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詭影
「不要嚇我了!」司空硯憋足了一口氣之後,暴吼了出來。
這一吼,不僅嚇著了正在全神貫注勘查的刑術、陳泰東和馬菲,就連站在屋門口原本想嚇唬下司空硯的佘采香也嚇得一哆嗦。
喊完,司空硯覺得好多了,但很快雙腿又在發軟,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白酒來,猛喝了一口,然後自言自語道:「別嚇我了,我快要被嚇死了。真的,別嚇我了。真的,別嚇我了。」
佘采香看著司空硯那副模樣:「至於嗎?竟然被嚇成這樣。」
刑術上前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佘采香指著屋內:「這不是一般的村子,這地方很奇怪。」
陳泰東問:「什麼意思?」
佘采香走進屋內:「你們自己來看吧。」
刑術等人跟了進去,司空硯爬起來,走在最後。喝了點兒酒,稍微壯起膽子的他覺得舒服了一些,將匕首摸出來握在手中,時不時低聲朝著空氣罵幾句,他這個舉動,讓馬菲覺得有些害怕。
刑術站在一樓大屋中,用手電筒照著一片狼藉的屋內:「屋內的傢具陳設都是清末的風格。」
馬菲走到牆壁前,伸手摸著那裡巨大的裂縫:「這屋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裂縫?」
陳泰東也上前看著:「應該是地震導致的,別忘了,2008年的時候,四川有一場大地震。」
馬菲伸手摸著:「可那麼大的地震,為什麼這些屋子還屹立不倒?這些建築並不是水泥澆築的建築,八級地震足以將這個村子全部摧毀。」
佘采香站在屋子正中:「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原因,我懷疑這裡的建築都是複製建築。」
此時,喝了半瓶白酒的司空硯,酒勁上頭,坐在那兒,半眯著眼睛,問:「什麼叫複製建築?」
陳泰東解釋道:「就是按照老建築重新修建的,保留了原先建築的外形,有些地方甚至還將原先建築中的磚瓦扒下來,裝填在新建築中,但地基和牆體內部基礎是按照現代建築的技術建造的。」
「不僅如此。」刑術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蹲在樓梯上,「你們注意看,樓梯是加固過的,並不是古代單純的那種木質結構樓梯。每一階都是鑲入牆體之中的,從側面的裂縫可以看出來,樓梯與牆體內的木頭是固定在一起的,也就是說,這個屋子,是先用木頭和鑄鐵打好框架,再在框架的基礎上,砌磚加瓦。」
司空硯皺眉:「鑄鐵?在哪裡?」
陳泰東上前,看著刑術所指的位置,隨後用手摸了摸:「真的是鑄鐵,奇怪,而且還沒有生鏽。四川這麼潮濕,鑄鐵沒生鏽,太奇怪了。」
刑術道:「陳師叔,這種技術應該只有西南鐵唐家才有,對吧?」
陳泰東點頭:「話雖如此,但是西南鐵唐家的技術,也不能達到讓鑄鐵百年不銹,保持個幾十年就差不多了。」
佘采香看著四下:「按照你們所分析的,這個村子是幾十年,不足百年的時間內,被人重建出來的?但是這得用多少人呀?」
馬菲聽到這兒,若有所思,刑術看著她問:「你想到什麼了?」
馬菲抬眼道:「我們之前一直疑惑,劉苞谷為何要創建邪教,也許這就是原因。」
司空硯在旁邊已經變得迷糊了,其實他酒量並不好。
佘采香道:「劉苞谷的邪教應該是前些年才開始的吧,但這裡至少在幾十年前就修建了。」
陳泰東搖頭:「不,幾十年前根本不用創建什麼邪教,就能把人給弄來。」
刑術點頭:「是的,劉苞谷他們進山的時候,正值困難時期,那個年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太多了。所以,我認為劉苞谷、劉先貴他們當年進山,不是偶然。」
「大劉!是那個大劉!」陳泰東仔細回憶著,「按照劉先貴的回憶,他們到了山邊之後,是大劉提議要帶他們去一個有吃有喝的地方的。」
刑術也回憶著:「對,在野蘋果林睡了一夜之後,大劉和劉幺娃就失蹤了。這麼一想,這些都不是偶然發生的,都是有預謀的。」
佘采香奇怪地問:「那目的呢?照這麼分析,修建這裡的必定是西南鐵唐家的人,也就是唐思蓉,唐思蓉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而且一旦曝光,失蹤了這麼多人,會驚動全國上下的。」
刑術和陳泰東對視一眼,雖然他們都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推測,可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誰也不敢貿然說出來。
坐在一旁的司空硯因為酒精的影響,已經睡著了,鼻腔中發出的鼾聲在屋子中回蕩著,又傳到屋外。一時間,似乎整個古怪的村子都能聽到他那震耳欲聾的鼾聲,讓人渾身不舒服。
「唐思蓉已經……」馬菲看著刑術,將他藏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她已經在很多年前,就解開了刑仁舉留下的線索,對嗎?」
刑術和陳泰東都點了點頭,佘采香抱著胳膊,開始撿起地上的那些破爛的桌椅板凳,堆在一起,準備在屋子裡面生一堆火。
佘采香將火點起來的同時,看著刑術道:「今晚就在這裡過夜,你們應該不會再反對了吧?」
刑術坐在篝火旁:「好吧,反正我也知道,你今晚是死也不願意離開這間屋子了,咱們就在這裡過一夜吧,明天天亮了再說。」
「也好。」陳泰東四下看著,「這裡緊挨著村子口,有什麼事,我們馬上撤出去。」
佘采香抬眼看著陳泰東,有些緊張地問:「會出什麼事?」
陳泰東安慰她道:「我就這麼一說,你別太擔心了。沒什麼好可怕的。你始終記住吧,就我活了幾十年的經驗來說,這個世界上肯定沒鬼!」
話音剛落,他們跟前的那堆篝火的火焰突然間騰高,火焰直衝屋頂,但很快又落了下去,恢復了平靜。
