量機械轉動的聲音。
刑術立即跑出供電室,發現花園裡的燈全部亮了,別墅窗口外層的那些鋼板也全部打開,整個別墅內外立即變得燈火通明。
刑術立即問:「司空硯,有沒有分區控制的開關?這麼大的光亮,把周圍的人引來就麻煩了!」
司空硯仔細回憶著,拔腿就沖向已經打開的車庫內。沒多大一會兒,別墅花園的燈熄滅了,司空硯又跑出來:「喂,別墅裡邊的燈必須要進去關。」
刑術扭頭對陳泰東和佘采香說:「陳師叔,你帶著佘采香在外圍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我和馬菲、司空硯進屋再仔細找一次。」
兩批人立即分頭行動,但陳泰東和佘采香在外面一無所獲,反倒是在別墅內廚房中的刑術和馬菲有了收穫——廚房內那個雙開門冰箱的門大開著,裡邊卻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刑術湊近冰箱:「這冰箱肯定有問題,否則怎麼會自己開著?」
司空硯一聽刑術這麼說,下意識看向自己身後:「會不會這裡還藏著其他人?」
馬菲立即否定:「不可能,先前我們樓上樓下都搜索一遍了,有人的話,早就被咱們找到了。」
刑術在冰箱中摸索了一番,找到了旁邊一個調節溫度的開關:「奇怪了,這種冰箱都是外面液晶屏調整溫度什麼的,裡邊怎麼還會有個開關?」
說著,刑術扭動了下,雙開門冰箱開始朝著外面移動。刑術、馬菲和司空硯下意識退到廚房門口,此時陳泰東和佘采香趕到,看到這一幕,也很是吃驚。
「暗門。」佘采香走上前看著,「而且是電動的,用的是一體式電路,有利也有弊。」
司空硯問:「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必須要打開總閘,否則這個暗門的電源開關不會啟動,同時這條線也連接著其他的電源線,在周圍某個地方埋了一個計流器,如果屋內某個原本設定好、應該用電的東西,沒有使用電源,這個機關就不會啟動。」佘采香看著冰箱後面那扇已經移開的暗門,「比方說,這個屋子內的某盞燈或者某個正在用電的電器損壞,計流器立即就會感應到,然後機關便不會打開,什麼都不會發生。」
刑術道:「明白了,也就是說,如果總閘被打開,但又想緊急封閉暗門的話,只需要破壞其中一個電器,或者是打碎一盞燈就可以做到了。」
陳泰東走上前:「看樣子,咱們必須留一個或者兩個人在外面,否則的話,一旦全部進去,外面有人動了手腳,裡面的人極有可能被封死在裡邊。」
刑術扭頭看著佘采香:「你對這種室內機關比較熟悉,你和司空硯留下吧。」
「我不同意!」馬菲立即道,「鬼知道她會不會故意把我們困死在裡邊,她必須進去,我和司空硯留下。刑術,別忘了,我是你未婚妻,你必須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