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林姨，我很疼。

越山山底

高照的太陽，慢慢移動，溪流在旁，反映出波光粼粼。風拂著臉，涼意襲來。

銀瞳像石頭般不動，就這樣抱著小維，看著炎靈草入了她的心脈，慢慢消失。

沒有一句寬慰的話，初九站著無聲的陪伴，以身體為遮擋，所站之處，陰影剛好是在銀瞳和小維身上。

即便眼睛酸澀，銀瞳不敢錯過小維的任何動靜。

默默的，兩人不語。銀瞳眼裡只容得下小維，初九眼裡只有銀瞳。初九毫無怨言，守著心愛的人。

許久后，初九取出水囊，單膝跪下遞給了銀瞳。銀瞳不喝，將手巾沾水，為小維滋潤乾枯的唇。

「你也喝點。」把銀瞳的焦灼與疲憊看在眼裡，初九心疼著。她這樣不動不語，已經半個時辰了。維持這樣的姿勢，肯定很不舒服，別的不說，腿肯定麻痹了。

「我不渴。」銀瞳將水囊還給初九，此時，她哪裡有心思吃喝。

初九不語，張口喝了一大口，嘴巴鼓鼓的。一把拽過銀瞳，初九直接以口為杯，強行喂水。

「嗯。」銀瞳的話連同水，還有眼裡的錯愕，都喂進了肚子里。

水盡意未盡，兩唇相吸，情不自禁。初九憑著強大的自制力，將自己抽離。銀瞳不語，只覺得最近初九變了，變得強勢而溫柔，依舊寡言的冷硬外表下有著不易察覺的體貼。

小維悠悠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陰暗，等初九後退后，才知道，是兩人的下巴遮擋了陽光。胸口的劇痛，不如眼前的景象讓小維吃驚意外與驚喜。

原來，林姨和初九的關係已經大躍進至。嗯，荒山野林也情不自禁了？想起家鄉的形容詞『姨母笑』，小維忍不住揚起嘴角。小小的動作，牽引著傷勢，疼得她皺眉，卻忍住不動，就怕破壞這份美好。

「羲，你。」銀瞳舔了舔比飲水前更乾枯的嘴唇，瞳孔中只有初九堅毅的五官正悄悄地泄露鐵漢柔情。

從小維的角度，看清了銀瞳的思維變化，眼底的溫柔，是專屬於初九的。而觀察細緻如初九，竟對下面圓滾滾的眼睛毫無所覺，眼裡只有銀瞳。姬曦和神女宓，初九和林姨，枯燥的一對，也是無比的登對，護衛與主子，影衛與神醫，傳說的延續，轉世的情續，多麼的美好。

初九亦伸手，為她撥弄好額前的秀髮。髮絲其實沒亂，初九喜歡的，是觸碰的感覺，酥酥麻麻的。銀瞳笑了，抱著小維的左手不動，只是右手去反握初九的。

銀瞳手上的血跡斑斑已經幹了，可初九不覺臟，帶著銀瞳的手，置放在臉頰。數日的奔波，使得初九臉上有了鬍渣，刺得銀瞳痒痒的。

「該刮鬍子了。」銀瞳說，臉上突然紅了。初九但笑不語，靜靜的看著銀瞳眉眼間泄露的情緒波動。「扎手。」

小維靜靜躺著，強自忍住身體不適，不忍擾了這份歲月靜好。如此性子冷的兩人，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放縱自己，感情外露。呃，還以天為被。想什麼？小維快速把這想法從腦海中趕走。

如果不是自己在此作為電燈泡，他們會否更近一步？小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眼睛不放過任何細節。