屋內的人,除了在椅子上熟睡的司空硯,都傻眼了,盯著那堆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佘采香咽了口唾沫,扭頭看向門口的那座墓碑,立即上前雙手合十拜了拜,然後將門關上,蜷縮在篝火旁邊。
馬菲看著刑術,刑術深吸一口氣,看著陳泰東。
陳泰東此時也很疑惑,不明白先前那火焰到底是因為偶然燒到了什麼東西變成那樣,還是……
陳泰東微微搖頭,低聲自語道:「不可能!」
馬菲盯著燃燒的篝火,往裡面加了一根板凳腿,問:「刑術,你真的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種東西?」
刑術道:「我相信的確有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但不一定每件事都得往鬼神上面靠,大多數時候,都是人自己嚇唬自己。」
「你能不能不要說了!」佘采香咬牙低聲道,她害怕那火焰又突然騰高,「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馬菲看了一眼佘采香,找了東西簡單掃了掃牆角,往那一靠,閉眼休息了。
刑術看著陳泰東,低聲道:「師叔,你睡吧,今晚我來守夜。」
陳泰東點頭:「行,老人家覺少,我起來得也早,等我睡醒了,再來替你。」
刑術看著陳泰東簡單收拾睡下,這才從包里取出杯子和咖啡,倒了礦泉水之後,將杯子放在火邊燒開,給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提神的同時,也能讓自己驅驅寒。
因為白天長途跋涉的疲憊,刑術最終還是支撐不住,靠在一側牆壁閉上了雙眼,尋思著養養神,誰知道一閉上眼,便直接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刑術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向門口,看到一個人影開門走了出去,他下意識在屋內掃了一圈,發現原本在椅子上睡覺的司空硯不見了。
刑術立即清醒了,站起身來,看著還冒著青煙已經熄滅的火堆,掃了一眼周圍熟睡中的眾人,搖了搖馬菲,可馬菲睡得很沉,只是抬手將他的手拿開,轉了個方向繼續睡。
無奈,刑術只得離開,去外面尋找不知何時離開的司空硯。
離開屋子的那一刻,刑術拿著手電筒往周圍照著,尋找著司空硯,低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奇怪了,這小子膽子那麼小,怎麼會大半夜跑出去?刑術覺得這事有點兒不對勁,腦子中也同時閃回著司空硯所說的一切,包括馬菲、陳泰東曾經對他的那些回憶。再想到當年大劉誘騙劉先貴等人進山,還有後來劉苞谷創立邪教,誘使人們來這裡的一系列事情,腦子中萌發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司空硯也是為了誘騙他們來這裡?
不,怎麼可能,我們是偶然間找到劉先貴的飯店,因此才前往劉苞谷的別墅,遇到司空硯也是巧合,除非陳師叔與劉先貴、唐思蓉是一夥兒的,這個局才有可能完美,但那怎麼可能呢?刑術拿著手電筒,一邊找,一邊在黑暗中走著。
走到主街的盡頭,刑術站在丁字路口,左右觀望著,不確定司空硯到底走的哪邊,只是先前隱約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從這邊傳來。
「司空硯!」刑術四下看著,「喂,別玩了,趕緊出來,不要亂跑,會出事的。」
刑術喊了一陣,並未聽到任何人的回應,就在他有些拿捏不定要不要先去左邊那條路找找的時候,就看到左邊的路上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影的身材和進村時候看到的那個幾乎一樣。
因為距離不算遠,刑術立即舉起手電筒照去,照去的那一瞬間,那人影再次突然間消失。
刑術這次是真的愣住了,想起當時佘采香和馬菲說在後面也看到了,於是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身後,這一看不要緊,他發現自己身後不遠處果然也有一個黑影立在那兒,而且還在他轉身的剎那,突然間消失,與在村子入口處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我不可能眼花的。刑術想了想,拔出匕首,朝著那邊大步快速跑去,跑到自己判斷那黑影出現的地方,左右四下找著,看著,但周圍的店鋪大門緊閉,如果有人突然間鑽進去藏起來,肯定能聽到動靜。
「司空硯!」刑術怒吼了一聲,「快出來,再不出來,我自己回去了,不管你了!」
剛喊完,刑術就清楚地看到司空硯從前方一座屋子中跑出來,跑出來的那一刻,他還摔了一跤,緊接著爬起來朝著前面跑去。最奇怪的是,司空硯的手抬起來舉向前方,就好像有個人在拉著他跑一樣。
可是,刑術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前面根本沒人。
刑術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拔腿追了上去。就在他快追上司空硯,都能聽到司空硯喘氣聲的那一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猛然間看到旁邊店鋪的窗口處站著一個人。
刑術剎住腳步,舉起手電筒立即照了過去,但在手電筒照到那人身上的瞬間,那人消失了。
刑術愣住了,一直用手電筒照著窗口,再將電筒照向前方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司空硯的人影了。
刑術此時有些害怕了,的確有些害怕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是幻覺。
如果不是幻覺,那會是什麼?
