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荒野白骨(7)
明哥讓余玫瑰在問話筆錄上簽字按手印之後,便把這一利好消息跟徐大隊做了溝通。徐大隊當機立斷,定了最近一班飛往廣州的飛機,因為涉及DNA提取的問題,所以這次廣州之行由老賢帶隊。
也就是在第二天中午,老賢那邊傳來捷報,在丁雨的租住處,不光是找到了汽車坐墊,連嫌疑人的作案工具——手刺都一併找到了。
老賢一從廣州回來,便開始了緊張的檢驗工作,好在汽車坐墊吸收性很好,這對老賢來說根本沒有一點難度。也就幾個小時的工夫,死者的DNA便被檢了出來。這個案件,終於找到了完整的證據鏈。
這邊一有結果,丁雨就被從看守所裡帶了出來接受訊問。「我們在你廣州的家裡找到了作案兇器,在汽車坐墊上找到了余有才的血跡,你這次不用再跟我們兜圈子了,痛快點吧。」明哥說著把一份還帶有溫度的DNA報告甩在了丁雨的面前。
「人窮志短,如果我當初要把這坐墊扔掉,估計你們就不會這麼輕鬆地給我定案了吧。」丁雨很冷靜地說道。
「做事講究因果報應,這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當初』!」「這個老鬼,死都死了,竟然還要拉我去墊背!」丁雨有些不甘心。「開始吧,痛快點!」明哥給他點上了一支煙,塞進了他的嘴巴里。丁雨使勁地吧嗒了兩口:「警官,讓我說可以,我相信你們能就事論事,不要把余玫瑰牽扯進來,她對這件事不知情。」
「這你放心,於情於理我們都不會找她的麻煩,這點我向你保證。」「得嘞!要麼怎麼說還是咱家裡的警察好說話。」「等你把這支煙抽完,咱們就開始。」
「嗯。」丁雨點了點頭。我在一旁很有耐性地盯著丁雨嘴巴上的煙捲一點一點地燒到煙屁股。「呸!」隨著丁雨吐出的煙頭掉落在地上,正式的訊問拉開了序幕。「說實話,我本來不想殺了他,都是他逼我的。」「哦?這怎麼說?」
「他不給我媽看病,我不怪他,他讓我給他開車我也沒有怨言,我跟在他後面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就是想正兒八經地把玫瑰給娶了,可他就是不答應,要知道,他從他朋友手裡買玫瑰的錢,可都是我掙的,他憑什麼不答應?」
「就是因為這個,你把他給殺了?」「媽的,要不是我,指望余有才能養活得起玫瑰?他天天在外面濫賭,都是我給他還賬,玫瑰要是跟了他,到頭來還不是被他賣給別人還賭債!」明哥看丁雨的怒氣並沒有消散,所以沒有打斷他。「剛開始玫瑰懷孕的時候,我還有點害怕,怕余有才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可後來我一想,這他媽的錢是我掙的,他就從中間過了一手,這人就是他的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眼看孩子就要出生,我一想到我的孩子要管余有才這個爛人喊爸,我心裡就不舒服。後來我實在憋不過,就找他坦白了這件事,我告訴他玫瑰肚裡的孩子是我的,我讓他把玫瑰嫁給我,我答應補償他兩萬塊錢。」
「余有才什麼反應?」「能有什麼反應?不答應唄,說我大逆不道,把自己的后媽給糟蹋了。他怎麼有臉說這話,這些年開計程車,我見他糟蹋的人還少嗎?老子賺錢給他去嫖娼,他還好意思教訓我。」
「這個余有才可能是上年紀了,天天在我耳朵旁嘮叨個沒完,我覺得既然他這樣沒完沒了,乾脆弄死他,一了百了。反正他除了我又沒有任何親人。有了這個打算,我就從市場上買了一對手刺。」「你為什麼選擇手刺?用刀豈不是更方便?」明哥針對作案工具開始展開詳細的問話。
「用刀沒有技術水平,我在電影里看到人家用手刺殺人特別酷,所以我也想試試。」丁雨冷血、麻木地說了這麼一句。
「你接著往下說吧。」「我記得那是六月十號的晚上,我買了些滷菜,開車帶他去了一個以前他經常賭錢的地方,這個地方沒有賭局的時候就是一個爛尾樓。他以為我是給他賠罪的,可他哪裡知道,我當天晚上是給他送行的。」
「我見他吃得七七八八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就知道他的死期已到。」
「我戴好手刺,使勁地朝他頭上戳,連戳了幾下都沒有像電影里那樣戳進頭裡,後來我趁他不省人事的時候,又戳了兩次,這兩下直接把他的腦子給戳通了,腦漿噴了我一臉。」