小維笑著笑著，如倒影般，昏睡前的一幕一幕掠影閃過。

龍昊天的劍插進了自己胸膛，真正炙熱她的，是他眼裡的驚異、痛心而悔恨。

隱秘山洞內的裝飾，如果不是一夜間發生突變，龍昊天會和她說什麼呢？

墜落前，那人冷漠的眼神，還有初八的驚恐卻動彈不得的神情。

墜落時雀雀在振翅。對了。雀雀！雀雀它不對勁。

小維想起來了，雀雀變大，變得很大，無比的碩大。然後，雀雀越過了自己，再然後呢？小維想不起，當時她已經陷入昏迷，最後一眼，就記得雀雀變大的身影。

這麼高的地方墜落還能活著，是雀雀救了她嗎？可是，雀雀呢？

小維眼珠子軲轆的轉，沒看到雀雀八卦的身影，也沒聽到雀雀呱噪的嘰嘰叫。

雀雀呢？雀雀呢？！

「咳咳！」喉嚨的乾枯，心中的焦急，讓小維忍不住咳了起來。「咳。咳咳！」一咳就一發不可收拾，小維覺得嘴裡吐出了什麼，下巴脖子都是溫熱的。

「小維！你怎麼呢？！」銀瞳抽回手，撫在小維臉上。

「咳咳。沒事。「小維盡量忍住咳嗽。」就喉嚨有點癢而已。」小維笑容揚開，想讓銀瞳安心。不過咳了幾聲，林姨怎麼驚慌失措，怎麼一副她要死了表情。小維不緊張，銀瞳即在，自己的小命肯定是撿回來了。「咳咳！呵呵，林姨，咳，好久不見。咳咳！」說話的時候，又咳出了血塊碎物。

銀瞳並不如小維想得輕鬆，在她眼裡，小維的情況太過駭然。小維咳出了血，還有細碎的不明渣渣。

銀瞳希望自己看錯了，抬眸對上初九的，看到的也是駭然。

「別說話，」銀瞳顫抖著手，幫她擦拭血紅的臉。「你覺得怎樣？哪裡不舒服。」

初九亦臉色大變，他不懂醫理，卻看出了不對勁。小維這是吐出了什麼？初九不至於殺人如麻，手上也有不少亡魂，見過死狀百態，但初九從未看過這樣的，初九懷疑，小維能醒，不過迴光返照。

「林姨真逗。不讓說話，又。問我哪裡不舒服。」小維笑著說，卻沒有察覺自己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咳咳。」小維又覺得自己吐出了一塊東西，「林姨。我昏迷時，你是不是餵過我吃很多葯，吐都吐不完。」不確定自己昏迷多久，她倒習慣了，林姨總是喂她各種葯。小維瞧不見自己的下巴，五識清楚，能明確感受到口裡吐出穢物。「不許看，很醜。」吐在身上，肯定又臟又丑。小維可以想象，自己身上的情況多糟糕。

血泊中的笑容讓人心驚，這吐出之物，太過駭然。

銀瞳驚慌得忘記了自己懂醫術，忘記了把脈，只是慌張的為小維擦拭著不斷湧出的血。這太匪夷所思，人沒了心，如何能活？究竟炎靈草，是否真能救小維的命。此刻，銀瞳覺得自己所學所知的醫術，一無所用。

「林姨，你知道么。」小維笑著說，「我以為我死定了...能看見你們真好！」活著，真好！

「是誰下的狠手？！」銀瞳千言萬語，最後化為憤恨一句。「龍昊天么？」若是，她不會放過他。龍昊天，我看錯你了。我以為，你是真心待小維，原來，你連心都沒有。「是龍昊天下的手嗎？」殺意陡現，渾身發出冷意。

「不是龍昊天，龍昊天他。「銀瞳的神情太過嚇人，小維一驚，急得為龍昊天辯白，」他沒有真要殺我。」小維氣喘一會，繼續說。「是一個男人，沒見過。的老男人。」即便說得幸苦，說一句還停三息，小維還要吐槽后願意繼續道，「他一掌擊在我胸口，很疼很疼。」胸口疼痛不斷襲擊，此刻的痛不必當時輕。

銀瞳心疼得眼睛都紅了。

「林姨，我很疼。」小維的話讓銀瞳的熱淚滾落。「不過我很，害，沒喊疼。」

「你的金絲護駕呢？」銀瞳省起小維有一刀槍不入的護甲，片刻不離身的。「怎麼沒穿？你為什麼不穿？」

「忘了。」小維眼神閃爍。

「你！」銀瞳氣急，怎麼日日都穿，就剛巧今日忘了。

小維自知理虧，不敢去瞧銀瞳神色。龍昊談刺穿她胸膛時的神情再次浮現，小維苦笑，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可是，她不悔。

若要以她的命換大家安好，是值得的！

至少林姨好好的，初九好好的，龍昊天應該也是好好的，唯有初八，如今情況不明。那老男人在她墜落後，會否對初八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