刑術深吸一口氣,決定一探究竟,他朝著窗口慢慢走過去,就在快走到窗口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古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聲音就和人穿著布鞋在石板路上摩擦一樣。
刑術沒有立即轉身,而是徑直朝著窗口走去,朝著窗口內四下用手電筒照去,看了一陣,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窗口下面的那塊地面很乾凈,周圍都有灰塵、雜物和落葉,唯獨那裡沒有。
這麼說,剛才這裡真的有人?對,肯定是人,只有人是有實體的,有實體的才會將這裡的雜物給撥開,站在這裡。
可是,為什麼站在這裡的人,要撥開這周圍的雜物呢?這不合常理呀。
刑術越想越迷糊,思維直接進入了死胡同。
此時的刑術,並不知道,在他背後的那一排建築的窗口上,冒出了一個個黑漆漆的黑影,立在那兒,注視著他。
許久,刑術覺得後背發涼,也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他轉身,用手電筒照去,明明用肉眼隱約能看到的那些窗口的黑影,當手電筒照射過去的那一瞬間,那些黑影都會一個個在瞬間離奇消失。
刑術閉上眼睛,深呼吸著,思索半天,腦子裡邊只出現了一個相對來說合理的解釋,那就是「中毒了」。
至於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又是什麼毒,刑術不知道,只能推測出這種毒能讓人產生極其強烈的幻覺。
因為,如果不是中毒,怎麼解釋眼前看到的這些無法解釋的現象?
刑術定了定神,又喊了一陣司空硯的名字,決定先行返回,叫醒其他人,告訴他們這個消息。可當刑術一路小跑回到村子口的那間屋子中時,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連原本已經熄滅的篝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刑術站在那兒直接傻了,他使勁閉上眼睛,又睜眼,甚至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可是這樣做,也無濟於事。他眼前看到的還是一間只有雜物和破傢具的晚清風格的屋子。
我到底是中毒產生幻覺了,還是真的撞鬼了?刑術站在那兒蒙了,乾脆直接關上了手電筒,站在黑暗之中沉思著,試圖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
與此同時,陳泰東從睡夢中醒來,他先是看著熄滅的篝火,又掃了一眼屋子,發現司空硯和刑術不見了,立即翻身爬起來,上前叫醒了馬菲。
馬菲睜開矇矓的雙眼,迷迷糊糊地問:「陳師叔,怎麼了?」
陳泰東意識到出事了,也顧不上多解釋:「刑術和司空硯不見了,我估計出事了,我出去看看,你和佘采香留在這裡,千萬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陳泰東說完,未等馬菲有所反應,立即奔出了屋子。馬菲爬起來,朝著門口跑去,但只看到了陳泰東快速離開的身影,還有他急促的呼喊聲:「刑術,你在哪兒?回來!」
馬菲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得回到屋子中,看著依然睡得和死豬一樣的佘采香,暗罵了一句,重新撿起那些木料,點燃篝火取暖,至少光明能驅散人內心中的一部分膽怯。
陳泰東奔在街頭,從他離開屋子的那一刻,就清楚看到刑術的身影在前方奔跑著,似乎在追著誰。他拿著手電筒照射著前方,但除了刑術,並未看到還有第三者在場,這也是他要邊跑邊喊的原因。
終於,陳泰東也來到了那個丁字路口,而刑術也在那一瞬間消失了,而且陳泰東是清清楚楚看到刑術的身影直接穿過了前方的那棟建築的大門之後消失的。
陳泰東揉著自己的雙眼,舉著手電筒上前摸著那扇門,下意識喊了一句:「刑術。」
剛喊完,陳泰東就聽到有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他舉著手電筒照著身後,發現了刑術竟然站在對面的窗口,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陳泰東看著刑術那張面如死灰的臉,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問:「你怎麼了?你怎麼在那兒?」
刑術並未回答,就在陳泰東抬腳準備走過去的那一刻,刑術突然間舉起了自己的右臂,和之前在村口看到的那個黑影一模一樣。
陳泰東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止了,因為他看到在刑術的身後還立著一個高大的黑影,是那個黑影拿著刑術的手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