「我看他已經死透,就開著車拉著屍體滿城轉悠,我本來想把他扔進泗水河裡沖走算了,可後來一想,再怎麼著我們爺倆也在一起生活了好幾年,這做人要講一點道義不是,後來想想,我還是把他葬在土壩子村,也算是落葉歸根了,也不枉他在這世上走一遭。」
「我開車往土壩子村去的路上經過了一家音像店,看見門頭上貼了一張鄧麗君的海報,余有才最喜歡聽鄧麗君的歌,可這他一輩子也沒聽過正版,在老闆的推薦下,我花高價買了一盤限量版的專輯,接著我又在土壩子集市上買了些元寶紙錢。有了這些,余有才好快點上路。」
「農村人睡得都比較早,雖然那時候才晚上十點,可村裡到處黑燈瞎火。我坐在車上想了好一陣子要把屍體埋在哪裡,當然,肯定是不能埋在人家的田地里,否則來年翻地肯定會被挖出來。」
「好在我以前在村子里生活過,知道有幾塊荒地沒人種,於是我就找了一塊車能開進去的荒地,把屍體給埋在了那裡。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丁雨的話音剛落,葉茜敲打鍵盤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經過不斷的努力,這起看似沒有絲毫頭緒的白骨案成功告破。
三十二
嫌疑人被送進看守所后,勘查車從刑警隊大院一路西行往科室駛去,可誰也沒曾想,在這條必經之路上,紫苑山莊飯店的頂級包間里,兩男一女正在坐在沙發上互不出聲。
女人面前的一杯紅酒已下去了一半,高高的水晶酒杯邊緣重疊著女人粉色的唇印。兩個男人面前的煙灰缸里,也堆滿了煙頭。
「嫂子,幾點了,怎麼還不來,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哎,我說六爪,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搞得我現在心都慌得很。」
「瘋子,咱現在是在人家的地頭,我們一共就來了五個兄弟,我有點擔心啊!」
瘋子和六爪已經開始坐不住了,也只有女人依舊冷靜地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酒店六樓的監控室內,一個梳著背頭的男子,正通過監控錄像,觀察著屋裡的一舉一動。
「多長時間了?」男子看了一眼站得筆挺的小弟。「老大,兩個小時了。」「嗯,看來這個叫丹青的女子不簡單啊,瘋子和六爪都坐不住了,她還這麼淡定,我非常喜歡跟這樣的人合作。」男子的言語毫不掩飾對女人的讚許。「走,不能怠慢了客人,我們下去會會這三位遠道而來的合作夥伴!」說完,男子很有派頭地起身朝樓下走去。吱呀!一扇散發著淡雅清香的紅木房門被推開,屋內眾人的目光紛紛朝門口望去。
隨著門縫漸漸擴大,一位身著西裝,皮膚黝黑,年紀四十五六歲的男子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男子的體格很精壯,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標準的國字臉,最讓人過目不忘的應該要屬他那雙濃重的劍眉。自古至今在面相學中,濃眉都是吉兆,從男子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奪人的氣勢不難看出,他應該就是今天這場宴會的主角——鮑黑。
「哎呀,不好意思,各位,有事情耽擱了,還請各位諒解!」鮑黑抱拳客氣道。
「鮑黑哥不要那麼客氣,您作為整個灣南省的領頭人,忙也是應該的。」「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就是阿火現在的老婆丹青,是不是?」鮑黑微微一笑。
「鮑黑哥果然好眼力。」丹青八面玲瓏地應和道。「你是阿火的二弟瘋子,你是三弟六爪!」鮑黑看著丹青身邊的兩人直接說出了身份。
別看瘋子和六爪在背地裡經常是嘰哇亂叫,一到正規場合是一個屁都冒不出來,只會一個勁地賠笑。
「這樣,咱們先坐下再說!」鮑黑用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丹青三人很自然地落座沙發之上。
「阿火估計也跟你說了我的情況,按照你們的行話我準備要七套。」鮑黑直奔主題。
「嗯,這個火哥跟我交代過了,沒有問題。」丹青笑著回答。「還有,我想自己挑,不知道行不行。你也知道,這關係到以後臉面的問題,所以……」鮑黑用商量的口氣問道。丹青稍微有些遲疑,但考慮到這次交易之後能帶來的好處,她緊接著開口道:「沒問題。」「那好,我就喜歡跟你們合作,爽快。」鮑黑說完舉起空酒杯,丹青很識趣地往杯子里倒入了紅酒,接著把自己的酒杯舉在半空中。鮑黑嘴角上揚和丹青碰了碰杯壁,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丹青看到鮑黑如此給面子,也毫不猶豫地滿飲了一杯。「好,痛快。我們這裡的規矩,碰了杯,飲了酒,那咱們就是好朋友。如果這件事你能給我辦好,我絕對言出必行,灣南省以後一半的供貨就交給你們了。」鮑黑相當爽快。
丹青慌忙放下空酒杯,從身邊的女士背包里拿出了一個iPadmini遞到了鮑黑的面前。
「所有的都在這個平板電腦里,鮑黑哥可以慢慢地選。」「哦?這倒方便!」鮑黑饒有興趣地接了過來,點開了平板電腦上一個紅色的應用圖標。丹青主動地在一旁幫著操作,不一會兒,鮑黑就掌握了要領。「嗯,這裡面的質量都不錯啊!」鮑黑一邊划拉,一邊讚譽道。丹青只是在一旁賠笑,並沒有接話。
牆上的石英鐘不時地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當分針剛好走了一圈時,鮑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2號、8號、16號、22號、34號、37號、41號,就她們了。」丹青飛快地在腦子裡記住這些數字。「放心吧,鮑黑哥,我一定會儘快安排!」「不用那麼急,這也不是著急的事,你按照你們的步驟來就行。」鮑黑笑眯眯地說道。
「多謝鮑黑哥理解!」「行,事情既然定下來了,咱們雙方就按部就班地開始,我等你電話。」
鮑黑伸出右手,做了一個「六」的手勢,放在耳邊。「好,我們一定儘快給你答覆,那我們就先告辭!」丹青雷厲風行地起身道別。鮑黑沒有挽留,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丹青曲線形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嫂子,你走這麼快乾嗎?」六爪跟在後面問道。「就是,跟要火燒大腚似的。」瘋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你給我閉嘴,雖然嫂子之前做過一些讓你不爽的事情,你也不至於天天在背地裡嚼舌根子吧?再說,要不是嫂子現在想出來做這種生意,咱們能靠上鮑黑這棵大樹?你想想灣南省一半的供貨量是什麼概念?如果真是這樣,咱們要比以前多賺多少錢?」六爪有些怒意。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瘋子聽六爪這麼一說,說話的口氣也變得軟了許多。「你們兩個,有什麼事情到車上說!給我快點!」丹青回頭朝二人喊一句。「你看看,你看看,這什麼態度?」瘋子指著丹青消失的方向,對六爪說道。
「好了,趕緊的吧,別磨磨嘰嘰的!」六爪看勸不動瘋子,搖搖頭朝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走去。
「砰砰!」隨著兩聲關門聲,丹青掏出了電話,臨時插入了一張黃色的電話卡,按了一串十分怪異的號碼。
「喂,丹青,那邊事情辦好了?」「遇到了點麻煩,鮑黑選的那七個,有六個都沾過『水』,我怕有問題。」「鮑黑知不知道這事?」
「我當他的面沒有提。」「那就沒事,你回頭告訴我哪幾個,我現在就讓人給她們『放水』,問題應該不大!」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丹青長舒了一口氣。「嗯,這次辛苦你了,我這邊安排好以後,就派人過去。」電話那邊傳來嘟嘟的聲音,對方已經掛斷了。「開車!」丹青收起電話,對坐在駕駛位上的六爪說了一句。「突突突——」車裡傳來了發動機打火的聲響,丹青百無聊賴地朝車窗外望去,忽然車窗外的一處建築物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她望著那掛著莊嚴國徽的雲汐市公安局大門,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當年的那個我。」